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关系—— by冰块儿
冰块儿  发于:2023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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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这间不足百平的公寓,一共就两间卧室,骆恺南把大的那间主卧留给他住,自己的东西全搬进了客卧,尤其是那台组装电脑,占地面积太大,导致原来的床只能推到墙边。
所以实际上,也不剩多少区域可以划分了。
吃过晚饭,骆恺南收拾了碗筷,进卧室去工作,没有关门。
詹子延洗完澡后,擦着头发,苦恼地思忖着这事儿,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朝里头张望了眼,看见了坐在电脑前的那道背影——
人体工学椅的椅背调得很直,骆恺南的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坐得端端正正。
电脑上显示的游戏制作软件,看起来相当专业。
詹子延从没玩过这类电子游戏。
一是因为父母老师的教诲深入人心,他们视电子游戏为洪水猛兽,他向来听话,自然也不敢碰。二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电脑这种高级货。
他班上的同学们如果想玩游戏,一般都跑去不正规的小网吧,有的甚至逃课去。
那时候他放学路过网吧,总能看见玻璃后戴着耳机、瘫在座椅里的一众网瘾少年。
所以当骆校长数落自家儿子沉迷游戏、不思进取时,他脑海中浮现出的骆恺南的形象也是如此。
结果却大相径庭。
他与骆校长都错得很离谱,骆恺南聪明能干又上进,根本不需要谁来改造思想。
反倒是他自己,在十几二十多的年纪,过得像只偷食的老鼠,蜗居在阴暗的角落,有谁愿意收留他,给点残羹剩饭,他就能唯唯诺诺地苟活下去。
这样天壤悬隔的两个人,如今竟然生活在一起,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但愿他的坏运气,不要影响到骆恺南。
他的人生已经基本能看到头了,但骆恺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样得天眷顾、优秀善良的男生,应该要过上很幸福、很精彩的人生才对。

詹子延想得出神,不知不觉走进了卧室,没地方站,就坐到了床上。
骆恺南感觉到有人接近,摘下耳机回头。
詹子延很尊重他的隐私,搬进来一周了,这是第一次在他工作时进他房间。
“什么事?”
詹子延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屏幕上的画面吸引,忘了自己进房前的目的,问:“这就是你做的游戏吗?叫什么名字?”
骆恺南按下鼠标,退至初始界面,给他看标题:“《Mirage》,中文名叫《迷乱》。”
詹教授英文很好,立刻领悟了:“很有想法的音译。”
骆恺南有些意外:“你是第一个不用我解释就听懂的,乔怀清当初听完,说……”
“说什么?”
说这名字听着像十八禁游戏,然后兴奋地加入了,后来才发现不是,大骂他是个骗子。
“……没什么,你想玩玩看吗?”
上回在裕城的酒店,詹子延醉得晕晕乎乎,没能玩上游戏。
今天倒是有时间,只是担心自己出洋相。
他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类型的?难不难?”
“角色扮演,偏沙盒类,开放世界。”
詹子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沙盒和开放世界?”
骆恺南换了种简单说法:“就是玩家可以利用游戏里的物件进行创造,根据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比如种地、建房、驯兽、采集、打怪等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没有故事剧情吗?”
“有,但剧情需要做动画,工程量很大,乔怀清一个人做不了,我找外包做了主线剧情的动画,按帧算钱,很贵。等过两个月发售以后,看看反响,如果赚得够多,后续就可以添加更多剧情了。”
詹子延:“你专业技术这么强,应该没问题的。”
骆恺南:“我再厉害也是孤军奋战,比不过大公司上千人的团队,而且好的游戏从来不是靠技术成功的,就算是粗糙简陋的游戏,只要玩法有新意、故事够动人,一样能爆。我的游戏玩法没问题,但故事性还欠缺火候,这方面是我的弱项。”
詹子延笑了笑:“确实,三千字的听后感还要我帮你写。”
“那是我懒得写。”骆恺南喜欢看他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离他更近,“写故事和写论文不一样,詹教授,你写得未必比我好。”
詹子延的专业水平遭到了挑衅,难得产生了好胜心,也坐近了些,胳膊交叠着平放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较真道:“你说说你的故事,我给你改。”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骆恺南的鼻息间闯入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水气,清冽而淡薄。
是詹子延洗完澡后的气味。
他喉咙微微发紧,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思有些分散,差点儿舌头打结。幸好他对游戏设定滚瓜烂熟,做梦也能背出来:
“目前的故事设定,笼统来说,是多年后的未来,厌倦了人工智能和高科技的玩家,来到一片与世隔绝的地区,返璞归真,开始朴实的田园生活,建造符合自己理想的新世界。”
“但他们的工具依然来自科技,其实始终没有真正脱离原本的世界,他们早晚会厌倦简朴的乡村生活,开始建造城市,然后又发展科技,殊途同归。”
“世外桃源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般的幻境,所以我起名Mirage。”
詹子延听得津津有味:“很有讽刺意味,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故事的第二阶段,也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玩法。此时游戏内设的内容基本已经探索完了,玩家可以开始自主创造副本和地图,供其他玩家探索。如果能够集结大量玩家齐心协力,甚至可以在游戏内开创第二世界、第三世界……”
“这听起来像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除非地球毁灭。”
“是的,开放世界游戏经常是没有结局的,有些甚至可以玩一辈子。但我想设置一个通关结局,目前没有好点子,你有什么想法?”
“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詹子延抱歉道,“比我想象中复杂,果然术业有专攻,我太高看自己了。”
“没事,Mirage是长线游戏,正式版上架后也会继续开发更新,离结局起码还有好几年,慢慢想。”
“嗯。”詹子延点了点头,眼镜顺着鼻梁上的水珠滑了下来。
骆恺南下意识地抬手,帮他推了上去,撤回时,有意无意地刮了下他的鼻子。
詹子延眼中略过刹那怔愣,立即后退。
这一撤,撑着椅背的力道没了,骆恺南的重心过于靠后,瞬间往后倒去。
情急之下,他搂住了詹子延的肩膀,借力稳住了椅子,鼻尖却擦过詹子延的脖子,猛吸了一口。
很好闻的气息,但是……显得他像个猥琐的登徒子。
詹子延抬手按住那块发痒的皮肤,从脖子红到了耳朵,轻声叮嘱:“小心点。”
骆恺南原本是无心的,可看见他的反应,似乎……产生了一丝“有意”。
他有意再这么来一次。
用鼻尖轻轻擦过詹子延修长的脖子,感受那层白皙肌肤下脉搏的跳动,再用力吸入清爽的水气,吸气时的凉风应当会让詹子延微微颤栗……
戏弄詹子延这件事,似乎会上瘾。
他搂着人不放,低头问:“我帮你推眼镜,你干嘛退后?想什么呢?”
詹子延尴尬得眼神闪躲,全然没注意他眼底的戏谑:“抱歉,我只是不习惯。”
骆恺南鼻息间尽是清冽的水汽,勾着他越靠越近,几乎能数清詹子延镜片后的睫毛:“那就尽快习惯我,知道吗?”
詹子延一时被他命令式的语气诓住了,温顺地点头,没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年上者,不该这么听话。
骆恺南圈着他,手搭在他的肩胛骨处,隔着睡衣,也能摸到很硬的骨头。
还是偏瘦,得多喂点儿才行。
话说,怎么又是这套睡衣?这家伙只有一套睡衣吗?万一弄脏了怎么办?裸睡吗?
他正浮想联翩,客厅突然传来门铃的响声。
“大概是快递,我去开门。”詹子延从他怀里蹿了出去,近乎落荒而逃,还贴心地带上了卧室门。
骆恺南惋惜地转过身,想继续工作,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詹子延有过交往多年的男友,不该如此警惕男人的触碰。
八成是之前沈皓那畜生污蔑他们俩有一腿的时候,给詹子延留下阴影了,条件反射地避免他被人误会,即便家里根本没外人。
沈皓给詹子延留下的阴影恐怕不止这一道,分手短信怎么说的来着?
「你再改也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从来不知道主动。」
这句话刺激得詹子延跑去酒吧买醉,险些不明不白地被人吃干抹净,心里肯定很在意。
他首先得除掉这块心病,他们才可能有下一步。
门外忽然传来抓挠的声音,像是锋利的爪子从木头上刮过。
一听便知是他的好弟弟。
若是放任不管,卧室门迟早被抓花,参考沙发的下场就知道了。
骆恺南无奈,起身去开门,果不其然地看到他的小老弟在门外磨爪。
南南年纪小小,力气却不小,木门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抓痕。
“你最皮。”骆恺南弯腰,伸手去抱它,南南却扭过身子,屁股一撅,高高翘起的尾巴朝他摇了两下,接着往外头走了。
骆恺南感觉被鄙视了,捋起袖子,追出卧室,瞧见它往家门口走,也跟了上去。
刚跨出几步,突然发觉了不对劲。
詹子延的公寓不大,也不怎么隔音,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声音,同住人基本都能听见。
但此刻,屋子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詹子延出去了?
骆恺南看向玄关——詹子延常穿的那双皮鞋仍在鞋架上,拖鞋却不见影踪。
极其注重仪表的詹教授不可能穿着拖鞋出门,但除此之外,似乎想不到其他情况了。
正当他困惑之际,南南抬起两只山竹般的前爪,搭在了门上,以娆的姿势回头,冲他细声细气地叫唤:“喵~”
骆恺南隐隐明白了它的讯号,走过去,发现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紧接着就听到了詹子延的声音,从下层的楼梯间传来:
“沈皓,你现在说这话,已经太晚了。”

沈皓居然有脸回来找他复合。
他拖鞋都来不及换,立刻将人推了出去,免得打扰到正在专心工作的骆恺南。
沈皓不依不饶地拉住他,生拉硬拽到了下层楼梯间,堵着上楼的通道,不让他走,没脸没皮地说:“我当时就一时冲动,后来反思过了,不该那样说你。子延,我错了。”
詹子延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平静地回绝:“假如你在刚分手那几天回来找我,我或许会心软,但已经过去几周了,你根本没联系过我,现在说这些,自己信吗?”
无论沈皓出于什么原因提出分手,当他连家人的角色都不愿再扮演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无法修复了。
沈皓着急地上前:“那阵子没找你是因为我太忙,后来又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约会,我能不生气吗?现在气消了,也想明白了,你肯定不是那种人,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我们进家里说吧。”
“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詹子延退无可退,缩在角落里,“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总之,我们没有瓜葛了,沈皓,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请你回去吧。”
沈皓逼至跟前,突然伸手摸了他的脸:“怎么喊得这么生分?不喊哥了?”
詹子延用力拍开那只油滑的手,却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子延,我们进屋好好谈,听话。”
詹子延与他完全鸡对鸭讲,实在无话可说,但又无法冲破他的阻拦。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之际,一声弱弱的“喵呜!”咆哮突然从天而降。
詹子延诧异抬头,正好看见骆恺南从楼梯上走下来——肩上的南南瞪着两只煤球般的大眼睛,奶凶奶凶地冲沈皓喵喵愤叫。
听起来似乎骂得很脏。
骆恺南撸了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视线投向沈皓,扬眉:“还不走?等着挨揍?”
沈皓在他出现的瞬间,脸色骤变。
恼火、震惊、嫌恶等情绪轮番上演,最终融合到一起,统统朝向詹子延发泄:“你他妈已经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詹子延被当成脏东西似地用力甩开,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听到怎样的辱骂,甚至可能是动手。
他趁机快步跑上楼,奔向了骆恺南。
骆恺南顺理成章地张开手臂,做好了迎接他、并护到身后的准备。
可詹子延却停在了他身前。
接着转过身,背对着他,警告正欲追上来的沈皓:“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骆恺南怔住。
就跑这么几步路,詹子延的声音已经有些喘了。
即便喂养了大半个月,面前的背影依旧单薄,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地从睡衣底下顶出来。
这样一个衣服尺码比他小两号、战斗力几乎为零的男人,居然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画面很好笑。
骆恺南却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同时又很疼。
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难以名状。
詹子延总能戳中他心里柔软的地方,位置一次比一次深。
越相处越心动,也是理所应当。
沈皓没有被这句报警唬住,冷笑道:“不得了,你都敢报警了?”
他对詹子延的脾气再清楚不过,老实、温和、不擅长拒绝别人,能不惹麻烦就尽量忍耐。
这也是他们的关系能持续这么多年的原因。
他不是同性恋,对这个老同学压根没兴趣,但哪个男人不想要一个温温柔柔的贤内助,提供一个舒舒服服的居所,心无旁骛地投身事业?
现在的城市女孩都太独立了,没几个愿意主内了,追求起来费时又费钱。詹子延虽然是男人,但能提供他想要的,并且全部免费,勉强可以暂时将就,反正也不耽误他在外边约人和找对象。
有时候玩到夜不归宿,用几句“工作忙、有饭局”就能搪塞过去,詹子延深居简出,心思单纯,从来没发现过,好骗得很。
前阵子他的新女友想要同居,有奔着结婚去的意思,他想想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也该成家了,便找借口对詹子延提了分手。
可搬过去之后才发现,新女友很娇气,不会做家务,房租也要跟他AA。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就想重新搬回来住,既不花钱,又能偶尔以出差为由去女友那儿住两天,也不用干家务了,一举两得。
没想到,詹子延居然会拒绝他。
那个一向对他低声下气、顺从体贴的詹子延,竟然敢拒绝他?
沈皓顿时恼羞成怒,火从心头起,伸手去抓詹子延瘦长的胳膊。
詹子延闪避不及,知道自己要被抓过去了,下意识地高喊:“恺——”
后边的字尚未脱口,身后人已经跨出一步,气定神闲地回:“在呢,别慌。”
詹子延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前两天高旭的再次劝导:
“小詹啊,虽然你这次出差平安回来了,以后也要注意,尽量别惹骆恺南,据说他从小就是班上的异类,老师觉得他混,同学觉得他横,但有一件事是大家公认的:
那小子揍人是真的狠。”
狠是指多狠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詹子延被他宽阔的后背挡住了视线,没看见他如何动作,就听沈皓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南南吓得从它哥的肩头一跃而下,扑进主人怀里,怯生生地露出一双圆眼睛。
詹子延接住了它,立即探头张望,也跟着惊恐了——
骆恺南竟将沈皓一脚踹下了楼梯!
沈皓头朝下地摔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撞到水泥地,脑袋保准开花。
会闹出人命吧!
这个悚然的想法刚蹿出来,他面前的骆恺南就一跨而下,攥住了沈皓的衣领,提小孩儿似地,轻轻松松将人拽了回来。
然后一拳狠狠砸向了沈皓的肚子。
沈皓的五官瞬间痛苦地拧到一块儿,张着嘴却发不出惨叫,肚子深陷进去,胃液翻腾,只想呕吐。
骆恺南松了手,嗤道:“这就不行了?”
沈皓捂着肚子弓着背,连连倒退,被这一下揍怕了,嘴上仍硬着:“你、你打人……咳咳!给我等着!”
骆恺南:“你冷暴力,我真暴力,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还有,楼梯这儿没监控,你拿什么证明我打你了?”
沈皓气极,冲还在发愣的詹子延怒吼:“詹子延!你就这么当老师的?!睡自己的学生,还纵容学生打人?”
詹子延回神,察觉整个楼梯间都是沈皓的回音,上下层的邻居可能听见了,万一有好事者出来围观,事情就更麻烦了。
他急忙解释:“沈皓,你别胡说……”
“少跟他啰嗦。”骆恺南的拳头捏得咔哒作响,顺便活动了脖子,沉着脸逼近沈皓,“我会让他闭嘴。”
沈皓看出他动真格了,吓得脚步虚软,迅速后退,却很不幸地退到了死角。
骆恺南这回没客气,拳头照着他恐惧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拳的力气是沈皓从未经历过的。
他的人生算不上一帆风顺,但基本也是衣食无忧,作为家中独子,父母自然宠得很,不惜花光老本也要供他好吃好喝,他受点儿委屈或者受点儿伤,那都是天大的事。
宠溺之下无虎子,他今天就尝到了被溺爱的副作用。
骆恺南这一拳落下来,仿佛陨石坠落,他毫无招架之力,被这个小他多岁的男生揍得扑通!倒地。
脸颊撞上坚硬的水泥,又一声惨叫即将脱口而出,骆恺南没给他机会,运动鞋底踩住了他的嘴,飞起另条腿,再度袭向他满载坏水的肚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詹子延匆匆下楼制止他们的时候,挨了两脚的沈皓已经快翻白眼了。
“恺南,住手!”詹子延焦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唔唔!”沈皓的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感激,头一回觉得有这么个善良的对象真不错。
毕竟交往了七年,詹子延对他肯定仍抱有感情,见他挨揍,难免心疼……
“你的手都红了。”詹子延捧起骆恺南关节泛红的手,难过地说,“别那么用力,你也会疼的。”
沈皓:“……?”
骆恺南:“没事,我用脚踹,不疼。”
詹子延:“那也不行。”
沈皓:“唔唔!”果然还是对他有情——
“邻居可能听见了,万一他们报警,你会惹上麻烦的。”詹子延恳切道,“我不希望你出事,恺南。”
沈皓:“…………?”
骆恺南却不买账,严肃呵斥:“你退后。”
詹子延一抖,无辜且紧张地看着他,被他突然严厉的语气吓着了。
骆恺南的视线掠过缩在主人怀里的小橘,继续凶巴巴地说:“南南才几个月,你就让它看这种血腥场面?带它回家里去。我有分寸,很快回来。”
“……”
詹子延张嘴结舌,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骆恺南是在和他开玩笑。
沈皓在他面前鼻血横流,他在自己的小辈面前惊慌失措,可这些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骆恺南的话,觉得把小猫当成小孩的行为实在好笑,自然而然地就笑了出来。
“………………”沈皓彻底傻眼。
自己被人踩在脚下暴揍,詹子延非但丝毫不关心他,甚至对施暴者露出笑容。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詹子延吗?
骆恺南则非常满意。
很好,詹子延的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
因他揍人而担心,因他开玩笑而忍俊不禁,根本没有脚下这畜生的一席之地。
上回不便插手詹子延的私事,这回不一样了。
他肯定要管到底。
沈皓瞪着两只充满震惊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目送詹子延抱着猫走上楼……真的听话地回屋里去了。
整个楼梯间只剩下他和这个暴力分子了。
极度的恐惧令他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奋然推开了镇压自己的腿,张嘴大喊:“等等!别丢下我!子——唔唔!”
骆恺南再次无情地踩住了他的嘴。
接着弯下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提拎至眼前,目光森寒:“他的名字现在是归我喊的,谁允许你喊了?”

詹子延关上家门,抱着南南坐到沙发上,专心聆听楼梯间的动静。
小橘猫的短尾巴轻扫过他的脸颊,软软的,痒痒的。
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他挠了挠南南的小脑袋,松了口气。
一开始担心骆恺南年轻气盛,冲动莽撞,但听了刚才那句玩笑话,他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骆恺南看似凶狠,其实理智犹在,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安抚他的情绪,想来不用担心失了分寸。
他也不想继续待在楼梯间,看沈皓挨揍的场面。
会想起不太好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家门开了。
骆恺南跟个没事儿人似地走进来,见他蹭地站起,抢先说:“别紧张,没揍死他,就是走不动路了,我叫了辆车,跟师傅说他摔下楼梯受了伤,送他走了。他敢说出去,我再收拾他。”
“我不是紧张这个。”詹子延上前,盯着他猛瞧:“你有没有受伤?”
“没,他碰不到我。”
“邻居呢?有没有出来?”
“我踩住他嘴了,邻居顶多以为有人吵架,不会在意的。”
詹子延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抱歉,又让你掺和这种破事。”
“我不掺和,你就遭殃了。”
“不至于,他胆子其实很小,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
提到这个,骆恺南打量了他一番:“你胆子倒是很大,我以为你会吓到尖叫。”
詹子延不仅没叫,还冷静地挺身而出了。
按理来说,平时文文弱弱、远离纷争的人,目睹突发的暴力事件,应该会慌乱无措才对。
詹子延神色是慌张的,处理起来却很熟练,先是提出报警,见他动手后,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让外人听见。沈皓扬言威胁后,詹子延直接默许了他动用武力让沈皓闭嘴。
不像是一位有涵养的大学教授的处事风格。
骆恺南有些在意,问:“他以前经常这样威胁你吗?”
詹子延:“不,我一般不会和他起争执。”
“那是别人经常威胁你?否则你怎么会这么淡定。”
詹子延微笑:“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点事情就尖叫的话,岂不是太丢人了?”
倒也是。詹子延在学校备受敬畏,平时也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应该没人会威胁他。
骆恺南暂且接受了他的说辞。
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南南见到危机解除,竖着尾巴昂首挺胸地溜达了过来,贴在它哥的裤腿上磨蹭,仿佛在功。
詹子延弯腰抱起磨人的小猫,说:“你去忙吧,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
骆恺南摸了摸南南亮橙色的绒毛,当做奖励,说了声没事,回了自己房间。
重新坐回电脑前,他揉了揉手腕,接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刚从沈皓身上掉出来的:
「沈皓,客户经理,
电话:1350xxxx326
公司:晋城易达互联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十分钟前,他从鼻青脸肿的沈皓口中,逼问出了詹子延被甩的真正原因。
竟是那样荒诞恶心的理由。
好大一条吸血虫,寄生了七年还不够,还想榨干前任的最后一丝价值。
骆恺南冷笑了声。
挨一顿揍就想抵消七年的欺骗打压,没这么便宜的事。
他点开群聊,把名片照片发了上去,并艾特全员:「明天空出来,陪我去一趟这家公司。」
天下无敌:「骆哥这谁?惹着你了?」
艺术大师乔:「哟哟哟,你不是自诩打架厉害吗?怎么了,打不过?要找帮手了?」
Kent:「一个人渣,女朋友和子延两头骗,还上门骚扰威胁子延。你们来吗?不来我一个人也能对付。」
天下无敌:「!!!竟敢威胁我詹老师!!什么畜生!我来!」
Kent:「乔怀清,你呢?」
艺术大师乔:「扭扭捏捏.jpg」
艺术大师乔:「看在詹老师的面子上,我就来吧,但你小子喊这么亲热是怎么回事?詹老师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系统提示:艺术大师乔被群主禁言一小时。
兴许是被沈皓的出现刺激到了,詹子延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三番两次从不堪回首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发冷,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时何地。
幸好每次醒来时,腿边酣睡的南南总在打呼噜,高低起伏,连绵不绝,一听就做着无忧无虑的美梦。
也将他拉回了当下的现实。
詹子延俯身,亲了亲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下床去了卫生间。
路过骆恺南的房间时,隔着门听见了里边传来的键盘敲击声。
凌晨一点了,还在忙吗?
他没打扰,回到卧室后,又开始思索如何敦促骆恺南调整生物钟,满脑子都是骆恺南、骆恺南……连入睡后的呓语都是骆恺南。
闹铃响起时,他才睡了六个小时,困顿地起床,照常洗漱。
两个人住在一块儿,许多事都方便了,比如他再也不用担心骆恺南上课迟到,因为他可以亲自去催——
“笃笃”,詹子延敲了敲房门,低声喊:“恺南,起来了吗?”
里头传来骆恺南有气无力的声音:“我今天不舒服……想在家休息。”
詹子延立即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床边,紧张地问:“怎么会不舒服?”
骆恺南应该不会装病旷课,因为据骆校长所述,骆恺南以前旷课,理由都懒得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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