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看了呆怔的他?一眼,“现在就算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会害礼哥儿又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你?既然没打算要对礼哥儿负责到底,就不应该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打我。若我是那小心眼儿,只怕要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在礼哥儿头?上。”
“你?是出?了口恶气,可礼哥儿嫁给我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沈曜说的都是原来的世界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陈泊屿没有勇气为礼哥儿做抗争,又对已?经嫁为人夫的礼哥儿念念不忘,让他?的主君十分嫉妒。
再加上礼哥儿自从进?门后就不愿与之同房,各种怨怼之下,那个糟烂的男人开始对礼哥儿拳打脚踢。
沈曜不喜欢陈泊屿的态度,要么就认清现实,好好去做他?的侯府二少爷。何必纠纠缠缠,反而给别人添麻烦呢?
陈泊屿神情一片空白,像被抽掉了魂似的。
“以后礼哥儿就归我管了,你?若是真的为他?好,还是最好不要与他?相见得好。”沈曜手?搭在陈泊屿的肩上,说完留下呆若木桩的陈泊屿,自顾自地?离开了。
四月十五,沈曜如期来娶沉礼。
不管这门亲事外人怎么评判,鞭炮一放来恭贺的人都是乐乐呵呵的,文?昌伯和朱姨娘也穿得一团喜气,连连感谢宾客们?的到来。
沉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伸长脖子巴望陈泊屿的到来。
沈曜今日穿了身?喜气的正红色喜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看着猿臂蜂腰,特别精神。
他?是骑马来的,抬腿一跨就下来了,动作特别利索。
“哎呀?新?郎官看着真俊呐!”人群中有人感慨地?这样说道?。
“还真是。”不少人盯着看得目不转睛。
“嗐~”立马就有人酸道?:“长得俊又有什么用,听说是在赌场当打手?……”
“啊??”
赌场打手??那可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这都能娶到伯府金尊玉贵的大公子,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人群中不少男人都艳羡地?看着沈曜,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就好。
沈曜上前,对着文?昌伯恭敬地?叫了声“岳父”,又对着朱姨娘叫了声“姨娘”。
文?昌伯和朱姨娘两人见着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这还没打过多少次交道?,沈曜在他?们?这儿已?经跟“煞星”这个词挂上钩了。
也不知道?他?们?伯府倒了什么霉,被这样的水蛭吸附上。
“来了?”文?昌伯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
“小婿来接礼哥儿了。”沈曜从容答道?。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沈曜看上去确实顺眼不少,不说的话还以为哪里来的公子哥,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畏畏缩缩又流里流气的样子。
沈曜接人很是顺利,看到一身?红衣盖着盖头?坐进?轿子里的沉礼,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家,两人在司仪的唱祝下拜了堂。礼成之后,众人拍手?起哄,要沈曜把?夫郎的盖头?掀开。这个朝代的哥儿嫁人时?,其?实可以不用盖盖头?,拜完堂后甚至可以和夫君一起敬酒。
沈曜嘴角翘了翘,想着要不要帮沉礼把?盖头?拿下来算了,没想到他?刚碰到盖头?,手?就被对方抓住了。
沈曜一怔,读懂了对方无声的拒绝。
宾客们?见状,反应过来纷纷打圆场:“害羞了,这是害羞了~!”
在哈哈大笑中,原本的尴尬氛围被冲淡了。
陈泊屿就站在门外,目睹着拜堂完成。无数次想拔腿冲进?去将人抢过来,但脚却像钉在地?面上,无法挪到分毫。
他?与沉礼之间,终究是缘分尽了。
沈曜这栋宅子,来自于他?岳父文?昌伯的慷慨解囊。不过宅子总体来说面积不是很大,只有三间厢房,带个小院子,位置也算不得多好,已?经差不多到了京城最边缘,这里的房子不像主城区的那样布局方整、密集,独门独户分散得很开,左邻右舍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
文?昌伯自觉给这样的房子就足够了,他?可没有用自己的腰包,去维持郎婿体面的善心。
将沉礼送入洞房,只需走几步路就到了。
沈曜进?门,等喜娘说完祝词拿着红包退下后,他?慢慢掀开了沉礼的盖头?。
果然,盖头?下是一双红肿干涸的眼。一个多月前还鲜活如月下仙人的脸,此刻神情麻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面颊凹陷,似乎没有好好吃过饭,也没有好好睡过觉。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定?是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一想到要嫁给一个强占自己的人,就如烈火焚心一般焦灼煎熬。
沈曜轻哂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
沉礼从伯府出?来,没有带伺候的下人和仆役,他?早就说过,出?嫁便是与沉家划清界限,既然都已?不是伯府大公子了,还当什么伯府大公子的做派。
只是那些嫁妆,都是他?娘生前给他?准备的,他?必须拿走。
让他?意外的是,他?以为朱氏会从中作梗,还做好了和她据理力争的准备,没想到这次朱氏竟然这么爽快。
难不成,是因为坑害了他?有了一丝愧疚之心?
沉礼心中有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自从婚期定?下后,他?就一日一日枯萎了。
上花轿之前,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摸了一根簪子进?袖子里。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多悲壮的心情,上的花轿拜的堂。
“你?早上起来到现在,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沈曜仿佛没有见到他?那冰冷憎恶的视线,泰然自若地?道?:“我去给你?端碗饭菜,你?先吃几口吧。敬酒就不用去了,你?就待在这儿休息,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沈曜没有碰他?一下,直接转身?离开了婚房。
沉礼肩膀略略塌了下来,暂时?松了紧绷的神经,捏紧簪子的手?心里已?是一片潮湿。
沈曜果真给沉礼端了碗饭来,然后就出?去敬酒了。
沉礼看了一眼有肉有菜、堆得冒尖的碗,厌恶地?撇开了视线。
婚宴吃吃喝喝送走客人已?经很晚了,沈曜家里没有能帮衬的人,都是花钱请的附近村民帮忙备菜收拾。
待所有人走完后,沈曜才关门落锁,进?了里面那间婚房。
他?的目光先落到了桌上,果然,给沉礼端来的饭菜,一口都没动。
而沉礼等到现在已?是疲惫昏沉,忍不住靠着床柱打瞌睡,睡梦中还轻轻皱着眉。
“礼哥儿?”沈曜端着油灯,上前轻声叫醒沉礼。
沉礼睡得浅,一下就惊醒了。
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沈曜人高马大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慌极了,好似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山羊,立马就将手?里的簪子亮了出?来。
“你?别过来!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
沈曜看着他?拿簪子对准自己,手?都在不自觉轻颤,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他?一撩衣摆,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沉礼半点不信,冷嘲道?:“难道?你?是想说,那天真的是因为喝多了酒,才碰的我?”
沈曜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不管你?信不信,那日我没有碰你?。”
沉礼愣住了,握簪子的手?都不自觉往下落了许多。
“……你?说什么?”
沈曜伸开两条大长腿,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的确是收了钱,答应要毁了你?的清白。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他?们?看见我们?躺在一起的样子而已?。”
“我说句实话,你?得亏是遇上我,不然换做其?他?人,恐怕没有这么走运。”沈曜微微侧过头?。
沉礼听得眉毛倒竖,“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咯?”
“谢谢倒不用了,”沈曜笑了笑,“这也算咱俩的缘分吧。”
沉礼紧紧地?咬着牙,“就算你?没有碰我,可你?也确确实实毁了我。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丢了清白之身?。你?这样做,与真的强占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名声被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我当时?除了假意顺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沈曜冷静地?道?。
“如果我说我不干了,他?们?又临时?换人来,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沉礼咬牙沉默了半晌,“那样的话,至少我恨的人就不是你?。”
沈曜低头?哂笑,“确实,可我没有办法一走了之。”
他?转过头?,看着沉礼道?:“你?一个正室生的嫡长子,却被一个姨娘逼得走投无路,证明你?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沉礼一时?语塞,垂下眸闭口不言。
“敢在府内联合外人谋害嫡长子,还是在伯府老太太六十大寿这天,甚至将你?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支开,就证明她平时?早就作威作福惯了,一手?把?持着府中大小事务,我说得对不对?”
沉礼还是沉默。
“她手?段这么粗浅,明摆着里面就有鬼。但你?父亲不但没有起疑,甚至连追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转头?就与我商量起了婚事,证明他?对你?也不甚上心。可能,他?根本就是猜到了是谁做的手?脚,可还是选择了包庇那人。”
“够了!”沉礼再也听不下去,沉声打断了他?。“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沈曜耸了耸肩,“就算这次我帮你?躲了过去,可下次呢?你?姨娘把?持着内务,所有下人都听她的,连你?爹也站在她那边,你?孤身?一人如何能斗得过她?她铁了心要害你?,你?防不胜防。所以我就想,与其?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里继续待下去,倒还不如早早地?就出?来自立门户。”
沈曜的话,令沉礼一怔。这番话,其?实说到了他?心坎儿里。
不仅点明了他?的困境,也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替你?说项,要你?姨娘不许动你?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拿着银钱离开伯府一个人潇洒度日这不好么?”
沉礼诧异地?抬起头?,他?还以为是朱姨娘良心发现,结果没想到是沈曜在其?中出?的力?
伯府小哥儿(四)
沈曜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你如今嫁给了我, 名声上?虽然是不好听了点,但至少全了你的体面。我虽然不能给你像在?伯府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我肯定?能?给你足够的尊重。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你就是把前院的土都翻过来?种上?狗尾巴草都没问题。我保证, 你在?这里会比在?伯府自由。”
“哦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欲行不轨, 从今日起我就睡另一个屋, 咱们只做表面夫夫就好。对外是夫夫,对内咱们各睡各的屋、各管各的钱。家中的事情,小事都由你决定?, 大事咱们商量着?来?。你看可好?”
沉礼抿了抿唇,“……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都说了, 我们有缘。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想要拉你一把而?已。再说了, 我之前也确实算是利用了你,你就当这是补偿吧。”沈曜回答得很坦荡。
“而?且这宅子还是你父亲给的呢, 若不是你, 我现在?都得睡大街了,按理来?说,你才应该算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所以你不用有什么拘束,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就行?了。”
沉礼心一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圈屋内。
虽然和?他以前的卧房比起来?, 这间房小得可怜, 陈设也很简陋, 但是“自己的地盘”这句话让他很心动。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现在?的情况, 倒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沈曜真能?做到不干涉他,那?他在?这儿的日子,应该会比想象中好过许多。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沈曜转过身,背着?手问?道。
沉礼撇开?头,嘟囔着?道:“我有得选吗?”
“噗嗤~”沈曜轻笑了一声,知道沉礼这是答应的意思。伯府公子,脾性还挺傲娇的。
“既然同意,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吧?我可不想你刚嫁过来?,就饿出什么毛病。”沈曜笑着?打趣道。
沉礼有一种耍脾气被人发现的窘迫,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把话说开?之后,他心中的大石放下了许多,这一放松腹中就感?觉到了饥饿。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有了食欲。
沈曜端起碗道:“饭菜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
沉礼不着?痕迹地瞥了沈曜离开?的方向一眼,对沈曜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抵触。
灶里的火还没熄,锅里烧着?热水,沈曜把热水舀出来?,将饭菜热了热。随后一手提着?一桶水,一手端着?一碗饭,又进了沉礼房里。
沉礼已经换下了喜服,头上?的簪子也取了下来?,身上?素净了许多。
“给你提了桶水过来?,你是要先吃饭再洗,还是先洗了再吃饭?”沈曜将东西放下,语气自然地问?。
沉礼咬着?嘴唇,眉心细细地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
不过他话到嘴边转了几转,最后只是道:“先吃饭吧。”
沉礼捧起沈曜为他热的饭,眉心又不自觉蹙得更深。
席上?的饭菜都是附近的村妇做的,普通老百姓家做菜舍不得放油盐,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没有多可口。热过一道的饭菜更是失去了原来?的滋味,菜叶老了不说,米饭油腻腻的,一看就很倒胃口。
原本?还有些饥饿的沉礼,看到这样的饭菜忽然又不想吃了。勉强扒拉了几口,最后还是觉得难以下咽,索性放下了筷子。
他也不想这么挑剔,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被养刁的胃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习惯得了这样的粗茶淡饭的。
“我吃饱了,先去洗漱了。”
沈曜一直在?暗中观察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可不是一般的颓丧啊。活像缺水的小白兰,蔫头耷脑的。
沈曜盯着?那?碗饭,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沉礼其实原本?是想说,一桶水不够他洗漱的。他在?伯府的时?候,每日都要早晚沐浴,这一桶水自然不够他使的。
但是现在?又不是在?伯府,沈曜也不是伺候他的人,他哪里有底气支使他帮他烧水。
没办法,沉礼只能?强忍着?不适,勉强擦了擦身。
待出去之后,他惊讶地发现沈曜刚刚又出去了一趟,这回手里又重新端了个碗。
“这是什么?”沉礼问?。
“我刚刚看你没吃多少,想着?应该是不合你胃口,就重新给你下了碗清水面。”沈曜回答道。
沉礼微微一愣。“你……亲自做的?”
他没有想到沈曜这么体贴,而?且还亲手为他下厨煮面。
“对啊,快来?吃吧。”沈曜神情倒是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觉得给夫郎做吃食有什么不对。
沉礼磨磨蹭蹭地坐了过去,一下子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狐疑地看了那?碗清水面,还真是清汤寡水的,沈曜这个人一看就不会做饭,他下的面能?吃么?
沉礼虽然对此表示怀疑,但还是试探着?挑了一筷子进嘴里。
面条很清爽,不咸不淡,味道正好。沉礼顿了一下,刚刚被那?碗饭菜腻到的感?觉一下就不见了,食欲仿佛又回到了他这里。
他又挑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看似平平无奇的清汤面,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能?让沉礼一口接一口。
不知不觉,他竟然将一整碗面都吃完了。
看着?清澈的汤底,沉礼面色红了红。他在?伯府的时?候,吃饭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干净过。
不过饱腹的感?觉很好,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心满意足的一顿饭食了。
很神奇,只是一碗面而?已。
沈曜一直支着?脑袋看他用饭,小哥儿吃东西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小口小口、斯斯文文,是一般人学不来?的优雅。
见他吃饱了,沈曜直接起身收碗筷。
沉礼自己漱了口之后,又面临了新的难题——他要给自己铺床。
长这么大从没给自己铺过床的沉礼,因为这么件小事忽然就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上?手。以后他就不是伯府的大公子了,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他要早日习惯这种转变。
然而?话是这么说……
沉礼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心情还是非常的糟糕。
他习惯了高?床软枕,习惯了伯府那?张梨花木拨步床,最近到了晚间还是很冷,下人会给他灌几个汤婆子放在?脚边,这样他才睡得着?。
沉礼一边因精神疲惫很想入睡,另一边又因为床太硬脚太凉而?一宿难眠。
第二日沈曜精神奕奕地做好了早饭,端过来?给沉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沈曜:“……”不过就是一晚上?没见而?已,怎么跟被妖怪吸了精气似的?
“你怎么了?”
“嗯?”
“没睡好吗?”
“啊,是有点。可能?是刚住过来?,还有点不适应吧。”沉礼掩饰性地搅了搅碗里的粥。
沈曜看着?他若有所思,“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嗯。”沉礼轻应了一声。
“对了,这儿的茅房在?哪里啊?”沉礼想起来?问?。
他昨晚上?起夜,半天没找着?夜壶,外面又冷又黑他不敢出去,最后只能?拿了个花瓶接了。
这件事他都不敢告诉沈曜,打死都不能?说。
沉礼想起昨晚的事,就羞耻得脸颊通红。
“在?外面,”沈曜指了指,“你出去就看得见。”
早饭喝的是粥,就几碟小菜,沉礼还算习惯。就是不习惯和?沈曜两?个人一起吃饭,沈曜块头特别大,饭量也如他所料的惊人,喝粥呼哧拉哧的,这让习惯吃饭不发出声音的沉礼很不自在?。
吃完早饭,沈曜去洗碗,沉礼去了后面找茅房。
沈曜两?个碗还没洗完,后头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喊。
“沈曜?沈曜!你过来?!”
小哥儿从来?没有这样急切过,沈曜扔下碗飞快地跑到了屋后:“怎么了?”
“这个茅房怎么是这样的?”沉礼惊慌失措地指着?茅房,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怎么就只有两?块板子?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
沈曜呆立了好一阵子,反应过来?后,忽然被戳中了笑点。
“噗~”沈曜从一开?始捂着?嘴双肩颤抖,到渐渐地收不住,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伯府公子因茅房而?吓得花容失色?天哪,怎么这么好笑。
对不起,但是真的好可爱,越想越觉得好笑。
“……”沉礼原本?是十分真挚严肃的,被沈曜的反应闹得一脸迷惑。
有这么好笑吗?
最后,沉礼坚决不肯上?这样的茅房。一想到以后连茅房都没得上?,他顿时?就面如土色。
沈曜只好把他拉进房里,从角落给他搬出了一只崭新的恭桶。“你就用这个吧。”
沉礼惊了惊:“怎么会有这个,这是你准备的?”
“原就是想着?你晚上?起夜的时?候,用这个能?方便点,外面太冷了,黑灯瞎火的,你要是不小心掉茅坑里就不好了。”
沈曜这话虽然是带着?调侃意味,其中的细心却令沉礼很感?动。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方面的不便,没想到沈曜提前为他准备了。
仔细一想,他房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备齐了的。
既然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第三个人,那?证明那?些东西,都是沈曜亲自替他准备的。
这是不是证明,对于迎接他的到来?,沈曜是用了心的?
伯府小哥儿(五)
“我出门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吧?”沈曜收拾好了厨房,出来和沉礼打声招呼,就准备去赌场了。
沉礼听到他这么说, 忙道?:“没事, 你忙你的去吧。”他心里倒是有些期望沈曜快点走,一个人待着更自在些。
沈曜看了他一眼, 实在有些不放心?这小少爷。“你在家随便干点什么都行, 在这附近逛逛也行,但是记住别走太远。你这容貌,一个人孤身在外容易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沉礼心?中?不以为然, 只当他故意吓唬自己。他又不是没有出过门,这京都的?治安哪里?就那么差了?他长?到这么大, 在外面游玩时,从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他。
……哦, 忘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见了都得退避三舍的?伯府公子了。
沉礼老实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走太远的?。”
沈曜离开之后, 沉礼松了口气, 坐在窗前歇息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他的?嫁妆。
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收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得完。
这座宅子一共有三间厢房,除了他和沈曜的?房间以外,剩下?的?那间, 沉礼惊讶地发现?被改成了书房, 连书柜都是新打的?, 只是架子上?一本书都没有。
沈曜一个在赌场当打手的?莽夫,要书房有何用?显然, 这间屋子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沉礼摸着金丝楠木的?书案,看到小?几上?一套崭新的?茶具,心?情忽然明媚了许多。
他再次意识到,昨天沈曜说让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是认真的?。
沉礼将自己的?书都拿出来一排排放到架子上?,随自己心?意挑了几个摆件做装饰。
看着自己的?杰作刚升起一点满足感,回头却看见被翻开的?几个大箱子还有许多东西没整理。沉礼忽然涌上?一股疲惫,他抬头看向?外面明亮的?天色,忽然觉得屋子里?静得可?怕。
以前,他喜静,身边总是不喜欢太多人伺候。
但即使?是这样,他身边也没有缺过人。如今让他一个人待在屋里?,转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早上?还希望沈曜快点出门的?他,现?在忽然才发现?自己太草率了。
沈曜在赌场的?活儿说清闲也清闲,说累也累。没人闹事的?时候随便玩,需要收债或是震慑一些不守规矩的?人时才派得上?用场。
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得从早到晚地守着。毕竟赌场这个地方,就没有打烊一说。
以前倒无所谓,但现?在他成家了,家里?还有一个人,他不可?能晚上?很晚还不着家。
说实在的?,让娇生惯养的?小?哥儿一个人留在家,沈曜还真怕他出什么事。这种心?情,就好像父母外出时担心?家里?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沈曜特意去和赌场老板商量了一番,赌场老板答应他可?以每天晚饭前回家。
现?在赌场里?一起干活的?弟兄,都知道?他那个夫郎是怎么来的?,心?里?头可?是羡慕了。新婚后第二天见到他,都不由上?来调笑几句。
“曜哥,怎么样,洞房花烛夜过得还销魂吗?”
“这你还用说?你也不看看曜哥家那位什么货色,那可?是伯府公子啊!可?不是翠香楼那些姑娘能比的?,是不是曜哥?”
“诶~恭喜曜哥了,连伯府公子都睡到了,曜哥真是出息了~”
“去你的?!”沈曜一人踹了一脚,把这帮快飘到天上?的?孙子踹老实了,“滚!再拿这事打趣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
“诶,你们可?真是蠢笨如猪啊。”赌场老板看他们还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样子,忍不住出言道?:“甭管是伯府公子还是翠香楼姑娘,都已?经和你们老大拜堂成亲了,那就是你们的?大嫂。有你们嘴上?这么不把门的?吧?”
经老板这么一点拨,众人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在了何处,纷纷惊慌失措地向?沈曜道?歉。
沈曜摆了摆手:“这次就算了,下?次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编排我夫郎,那就不是这么轻轻一脚就能解决的?了。”
沈曜长?得本来就有点凶相,刻意狠起来说话就更是让人脖子发凉。
和他一起的?这帮弟兄一点也不想尝试把他惹毛的?下?场,他们比旁人更清楚沈曜狠起来有多狠。
“对了老板,”沈曜向?赌场老板打听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修茅房的?人么?”
“修茅房?”赌场老板瞪大了眼,“怎么,你要修茅房?你家茅房怎么了,塌了?”
“不是不是,”沈曜摆了摆手,“我是想修一个好点儿的?,最好是达官贵人家里?修的?那种。”
老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他是想为他家夫郎修的?了。他叹了口气,“我说沈曜啊,你对你夫郎也太好了吧?还没娶进门就开始花钱如流水,那张金丝楠木的?书案刚买才多久,你现?在又要修茅房?有钱也不是你这样花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没钱,你再怎么样也得为自己考虑。”
“老板,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唉,我不是那意思,你这人怎么……罢了,我不说你了,回头我帮你问问,看看人家有时间没有。”
“好,那就谢谢老板了。”
午时沈曜让底下?人盯着点,自己则买了点吃食回了趟家。他不给家里?那小?夫郎送饭的?话,他怕他饿死。
给沉礼送完饭,来不及盯着他吃完,他又赶紧匆匆回了赌坊。
这一来一回,把他累得够呛,自己午饭也没顾得上?吃。
他在赌场不光守,也下?场赌。
之前为了能被朱姨娘的?人选中?,他刻意在赌坊败光了家产,还欠下?一大笔钱,整日眠花宿柳喝得醉醺醺,装出一副脾气很狂躁的?样子。现?在已?经成功抱得美人归,不需要他再营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设,钱自然得赚回来。
怎么赚呢,当然是怎么输的?就怎么赚。
沈曜在赌场里?泡了一天,赢得盆满钵满。走之前把一大堆银子堆在老板面前,招呼了一声:“老板,这些银钱就先还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