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医院时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下楼后被寒风一吹,立刻想回空调屋里待着。
顾淮俞站在住院部门口四下扫了一眼,心想这也算找过了,找不到也不能怪他是吧?
正要回去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顾淮俞停在原地回过头,
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手里拎着两份早餐,一脸惊喜地走过来,“真的是你,顾先生。”
是秦岩。
他母亲得了重病,是顾淮俞找人托关系,挂到了一位专家号,还花钱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让他母亲能在这里住院,得到最好的医疗。
顾淮俞笑着跟秦岩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问了问他母亲的情况。
“身体好多了,晚上不像过去那样疼得睡不着,谢谢您。对了,您怎么来医院了,是生病了吗?”秦岩担忧地看着顾淮俞。
顾淮俞说,“我没事,来这里探病。”
见顾淮俞穿得单薄,脸颊都被吹紫了,秦岩连忙摘下自己的围巾,走上前裹到了顾淮俞脖子上。
这条围巾还是顾淮俞上次送他的,秦岩一直舍不得戴,今天下午有重要的面试,他当幸运符戴的。
没想到真的很灵,早上就碰到了顾淮俞。
围巾暖烘烘的贴着脖子,顾淮俞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冲秦岩笑了笑,“一直想过来看看你妈妈,今天我也没太多事,现在方便吗?”
秦岩受宠若惊,“方便的,她一直再当面谢谢您。”
顾淮俞放弃去找商延,跟着秦岩去看他母亲。
远处的垃圾桶旁,商延咬着烟,青白的烟雾中,他看着住院部门口的俩人,漆黑的眸阴沉晦暗。
顾淮俞跟秦岩之间的气氛总是很融洽,哪怕上次商延带他去顾家挑衅,也没激起顾淮俞对秦岩的厌恶,反而关系更亲密了。
秦岩突然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然后裹到顾淮俞的脖颈,动作透着小心翼翼,像是怕把顾淮俞弄不舒服似的。
围巾的款式很眼熟,顾淮俞以前似乎戴过一条,简约素雅,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所以商延印象深刻。
顾淮俞审美不知是随他爸,还是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穿着,总之穿得很土气。
后来他认识了罗菲菲,风格开始转变,偶尔会穿一身能让人顺眼的衣服。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淮俞就跟着秦岩离开了。
商延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半晌后将嘴里的烟抽出来,然后狠狠碾灭在垃圾桶。
秦妈妈的精神确实比顾淮俞上一次见到时好了很多,她说话时很温柔,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
很像他妈妈,徐方姿。
这个联想让顾淮俞觉得她亲切。
陪她说了一会儿话,顾淮俞见她有些困顿了,不好多打扰,这才起身离开了。
回到商延的病房,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身上带着烟草的味道。
顾淮俞跟他说话,他也没有理会,靠坐在病床上,单手拿着手机在打字,神色冰冷。
没过多久,商家的人来了,还给他们带了两份早饭。
顾淮俞打开食盒,清淡的粥是商延的,那份海鲜粥是自己的。
他很满意,因为他不爱吃蔬菜,自然也不爱喝蔬菜粥,也就老顾煮的粥他多少能喝两口。
顾淮俞正在开心地摆饭,病床上的商延不知发什么疯,突然暴起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掼到地下,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这次顾淮俞是真的惊了,看商延的眼神像是在神经病。
好好的拿食物出什么气,谁惹你了?
商延冷漠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顾淮俞看着商延没说话。
剧情里没有这一出,本来他俩相安无事地吃了早饭,然后商家人来换他,顾淮俞回去洗了个澡,又给商延熬了汤,连觉都没有补又医院当保姆了。
现在商延又突然加戏,还是莫名发疯。
顾淮俞胸口起伏了两下,还是决定先哭为敬,然后再羞愤地离去。
等回家他要先补一觉,中午也不炖汤送来医院了,反正是商延先改的戏份。
顾淮俞眼眶刚酝酿出泪,商延又狠戾地骂了一句,“滚出去!”
滚就滚!
顾淮俞转身朝外走,但没走出几步,商延伸手薅住了他的围巾。
顾淮俞一时呼吸不能,回头去拽自己的围巾。
见拽不回来,又怕商延真的发疯勒他,顾淮俞手忙脚乱地摘下了围巾,想回头骂一句‘你疯了’。
但想了想,还是掉了一滴泪,然后悲悲切切地走了。
等他母亲睡着觉,秦岩拿着热水壶去水房打水。
刚走出病房,在楼道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跳,低下头快步进了水房。
秦岩拔下水壶盖,把壶口放到热水管下,然后拧开水管。
接水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飘到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个人,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对方确实来医院了。
想起早上站在住院部门口的顾淮俞,秦岩皱起眉,他不会真住院了吧?
如果不是他,谁能让顾淮俞那么急匆匆就赶过来,连一件厚外套都没有穿呢?
水接满后,秦岩关了水管,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心头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
他想不通顾淮俞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上商延?
秦岩盖上水壶盖,转身要回病房,一抬头看到门口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心口一缩,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商延倚在水房门口,一条胳膊束着绷带,他慢慢走进来,颇为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秦岩喉咙发紧,不自觉后退,“你想干什么?”
商延没有说话,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水壶。
秦岩不料他会有此动作,不自觉松了手,被他轻松拿走。
见商延打开水壶盖,秦岩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惊惶地看着商延,声音嘶哑,“你……”
商延没把热水浇到秦岩的头上,只是洒到他旁边,溅起的水花染湿了秦岩的裤边,商延的皮鞋也没能幸免。
倒完热水,商延把水壶扔一边,壶胆摔碎发出哗啦的声响。
这声音彻底拉断了秦岩紧绷的弦,他开口刚想叫人,就被商延拎着衣领,然后砸到了墙上。
剧烈的痛感让秦岩眼前全是错乱的影子,他的嘴唇发着抖,眼神畏惧。
虽然商延伤了一条胳膊,但他长久积累的威压,让秦岩不敢轻易反抗。
这就是阶级造成的差距,哪怕只有一只手,商延仍旧展现出高高在上的碾压姿态。
秦岩一贯活的谨小慎微,因为他负担不起行差踏错的后果。
就连他母亲的医药费都是顾淮俞掏的,难道他还要对方帮他付商延的医药费?
商延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看着秦岩那张抖动恐惧的脸,连轻蔑都没有,只有面无表情。
但这种没有轻蔑的蔑视,让秦岩更加觉得羞辱,好像对方碾死他跟碾死一只虫蚁没什么区别。
商延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秦岩,往他脸上扔了一样东西,然后朝门口走去,连威胁都没有,但羞辱之意是如此明显。
秦岩靠着墙壁滑下来,他抖得没有一点力气。
但等看见地上那个东西,秦岩的眼睛动了一下。
是一条围巾,被剪得有点烂,不过他还是一眼认出了。
那一刻,秦岩似乎懂了什么,说来也荒诞,他刚才还怕得要死,现在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真的克制不住地笑了。
笑声惊动了已经出去的商延,他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发神经的秦岩。
秦岩捡起那条被弄脏的围巾,抬头跟商延对视,“你喜欢顾淮俞,是吧?”
之前他以为商延是在用他羞辱顾淮俞,现在才明白商延并不是要羞辱顾淮俞,那是在羞辱秦岩。
因为商延吃醋,他要他低贱的出现在顾淮俞面前。
但顾淮俞并没有看不起他,相反顾淮俞理解他的不得已,多次出手帮他,为此还打了一巴掌商延。
自尊心与嫉妒心让商延扭曲。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商延那张冷漠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秦岩笑得更大声了。
人可能存在阶层,但高阶层不代表没有烦恼。
你看,他明明拥有一切,却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因为他出生就拥有一切,他的高自尊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哪怕他对那个人有好感。
秦岩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他觉得商延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人。
嗯,一个漏洞百出的有钱混蛋。
顾淮俞在家看似自闭,实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天。
现在剧情乱套了,但再怎么乱,最终还是会回归到既定的路线。
顾淮俞在家等着剧情回到原定的锚点,强大的世界运行规则会操控的,不用他担心。
果然下午秦岩打电话,言辞支支吾吾,让顾淮俞觉得很不对劲。
看来要从小秦身上回到原点,顾淮俞瞬间get到这条暗语,坐车去了一趟医院。
具体剧情会怎么发展,到了医院才能知道。
顾淮俞在住院部门口看到在这里等他的秦岩,对方嘴角有伤,还戴着墨镜,高高的衣领遮住脖子。
看他这副打扮,顾淮俞有些疑心,“你这是怎么了,打架了?”
秦岩低头避开顾淮俞的目光,“我想请您跟我妈说一句,我这几天要跟您出差,不能留在医院照顾她。我怕自己说,她可能不会信。”
顾淮俞:“我可以帮你撒谎,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秦岩低着头不说话。
顾淮俞有一个猜测,“是商延?”
秦岩僵住,伸手拉了拉衣领。
顾淮俞发现他这个小动作,立刻扒下他的领子,露出脖颈一条青紫的掐痕。
掐脖子。
没错,是商延爱做的动作。
“他……怎么找你麻烦?”这是顾淮俞想不通的,而且掐得还这么厉害,这是要秦岩死的节奏啊。
嘴角的伤是商延打的,但脖子不是,是秦岩自己掐出来的。
他不想顾淮俞跟商延结婚,对方哪儿哪儿都配不上顾淮俞。
为了不让顾淮俞掉进火坑,秦岩才会出此下策,他知道以商延的性格,就算顾淮俞真去问了,对方会在气头上会承认是自己干的。
他就是捏准了商延的脾气,才想出这样的计策。
秦岩添油加醋说了水房的事,然后真心实意地劝顾淮俞,“你不要跟他结婚,他有暴力倾向。”
顾淮俞当然知道,但剧情就是这么写的,谁都不能更改。
顾淮俞很轻地苦笑了一下,眼底漫上忧色,“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
看到顾淮俞这样,秦岩心里也很难受,涩然地问,“他到底哪里好了?”
顾淮俞垂下眼睫,“感情的事说不好,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可能遇见的人少,遇见多一点人就好了。”秦岩盯着顾淮俞,看着他红润的唇,冒出一点勇气,“你可以试试的……”
顾淮俞抬头望向他,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秦岩凑近顾淮俞,两人的呼吸交错起来,有一种无声的暧昧。
至少秦岩是这么认为的,他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去亲顾淮俞。
顾淮俞没有反应过来,就当秦岩要亲上去时,一只手扣住顾淮俞的衣领,拉开他跟秦岩的距离。
顾淮俞如梦初醒,回过头,看见来人他一怔。
谢惟单手拎着顾淮俞,漠然地看着尴尬的秦岩。
作者有话说:
抽几个小可爱发红包。
29号我上夹子,凌晨更新挪到晚上十一点,到时候我会更大肥章,以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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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油腻比心。
27 第27章
◎亲吻◎
谢惟站在光影交接的地方, 摇动的树影在他冷淡的脸上筛下光斑。
“你没问他的意愿,为什么要亲他?”
谢惟的视线落在秦岩,语气并不凶狠, 但犀利得让人无所遁形。
秦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僵硬地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顾淮俞倒是不惊讶谢惟的直白,因为他说话一向如此。
但看到局促惶然的秦岩, 顾淮俞还是拉了一下谢惟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谢惟看向顾淮俞,皱了一下眉,似乎不满他和稀泥的行为。
顾淮俞无视谢惟的目光,对秦岩说,“我知道你是拿我当朋友, 所以想要帮我, 你今天说的话我回去会好好想一想。”
秦岩像是不知所措, 僵硬地说, “对, 对不起。”
顾淮俞摇了摇头, “没事,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也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见顾淮俞总是提朋友, 明白他什么意思的秦岩难堪地低下头,他勉强找了一个借口, 踉跄着离开了。
秦岩走后, 谢惟也没有多待,越过住院一部, 朝二部阔步走去。
顾淮俞追在他身后, “你生气了?”
谢惟睨了顾淮俞一眼, 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不高兴我没有直接拒绝秦岩。”顾淮俞解释,“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不用明说他能明白的。”
说实话,顾淮俞也吓了一跳,他没有想过秦岩会喜欢上他。
但想想秦岩会对他产生朦胧的好感也正常,毕竟他在对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人很难抵挡雪中送炭的情义。
谢惟平平地“哦”了一声。
顾淮俞不满,“你哦什么哦,阴阳怪气的。我还没说你呢,你都是我司机了,你怎么又跑去给别人打工了?”
他就算不问,也知道谢惟今天为什么来医院,因为谢惟穿着外卖服,手里还提着两份饭。
谢惟回了顾淮俞六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顾淮俞沉默了两秒,然后拍了拍谢惟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谢啊,你这样努力存款还是零,我觉得你可能努力的方向不对。”
他出主意,“要不你还是换一辆快一点的电车吧,省得送晚了,人家给你差评,我可以给你报销买车钱,毕竟有时候我也需要坐。”
顾淮俞一边挤着谢惟走,一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谢惟侧身躲着顾淮俞走,对方不依不饶地追着他。
顾淮俞紧贴着谢惟一侧的肩,把他挤到了走廊的墙上。
他们奇怪的走路姿势引来不少注目,但顾淮俞还在问怎么样,仿佛谢惟不回答,他就会一直这样问下去。
谢惟贴着墙走,始终没有说话,任由顾淮俞玩闹似的一下一下地撞着他。
走着走着,一直沉默的谢惟忽然摁住了顾淮俞。
顾淮俞不解地抬头,谢惟停下来,“在这儿等我一下。”
顾淮俞乖乖地站在墙根,看着谢惟提着外卖盒进了病房。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顾淮俞拿出来,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眼珠子恨不得脱眶。
居然是苏见北。
他现在在第一部小说世界里,怎么可能接到第二部主角攻的电话?
顾淮俞一脸见鬼的的表情,手机还持续在震,他恍惚地接通了电话。
他不说话,那边的人也保持着沉默。
足足空白了五秒钟,电话里的人率先开口,“淮俞。”
虽然有些哑,但确实是苏见北的声音没。
怎么回事?难道是串频,还是出现大bug了?
顾淮俞动了一下唇,干巴巴地问,“怎么了,学长?”
谢惟送完外卖出来,见顾淮俞在打电话,立在一旁剥了枚巧克力糖。
苏见北说,“如果你那个朋友下午没事,让他来金鑫大厦的二楼面试,许岸导有一部电影正在选角,看了他的照片很满意。”
许岸导演算是苏见北的恩师,他获奖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许岸拍的。
顾淮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这通诡异的电话。
他现在的手机是原世界的,为什么苏见北能打通这个号码?
聊完正事,苏见北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挂。
顾淮俞正在进行头脑风暴,实在没心情应付苏见北。
“学长……”
“你……”
顾淮俞跟苏见北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同时停下来。
顾淮俞先问,“怎么了学长?”
苏见北轻咳了一下,“还是你先说吧。”
顾淮俞实话实说,“我没什么事。”他本来是想说没事他就挂了。
听到他的话,苏见北一直没声音,顾淮俞还以为信号不好,又叫了他一声。
苏见北这才开口,“我能听见。”
顾淮俞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但电话那边又静了起来,三四秒之后苏见北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
顾淮俞一头雾水,说什么?说自己没事?
苏见北突然说,“有通电话打过来了,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事再联系。”
顾淮俞应了一声好。
他觉得苏见北今天怪怪的,但更怪的是这部手机。
要不是谢惟还在一旁等着,顾淮俞真想把手机拆了看看怎么回事。
谢惟没问刚才是谁在跟他打电话,只是走到电梯口,摁了向下的电梯键。
红色电子数字从一变为三,电梯门打开,顾淮俞跟谢惟走了进去。
从光可鉴影的轿厢,顾淮俞不自觉看了一眼穿着外卖服的谢惟,头顶的照明灯倾泻在他身上,漆了一道冷白的光。
走下电梯,顾淮俞看到那辆焊着外卖箱的电车。
什么时候焊上去的,昨天还没有呢。
谢惟拿出钥匙,插进孔洞,见顾淮俞站在原地没动,他挑眉看了过来。
虽然谢惟什么都没有说,但顾淮俞懂了他的意思,拒绝了上车,“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去忙吧,骑车的时候小心。”
谢惟眼睫动了一下,没问什么事,淡淡地嗯了一声,拧动钥匙骑着电车离开了。
顾淮俞望着谢惟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不见,他才收回目光,重新拿出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
手机没错。
角色卡也没有出错,现在他确确实实是在商延世界,而非第二部小说。
那到底哪里出错了?
顾淮俞百思不得其解,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跨小说的通话。
最近疑点一个接着一个,搞得顾淮俞开始怀疑这个狗血的世界要崩盘。
看了一眼腕表,离苏见北说的试镜时间不多了,顾淮俞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换了一张角色卡。
去到第二部小说,顾淮俞正在书房整理收藏的手办。
这个世界的他很宅,轻易不出门,每次出门都是为了苏见北。
顾淮俞拿过手机,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
真是见鬼了,这部手机真的有苏见北刚才打来的记录。
顾淮俞实在搞不清怎么回事,也懒得多想,赶忙联系谢惟。
上次他存了谢惟的电话,事情紧急顾淮俞没发消息,直接打的电话。
小谢同学一如既往的忙,铃声响了二十多秒才接通。
但顾淮俞不怪他,因为听到他那边有车声,应该是马路上。
怕谢惟听不到,顾淮俞的声量大了一些,“你现在在忙吗?”
谢惟嘴里像是叼着什么,有些懒散,“在送外卖。”
顾淮俞疑心是烟,但此刻不是追查的时候,“我找人给你争取到一个试镜的机会,许岸你知道吧,一线大导演,是他的新戏,你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日薪208不是问题。”
谢惟:“不如前景群演挣得多。”
前景一天220.
顾淮俞:“是万,不是块,208万。”
谢惟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顾淮俞晕车严重,这次倒是没叫司机,他扫了一辆共享小黄车,顶着寒风吭哧吭哧上路了。
先去商场逛了一圈,速战速决地买了一套衣服,又扫了一辆电池满格的新电车,直奔金鑫大厦。
到了地方,顾淮俞将电车停到人行道的指定区域,从车筐拎上衣服朝大厦走去。
谢惟坐在大厅的休息区,抬眼就见一道身影从旋转玻璃门进来。
那人穿着宽大的羽绒服,脖子裹了一条浅色的针织围巾,碎发半垂在眉上,瞳仁很黑,也很亮,眼尾有一道浅浅的褶皱,鼻子挺秀,下巴跟嘴唇藏在围巾中。
他有些喘,像是跑过来的,眼睛四下张望,在对视上谢惟时,明显有了笑意。
大厦里暖气充足,顾淮俞顺手解了围巾,折起来放进了手上的纸袋,然后朝谢惟走过。
“我就知道你没换衣服。”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谢惟,“给你买的。”
谢惟垂眸看了一眼,是一套新衣服。
顾淮俞左右环顾,见没什么特别私密的空间,转过头对谢惟说,“去洗手间换吧。”
话音刚落,羽绒服里的手机响了。
见苏见北打来的,顾淮俞滑下手机屏接听。
苏见北问,“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你们到了吗?”
顾淮俞的背景有点吵闹,他走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到了,就在大厅呢。”
苏见北轻咳两声,像是在压着喉咙在说话,“那你们上来吧,我在16楼,1607房间。”
顾淮俞觉得这个房间号有点耳熟,但更没想到苏见北会在试镜现场。
这部电影苏见北投了钱,但不是很多,也就一千万而已,对一部体量投资过亿的大制作,这点钱算不上大的投资人。
不过顾淮俞也没深想,带着谢惟去见苏见北,临去前去洗手间换了衣服。
苏见北的房间有人在,人似乎还不少,门一开顾淮俞就闻到一股很大的烟味。
苏见北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块低调的黑色腕表,哪怕在乌烟瘴气的环境中,他身上也有种清倨不举的气质。
顾淮俞闻到烟味,微微皱了一下眉。
倒不是闻不了,主要是担心谢惟的烟瘾会被勾起来。
“进来。”苏见北测了侧身说,然后转头进去打开了半扇窗户。
寒风灌了进来,吹乱了桌上的纸张,屋内围坐在桌前讨论的人转头看了过来。
导演许岸也在其中,他手里夹着一支烟,扫了一眼门口,但没看清门口的两人,随后又移开,叫了苏见北一声。
顾淮俞拉着小谢同学站到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小声说,“你忍住。”
谢惟眉梢微挑,“忍住什么?”
怕人听见,顾淮俞用口型说,“抽烟。”
谢惟哦了一声,去摸口袋的烟盒,“你一说我想起来了。”
顾淮俞瞪了瞪,先抢他一步,手掏进他的口袋,缴走了里面的烟。
觉得分量不对,顾淮俞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他捏着烟盒往外倒了倒,皱着眉问,“怎么是空的?”
谢惟:“就是空的。”
顾淮俞:“那怎么不扔了?”
谢惟嘴角微提,“留着逗小狗玩儿。”
意识到自己被骂,顾淮俞板下脸,学何云娥在谢惟手臂上掐了一下。
苏见北低头正在跟许岸说话,余光瞥见吧台旁打闹的两人,走了几秒的神。
跟许岸谈完,苏见北拿着两张纸走了过来,顾淮俞一秒变腼腆。
苏见北视线滑过顾淮俞,在谢惟身上逗留了几秒,然后开口,嗓音有些哑,“一会儿在隔壁单独试镜,这是你要试的戏份。”
听出了苏见北喉咙不舒服,顾淮俞惊讶,“学长,你感冒还没好?”
苏见北低声说了一句没事,刚说完他就咳了两声。
这几天,四部小说的剧情点都赶在一块了,顾淮俞无可避免地疏忽了苏见北。
上次去苏见北家探望过后,他也就只给苏见北打了一通问候的电话,之后就将人晾一旁了。
顾淮俞自责了一秒,很快他就大度地原谅了自己。
苏见北走后,他挤着谢惟一块看剧本,是一段父子对峙的戏份。
虽然只有两页,但争执的前因后果、人物性格、剧情都大致有写,具体细节需要演员自己琢磨。
顾淮俞匆匆扫了一眼,大致知道情节后,问谢惟,“你演技怎么样,要不要我教教你?”
谢惟回了顾淮俞两个字,还行。
顾淮俞早已经不信他口中的还行了,强行将他拽到一边开小灶。
作为一个自小就游荡在四个“片场”的老演员,顾淮俞觉得教一个谢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事实是——手到无法擒来。
顾淮俞给谢惟讲演戏的基本理论,分析人物,剖析内心,试图让谢惟代入到角色中。
但谢惟还是演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共情能力差,还是压根不是做演员的料。
顾淮俞开始一句台词一句台词地教他,他还是毫无感情,像是机器人在朗读。
顾淮俞定定地看着谢惟,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甚至能经得起大荧幕的考验。
上帝是公平的,给谢惟开了颜值的bug,也从他身上收走了其他东西。
顾淮俞呼了一口气,耐下所有性子,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们慢慢来,还有一些时间来学习,我再给你演一遍。”
谢惟学习态度倒是很端正,坐在吧台认真听顾老师讲课。
顾淮俞已经把台词背了下来,他脱稿给谢惟示范这段争执戏。
剧本里父子俩矛盾重重,尤其是母亲车祸后,儿子对只知道工作的父亲心生怨恨。
他先是讥讽,说起自己跟母亲受的委屈,声音才开始变得颤抖,但眼底仍旧是恨的。
顾淮俞的台词说得清楚,激昂地指责父亲时抑扬顿挫,每句重音都跟人物的情绪契合,流畅又自然。
表演完,顾淮俞还给谢惟标注重音,哪里该扬,哪里该抑,说得很清楚,恨不能把谢惟变成一个复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