骆恺南手撑住墙,有点沉不住气了:“什么样的温暖?我也可以给你,不就是弟弟吗,我……也比你年纪小啊。”
詹子延诧异地看他。
骆恺南一向忌讳提及年纪小这件事,此刻居然主动说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很想挤掉詹前锦的位置。
“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詹子延想了想,扭过脸,低声说:“心理依赖、生理冲动,都不一样……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
这一动,他整张脸都进入了朦胧的灯光中,白瓷似的皮肤泛着柔和的光,下颚线紧张地绷着,突出的颈动脉延伸到衣领以下,呈现出一副脆弱而坚强的姿态。
总是这样,分明无心勾引,却总能让人自愿上钩。
骆恺南忍着不咬钩,不想这么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显得他很好说话。
“怎么独一无二了?怎么不可替代了?”他暗声问,“这些话你是不是对沈皓也说过?”
“没有。”詹子延马上回头否定,着急地抓住了他的前襟,“我对沈皓感激居多,他那时候的确帮了我一把,让我没那么孤单了……所以尽管他后来对我不好,我也尽量容忍他。但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骆恺南安静地听着,不置可否,看起来没有被打动。
詹子延眼睛亮亮的,含着微微闪烁的光,紧紧攥着他,像是怕他又离开,急切得有些磕巴:“恺南,我、我不常对你表达,是因为……我以前说了喜欢那个男同学,后果很糟糕,阴影还在……对不起,我会努力克服的,以后我会经常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解释,骆恺南却突然不想听了。
说实话,今天来之前,他是想看詹子延着急的,最好急到失态,急到掉泪,急到哀求他原谅。
就像那晚詹子延被沈皓甩了之后,又是挽留,又是买醉。
平日里总是情绪稳定的詹子延,到底能因他而产生多大的起伏波动?如果比失去沈皓更强烈,似乎就能证明,詹子延更在乎他了。
很恶劣、很卑鄙的想法。
但是,此刻真的听到詹子延说喜欢、说抱歉,一反常态地拼命剖心给他看,扯着他的衣服恳求他别离开,他又心如刀割。
受了多少委屈,才练就了这一身的好脾气?什么都能忍,什么都看淡。
平心静气并非詹子延的本性,而是经年累月编织的柔软铠甲,保护它的主人不再轻易受伤罢了。
他正在亲手撕开这层铠甲,迫使詹子延裸露脆弱,同时,也在增加詹子延的不安。
伤心昏头了,操之过急了。
爱别人可以用这些手段,爱詹子延不该是这样爱的。
“好了,我明白了。”叹息出口,骆恺南轻轻掩住那张仍在不停解释的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以后慢慢说,不用逼自己一次性说完。”
詹子延说得太急,气息微乱,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喜欢一直听这些沉重的故事,我今天说完了,就不再提了,你也不用放心上,以后我们开开心心地谈恋爱。”
骆恺南反问:“难道你觉得以前谈得不开心吗?”
詹子延:“我开心,你不开心,你一直在为我生气,为我不平,这些都是负面情绪。”
骆恺南失笑,掐了把他的脸:“那点儿负面情绪算什么?谁这辈子还没生过气了?我从小持续到大的最严重的负面情绪,是你帮我消除的,你是最有能力让我开心的人。”
詹子延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做啊。”
骆恺南:“你觉得什么也没做,就能让我这么开心了,你要是真为我做点什么,我岂不是乐疯了?”
詹子延总算笑了一下:“说正经的。”
比起让詹子延着急流泪,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看詹子延笑。
“我的感受由我自己来定义。”骆恺南低头,蹭了蹭面前冻得发红的鼻头,“我说开心,就是开心,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詹子延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注视着他,轻声问:“那我前段时间,是不是让你很不开心?”
骆恺南:“是,但我也让你不开心了,相互抵消了。你不用弥补,就想想以后怎么避免这种大家都不开心的情况。”
詹子延一点就通:“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想听什么,我都对你说,可以吗?”
“可以。”骆恺南爽快答应,立马开始试验,“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约我?”
詹子延很老实地回答:“前阵子太忙了,你也忙,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隔着屏幕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找你当面谈,又怕打扰你。”
骆恺南啧了声:“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谈业务?打扰谁了?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吗?我那天在气头上都说了不会跟你分,你怕什么?”
詹子延吸了吸鼻子,垂眸说:“可你不回我的消息和电话,我每天给你发,你一条也没回。”
这是在埋怨了,有进步。
骆恺南也实话实说:“你都提分手了,还想用‘早安晚安’、‘穿暖点别着凉’这些话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当然,我也不是不爱听这些话,但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你哄好了,我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以后由着你随随便便提分手?”
“以后不会提了,发生什么事都不提了。”詹子延眼巴巴地望着,“你也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骆恺南彻底没脾气了。
这就是他不理詹子延的另一大原因,一理就什么原则都不顾了,被哄得什么都能原谅了。
他抓了抓头发,尽量板起脸:“好,知道了,我也有错。”
詹子延抿唇露出一丝笑,像平日那样沉静又眷恋地看着他,目光比夜色更温柔。
骆恺南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心里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可脑子发出了警告:别上钩,别丢脸,刚和好就黏上去,要不要自尊了……
这时,巷口路过的一束车灯光打在了詹子延的眼镜上。
骆恺南瞥见微光一闪,发现了缠在镜腿上的透明胶带。
这种破损的东西不适合出现在一丝不苟的詹子延身上,他下意识地摘走了眼镜。
詹子延的薄眼皮轻轻一颤,黑润的眼珠紧张地左右转动了下,然后稍稍仰头,闭上了眼。
骆恺南微怔,继而明白了——詹子延以为他要接吻。
也愿意跟他接吻。
“我只是看你眼镜坏了。”他故意笑着问,“詹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詹子延倏地睁眼,面露窘色:“抱歉,我误会了……我们先回去吧,之后再聊,前锦该着急了。”
他慌忙逃出骆恺南的包围,往巷口而去。
羽绒服突然被人扯住。
紧接着,他在大力之下失去重心往后倒,然后被接住、被搂住、被吻住。
骆恺南的呼吸久违地降临到他脸上,嘴唇久违地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
腰身被紧紧箍住,他整个人陷在骆恺南的怀抱里,逃不掉,只能屈服,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陷得更深。
骆恺南的五指插入他后脑勺的黑发,抿着他的唇,低暗地说:“没误会,我想亲你,快想疯了。”
上钩就上钩吧,反正早点晚点,都是要和好的。
江边的人越聚越多,詹前锦凭实力抢到了前排位置,又凭矮个子被挤了出去,气得想跟人吵架,可周围人实在太多,不知道是谁挤他。
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他担心詹子延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他,于是朝两人刚才前往的饮品店方向走去。
江边太冷,他也想进店暖暖手。
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饮品店内人满为患,他楼下楼上逛了一圈,没见着他哥。
难道已经买好回去了?可来时路上也没碰见啊。
哦,可能是嫌人多排队慢,去别家店了。
于是詹前锦下楼重新走上街,边搜寻其他饮品店,边给詹子延打电话。
然而电话尚未拨出去,他就找着人了。
余光察觉到巷口的人影,骆恺南冷冷掀起眼皮,瞪了满脸惊恐的小孩儿一眼。
怀里的人背对着巷口,搂着他的脖子,毫无察觉。
好歹是当哥哥的,在弟弟面前被个年纪小的男人箍着亲,詹教授的威严或许会荡然无存。
骆恺南心软了,松开手,说:“好了,回去吧。”
詹子延半睁开眼,露出一丝迷茫,问:“不喜欢吗?”
骆恺南:“什么不喜欢?”
“你以前每次起码亲三四分钟的……”詹子延主动贴上来,很有求知精神地认真问,“哪里做得不好?你再试试吧?”
骆恺南笑了笑,捏住他脸颊,提高了音量:“这么黏人啊?还要我亲你?”
“嘘,轻点儿。”詹子延边说,边紧张地回头看巷口,“万一有人经过……唔。”
骆恺南扭过他的脸,低下头,含住水润的唇,不让他有心思想别的:“那就再亲会儿……抱紧我。”
“嗯……”詹子延很听话,搂得比刚才更贴近、更亲密,在厮磨中轻声提出唯一的要求,“不要太用力……会肿的,我弟会发现的。”
“知道了。”骆恺南又扫了眼巷口吓呆了的小孩儿,哧地低笑,继而挑起眉梢,射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加强重音道,“放心,他不、会发现的。”
巷口的身影明显一哆嗦。
阖眼沉入这个吻之前,骆恺南最后对着巷口抬起手,指了指怀中人,接着指了自己,表意清晰明了:
你哥,我的。
别想跟我抢。
詹子延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巷子的。
亲了太久,脑子晕晕乎乎的,被骆恺南牵着手,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江边。
詹前锦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但也没丢,突然从某个角落冒了出来,像只见了猫的小老鼠,在寒风中瑟瑟缩缩地看着他俩,一声不吭。
詹子延问了他两句,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当孩子冻傻了,于是想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他披上。
“不不不用,我我我不冷。”
“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冷呢。”詹子延强行给他披上了。
骆恺南见状,敞开外套,低声说:“过来。”
詹子延看了眼詹前锦,似乎光顾着看江面,没注意他们,于是稍稍挪了过去。
骆恺南外套一兜,将他兜进了怀里:“还冷吗?”
詹子延摇头:“很暖和。”
到了九点,前排微微骚动,就知道江对岸空地上的烟花秀快开始了。
骆恺南瞥了眼始终目不转睛盯着前排背影的傻小子,问:“你弟那么矮,看得见吗?”
詹前锦的耳朵动了动,愤然回头:“你说谁矮——”
看见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姿势,他呆滞了一瞬,立刻在詹子延看过来之前,把头扭了回去。
詹子延以为他没看见,松了口气,嗔怪:“你别说他,他才15岁,还没发育,今年估计能蹿上去,说不定比你还高呢。”
詹前锦心想,就是就是。
骆恺南刚才亲得很满意,这会儿就没跟他计较,朝小屁孩儿伸出手:“喂,过来。”
詹前锦赌气:“我不叫喂。”
骆恺南可不惯着他,暂时松开詹子延,双手插到他腋下,一使劲儿,詹前锦便腾空而起。
“哇啊啊啊!!”
下一秒,他就稳稳坐在了骆恺南的肩上,惊魂未定地喊:“你干嘛!”
“让你看得清楚,小矮子。”骆恺南重新把詹子延兜回来,一手搂着哥,一手扶着弟,像棵松似地屹立于寒风中。
詹子延忍不住伸出手,在外套底下搂住了他的腰,低声说:“谢谢你,恺南。”
“谢什么,看烟花吧,开始了。”骆恺南道,“看完就算和好了,不许再提分手了。”
“嗯。”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亮光咻地直冲夜空,紧接着砰!地炸成一朵流光溢彩的巨大金丝菊,金银相间的星火如流瀑般倾泄而下,开了个惊艳绝伦的头。
烟雾尚未散尽,紧随其后的数朵烟花竞相盛开,照得夜空胜似白昼,给漆黑的江面披上了一层璀璨光华。
詹前锦只在乡下过年的时候看过零星烟花,从没看过这样盛大的烟花秀,很快就入了迷,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受的惊吓、以及自己正坐在导致他惊吓的人肩上,举着手机拍个不停。
“哥!快看!那朵烟花好大!”
“哇!那个也好漂亮!”
“哇哇哇!”
烟花秀结束时,手机内存也满了,詹前锦在回去的地铁上反复观看自己拍摄的视频,哪段都不想删。
到了晋大站,三人一块儿出了地铁口,走着走着,骆恺南突然察觉方向不对。
“你要去学校?”
詹子延有点困惑地看向他:“我让前锦这段时间住学校宿舍,以防我爸又找上门,跟你说过的。”
骆恺南印象里没听过这事,怀疑是自己漏看了詹子延的某条消息。
“那你现在自己住?”
“嗯。”
骆恺南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詹前锦在两人的护送下到了学生宿舍楼,詹子延对宿管大爷解释了晚归的缘由,大爷当然不会为难老师的亲眷,拍拍詹前锦的后背就让他进去了。
詹前锦回头,看着他哥和骆恺南离开,两道背影越走越近,最后消失时,似乎已经靠在了一起。
宿管大爷关切地问:“舍不得你哥啊?”
詹前锦心里五味杂陈,少年老成地一挥手:“哎!不提了,他开心就好!”
临近午夜,街上的人依旧不少,都在等着零点跨年。
骆恺南对这种仪式感向来没兴趣,不过还是问了句:“你要等跨年吗?”
詹子延摇头:“我有点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哪有回家的道理。骆恺南直截了当地问:“不请我回家过夜吗?”
詹子延似乎很懵:“你要去我那儿?干嘛去?”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骆恺南低语,“当然是去睡你。”
詹子延腾一下红了脸,即便在路灯下也看得一清二楚:“可我那儿不方便……要不去酒店?”
骆恺南:“想在你床上做。”
詹子延依旧不习惯如此直白的求爱行为,低头掩去脸上的羞意,轻声说:“我那儿不行,会被人听见。”
“我捂住你的嘴。”骆恺南的手搭在他肩上,拨弄他柔软发烫的耳垂,“或者我轻点儿干你。”
身边偶尔有路人经过,詹子延把头埋得更低,脖子几乎全缩进了衣领里:“一定要今晚吗?”
骆恺南:“嗯,忍不到明天了。”
詹子延轻轻叹气,终于妥协:“好吧。”
得了首肯的骆恺南立刻说:“我打车。”
詹子延拉住他的袖子:“不用,走过去吧,也不远,你省着点。”
骆恺南最近手头很阔绰,游戏开发资金近两年都不用愁了,打个车绝对负担得起。但既然詹子延想走回去,他也就当散步了。
两人朝着熟悉的方向走,风刮得紧,迷住了眼,越走道路越黑,居民楼的栋栋黑影辨不真切。
骆恺南心里反复捋着巷子里的对话,琢磨着怎么解决詹子延的家事,没仔细看周围,隐约觉得这段路似乎比平时短了一倍,他俩顶着逆向的寒风,十分钟就走到了,平时骑自行车都得十分钟。
进楼道后,詹子延没有坐电梯,带他走上了黑黢黢的楼梯。
大风被隔绝在了厚墙之外,骆恺南的视力逐渐恢复,先是对詹子延的夜视能力感到惊讶,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楼梯……不是通往詹子延家的楼梯。
更窄、更脏、磨损更多。
他试着跺了一脚,声控灯没有亮起。每层楼的拐弯处有扇小窗户,晦暗的月光是唯一的照明工具。
“你带我去哪儿?”他奇怪地问。
走在前边的詹子延很自然地回:“去我那儿啊,不是你要去的吗?”
骆恺南完全糊涂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詹子延就在三楼停下了。
然后掏出钥匙,借着手机屏幕的打光,弯腰小心拧开门锁,回头说:“进来吧,你小点声,我室友可能已经睡了,他脾气不好,被吵醒会骂人。”
“室友?”骆恺南的脑子打结了片刻,想到一种可能,“你借住在朋友家?为了躲你爸吗?”
詹子延似乎愣了愣,然后慢慢站直了:“我给你的信,你没看吗?”
骆恺南更疑惑了,往上走了两步:“什么信?”
“就是那封牛皮纸信封装的信,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詹子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把房子卖了,还有一些存款,都给你了,你没拿到吗?”
作者有话说:
他、超、爱。
求小骆的呆滞时长。
房子……卖了?
骆恺南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像截木头似地呆立不动,思绪瞬间空白,短促而艰难地倒吸一口凉气。
詹子延看他脸色不对,意识到其中或许发生了某些误会,于是稍稍打开门,拉起他的手:“先进来再说吧。”
骆恺南怔怔地被拉进了屋里。
詹子延没有打开玄关的灯,借着月光在门口换了鞋,然后凭着感觉拉他去自己的房间。
尽管只有短短几步路,但周围堆了不少杂物和家具,能看见模糊的轮廓,稍有不慎就容易撞到。
詹子延很适应黑暗的环境,牵着他的手,一路平安地抵达了自己的房间,咔哒按下门把手,进去之后才开了灯。
“这套房是合租的,我室友睡西边那间,外边开灯可能会吵醒他。”詹子延解释着,拍了拍单人床,“没椅子,你将就坐吧。”
骆恺南环视四周,瞳孔缩起,呼吸又是一窒。
——这间房间的面积只有詹子延原先卧室的二分之一,摆了张床就几乎容不下其他家具了,衣服塞在床底下的收纳箱里。
床边小柜上依旧摆着那盏熟悉的旧台灯,床头上方挂着幅装框的双人画。
窗台上放了个空鱼缸,盛满了清冷月光。
这就是詹子延目前所有的家当。
脚边忽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骆恺南低头,看见了一团许久不见的亮橘。
“原本想把南南暂时寄养到怀清家去的,跟我住这儿太委屈它了,可我舍不得。”詹子延坐在床边,交握着手,“等我下个月发年终奖金了,再租个大点的房间……”
他话没说完,面前高大的青年突然捂着眼睛蹲下,然后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南南吓了一跳,立刻蹿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詹子延大约猜到怎么回事,走过去,蹲在他跟前,平和地问:“你不知道这件事,是吗?”
骆恺南点头。
詹子延反倒松了口气:“我说呢,你怎么毫无反应,还以为你看不上我那点钱,幸好不是,否则我真没有其他能给你的了。”
骆恺南的喉结滚动数下,嘶哑地问:“为什么要卖房?”
詹子延耐心地解释:“我听说你上回没赶上饭局,把投资人气跑了,还差几十万,我想帮你。而且我爸知道了我家地址,肯定还会再来,换个地方住也清净。”
骆恺南抬起头,眼眶通红:“你傻吗?万一我真和你分手了怎么办?你就人财两空了知道吗?”
詹子延半跪到地上,离他更近:“我不傻,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有数。那些钱是暂时借给你的,我知道你赚到钱之后一定会还我。就算你真的跑了,我还可以问骆校要回来啊,他总不能跑吧。”
“恺南,我希望你的游戏能成功,毕竟……里面有你为我专门设计的角色。”詹子延对他温煦地笑了笑,“我给了你这笔钱,就能永远存在于你的世界中,我觉得这笔投资很值得。”
骆恺南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结成了无数冰棱,从身体里刺出来,将他扎出无数窟窿。
詹子延为他卖掉了自己的
背井离乡、含辛忍苦十几年才攒够钱买下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份牺牲有多大。
几乎等同于把心脏剜出来献给他。
「你比谁都重要。」
这句话没有掺一丝假。
“对不起。”他知道这句道歉很无力,可他必须要说,“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否则我早就来找你了,对不起。”
南南似乎也察觉了他低落自责的情绪,从房间那头走过来,仰起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没事,不用自责,不知者无罪嘛。”詹子延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样也好,以前被房子限制住了,现在很自由,去哪儿定居都行。”
骆恺南抓住他的手,急问:“那封信你寄到哪儿了?我去找回来,可能是邮政公司寄丢了,我找他们处理。”
詹子延神色一顿,说:“我去找就行了,卡丢了也没关系,没密码取不出钱,你忙你的。”
骆恺南:“我已经差不多忙完了,开售前后的宣传不用我操心。卡里是你的全部财产,还有你的信,我必须给你找回来。”
詹子延迟疑再三,知道瞒不下去,只好坦白:“我给你爸了,他可能以为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信,忘了给你。”
骆恺南错愕:“给我爸?你为什么给他?”
詹子延:“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就转交给他了。”
骆恺南:“为什么不联系我?”
詹子延无奈道:“联系了,我问你在不在家,可你那阵子生我的气,不理我,不是吗?”
假如愧疚有声,骆恺南此刻的心情应当能震天动地。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站起来,拉着詹子延就要往外走:“你先去住酒店,剩下的我来解决。”
詹子延连忙拖住他,小声说:“不用,我租金都交了,干嘛浪费钱?而且这儿离学校近,万一前锦有什么事,我能很快赶过去。”
骆恺南不松手:“你不能和别人合住。”
詹子延哭笑不得:“我和那人各住各的,从不交流。”
骆恺南争不过,也不争了,直接动手。
“诶?!”詹子延惊呼一声,突然被他扛了起来,眼镜差点儿掉地上,“恺南!别乱来!”
骆恺南不顾背上的轻轻捶打,接着捞起目瞪口呆的小老弟,丢进挂在门上的塑料袋里,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扶着肩上的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另间房的合租室友被动静吵醒,惺忪着眼开了客厅灯,烦躁地发牢骚:“干什么啊?大半夜不睡觉……”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打劫完一人一猫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身生人勿近的匪气。
室友不自觉地退回了自己房间,“想报警”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男人冷冰冰地看过来,解释:“这是我老婆,吵架了,我来带他回去。”
詹子延羞得想把头埋到地里去,不挣扎了。
室友一时脑子短路,连连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以后别吵了啊,百年好合啊。”
骆恺南略一点头,打开门,强行掳走了一人一猫。
室友吁了口气,抹去一头虚汗,折身回到卧室,许久之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他那室友……好像是个男人啊?
跨年夜晚上的酒店异常火爆,骆恺南在软件上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在六七百米远的另条街上。
詹子延已经被他放下了,没脸再回合租房去,只好跟着他走。
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晃晃悠悠,无助弱小且圆胖的小橘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许久未见的街道。
骆恺南回头看见这一幕,想起了它结束流浪的那晚,也是被他们俩装在塑料袋里带回去的。
往日重现,许多他曾在意过、却未深究过的细节统统浮现了出来:
詹子延的夜视能力特别好,能在一片漆黑中发现南南,是因为以前一直住地下室,习惯黑暗的环境了。
詹子延看他揍沈皓的时候一点儿不害怕,是因为年少时经历过许多次,习惯了。
詹子延能容忍沈皓多年的原因也一目了然——沈皓不打人、不嫌恶男人、甚至愿意交往,光凭这三点,足以令当时的詹子延感动顺从。
因为那是他当时得到过的最好的“宠爱”。
有的人会把自己的不幸与苦难血淋淋地展示给别人看,博人怜悯,或是当做发泄。
而詹子延只会默默消化。
可谁又能真正消化这样的伤痛呢?伤口像巨大的裂谷一样横在他心里,隔开了他与其他人。
骆恺南终于意识到,詹子延并非故意设一处瓶颈,禁止他突破,而是不想让他跌入裂谷,窥见那些伤痛,徒增心疼。
不仅是对他,对其他人亦是如此。
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明明应该得到同样的善待,他这一个月的不理不睬,却导致詹子延卖掉了十几年打拼换来的房子、再次住进几乎不见天日的小屋、孤独地等待解脱。
一朝回到往昔,功亏一篑。
窗台上的玻璃鱼缸,收集的从不是阳光,而是詹子延心里盛不下、溢出来、却难以言说的爱意,他竟到如今才看懂。
骆恺南又想抽自己巴掌,詹子延及时拦下:“说了不要自责,你再这样我回去了。”
骆恺南放下手,揽着人往酒店走:“好,听你的。”以后再抽。
这一次,他要彻底结束詹子延的流浪。
作者有话说:
小骆对詹老师来说就是阳光,收集阳光其实就是想把和小骆在一起的幸福日子收集起来、留存下来,这样即便他们分开了,他也能看着这个小鱼缸,回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度过艰难的当下,所以搬家也带走了。
(ps,詹老师的房子只付了首付,所以卖掉就几十万)
第99章 小别胜新婚
酒店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前台快速办好了入住手续,将房卡和身份证递还给他们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他们拎的塑料袋:“这里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