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洋洋和庄硕对视着笑笑,对搞怪的王志军很是喜欢。
“快说啦,怎么啦?”
王志军:“我给你发微信你又不回,快看看。”
庄硕解锁郎洋洋的手机,点进微信页面,王志军的头像果然顶在最上面,有7条未读消息。
庄硕点开,郎洋洋也凑过来看。
前面五条都是“啊啊啊啊”,第六条消息是“老娘要辞职啦!”,第七条是一张图片,点开看,都是英文庄硕有点没看明白,但郎洋洋马上就看清楚了。
“啊啊啊——”郎洋洋也叫了起来。
王志军在电话那头大笑,笑着笑着笑出了本音,又赶紧夹回去。
“sorry,但是我是不是超厉害的洋洋?”
郎洋洋:“当然!”
庄硕吃瓜没吃懂,拉着郎洋洋问:“什么啊?”
郎洋洋:“Kevin拿到了纽约时装学院的offer!”
王志军:“我要辞职去留学啦!”
两人铺天盖地的恭喜一番。
王志军回去之后偷偷捡起时尚博主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申请学校,直接戒了男人。
他自己本身学历也不错,在时尚方面的履历也很优秀,刚好雅思成绩还有半年就过期,努力了几个月,又找了人帮忙写介绍信,终于拿到了最想去的学院的offer。
王志军那边深深呼一口气,“洋洋,我准备离职,明年一月我就要走了,在此之前可以再来找你玩几天吗?”
郎洋洋和庄硕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这个电话没有打太久,因为王志军吃了晚饭还要回去加班。
他们很少打电话,基本都是发微信沟通,又因为两人工作都忙,常常是昨天发的消息今天才回复,这是两个工作狂魔的基操。
想到王志军是拿到消息之后就第一个联系自己,郎洋洋还是挺开心的。
“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庄硕说着,往他碗里夹一块鸡腿肉。
郎洋洋没有掩饰,点点头。
“今天你来驾校看我,帮我跟你朋友沟通换教练的事情,这种事情原本在我心里是很沉重的,不麻烦别人是我以前生活的准则,谁也不欠谁就是最好的。”
庄硕笑笑,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是的。但是今天你来了,甚至现场还那么混乱,你像个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
庄硕:“……”
郎洋洋:“意思是出场很有风格,我还担心你和朋友闹起来,没想到你朋友们也很好说话,竟然完全没有生气,游哥甚至还有点那种你俩太有意思了的感觉。嗯,干杯。”
“干杯。”庄硕也喝一大口新买的进口精酿,喝完忍不住闷叫一声,“劲儿好大。”
郎洋洋笑:“这是三倍浑浊IPA,很贵呢。”
庄硕:“多少钱?”
郎洋洋:“这一罐一百二。”
“那挺好喝的。”庄硕又喝了一口。
郎洋洋:“就是,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把它们想复杂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习惯逃避之后把这些事妖魔化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开口说一下的简单。”
说完笑了一下:“你之前说,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朋友,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误会介怀的,我现在觉得很对,并且开始觉得亲友的偏爱也很好,志军第一个把好消息告诉我,我也特别开心,我现在有做别人最好的朋友的底气了。”
庄硕:“真的?”
郎洋洋:“真的,以前总觉得不敢,不配。”
庄硕的眼神微微黯淡,眼神中透着心疼,他了解郎洋洋的过往,但无法再去改变,如今看着他一点点变得开朗很开心。
却也在每次提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心痛。
“是不是有点矫情?”郎洋洋笑着打趣自己。
庄硕也笑,摇摇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矫情,敏感的性格正面是温柔细腻。”
说完两人看着对方大笑。
原来不止郎洋洋被影响到,庄硕也被郎洋洋影响了,他会温和地去发掘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性格有正反面,事业有正反面,也许人生也有正反面。
这样纠结又矫情的郎洋洋,有属于他的温柔又浪漫的一面。
十一月底的时候长溪市已经需要穿棉衣。
庄硕白天和陈静云一起去市里面开会,农旅示范基地的项目已经正式敲定,合同签完,两人分别作为农场和陈家寨的代表出席市里面的专项会议。
郎洋洋和往常一样早起烘焙,中午还去二姑妈家里送了一箱王志军网购过来的车厘子。
下午天气也不错,郎洋洋和小影在尝试给蒙布朗做点创新,悠悠也在推适合冬季的茶。
做茶悠悠不是很专业,一有时间就在网上看资料,在生意相对冷淡的初冬,整个Brookside充满了学术氛围。
蒙布朗是很经典的法式甜点,年初刚认识庄硕的时候,庄硕送了半袋板栗,郎洋洋做过一次,但蒙布朗和冬季适配度更高。
——毕竟名字Mont-Blanc的由来都是阿尔卑斯山的白朗峰。
蒙布朗的经典造型是山峰形状,在思考创新的时候郎洋洋不打算对外形改变。
那塔壳、杏仁奶馅、栗子奶油,这三个部分有什么地方可以发挥呢?
“塔壳……这个没有什么可改的,馅料和奶油倒是有发挥空间,但都是配方简单口感经典。”
郎洋洋和小影并排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面前的成品,已经很好吃了。
郎洋洋转头看小影,小影只是摇摇头。
郎洋洋也笑笑,想起了之前看的甜品书里,有一个章节就叫“蒙布朗的艰难创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作者最后都没有很满意的作品。
横竖没有主意,郎洋洋放下手里的工作出去走走。
隔壁新开了一家品牌集合店,前几天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不少户外品牌,橱窗里高大的模特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休闲款冲锋衣,看起来就写了庄硕的名字。
郎洋洋想去逛一下。
脱下围裙放好,郎洋洋路过吧台的时候听到有客人问莲子冰淇淋还有没有。
冰淇淋在十月结束之后就下架了,一是天气冷了,二是实在很难买到新鲜莲子。
但是一说到莲子冰淇淋,想到把莲子碎拌进开心果Gelato里面丰富口感的做法。
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思路去尝试一下蒙布朗的做法呢?
念头一出来,郎洋洋又转身回烘焙室去了。
悠悠点完单,念叨着:“怎么了这是……”
蒙布朗的灵魂材料就是板栗,那栗子奶油的部分最好不要动,免得破坏了经典的风味。
“小影,你觉得在杏仁奶馅里面加点什么坚果碎回比较好呢?”郎洋洋问。
小影刷刷刷几笔写完字,把纸条递给郎洋洋。
“杏仁碎。”
郎洋洋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放杏仁碎确实是不破坏经典口味但是增加口感的最佳选择。
接着郎洋洋和小影就开始处理杏仁,烤还是蒸、颗粒的大小、甜杏仁还是苦杏仁、是否需要加入其他坚果。
这个下午过得很充实,店员试吃了多达6个品种的蒙布朗,选出来两个大家觉得比较好吃的。
郎洋洋打包好这两个口味的,准备带回家去给庄硕吃吃看。
眼看着快到下班的点了,小影已经把明天要用的面团准备好。
甜品面包几乎都卖光了,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郎洋洋和悠悠在靠窗的位置喝茶。
两人聊了关于二店开业的事情,再过半个月就要开业了。
冬季是淡季,目前的打算就是面包直接从老街店拿,甜品由郎洋洋自己过去做。
咖啡师一直在看,但是都没有满意的,很多都是在咖啡店上过班的半吊子,达不到悠悠的要求,拖了一个多月,最后的决定是郎洋洋自己上。
“那边也不好招兼职。”悠悠说。
郎洋洋:“没关系,那边的店不大,平时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节假日就让庄硕来帮忙当服务员。”
悠悠点点头:“别说,陈家寨店真的很漂亮,我觉得比老街店还漂亮,风景好。”
郎洋洋:“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嘛。”
“那你最近要多跟我练习,别到时候丢了Brookside咖啡的脸。”
郎洋洋喝一口榛果拿铁,“知道了。”
趁着隔壁的集合店还没有关门,郎洋洋在回家之前去逛了逛。
他让店员给他拿橱窗上的款的XXL。
店员礼貌地建议:“帅哥,XXL对你来说可能太大了哦。”
郎洋洋笑笑:“我不是给自己买。”
店员马上去拿新的外套,等待的时候顺便看看鞋子,庄硕蛮喜欢穿短靴的,但是没见他买过什么好的。
“这款不错,这个品牌在户外圈很有口碑,很适合户外劳作时间很长的人。”有个中年男性过来,郎洋洋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的是店长。
虽然外形并不标志,但郎洋洋的gay达隐隐约约发出了响声。
郎洋洋点点头,拿起那双鞋子看,黑灰配色,很有质感,他笑着说:“是很好看。”
店长也是个面相很温柔的人,他头发好像是有点少年白,衬得神色更温和。
“正好有大码的库存,45、46的都有。”
郎洋洋抬头,“你怎么知道?”
店长笑笑:“你是隔壁甜品店的老板,我见过你和他很多次了。”
“啊……这样啊。”郎洋洋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能先试试脚感吗?我穿42码的。”
店长叫人去取鞋子,和郎洋洋闲聊了起来,郎洋洋并不回避他和庄硕的身份,坦诚地说已经结婚了。
“结婚?”店长很是惊讶。
郎洋洋点头:“可能听起来有点荒诞,但确实是结婚了。”
这时候店员把衣服和鞋子都拿来了,郎洋洋试了鞋子,果然很舒服。
做功和款式也都很好,价格虽然不在郎洋洋的心理范围内,但很喜欢,还是把冲锋衣外套和鞋子买了。
刷卡,接近四千块钱。
回到家的已经是八点多,庄硕去开会还没有回来,郎洋洋把东西放好,带雷公出门走走。
庄硕发消息来说在和领导们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天气虽然冷,但郎洋洋穿得也足够暖和,怎么也没想到,吃了点水果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就发起烧来。
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九点钟。
想着不会很严重,吃了点中成药就躺上床休息,给庄硕发消息,让他别喝太多酒。
庄硕没有喝酒,他安排领导们回家,又把喝了点酒的陈静云送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郎洋洋喜欢的小烤串,买了一点回去给他当宵夜。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雷公趴在卧室门口,黑黑的眼睛亮晶晶。
转头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两个纸袋子,庄硕也累得很,但看到这个就知道应该是郎洋洋给自己买衣服了。
旁边还放着两个甜品,庄硕正要去沙发上坐下吃甜品看礼物,雷公走了过来。
“呜呜……”雷公摇着尾巴走过来,焦急又委屈的围着庄硕转圈。
庄硕轻声问:“爸爸是不是睡着了?”
雷公越发焦急,用脑袋顶庄硕的腿。
“怎么了?”
庄硕连外套都没有脱,先去看郎洋洋。
卧室里黑漆漆的,郎洋洋也睡着了,但是庄硕觉得有点不对劲。
轻轻叫了一声:“洋洋?”
郎洋洋没有反应,雷公着急得没有允许就走进了卧室。
庄硕马上进去,把台灯开了,这才看到郎洋洋满头是汗,用手试探一下温度,已经高烧了。
“洋洋?”庄硕轻轻晃动郎洋洋,“洋洋!洋洋醒一下!”
“啊……”郎洋洋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混沌的大脑一时间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睁眼看到庄硕就说:“你回来啦。”
“洋洋你发烧了。”庄硕说着,从床头柜下拿出小医药箱,“来测一下体温。”
冰凉的体温计放入腋下的时候郎洋洋才稍微清新一点,浑身无力,脑袋胀痛。
“有点难受……”郎洋洋说。
庄硕皱着眉:“我知道,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白天着凉了?”
郎洋洋声音沙哑,连嗓子都不太舒服,小声说:“白天还没事,是回来了才突然不舒服的。”
“怎么会这样。”庄硕心痛不已,出去给郎洋洋弄湿毛巾擦擦脸。
发烧的郎洋洋的脸部皮肤发红,嘴唇却惨败,额头不断冒汗。
庄硕擦脸都是轻柔的,“我真是的!至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郎洋洋用力笑一下:“就是突然发烧的,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突然高烧带来的不适越来越重。
时间一到,庄硕拿出体温计,眉头深锁:“40.4度,很严重了,不行,我们去医院,洋洋。”
郎洋洋很想说不用了吃药就好,但身体已经发出警告,这次发烧太突然了,而且痛苦程度远超以前发烧。
郎洋洋爬起来,庄硕给他换下汗湿的衣服,裹得很严实直接横抱着出门了。
刚到医院,突然下起了大雨,要下夜班的护士都滞留在医院。
庄硕跑了三四趟,给郎洋洋办理住院挂上了点滴,抽血化验的结果名图才能出来。
郎洋洋依旧昏沉,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也让他难受。
庄硕给郎洋洋掖好被子之后把窗户打开了,暴雨的声音吵闹,但通风效果不错。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郎洋洋摇摇头,说:“这样你会冷,会感冒的。”
庄硕出门前穿了件皮质的飞行夹克,他坐在床边擦擦郎洋洋额头的汗水:“我不冷。”
郎洋洋伸手摸摸他的衣服,确实挺厚的,才放心地笑了笑。
“还笑。”庄硕抓着郎洋洋的手,搓搓他让他手暖和起来。
“吓死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郎洋洋垂着眼眸,呼吸几下,才抬眼看着庄硕说:“我也很奇怪,心里也怪怪的,胸口闷得很。”
“没事,别多想,到医院了降温了就好。”
庄硕把郎洋洋的手拿到自己脸上,贴着脸取暖。
这样亲昵的举动让郎洋洋轻轻笑了一下,庄硕看他笑,就抓着手亲亲他的手背,然后赶紧塞进被子里。
守了半个多小时,掉完一大瓶点滴,郎洋洋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累得睁不开眼睛。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庄硕说。
郎洋洋嗯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庄硕在床边的板凳上坐着,看着郎洋洋的脸,心里还是很后怕。
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结婚大半年了也没生过什么病,突然烧成这样,自己还不在家,万一真的烧出毛病来怎么办。
想着想着,忍不住想一下以后老了,万一有一个人先离开了,另一个人要怎么过。
“唉。”庄硕轻叹一声,抬头看点滴快要完了,按下呼叫铃。
暴雨下了一夜,庄硕到凌晨三四点,郎洋洋退烧到39度之后才趴在郎洋洋病床边睡了一会儿。
天刚亮才醒来,发现郎洋洋要起床。
“去厕所吗?”
“嗯。”
郎洋洋在庄硕的搀扶下下床,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差点双腿一软跪下去。
庄硕架起他,“躺太久了,缓一缓。”
郎洋洋点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病恹恹地看向庄硕:“好像还在烧。”
医生说是细菌感染,要住院几天,没有那么快好的。
刚插上今天的药水,二姑妈的电话打过来,郎洋洋接通电话。
“喂,姑妈。”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
郎洋洋看一眼庄硕,想着不管是什么还是不要瞒着长辈。
“昨晚发烧了,我在医院呢,没什么大事。”
二姑妈那头啊了一声。
“怎么了姑妈?”
二姑妈似乎在犹豫,而后才带着怨愤说:“真是的!是不是他……”
庄硕也在听着,听到这里感觉二姑妈有事情。
庄硕问了一句:“姑妈,有什么事吗?没事你说,我在这儿呢。”
“唉……”
这一声叹有千万种思绪,但尾调是无奈的恨。
二姑妈说:“昨晚那边打电话来,说你爸去了。”
只有片刻的错愕,很快郎洋洋和庄硕就恢复平常神情。
关于郎志文的身体情况,杨班长早就跟他们预警过,监狱不是养身体的地方,一旦出现衰像,只会一直走下坡路。
郎志文常常发疯惹事,看他的状态不会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郎洋洋高烧一夜,浑浑噩噩之中呼吸不畅的胸口闷得发痛,烧到呼吸发烫时扯着痛的神经。
也许是他不甘又怨愤的离去,想要拉着这个冷漠的儿子也疼一把。
病床的靠背摇到最高,郎洋洋靠着枕头不说话。
庄硕拿着电话,问电话那头的二姑妈:“姑妈,他是怎么走的?”
二姑妈:“说本来就浑身是病,治疗很久都没有好转,昨天突发脑溢血,没救过来,很快就没了。”
“这样,那……”庄硕想问问姑妈最终打算怎么处理。
二姑妈跟他们提过,爷爷去世前说等他死了葬在旁边。
“我先给二奶奶和堂叔说一声。你们先别出去买饭吃,我给洋洋熬点热乎乎的粥过来。”二姑妈说。
又叮嘱了两句之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放在枕头柜上,郎洋洋又说困,庄硕让他先睡,要到八点才开始吊点滴。
“还要住院几天,我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出了这么多汗肯定不舒服。”
“嗯嗯。”郎洋洋点点头,高烧的余威还没有过去,等待他的是无尽的睡眠。
庄硕回去拿了衣服,又联系悠悠说了情况,请她们替郎洋洋看着店。
自己那边昨天开完会之后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大多数事情小贾都能处理,庄硕安心在医院陪着郎洋洋。
他知道这不只是生理上的高烧,也许真的是要拔掉心里的刺,血肉相连,是要疼一阵的。
七点一过,庄硕就把衣服带了过来。
大概是中间都没有停留过,回家拿了衣服就回来的。
郎洋洋还睡着,但看着睡不稳,眼皮下面的眼球总是颤动,鼻尖上细密的汗珠也不断。
连梦里都在叹气。
“梦到了什么呢?”庄硕轻声自言自语一句,轻轻抚一下郎洋洋额前被濡湿的碎发。
八点钟,护士刚扎上留置针,二姑妈也到了。
“退烧了吗?”二姑妈把带来的保温饭盒交给庄硕,坐在床边,用手去探郎洋洋的额头。
郎洋洋笑笑:“好多了,姑妈。”
二姑妈苦笑一下:“昨晚是不是烧得很厉害?我是听说过这种事,有时候是有点蹊跷……”
“不说这些,姑妈,我就是着凉了。”郎洋洋握一下二姑妈的手。
二姑妈看着郎洋洋,“也是,没事。发烧也是排毒,等好了脏东西都烧没了,一切就都好了。”
庄硕也附和:“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郎洋洋抬头看他:“你跟爸妈说了?”
庄硕:“说了,现在不说明天要去他们那里吃饭还是要说。”
“也是,”郎洋洋很疲惫地闭一下眼睛:“那你记得跟他们说我已经退烧了,没事了。”
庄硕:“我说了,他们说中午就做了饭带过来。”
听到有别的人关心爱护郎洋洋,二姑妈自己也开心,终于真心地笑了一下。
“你看,住院有人送三餐,多好啊。”
说完来了电话,二姑妈去窗边接电话去了。
郎洋洋也笑。
庄硕把鸡汤青菜粥拿出来,要给郎洋洋喂饭。
“我自己吃,打点滴的是左手。”郎洋洋说。
只是发烧了而已,手脚没有坏,郎洋洋伸手去拿勺子。
庄硕没有强求,帮他端着碗,让他自己吃一点。
过了一会儿,郎洋洋粥还没有喝完,隔壁床来了个新的病人,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也发烧了。
小孩哭闹着,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去床上躺着,爸爸妈妈好好的哄着,你抱完了我抱。
郎洋洋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敢这样哭了,怕哭了惹爷爷生气,怕他说你怎么跟你爸一样。
很快护士过来插针,小孩子安静下来,二姑妈的电话也结束了。
二姑妈走过来:“二奶奶叫我过去一趟。”
郎洋洋点点头:“她们怎么说的?”
“老人家可能是还是守旧一点,说人要落叶归根,又说爷爷有嘱咐,让我们去把骨灰带回来。”二姑妈说完,叹口气,“我再去说说,爷爷要是知道他儿子后来变成这样,估计也不会想再葬一起的。”
郎洋洋没有说话,但是想法写在脸上,庄硕和二姑妈都看得出来。
二姑妈抿抿嘴:“我先回去商量一下,他们只知道他死在牢里了,不知道具体是干了什么事,兴许知道了就不想要了。”
小城市的的人脉家族联系紧密,郎洋洋和庄硕的上一辈人刚好是从农村走到城市的那一批,对家乡故土的依恋程度很高。
二姑妈回去了。
“奶奶和堂叔年纪大了,是念旧心软,但还是明事理的,没事。”庄硕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下。
一大份粥郎洋洋只吃了小半,庄硕把剩下的打扫了,收拾好饭盒。
郎洋洋嗯了一声,脑袋很重,像是无法负担这样复杂的思考一样,连眼神都是呆滞的。
“我好困。”
才一个晚上庄硕的下巴上就冒出了青涩的胡茬,他给郎洋洋掖好被子,“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你的手机我也看着,有事我跟你说,放心吧。”
郎洋洋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钟,点滴已经打完,庄硕趴在床边睡觉。
躺了太久背很痛,但是又不敢动,怕轻轻动一下庄硕都会醒来。
因为庄硕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郎洋洋静静地看着庄硕的脸,前两天忙着项目的事情,好不容易结束自己又半夜发烧。
向来活力十足的庄硕此刻也一脸的憔悴。
郎洋洋心里爱他,感谢他,这样看着他的脸,竟然觉得心里安稳了很多。
隔壁的小孩应该是回家了,病房里很安静,郎洋洋觉得脑袋松快了一些,但是身体还是很沉重,温度也没有降到正常温度。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郎洋洋发现有人在病房门口往里探头。
是庄硕妈妈来了。
郎洋洋轻轻招手:“妈。”
和庄硕结婚的前两三个月,郎洋洋是不太等叫得出“妈妈”的,从小也没有叫过,又是闪婚,一时间很难适应。
但是庄爸庄妈很随和,说叫阿姨叔叔也可以,怎么顺口怎么来。
是在二姑妈被骗事件之后,两家人常常相聚,听着庄硕喊爸妈,郎洋洋也慢慢习惯了。
他声音和动作都轻轻的,但庄硕立马就醒了,看向郎洋洋:“怎么了?上厕所吗?”
“爸妈来了。”郎洋洋说。
庄妈庄爸走进来,拎着一个大保温盒,还有切好的水果。
庄妈念叨着:“怎么这么突然,庄硕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现在好点没?”庄爸问,到床头柜上把午饭摆出来。
郎洋洋嘴唇发白,因为高烧出汗太多,缺水,嘴唇干得起皮。
他笑笑说:“好多了,昨晚温度就降下来了。”
两个长辈也已经听庄硕和二姑妈说了郎志文去世的事情,但是没有开口说,怕哪句话说不对了让郎洋洋伤心。
他们的家庭氛围都很好,有时候也不能完全设身处地的站在郎洋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只是庄妈妈是个性子急的,看郎洋洋一脸憔悴,忍不住说了句:“怎么舍得让你这样,真是的。”
郎洋洋一听就明白了,只是笑笑,没说话。
很多年前他也曾无数次的想问问,问他们怎么舍得的,难道自己天生就没福气吗?
现在倒是随和了很多,只是觉得生病真的很难受。
想了想,开口安抚一下长辈,“没事的,只是发烧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是啊妈,人哪有不生病的。”庄硕也说。
庄妈妈想了想,叹口气松快一下,笑着说:“也是,咱们中国的古话里有这个说法,发烧是身体在排毒,有些东西郁结在身体里,会把人堵坏的,病一场可能是好事,把这些东西都排出去,以后咱们就能健健康康的。”
这番话二姑妈也刚刚说过,郎洋洋和庄硕开始觉得很有道理。
庄妈庄爸做了午饭过来,都是清淡的菜,炖了个排骨汤,说要吃点肉才有力气恢复。
但郎洋洋胃口不佳,吃不下多少,吃到后面的时候看着这几个菜有点愧疚。
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自己却没吃几口。
“是不是吃不下?”庄妈坐到床边。
郎洋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庄硕就先说了,“妈,洋洋生病胃口不好,能吃这么多也很好了。”
“我知道。”庄妈嗔怪一句,完了忍不住笑他:“你用不着这么着急忙慌的给洋洋出头,搞得我是什么恶婆婆一样。”
他们一家的相处总是这么轻松有趣,郎洋洋没忍住笑了。
庄妈见他开心,又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吃不下就不吃了,我切了水果过来,橙子草莓车厘子都有,吃点水果也好。”
“谢谢妈。”郎洋洋接过装水果的盒子,每样都洗干净了切好整整齐齐放着,还很新鲜,大概是出门前才弄的。
庄妈说:“我还带了酸奶,就是你给我们买的很好吃的那个。”
郎洋洋笑着点点头,吃一块橙子,瞬间觉得嘴里清爽很多。
“庄硕,把剩下的饭吃了,别浪费。”庄爸坐在床尾的椅子上说。
庄硕笑:“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