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庄硕把杯子贴到他脸边:“像不像我?”
郎洋洋直接盘腿坐到地上,“超级像。”
杯子碟子都是易碎的东西,要找地方好好放着,两人打算把家里塞满杂物的边柜清理出来放这些东西。
但是边柜用了几十年了,很旧,木质的柜门也掉了两个。
郎洋洋看庄硕在那里检查边柜,想去放点音乐听,手机在音乐列表里面找歌的时候突然想起,都是庄硕在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欢听什么歌,自己却不知道。
“你喜欢听什么歌?”
“啊?”
郎洋洋指指音响,“放一点你喜欢的歌。”
庄硕想了想,“我不经常听歌,但还挺喜欢伍佰的。”
郎洋洋说好,在音乐软件里搜索伍佰之后点击自己眼熟的一首。
是来自伍佰最近的一张专辑梦的河流里的《你爱我》,郎洋洋不是伍佰的歌迷,但是关注了很多音乐up主,他们对伍佰的评价都颇高,郎洋洋经常听他们的电台节目,也听过不少。
是好听的,郎洋洋也喜欢这一首。
时间快九点了,郎洋洋和庄硕商量好自己去店里备货,庄硕觉得这段路走起来还是挺费时间,想送他去。
“真的不用,你在家里等我,不是还要修柜子嘛。”郎洋洋推辞,如果不是从农场回来顺路的话,这么接送很浪费时间。
“这样,我备好了东西跟你说,你来接我。”
知道庄硕有这份心意已经很好,同时郎洋洋在心里暗自下局定,考驾照的事情真的该提上日程了。
各自忙碌了两天,眨眼间周二就到了,郎洋洋忙活了一早上之后,准备和庄硕一起去电视台。
想着去电视台,要拍宣传照,两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衣服。
——婚礼上穿的衬衫。
所以当这两个人出现在《美食小当家》栏目组的录制后台时,一直跟郎洋洋对接的编导小姐姐露出了“懂了”的表情。
郎洋洋也是第一次接触电视台,有些紧张,好在郎洋洋是最后一个拍的人,摄影棚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不似想象中繁杂,简单的妆造之后,郎洋洋一会儿拿着刮刀一会儿拿着烤盘,摆出很多僵硬的姿势配合摄影师,两个小时后拍最后一组穿厨师服的照片。
“这些东西放哪里?”庄硕手里拿着好几样道具,是刚刚不知不觉塞到庄硕手里的。
编导妹妹看起来已经忙了一天,困得打哈欠,拿了一个纸箱子让他放在里面。
“不好意思啊,刚刚忙着忙着还以为你是员工。”
庄硕说没事,然后继续双手抱胸像个保安一样直直站立。
“你们是朋友吗?”编导妹妹问。
“嗯。”
编导妹妹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听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庄硕:“这你都知道?”
编导妹妹:“郎洋洋跟我说的。”
庄硕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中却有波澜,他转头看向打光灯下的郎洋洋,他正摆出那种精英保险销售的姿势。
对于他们两个结婚这个事情,郎洋洋一直都是很低调的,没怎么见他跟别人说过,没想到居然跟只见了一次的编导说了。
那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嘛。
编导妹妹见庄硕盯着穿厨师服的郎洋洋一直看,小声跟他说:“一会儿可以让摄像大哥给你们拍个合照。”
“可以吗?”庄硕终于回过神来。
“可以啊,反正你们都是最后一个了。”
说完编导妹妹又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人,之前他问郎洋洋你老公帅不帅的时候,郎洋洋说帅,高高大大的看着很安心。
但这会儿看着,高高大大是真的,帅和很安心嘛,八成是有滤镜。
结束之后摄像大哥帮他们俩拍了一张合照,庄硕凶巴巴的脸漏出甜蜜蜜的微笑,站在戴着厨师帽的郎洋洋旁边,像他乡下来的表哥。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两人直接出发去机场接王志军。
据他说给郎洋洋挑了个新婚礼物,人肉背过来的,绝对震撼。
路上庄硕问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郎洋洋把时间表拿出来看,说:“月底开始录第一期,总共三天就能录完。”
“这么快?我以前看节目,感觉比赛比了很多天呢?每次主题还不一样。”
郎洋洋:“前几天把最一年的节目都补看了一下,大致规律都摸清楚了。”
庄硕笑:“是吗?”
“第一期呢就是比基本功,命题基础款,评委给分都是7-9分,很平均,差别不会太大;第二期呢就是做大菜,比如甜品的话可能会是宴会蛋糕生日蛋糕之类的;第三期就是创意,按我观察到的,节目组的习惯是选一个时令的食材,让选手结合时令食材做一个菜。”
郎洋洋这么说着,想了两个五六月的时令食材:“比如这两个月有荔枝、桑葚和菠萝等等。”
庄硕都听呆了,“看个节目你能看出这么多?”
郎洋洋笑,又看看时间,转头看着庄硕说:“不是看个节目,我看节目就是带着目的去的,我这叫做功课。”
“你真聪明。”
庄硕做事果断有效率,但没有这种做功课的习惯,更多的是得到号令然后立马动手做,在做的过程中试错纠正。
就像上次做申请农博会的方案和PPT,就是凭着自己的想法做,殊不知这种东西都是有固定模板的,做功课参考就好,不等乱来。
庄硕心里的两个齿轮,在这一刻突然扣了上来。
如果生活是一辆发动机的话,他和郎洋洋就是紧扣在一起的两个齿轮。不需要一模一样,大家各有所长,互相查缺补漏地往前走。
在机场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王志军的航班落地了,两人在出口处等着。
“庄硕。”
“嗯?”
“你和老歪小军哥在一起,平时会说黄色笑话吗?”
“啊?”庄硕眼神一慌,“咳,很少。”
郎洋洋:“如果王志军一会儿上手摸你胸肌的话你能忍受吗?”
庄硕:“你能忍受吗?”
郎洋洋:“我……”
还没有想好能不能忍受,王志军充满魅惑和夹子音出现了:“洋洋~~洋洋老公~~~”
郎洋洋和庄硕同事转头,看到托着lv旅行箱、背着香奈儿,挥舞着他最新款的iPhone出现在五米外。
“他怎么喊你老公啊?”庄硕震惊。
郎洋洋:“他喊的是你,洋洋的老公。”
“哦哦哦。”庄硕是做好了准备要好好招待郎洋洋的朋友的,立马转变表情:“你好!志军!”
王志军先和郎洋洋抱了了一下,而后扭着腰娇嗔道:“都说了,叫人家kevin!”
郎洋洋是打心里开心,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以前的朋友了。
“累不累?饿不饿?”
“还好啦。”王志军穿了一件到处漏洞长袖T恤,墨镜夹在头顶起装饰作用,“噢哟,洋洋~”
郎洋洋扯出一个警告的微笑,但是毫无威慑力。
王志军伸手捏郎洋洋的脸蛋:“看这个气色,最近应该很滋润吧。”
郎洋洋:“……”
“庄大哥,不错哟。”王志军一脸赞赏看向庄硕,搞得庄硕脸红得像一颗狮子头。
庄硕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个,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郎洋洋把王志军的行李箱拿给庄硕,三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庄硕默默走快一点在前面带路。
但是一想到后面有人看着他就紧张得挺胸抬头,僵硬正步走。
“kevin,别这样,他快钻地底下去了。”郎洋洋苦笑不得。
王志军嘿嘿笑,声音稍微放低一点,然后给郎洋洋庄硕创飞了三次。
“欸,你们不会是两个处男结婚了吧?”
“还记得你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不想再当处男的事吗哈哈哈。”
“你老公肌肉那么大,不会是个小米辣吧?”
第36章
郎洋洋伸手抱住王志军的胳膊,压着声音求他:“Kevin,求你了收敛一点,别说他了我都适应不过来。”
机场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匆忙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三人小队正在发生什么。
郎洋洋这样一个几乎不在公共场合和别人肢体亲密的人,都只能抱住王志军祈求。
王志军傲娇地把手里的包包拎出来,暗示郎洋洋给他拎包。
郎洋洋皮笑肉不笑白他一眼,松开抱着他的手。
“好啦好啦,知道了,看你这个护犊子的样子。”王志军把包包往肩膀上一跨,自己过来挽着郎洋洋的手。
“你的店现在怎么样啊?”
郎洋洋:“还可以,比我想象中经营的好,我们店里的咖啡师妹妹特别厉害。”
王志军:“这么厉害怎么愿意在你一个新店里干。”
郎洋洋:“她之前是在法国留学,回国之后在成都工作了两年,因为妈妈身体不好才决定回来的,特别厉害。”
“欸对了,上次你跟我提过一次房子重新装修了?”
“也不算是装修……”
一路闲聊着到了机场的停车场,嘴里还剩半句话,庄硕已经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车子后座的门也打开了。
“谢谢你呀,洋洋老公。”王志军夹着嗓子道,屁股一翘进去坐下了。郎洋洋也和他一起坐后座。
庄硕:“不客气,我们是先去酒店放行李还是先去吃饭?”
郎洋洋也歪头看他征求意见。
“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王志军说。
郎洋洋:“好,那行李箱就先放在车上。”
王志军:“行李箱里其实一大半都是给你们的礼物。”
“你买的什么?”郎洋洋问。
王志军笑:“到时候你们自己看。”
今天打算带王志军去吃长溪市比较有名且环境比较好的一家连锁酸汤鱼店,他家的味道不错,装修也好,除了主菜酸汤鱼之外也有很多本地小吃,很适合带外地的朋友去尝试一下。
王志军这次的行程有四天,郎洋洋想着后面几天再带他体验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
只是郎洋洋心里的虚,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本地有哪些好玩好吃的地方。他小时候喜欢的那些小吃店早已经关门,小时候也没有过过那种节假日的时候一家人周边出游的生活。
王志军来之前他一直在跟悠悠和晓雯打听,带朋友去什么地方才能显得你是个真的本地人。
特地选了靠近王志军酒店的一家,是庄硕定的位置,郎洋洋和王志军跟着他从主路拐进一条巷子之后,一家装修很苗族的店出现在路口。
“到了。”庄硕回头说。
“好。”郎洋洋微微曲臂,让王志军别东张西望了。
王志军收回眼神,“你们长溪市这么魔幻的吗?旁边都是脏脏的路边小店,这里突然就有一家装修很隆重的饭店。”
“还好吧,这边算比较热闹的商圈。”郎洋洋回。
两人出门的时候,王志军很喜欢挽着郎洋洋的手臂,尤其是对面走过来一个姿色比他还好的小0的时候,会故意贴郎洋洋贴得很近,假装郎洋洋是他男朋友。
进行一番无人在意的比拼。
三人进门,看到有好几个人在等位,庄硕走进去叫了声琪姐,吧台处正对账的人就抬头说:“小庄来啦,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庄硕点头说了谢谢。
“小庄,带朋友来的?”
郎洋洋和王志军对视一眼,郎洋洋也不知道庄硕跟这边的老板认识,站在他身后等着打个招呼。
庄硕给他介绍:“琪姐,这就是我爱人洋洋,这是我爱人的朋友志……Kevin,从上海来找我们玩的。”
老板是个中年女性,笑着说:“洋洋我知道,我看过你发的朋友圈了,本人比照片还帅气呢。”
郎洋洋礼貌笑一下:“琪姐好。”
王志军是个社牛自来熟:“琪姐好,琪姐觉得我怎么样?”
“哈哈哈你也帅,你不但帅你还美。”琪姐是做生意的,性格开朗健谈,两句话把王志军这个小傲娇哄得像是拿了世界小姐。
“快,先进去坐吧,小王,过来带客人进去,顶头那个包房哈。”
服务员过来带人,这次庄硕让他们两个走前面,他自己跟在后面。
店里面生意很好,正是天气好的时候,游客也不少,一路过去位置都是坐满的,要是不预定,还真的要排号。
庄硕跟服务员去鱼池选鱼,郎洋洋和王志军拿着菜单点别的菜。
“怎么都有折耳根啊?”王志军头大。
“可以备注去掉的。”
“那我想吃这个土豆丝煎饼,豆腐圆子也要,杨梅汁是什么样的?”
菜单上的小吃近二十种,王志军恨不得每样都点一个来尝尝,郎洋洋小声跟他讲:“明天我带你去吃正宗的小吃。”
“什么是正宗的?”
“嗯……”
王志军手里拿着点单的笔在菜单上勾选不要折耳根,痛心疾首道:“你们本地人眼中的正宗,就是塞满了折耳根酸萝卜和香菜胡辣椒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郎洋洋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
菜上得挺快,王志军很喜欢酸汤鱼和土豆丝煎饼,其它的只能得到他“有特色”的评价。
庄硕身边的朋友都是本地人,大家口味都一致,他说:“那在你们的眼里折耳根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王志军:“就……腥腥臭臭的,还有土味。”
庄硕笑笑:“是嘛,怪不得又叫做鱼腥草,我从小就吃凉拌的,习惯了只觉得很香。”
王志军正经了一会儿,现在又憋不住了,坏笑着说:“我有听说折耳根有壮阳功效,欸,庄大哥,真的假的?”
“……我……”庄硕无助地看向郎洋洋。
郎洋洋憋着笑,故意不说话。
王志军这个人向来是平等的,马上转脸看郎洋洋:“不对,这个应该问你啊,洋洋,你觉得怎么样?”
郎洋洋的脸腾的一下通红,给他夹一筷子野菜:“快吃吧快吃吧。”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快九点钟,王志军这一天赶路坐飞机也很累了,今天的行程就先到此为止,回去睡个觉明天再说。
庄硕昨天就收拾好了家里的次卧,想着让他在家里住就好了,但是王志军已经自己定好了酒店。
送他到酒店办理好入住,约好明天见。
回去的路上,庄硕说明天去农场玩玩,郎洋洋想了想,还是说:“明天我还是先单独和他一起去转转,问问他想不想去,好不好?”
郎洋洋想的是不管是关系多么亲密的朋友,在恋爱或者结婚之后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和朋友独处的时间。
这是两人心里的默契,这是相处的边界感。
庄硕说好。他理解,自己和朋友们也是这样的。
这两天农场刚种完花生,农场在修整河滩边上的被淹过的那一片,有一批羊也要产崽了。
不去也可以,但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也挺好。
他还在准备一个小惊喜,差不多这两天就能办好。
次日一早,两人早起去把雷公溜了,庄硕送郎洋洋去店里面,然后他去农场,车里放着提神的摇滚乐,郎洋洋还有点困,把窗子开了一半。
六月中旬,半坡老街的夏天已经悄悄来了,老榆树和枫树的新枝芽疯长,有些是往下的,有些底盘高的车子偶尔都会撞到这些新枝芽。
“今天天气应该很好。”郎洋洋说。
庄硕熟练的转弯,说:“最近一个星期天气应该都不错。”
郎洋洋:“你怎么知道?”
庄硕:“天气预告、云啊,水啊小动物啊,都能看天气。”
“真的假的?”郎洋洋觉得有点玄乎。
庄硕:“真的呀,不然以前没有天气预报的时候怎么看天气呢?虽然长溪市是出了名的天气多变,但靠土地吃饭的农民总有法子。”
郎洋洋转头看他,清晨的风吹乱他的头发,笑眼盈盈的样子和路边的新枫叶一样,嫩绿色的,清新养眼。
“我想去把驾照考了。”
庄硕:“那好啊!我去找刘彭说,他就是开驾校的。”
郎洋洋笑:“好,你怎么干什么的朋友都有啊,开驾校的、开修车厂的、搞摄影的,就连去饭店吃个饭都有你的熟人。”
“这不止是我的熟人。”庄硕笑着,把车停在Brookside门口的拐角空地上。
“这是我爸妈亲戚的熟人,是我朋友的朋友,感觉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都是这样,可能路边走进一家店,聊两句,中间就有互相认识的人。”
郎洋洋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好处也有坏处吧,在小地方,认识的人多方便办事,但也经常要帮别人办事。”庄硕说完下车,绕到郎洋洋这边等他一起往后门走,又补充说:“就是你麻烦我我麻烦你,互相麻烦着关照着过日子。”
郎洋洋笑:“好像还真的是,比如姑妈买到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一份,我有好的东西也会想着给她送去一份。”
庄硕来店里拿了昨天剩的两袋面包,郎洋洋又给做了几杯咖啡,让他带去农场给员工们吃。
“我走了,拜拜,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庄硕站在烘焙室门口。
郎洋洋:“好,你下班了跟我说,晚上一起吃饭。”
庄硕笑着走进来,弯腰索要一个亲亲:“好,问问志军想不想来我们家里吃饭,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嗯。”
“走了。”
郎洋洋穿上把手机拿出来,链接上音响,发现音乐软件首页推了一个伍佰的歌单。
大概是之前在家的时候给庄硕搜了伍佰的歌来听。
干活的时候不挑音乐,郎洋洋直接播放了这个歌单。
郎洋洋换衣服进烘焙室,手机放在烘焙室外面的小台面,转动的黑胶唱片上是伍佰坚毅温柔的眼睛。
一天的生活,从《泪桥》开始。
一个小时之后,郎洋洋把欧包送进烤箱之后准备做可颂,郎洋洋做的是一个高糖、少水、少酵母的配方。
发酵隔夜冷藏后的面团已经膨胀至两倍大。
郎洋洋把面团拿出来,准备压成面饼的时候听到前门有人在敲门。
“不好意思!”郎洋洋一边喊着一边走出去,“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请……Kevin,你怎么来了?”
王志军今天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银色衬衫,袖口的地方还有一圈飘逸的毛毛。他站在玻璃门外挥手。
郎洋洋忙跑过去开门,“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说做完东西就去找你呢。”
清晨还是有些凉,王志军很夸张地瑟缩一下。
“主编一大早就问我要稿子,我真的服了,想着自己在酒店里还不如来你店里,你老公呢?”
郎洋洋关上门,“他去农场了,我还要做面包和甜点,你自己找地方坐。”
“好,去忙吧,不用管我。”王志军在靠近烘焙室的位置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了,你们WiFi是多少。”
现在烘焙器具的磕碰声中又多了王志军狠狠敲击电脑的声音,热热挠挠的一早上,和伍佰的闽南语摇滚搭配得很奇妙。
面团变成了面饼,郎洋洋从冰箱里拿出冷藏过的黄油。
可颂是常见的起酥面包,黄油是起酥面包的灵魂。郎洋洋把压扁的黄油块放在面饼上,折叠面饼盖住黄油,用擀面杖压扁之后再次折叠,这样重复三次,冷藏二十分钟之后再折叠一次,这就达到了小可颂的折叠次数。
切片、卷形、刷蛋液。
几十颗可颂分两批送进烤箱,210℃,烤十分钟之后降温到190摄氏度再烤十五分钟。
外表金黄酥脆,内里拥有迷人蜂窝结构的可颂就做好了。
起酥面包的过程很费时间,比起甜品,面包的价格更体现在人工上。
等待面包放凉的时间里,郎洋洋又抓紧时间把甜品做了。
坐在外面修稿的王志军已经盯着烘焙室里的郎洋洋看了很久。他们是大学的时候做兼职认识的,王志军自己从中学时期就确定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做自媒体,浮夸又有梗的风格很吸粉,所以在郎洋洋兼职做上酒的服务员的时候,王志军就是活动邀请的网红了。
转眼七八年,自己从台前退到幕后,在时尚杂志任职,偶尔更新那个半死不活的账号。
那时候奔着钱去的郎洋洋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甚至还找到了另一半。
烘焙室里他脸上从容又专注的神色,和七年前的自己好像。
王志军心里有个空落落的地方,现在破了一个口子,往里面看的时候,是坐在破旧宿舍里拉起一块背景布,对着手机镜头吐槽刚结束的某个颁奖典礼礼服。
电脑上主编的消息又发过来了,向他传达这一期主题的里某个明星哪里哪里不能提,要避开。
这个明星不能说,那个品牌不能写,被公关后的时尚杂志,不过是明星和品牌的宣传册。
王志军回了个好,然后手指在面板上滑动,点进了自己的小破站账号后台的私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私信了。
点开一个发了很多条的对话框,这是一个把他当做树洞的粉丝,里面至少有一百条未读。
最新的一条是说她终于拿到喜欢的学校的offer,要出国留学去了,再往上滑,也跟自己说过她攒够了出国留学的钱。
王志军忽然想,自己账户里有多少钱?够自己出国留学吗?如果现在开始好好运营账号,还会有流量有广告吗?
脑袋里的思绪冲淡了对工作的怨气,王志军很快改好稿子给主编发过去,电脑盖上没一会儿,悠悠来上班了。
郎洋洋和悠悠把面包甜品包装摆放好,和王志军一起回家。
“走路回去吗?”王志军问,他不知道Brookside离郎洋洋家里有多远。
郎洋洋:“嗯,就一公里左右,天气这么好,我们走走嘛。”
上班一公里,简直是一线打工人的梦。
两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上午的阳光正好,打在身上暖暖的,却不算晒。
也是这样的具有欺骗性的高紫外线阳光,把本地人晒得黑漆漆。
郎洋洋笑着说:“我都做好准备今年晒得黑黑的了。”
王志军:“情侣肤色是吧,少炫耀了!”
“哈哈哈。”郎洋洋笑得不行,他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垃圾话了,喝一口店里做的咖啡说:“哪有什么炫耀,我只是觉得,以前在高楼里工作都晒不到太阳,以后好好晒一下。”
王志军:“洋洋,你回来之后开店,相亲结婚的事情,怎么都没有听你讲过你老公呢?也没有发朋友圈。”
“我自卑了。”郎洋洋笑。
“放屁,快说。”
郎洋洋想了想,“其实也是有一点点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往上走,升职啊加薪啊,我却是退回了老家小城市。后来呢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像我和庄硕,我不是有心去隐瞒。”
下了半坡老街,往左边过马路,旁边阿姨牵着三条小狗一起。
过完马路,郎洋洋继续说:“我是有点怕大家拿我来作比较,我的店是个很小的店,我和庄硕都是很普通的人,没有假期就出国度假、没有滑雪、潜水,没有鲜花钻石,也没有大房子宝马奔驰,只是刚刚好适合我们两个的普通生活。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好,平平淡淡,互相照顾,每天都很开心幸福,我怕别人来评价我们,说这一切都不过如此,说庄硕的爱、他的毛坯房他的破车不过如此。”
郎洋洋垂下眼眸:“他对我的生活意味着起酥面包里的黄油。”
王志军听完几乎是愣住的。
郎洋洋伸手抓他的胳膊,“干嘛,干嘛这个表情。”
王志军:“我好想哭,亲爱的。”
说完真的就抓着郎洋洋的肩膀哭了一分钟。
这是郎洋洋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些,有时候不敢承认,承认自己对于这样普通平淡的生活是满意的。
在大家都奔跑着往前冲的时候,自己在树荫下停了下来。
但是现在敢了,这个勇气是哪里来的,郎洋洋说不清楚。
也许是一个完美的小可颂,也许是顾客的一句“好好吃”,也许是雷公肚皮朝天的睡姿,也许是庄硕粗糙却温暖干燥的大手。
“好了,别哭了,回家放东西我带你去玩,去吃好吃的。”郎洋洋说完,想到庄硕的嘱咐,补充说:“对了,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庄硕说他来下厨做好吃的。”
王志军恢复妖娆的姿势,笑着问:“你老公好吃吗?”
郎洋洋马上说:“好吃啊!超级好吃!”
说完看到王志军大笑,才反应过来被王志军下了陷阱。
“我是说他做的饭菜很好吃!!”
回家路上的风景依旧,郎洋洋每天都看,但是王志军就觉得很新鲜。
攀上破旧墙壁的整片爬山虎,有火车路过的老天桥,探出院墙的蔷薇和月季。
经常被雨水冲刷的水泥马路,小卖部门口酣睡的小狗,还有慢悠悠回家的脚步。
“在上海上下班这么多年,都没有在路上见过开得这么好的花。”王志军说。
郎洋洋笑:“哪有这么夸张,公园里还是有的。”
王志军:“我又不是你,没事就逛公园,我都是去酒吧,酒吧里只有遍地的菊花。”
郎洋洋笑:“Kevin,怎么什么话到你这里都能扯到生殖器上来,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但是你变了。”
郎洋洋微微愣住,看着王志军的眼睛,今天早起赶稿子,他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有疲惫,还有隐隐透出的忧郁。
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常说心事,郎洋洋是不习惯跟别人说这些,比较寡言,但王志军话很多,却也不说,不管什么事情在他那里就能变成逗大家开心的黄色笑话。
王志军笑了一下,他今年三十岁了,常年昼夜颠倒的生活在他眼尾留下小小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