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水概率百分百—— by芥菜糊糊
芥菜糊糊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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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爱恋】:“消停?来来来我的亲哥哥你看看这是谁来了,你告诉我此刻的我该如何冷静?”
【七月七爱恋】:“【图片】”
秦灿一开始还觉得这丫头一惊一乍莫名其妙,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会发疯了。
群里的郝五周也跟着沉默了。
【5weeks】:“……我开完会马上回来。”
【七月七爱恋】:“呜呜哇啊呜呜呜他开始和我进行对话了!!快点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快点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5weeks】:“你要不说你有实验要做,先躲一躲他?”
【七月七爱恋】:“可是我刚热好我的午饭,我一口不吃直接跑是不是太明显了?”
不怪郝七月发疯,照片显示此时她在茶水间里和另一个中国男人独处,这人叫刘勃,是他们实验室之前的博士生,和秦灿平级。
之所以是“之前”,是因为这人后来转到隔壁组了。他们总共相处了半年不到,但这人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用郝七月的话说就是:“他是我科研路上的再生父亲。”
但这里的“父亲”并不是指这人带来了任何的关爱与温暖,而是取了字面意思,因为这人的爹味实在太浓。
刘勃和秦灿同为博一,却比秦灿大了两岁,所以他一直对秦灿有着一种微妙的嫉妒心理。
他羡慕秦灿比他年轻却能拿全奖,总是暗戳戳地和别人说“混血待遇就是好啊”,却不知道秦灿当初其实选的是中国籍。
同时他格外地在意秦灿的课题进度,总是会偷偷翻秦灿记实验记录的本子,害怕秦灿先自己一步出成果。好在秦灿大部分重要数据都在电脑里加了密,又是同事不好闹得太僵,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当时郝氏兄妹两个本科生刚进实验室实习做毕业设计,在一开始,他们并不是一起被秦灿带着的。
乔纳森安排秦灿带郝五周,刘勃带着郝七月,然后郝七月就倒了霉了。
刘勃这人自私且极其敏感,他只对自己的实验上心,而且不愿把自己在做的课题进度与经验分享给别人,更不想浪费精力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本科生。
可是秦灿已经答应带了郝五周,刘勃的自尊心作祟,就没有拒绝去带郝七月,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在能力和精力上不如秦灿。
所以他便给郝七月安排了一堆洗烧杯插枪头的杂活来打发她,美其名曰“女孩子先锻炼一下”。
实验室的这些工作本就有雇专门的技术员来做,刘勃却故意交给郝七月去做,而且这一洗还不是一两天,而是整整一个月。
于是整整一个月,郝七月自己的科研课题没有任何进展,别人在做实验,她在洗烧杯,别人在整理数据,她在吭哧吭哧地拎着垃圾袋上楼下楼。
郝七月提出想要了解一些实验时,刘勃便掏出他的经典话术:“小姑娘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一点苦都吃不得啊,哪个新人不是从干杂活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还时不时地来上一句:“得亏我提前考验了你一下,不然可是真不放心把重要的实验交给你做啊。”
总之他用前辈的头衔长期对郝七月指手画脚,不仅让她干一堆杂活,还经常让她跑腿带饭并且从不给钱。
郝七月问什么时候能做一些核心的实验,答案永远都是“再等等吧”。
当时的郝七月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毕设课题拖得毫无进展,原本乐呵呵的小姑娘愣是被他整得快要抑郁。
直到某天她躲在楼道里偷偷摸摸抹眼泪,被秦灿给看到了。
被秦灿询问的时候她还在嘴硬:“我不是生刘师兄的气,我就是,就是有点儿心疼我的饭钱呜呜呜呜呜……”
秦灿简直哭笑不得。
在了解前因后果后,秦灿直接拉着她去找了刘勃,然后到乔纳森的办公室来了一场三方对峙。
秦灿先是表示自己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请求乔纳森将兄妹二人交给自己一起带,之后又当着乔纳森的面,直接要求刘勃把他欠下的所有饭钱还给了郝七月,连个零头都没让他抹。
这件事最后闹得不太好看,后来他们在实验室里遇到的时候,气氛也总是尴尬。
不知道是面上过不去,还是课题一直进展不顺,总之刘勃转到隔壁的课题组后,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但同一层的几个课题组用的是一个茶水间,郝七月今天比较倒霉,和刘勃单独碰上了面,大概率又要领略一番爹味说教。
【++】:“靠,这****怎么又回来了?”
【七月七爱恋】:“嘉嘉姐!没你我可要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洛嘉嘉是他们群里的女博后,是个战斗力极强的辣女子。
当时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洛嘉嘉得知后格外怜爱郝七月,后来没少在公共区域里直接阴阳刘勃,刘勃每次都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后面看到她和郝七月在一起时都会主动选择绕道走。
【++】:“没事哈,先别害怕。”
【++】:“我帮你请了个临时救兵,应该一会儿就到。”
【七月七爱恋】:“嗯嗯嗯?”
过了一会儿,郝七月发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大字。
【七月七爱恋】:“卧槽。”
这句脏话是郝七月十五分钟前发的,也是她在群聊里发的最后一句话,短短两个字引来无限遐想。
后面郝五周问她怎么了,郝七月始终没有回复。
秦灿感觉有点不妙,将取回来的试剂往桌子上一放,就赶紧往茶水间那边赶。
【can】:“我马上就到。”
秦灿近乎是一路跑到的茶水间。
茶水间用的是透明的玻璃门,所以秦灿远远地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坐着的郝七月,以及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刘勃。
虽然看不到郝七月的脸,但秦灿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秦灿以为是这丫头被欺负哭了。他压抑着怒气又快步走近了一些,随即看清楚了郝七月的侧脸,才发现好像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郝七月的肩膀之所以在狂抖,不是因为她在哭,而是因为她……正在憋笑。
相反,坐在她对面的刘勃,脸色铁青,神色难看得不行。
与此同时,秦灿发现原来有第三个人坐在郝七月和刘勃中间,他这才回想起来,洛嘉嘉在群聊里说“找了个救兵”。
隔着茶水间的玻璃门,秦灿看清了这个救兵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神色平淡的谢以津。
作者有话说:
小谢:好想下班。

对郝七月而言,今天可以说是非常一波三折的一天。
她原本正哼着歌高高兴兴地在茶水间热饭,一转过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勃,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对她这样社会阅历不多的年轻小姑娘而言,和刘勃这种人虽只相处了短短的两个月,却足以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刘勃皮笑肉不笑:“小月啊。”
郝七月咧嘴,僵硬地笑了笑:“刘师兄。”
“准备吃饭呢?”
“……是啊。”
郝七月端着热好的饭一落座,就立刻低头开始在群聊里疯狂求助。
然而此刻的秦灿在仓库取药剂,郝五周在开会,洛嘉嘉在美国,她可以说是彻底的孤立无援。
茶水间一侧是个休息区,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平时用来给人吃饭的。
刘勃接了水,却没有往回走,而是慢悠悠地脚步一拐,在郝七月斜对面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好久不见,课题做得怎么样了啊?现在的进度自己还满意吗?”
这话里的深意简直让郝七月头皮发麻,她在心里大喊救命。
但刘勃毕竟是前辈,她又不能真的装听不见把他晾在一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挺好的,秦哥这一阵子教了我很多。”
“啊,秦灿啊。”
刘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的精力是真旺盛啊,而且心肠也是够好的,愿意带两个小孩儿一起做课题,也不怕耽误了自己的文章进度。”
郝七月没忍住顶了回去:“其实秦哥现在的课题进展还挺不错的,我们帮了他很多,秦哥教我们也教得特别有耐心,我们现在一起在——”
刘勃状似无意地打断了郝七月:“秦灿这人吧,虽然精力耐心一直不错,但对自己确实是有点太不上心了。”
“我和新组的同事前一阵子刚把一篇文章投了出去,磨了好久之后才被接收,他也得给自己上上弦啊,发文章这种事要是拖太久了,耽误毕业也不是件好事。”
和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聊天简直是灾难,郝七月勉强笑了笑,心里狂翻白眼,但一时间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秦灿无疑比刘勃要优秀太多,但他在科研上有些完美主义。这导致虽然他们手头的数据和结果其实早就够发一篇不错的文章,但秦灿总觉得离“最好”还差了一段距离,想要做得再多再大一点。
郝七月和郝五周觉得这种想法没什么问题,科研这东西本来看的就是质量而不是数量,所以他们也一直踏踏实实地在帮着秦灿。
但此刻和刘勃再多说一句话对郝七月而言都是折磨。她正准备低头在群聊里继续疯狂打字求助,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喜出望外,以为洛嘉嘉刚才在群里说的救兵来了,然而看清来人的脸,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是谢以津。
郝七月其实很少近距离接触过谢以津。
在她眼中,虽然谢以津和秦灿一样都是前辈大佬,但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秦灿是温暖灼热的太阳,而谢以津则像是清冷遥远的月亮。
谢以津和所有人都保持着非常遥远的距离,身上自带一种神秘感。他不属于实验室中任何一个小圈子,更不可能是洛嘉嘉找来的救兵,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来茶水间倒杯水喝的。
果然,谢以津从桌子旁边经过,不一会儿便听到茶水间里面的咖啡机开始轰隆作响。
郝七月有些失望,意识到终究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来面对。
她只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奉承起来,干笑道:“哈哈,恭喜啊,所以师兄你文章投到了哪里呀?”
刘勃早就等着她这句话了。
“我这篇发的JCHH他们家,我自己还算比较满意了。”刘勃摆出一副说教的态度,说,“你也该催催你秦哥了,小姑娘该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打算,跟了他这么久还见不到成果,以后可怎么办啊?”
郝七月僵硬地笑,心里暗骂,寻思你当时叫我洗烧杯的时候也没帮我的未来做打算啊。
与此同时,咖啡机工作的声音停止,谢以津端着杯子从茶水间里面走了过来。
郝七月以为他会直接离开茶水间,却没想到下一秒谢以津直接捧着自己的杯子,坐在了郝七月旁边的空位上。
他的动作非常随意,但是这么一坐,就好巧不巧地将刘勃和郝七月隔开,状似无意地挡在两人中间。
郝七月一愣,虽然知道谢以津应该是无心之举刚好坐在了这里,但还是在心底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听到身旁的谢以津开口道:“在聊JCHH?”
郝七月微微睁大眼睛,第一次听到谢以津主动向她提问,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第一次听到谢以津主动加入某一段对话。
郝七月看向谢以津的眼睛,呆呆答道:“对。”
“你有文章打算投他们家?”谢以津问,“你没有和乔纳森聊聊吗?”
郝七月这才反应过来谢以津误以为是自己要发文章,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我,其实是——”
谢以津听到“不是我”几个字后就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手中的咖啡上:“没投他们家就好。”
他这话一出,空气顿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刘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勉强笑着问:“怎么了,发他们家有什么问题吗?”
谢以津掀起眼皮,像是刚注意到原来对面还坐了这么一个人。
他说:“没什么大问题。”
刘勃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以津便平静开口道:“就是他们家的期刊这两年水分较大,未来会有学术隐患罢了。”
郝七月:“……噗。”
郝七月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笑出声的,是真没忍住。
因为她跟刘勃相处过两三个月,太清楚这人有多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在学术方面,听到“水分”这两个字,绝对是对他自尊心的一记暴击。
果然,刘勃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看向郝七月:“这位是……”
“是谢以津谢前辈,前一阵子刚来我们组的。”
听到谢以津名字的一瞬间,刘勃神情微微一变,显然是最近没少听身边人提起这三个字。
但刘勃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容貌清俊的男子,最重要的是,谢以津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刘勃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倒也不必张口闭口就是水刊吧,你是投过他们家吗?”
“那倒没有,了解不多。”
“那你凭什么——”
“不过我之前受邀当过几次他们的审稿人。”谢以津说。
郝七月:“……?!”
刘勃:“……”
“虽然名声确实还算不错,但这两年整体质量愈发参差不齐,审核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发文量呈指数增长,版面费也在涨,我个人认为正在向水刊的各项指标靠近。”
谢以津看向郝七月,建议道:“未来有继续在学术圈深造的想法的话,我建议你和乔纳森商量之后换一家刊投,又或者再多沉淀沉淀,留给质量更好的期刊,没必要为自己留下潜在的学术污点。”
逻辑清晰,神色沉静,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衷心给后辈建议的前辈。
郝七月已经快要憋不住了,良久后看了对面的刘勃一眼,微昂起头,终于鼓起勇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我知道了,谢谢前辈指导。”
谢以津颔首,端着咖啡杯站起身,向茶水间外走去。
与此同时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是秦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们在门口面对面地相遇。在看到秦灿进来的瞬间,谢以津的身子像是僵硬了一下。
秦灿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谢以津的视线飞快地移开,端着咖啡杯和他擦肩而过,径直向茶水间外走去。
郝七月喜出望外:“秦哥!”
刘勃本来面子上就挂不住,此刻看到秦灿进来,更是一秒都不想多待:“我还有实验要做,先走了。”
秦灿进门还没有两秒,就有两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他感到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先问了郝七月的情况:“你怎么样?刘勃没怎么为难你吧?”
郝七月盯着秦灿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再也憋不住地放肆大笑出声。
她一边狂乐一边摆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秦哥!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错过了什么!”
郝七月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和秦灿复述了一遍。
“……妙就妙在,谢前辈每句话都像是在给我指导,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对着刘勃说,但偏偏每一个字都在往刘勃心窝子上戳。”
郝七月脸都快要乐僵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故意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毫不知情,我只知道我自己快爽死了,你没看到刘勃那个脸色啊!”
“不过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他为什么要帮我呢?我们都不认识的啊。”郝七月茫然,“咦?等等,他难道就是嘉嘉姐在群里说的那个‘救兵’?他和嘉嘉姐认识吗?”
秦灿沉默片刻道:“我马上回来。”
等电梯的时候,谢以津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四到六点会有一场小雨,他原本计划在三点半前就回家,但就在他准备离开实验室时,却收到了洛嘉嘉的消息。
解决这个小插曲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从茶水间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变得阴沉,谢以津已经感到有些困倦,只想快点离开。
实验室在三楼,电梯此刻在七楼,正缓慢下行中。
谢以津正在思考自己究竟是继续等下去,还是选择去走楼梯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有人跑进了电梯间。
是秦灿。
谢以津眨了一下眼,在对上秦灿双眸的瞬间重新转过了头,目光继续平视前方。
没有人主动开口,电梯总算到了,谢以津走进去,身后的秦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里非常狭窄,空气像是凝固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
几秒后,秦灿终于没忍住开口道:“郝七月刚刚都和我说了,谢谢前辈你……刚才帮她解围。”
“不需要和我道谢。”半晌后,谢以津开了口,“是洛嘉嘉找到的我,我只是还之前欠她的一个人情罢了。”
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尴尬了。毕竟两人那天在谢以津家里分别时,最后的对话实在算不上愉快。
秦灿犹豫着问道:“你欠洛嘉嘉人情?你——”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谢以津直接打断了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日后可以尽量减少见面和对话的次数。”
秦灿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以津依旧没有看向秦灿的脸,目光笔直地落在电梯正中央的门缝隙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随着电梯下降到了一层,秦灿听到谢以津像是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转过头,对上了秦灿的视线。
“因为你在那晚带来的手感始终令我难以忘怀,我担心我的耐受阈值会因此变高,以后毛绒玩偶带来的效果就没有之前那样好了。”
谢以津说:“所以看不见你的话,我至少会好受一些。”
看着秦灿骤然空白的表情,谢以津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点了点头:“哦,抱歉,我忘了你当时好像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别人眼里的小谢:清冷高傲,轻描淡写就对装逼男造成万点暴击。
真实的小谢:只是在单纯地实话实说,且内心渴望立刻下班回家抱兔兔玩偶睡觉。

很久之前谢以津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适合社交的人。
原因有很多。首先是他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并不适合建立需要长期来往的社交关系;其次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好像有一种可以让对话瞬间陷入尴尬的天赋。
不过谢以津从未因此感到苦恼,因为他认为独处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直到他遇到了秦灿。
这是谢以津第一次主动向一个人发出合作邀请,虽然从结果来看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谢以津也并不后悔做出那一次尝试。
因为这个男生……抱起来真的是太舒服了。
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和毛绒玩具截然不同的触感:那是有血有肉的人体,是有切实的温度的。青年的身体结实而暖和,皮肤和肌肉兼具韧性和回弹性,但同时皮下脂肪带来的手感又是令人惊叹的软乎。
而且不会像普通的棉花填充物一样,轻轻一捏就会陷进去。
这个年轻的混血大男孩,实在是太温暖太好摸了,给他带来了完全不同的全新体验。那是谢以津第一次在雨夜睡得如此舒服,还是罕见的特大暴雨,他却在醒后甚至没有一点残留的疲惫与不适。
那天过后,谢以津就在有意地躲避着秦灿。
倒不是因为感到尴尬,而是因为一旦看到秦灿,他就会难以遏制地回忆起那晚的体验。他害怕这会让日后的每一次雨夜都变得更加难熬。
但谢以津不明白,此刻的秦灿为什么会主动找到自己。
“我,我不是不想信。”他听到秦灿咬着牙,说,“但我根本就没办法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怎么可能相信?”
“我相信前辈你比我更清楚,发烧是免疫系统做出的应激反应。”
秦灿深吸了一口气:“免疫系统需要抗原,也就是细菌病毒这些病原体才能够被激发。雨水本身又不是病原体,怎么可能有人会一下雨就发烧呢?我又不是傻子。”
谢以津提醒道:“所以那天在向你坦白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你,这是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病症。”
秦灿:“我怎么知道是真的没有办法用科学解释,还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你随口编造的谎言呢?”
谢以津的神情变得疑惑:“我为什么要编造谎言骗你呢?”
原本气势汹汹质问的秦灿被噎了一下,他微微张开嘴,要说出的话像是难以启齿一般,踌躇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几年我验过很多次血象,血细胞指数正常,排除了先天性免疫系统缺陷和各类过敏原,还去做了基因相关的筛查。”
谢以津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又去咨询了精神科,但都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排除了你目前可以想到的一切病症。”
秦灿半天说不出话。
“可万一你只是着凉发烧呢?”秦灿艰难地反驳道,“而且怎么可能有一种病……抱着毛绒玩偶就能不发烧了呢?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的话,你听到一个人和你说出这样的话,你会相信吗?”
“首先,不是抱着毛绒玩偶就不发烧了。”谢以津又一次纠正他,“是伴随着类似发烧的症状,我会产生和温暖柔软的事物进行接触的渴望,与玩偶接触后我的症状可以得到缓解,但并不会完全消失。”
“而且抱毛绒玩偶只是我目前使用的方法,只要是软的东西就都可以。”他说,“所以我也可以抱着人。”
秦灿:“……”
“其次,如果是免疫系统引起的症状,那你又如何解释那晚我在抱着你之后就不烧了呢?”谢以津淡淡地问,“我有什么必要和你撒这样的谎?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秦灿还真被噎了一下。
虽然在他的世界观里,“雨天就会发烧而且要抱着东西才能缓解”听起来依旧像是随口编出来的荒谬段子,但目前唯一无法解释的点,就是那天晚上高烧的谢以津抱着自己之后,他的发热症状似乎确实得到了缓解,第二天甚至还像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做了早饭。
秦灿的大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但你那晚摸着我说什么好软好摸手感很好,摸完抱完之后,早晨还直接和我说要合作课题,前提是要给你继续摸继续抱,我又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
他别过脸,说的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每多说一个字脸就跟着多灼热一分。
空气静谧了片刻。
“哦。”
谢以津若有所思地望着秦灿的脸:“所以你觉得,我那晚仅仅是普通的着凉发烧,只不过我在第二天以下雨为借口,并且用学术成果作为交易的筹码,试图对你进行长期的性骚扰吗?”
秦灿慌张得语无伦次:“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那晚确实太过分了,我……很难不去多想。”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说话间不经意的磕巴,证明了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心中所想。
这样就有些麻烦了。谢以津想。
原本谢以津在坦白病症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觉得秦灿信或者不信都很正常,被拒绝也好,被当作神经病也罢,他不在乎,也从来不想去自证什么。
但是如果上升到“学术交易潜规则”这样的程度,那么事情就变得有点棘手了。
“我明白了。”谢以津说,“我们现在可以停止质问对方了,因为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证明,不是吗?”
秦灿:“证明?”
谢以津并没有解释,只是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你下午有实验要做吗?”
“……倒也没有。”
“好。”谢以津低下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问,“可以陪我在这里等会儿吗?”
秦灿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什么?”
谢以津:“等证据。”
秦灿:“啊?”
谢以津却没有再进行更多的解释,他们此时站在实验楼后门,谢以津出了楼,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秦灿不知道谢以津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了。
但谢以津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秦灿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谢以津只是说:“马上。”
他们所在的实验楼后门来往的人很少,秦灿看到谢以津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脾气再好的人被这样打哑谜般的话耍来耍去都会有脾气,秦灿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你到底在——”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谢以津轻轻地打断了:“来了。”
秦灿一愣,转头看向了门外,却没看到什么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看向天,整个人跟着一僵。
下雨了。
天还是一样的阴沉,只不过此时有细细密密的雨点伴随着微凉的风落了下来,这是伦敦最常见的小雨。
秦灿一愣,回想起方才说的“等证据”,这才意识到谢以津一直在等的原来就是这场雨。
与此同时,谢以津缓慢地站起了身,走到秦灿的面前,停下脚步站住。
他抬起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对秦灿说:“看我。”
秦灿的呼吸一滞。
那天雨夜两人近距离相处时,谢以津也没有戴眼镜。当时秦灿就发现,谢以津的那双眼睛是和他性格有些相悖的漂亮。
秦灿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
谢以津在实验室里的样子是清冷而高傲的,他的情绪似乎永远没有剧烈起伏,给人一种淡漠的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但那晚秦灿注意到,他的那双眸子有着不太一样的温度和色彩。他的眸子并不冷,像是漆黑宁静的潭水,眼尾微扬,双眼皮的褶皱是柔和的,眼睫纤长,直直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在无形之中令对方心口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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