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四哥关心。我只是……”
居芸心刚站起来，又变得有些不适。她双手紧紧绞着裙摆，在这一场个个都是狼豺虎豹个个都居心不良的家宴里，她像一只误闯的小白兔。
她失落着神色，却令整个场面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甚至连最脑大的居隐山都已经找人安排好了纸巾。
“没什么……看到大家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两句，我自己也颇有感慨而已……要是我的阿瑞还活着的话……”
她转眼来看向居棋诺，假装刚与他对上一眼。
“应该……也有诺诺这么大了呢。”
她的悲伤似乎一瞬间牵连到了一整个宴会，除了对居芸心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因，其他人都万分沉默。
但居棋诺非常适时地就在这一瞬的沉默中站了起来，并把自己的椅子收了进去。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吧，五姨。”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许是饰演出来的，但至少要比之前居项栋的笑要真实、有感情得多。
居芸心没有拒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居芸心的存在与不存在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似乎都不太重要，仿佛刚才的一瞬间的沉默，只是乌鸦们刚好在同一时间到达了说话的同一频率，需要一瞬间的休息。
“今天的饭菜很合胃口，谢谢二哥。”
居棋诺离开之前不忘冲居应笑了笑。也许感谢是假的，但对于饭菜美味的夸赞倒是真的。虽然花着本该属于他的钱，但偶尔这么一顿奢侈能让自己也吃到，倒也不算太亏。
只是不能再让居应这么花费下去了。
毕竟居氏集团，他早已交付给其他人。
“因，跟在座各位说再见吧，送完五姨回家，我们也要回庄园去了。”
居棋诺说完这句，就扶着居芸心出了门。而收到准确命令的因总算有借口从这不适应的环境中逃离，他恨不得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与居棋诺的安排，他还是一一打了招呼：“居隐山、居项栋先生，居楹小姐、居应先生，以及一直没有说话的居淋小姐……我们先行离开了。不打扰大家，大家继续。”
他十分自如且优雅地说完这一连串，甚至离开饭厅、关上饭厅的门之前，还与那位甚至要比居芸心还没有存在感的居淋对上了一眼。
居淋，目前居项栋唯一的女儿。
关上门后，他的嘴角暗暗地勾出一抹轮廓。
直到走进地下车库，直到坐上车座，直到车子终于驶上马路前往回家的归途，车上的三人才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临上车之前，居棋诺让因用公司新研发的防监听监视仪器扫描了一遍车体，确认了没有人对车动过手脚，车内谈话空间安全，才继续用了这辆车。
要不然还得把车送去临时检修，事情会变得麻烦很多。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完全安全的空间，可以和居芸心说一些只有他们才清楚的事情。
因开着车充当着司机的身份，而真正需要谈话的是居棋诺——临时的离开与提议送居芸心回家，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与居芸心之间相互合作许多年所养成的默契。
“五姨觉得今天晚上这场闹剧怎么样？”
居棋诺饶有兴趣地开口提问，他不认为今天晚上讨论到孩子血脉的事情，会让居芸心感到不适。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情，居芸心都一个人挺过了。
果不其然，居芸心收起了原本还在饭厅时候的温顺模样，眼底慢慢露出浅浅的狠厉颜色：“我不做评价，只是觉得因的弯拐得比你要好。”
“谢谢。”因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赞赏。
“我并不是在夸你，我只是感觉在你的身上犹如看到了我自己。”居芸心指出这一点。“虽然有这么一层私生子的身份在，但能够不在意地提出，甚至是自揭伤疤……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你会大有所为的。”
“所以我才要说谢谢。”因再次道谢。“不过听您这么一说，看来您身上的故事比我要丰富不少。”
居芸心挑起眉头，看向居棋诺：“诺诺没有跟你提到过我的过往吗？”
因微微摇头：“家主一般不提盟友的相关。”
居棋诺也认同地点点头：“这是原则与底线。”
“好一个原则与底线。”
居芸心满意地看着居棋诺，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早逝的孩子一般大的侄子，似乎越来越像那位不在乎自己身份的大哥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自揭伤疤自爆短处，简单地给你说一下吧。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是盟友。”
居芸心开始了她的讲述。
她的故事与豪门世家的故事里那些私生女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居家一开始只有两个孩子——也就是居铭染与居望椿，他们两个是异卵双胞胎，同时出生，却长相不同。但早期的居老爷子风流成性，为了留住这位居家掌家人，居铭染的母亲又另外生下了居隐山与居项栋，分别都是与前一胎相差三年。
只是就算生多少孩子，也没办法让居老爷子回心转意，风流成性的人怎么可能一时间就被孩子绊住脚跟，更别提他的家产雄厚，根本不缺养这几个孩子的钱。而面对成天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家里的老女人就显得人老珠黄没有吸引力了，自然也就更不会在意家中的情况。
很长一段时间里，居家中都是死气沉沉。
直到居老爷子有一天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莫名其妙的带着病的女人，她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带着八个月大的身孕走进了居家，并开始在居家里生活。
她就是居芸心的母亲。
其实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不清楚居芸心到底是不是居老爷子真正的血脉。但当时当家女主人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她心善到了极致，只留意到了拖着病体怀着孕的女人，只顾着照顾那个女人，甚至把一开始盼望着丈夫安稳下来的愿望，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可惜，女人最终还是难产而死。而她生下来的孩子甚至早产两个月——也就是说，在居家住了没多久就生产了。
居芸心就这样带着病出生了。
当时几乎整个居家都不欢迎她，反抗得最强烈的是居隐山——他从小到大都像是缺根筋，但当时的他也只有六岁，就算是有坏心思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最年长的两个孩子，居铭染与居望椿，却对着这么一个最终艰难活了下来的妹妹抱着偌大的欣喜。
一个是因为延续了母亲的善良与单纯，对于又多了一个妹妹而感到快乐；另一个则是延续了母亲的共情与心疼，对于妹妹与自己一样出生带病而感到可怜与惋惜，又另多了一点珍爱。
所以居芸心其实是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氛围中长大成人的。
当家女主人并不嫌弃她的出身，大哥和二姐也从来没有猜忌过她、对她表现出不满，甚至在之后出了那么多的丑闻后，他们也还是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对她进行维护，用最响亮的声音保护她、支持她。
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着他们啊。
居芸心说着说着感触起来，却并没有落泪。
提到出了许多丑闻——她继续往下说——对于一个极度有钱的豪门世家来说，这些丑闻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发生在私生女身上的丑闻，就更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甚至根本影响不到。
但这个私生女不是普通的私生女，她从未被家族刻意隐藏，甚至因为有着当家女主人与大哥二姐的爱护，她多次以正式的居家人的身份出现在重要场合，就连一开始不愿意接受她的存在的居老爷子，最终也被迫于居铭染与居望椿的强硬态度，特意开了一个公开记者会，向全社会承认了她的居家小姐身份。
而正是因为有这样正式的身份，才算是重大丑闻。
十九岁生日那年，她在生日宴会上莫名失踪，后来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居家仓库，经医院确定，是被人陷害设计，做了那种事。
她处于舆论风暴的顶点，在高台上迟迟下不来，就算是有大哥与二姐在身后拉扯，那时的她也铁了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最后，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才终于听进了大哥与二姐的劝慰，从高台之上缓缓下来，闭上双眼，封闭双耳，再不去管门外的风暴，安心养胎。
她的这一胎到六个月的时候，居老爷子突然发布了公章继承权争夺赛——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无论家里有多少人愿意接纳自己，她的父亲也还是没有把她放进眼里，把她当做家人一般都存在。
但大哥与二姐一定会夺得最后的冠军的，她相信这一切。
于是她也像当年自己的母亲那样，拖着病体，怀着这个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孩子，一直坚持到了赛事最激烈的时候。
那个时候甚至连当时原本该最闲的大哥也忙不过来探望她的情况了，最终她独自一人在产房中嘶吼，孤独地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她的阿瑞。
“只可惜，阿瑞由于也是早产，又与我一样天生带着病，所以即便是大哥与二姐一起帮忙的悉心照顾，也没能活过太久。在十五岁那年，他最终因病导致全身功能群组机能退化，与世长眠了。”
居芸心说完了自己的故事，闭上的眼睛终于睁开。而这一时，她的眼睛更为清明，也更有力量。
她微微笑着，仿佛在嘲笑这个世界的愚蠢。
“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个没有丈夫、死了孩子的孤苦女人，可能一辈子也只能畏畏缩缩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孤独终生直到病死、老死……”
“却不知道，大哥临终之前，还给了我最后一样保护我的东西。”

第033章 公章的下落
听到居芸心提到“保护”，因下意识地就趔趄了一下，以至于脚下没留意到实际情况，一脚踩了一下刹车，连车身也跟着趔趄了起来。
不过居棋诺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因愣神踩的这一脚刹车，还让他提醒了一句。
“因，开车注意着点儿，我们俩倒是无所谓，但五姨还在车上。”他话说得轻巧，倒也不像是说给居芸心听的。“反正我剩下的东西基本也都准备好了，就算是离开也能洒脱许多。”
这话倒是吸引了居芸心的注意：“怎么，我亲爱的小侄子，你这么一说听起来，倒像是根本不担心死活的问题。真的有这么洒脱吗？”
居棋诺没说话，只微微点头轻笑。
居芸心挑起眉头来，望向窗外：“哦……这样啊。那现在居氏庄园里面那个姓边的小子呢？他对你来说也不甚重要吗？”
“他的东西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居棋诺笑着点点头。
“毕竟我早预料到他容易轻信其他人，能不能把我认出来这件事，本来也是一个未知数。与其让他自力更生完全自给自足，不如我搭把手帮个忙，要来得更快一些。”
“家主……您这话像是，早就知道了居女士是……”
因重新平稳地开着车，听着车后座两人的对话，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
居棋诺惬意地耸了耸肩：“嘛，公章的寄存者，我好歹是见过一两面的。五姨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我们之间也并不是从来没有过联系，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五姨，居项栋还有在继续参与这场比赛吗？”
“哦？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居芸心转脸回来看居棋诺，两双碧绿色的眼睛对上，像完全一致的祖母绿宝石。
“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不过我猜，他可能是安排了居淋去做这件事。”居棋诺摇摇头。“毕竟，居项栋能够参与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这一辈的争夺赛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有机会参与才是。但他过于自信，又让我有些怀疑……”
“你可以自信一些，诺诺。”
居芸心肯定了居棋诺的想法。
“居淋……她的存在感也很低，那究竟是刻意的伪装，还是个性使然，我不清楚。毕竟她的过往也有些太过离奇。”
居芸心想着想着笑了出声。
“其实如果不是大哥和二姐真的很好，这场比赛我一定是个非常公正的裁判，甚至不会把自己放在幕后的位置，而是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即便遭受到的伤害可能更多更明显，但受到的保护也会更多。”
“好在，你和大哥、二姐的性格很相似。这也让我觉得我至少没有押错宝。”
这话倒是激起了居棋诺的兴趣：“五姨把宝押在我的身上了？可我这一辈好歹还有这么多位呢？”
“虽然居老爷子的做法我并不赞成，但大哥的做法是早就已经有所定数的——他把公章交托给我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我可以完全跟随喜好与本心。”
“而您是选择了我吗，五姨？”
居棋诺好像有点激动，眼睛亮亮的。
但居芸心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你自己。如果你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一心只想着复仇，那居式集团就算真的到了你的手上，也会像到了居项栋手上一样糟糕。”
“是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居芸心把手交叠起来，姿态优雅，连居棋诺都觉得应该给她上一杯好茶。可惜这辆车子不是那种各类功能都具备的车，最多只能给她掏一瓶矿泉水。
但能够得到公章寄托者的欢心，也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毕竟这种事本来就需要运气加持。
那么趁现在多了解一些其他人的事情，是不是也会更容易一些呢？
抱着这般狡黠的心理，居棋诺开口进行了询问。
居氏庄园里，晚饭刚结束，边易就回房间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阿尧给他发了短信，说收集到了一些相关信息，不过文件太大了，所以只能用电脑发给他。现在，那些边易他自己所需要的文件，都已经发到他的电脑里了。
迫于想要尽快了解到整件事的全貌，边易连饭都没平稳地好好吃，就迅速解决然后回到了房间。
这个时候居棋诺和因都不在，朱莉也没其他的办法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没有人能弄明白他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些什么。
看到了那几个大文件，边易迅速进行了下载。
下载速度虽然还可以，但文件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下载下来的那半个小时里，边易都只觉得煎熬。
他终于打开了文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句话——
居家上一辈五个孩子的名字，以辈分分位排名分别是——居铭染、居望椿、居隐山、居项栋、居芸心。
这居望椿他倒是知道，但边易一直以为这个出现在那两个日记本里的“望椿”二字，是居家五子之外的另一个人，但没想到“望椿”就是日记里提到的“二姨”本人。
边易继续往下翻。
居家上一辈五个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分别是居铭染的儿子居棋诺，居望椿的大女儿居之绛、小女儿居之玬，居隐山的双胞胎姐弟居楹、居应，居项栋的女儿居淋，以及居芸心的儿子居瑞。
按辈分分位排名，分别是——居楹、居应、居之绛、居淋、居瑞、居棋诺、居之玬。
其中，居之绛因病死于三年前，居瑞因病死于十二年前。目前，居隐山与居项栋之间存在一个外流血脉争议，二十五年前两兄弟一并对一名女子进行强制行为，最后女子怀着身孕离开，是否有将孩子生下，目前内容存疑。
五个孩子中，其中居铭染与居望椿是双胞胎兄妹，剩下的三个孩子都与前一个辈位相差三年，其中，居芸心是私生女，当年由居老爷子亲自带着外室女子回家，是否属于其亲生血脉，目前未知。
五人之中关系还算融洽，关系最好的是居铭染与居望椿两兄妹，其次是他们都很照顾的居芸心。不过居芸心在十九岁生日当晚失踪，而后被发现晕倒在自家仓库，有受伤痕迹，并且与未知男子发生了被强制关系，这件事导致居家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受到了一定的舆论动荡。而居芸心这次怀孕，在后来生了下来，并取名居瑞，也就是居家本辈的第五位孩子。
居芸心怀孕六个月时，居老爷子突然宣布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开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相当于是不愿意承认居芸心的身份与地位，所以不希望她参与这场争夺赛，也并没有想过有要把居氏集团交给她的手上的可能。
居瑞早产一个月，正好是公章继承权争夺赛最火热的时候。
居铭染对南家本家都不看好的新出服装设计师南玿英进行大手笔投资、追捧，南玿英不负众望，短短三个月拿下全球最高等级奖杯，一个月后带着自己的作品开始在各个地方的时装周频繁出现，并迅速登上各大时尚新闻杂志。“南玿英风”在这半年之内席卷全球，而居铭染投资的南玿英给他带来了不止两倍的利润翻倍，居家也自此，开始在设计行业步入一个新的高峰。
居望椿本分参与比赛，并加入了公司监制策划部门，用尽自身所有学识投入居氏集团的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并与居铭染进行合作，高新技术与服装科技的发展在当时几乎是居氏集团全国领先。但后来在比赛结束的尾声，粗略估计是结束一个月之前，居望椿莫名病发，开始需要大量治疗时间的投入与大量药物以及药品科技支撑，先前赚回来的钱没多久就花剩了本金，最终不得已退出了比赛。
而居望椿病发后三个月，居家夫人因为照顾女儿过于劳累，最终心肌梗塞过劳猝死在家中。
居隐山中规中矩，没有太多亮点与闪光点，也没有太多给人感觉有效的方面。但那段时间他的岳家靠着他的争夺赛参与一路发展顺风顺水，以至于直到现在，居隐山都对他的岳家有所忌惮。
居项栋，同样也是中规中矩，却比居隐山要更优秀一些，事情的管理能力也很强，在公司中从基层开始做起，只花了四个月就因为能力过于出众、完成了许多大单子而晋升到地区总经理，当时到尾声的时候被视为是最大继承可能的角色。不过最终资金结算的时候，没想到比居铭染少了两百万，最终输了比赛。
而居芸心因为怀有身孕，全程没有参与。
边易一口气看完了全部关于居家以及居家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的相关，正在自己脑袋里对消息进行消化、思考，朱莉就敲了敲他的房门。
“边女仆长？少爷回来了，快去准备一下热水让少爷安排洗澡休息。牛奶也可以开始热了。”
朱莉并没有留太多话，也许是居棋诺也并没有留太多话要转达给边易。
剩下那些内容也不是一时间就能看完的，能够吸收完这些，之后工作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思考，也许也能找出很多线索出来。
边易叹了口气，关了电脑好好改了一个新的密码然后收了起来，回应了一声，出了房门。

放好洗澡水后，边易去给居棋诺热牛奶。
从他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之后，每天晚上热牛奶这件事都交给了他去做，但基本去送牛奶都不是他去做。边易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甚至是存疑。
自从发现自己对居棋诺表现出十分上心的态度，边易就有在注意这件事。
牛奶热好之后，一直都是女仆摩西送去给居棋诺喝的，而且摩西每次都要看着居棋诺喝完，把牛奶吞了下去，还要与居棋诺说上两句话才肯离开。
偷偷观察到了这件事后，边易更怀疑这件事了。
于是边易决定今天晚上跟踪一下摩西——不过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发现，毕竟他对摩西没有过了解。
也是奇了怪了——阿尧当初给了不少同事的详细资料，连朱莉是特招进来的贴身守护这样的消息都调查出来了，却没有给他详细的摩西的资料。
仔细想想，没有给详细资料的女仆，好像还有另外两个——摩西之外，还有贝琪和萝丝。
边易大胆猜测这几位有可能都是阿尧安排进来，对他人身进行保护的帮手，所以没有给详细资料。毕竟不需要嘛。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大咧咧地想了，边易也还是没办法完全保持信任状态。
这晚，他热好了牛奶，交给摩西的时候，嬉皮笑脸地对摩西耍起了闹。
“摩西姐姐，要不今天晚上还是我去送吧？你也是知道的，我实际上就是因为倾慕小少爷才来做女仆长的，你就给我制造一下接近小少爷的机会嘛，好不好？”
边易的嬉皮笑脸也算是好用的——平日里，他要和其他女仆调班，通常只要嬉皮笑脸故作撒个娇，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但这次不一样。
摩西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得就像根本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声音发寒地开口：“边女仆长，这件事我不能让给你来做，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工作。”
“可是摩西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平时又不能跟着小少爷到处跑，也不能一直待在小少爷身边，我能见他的机会少得很，我就只是想，多靠近一下小少爷嘛，求求你啦！”
边易顶着一张俊脸凑上去，却还是被拒绝了。
摩西拒绝得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情感，丝毫不拖泥带水：“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做。”
她端着牛奶离开了厨房，走路的方式有些机械，甚至离开的时候还莫名喃喃了一句“人类真是麻烦”这样的话，让边易顿时警惕了起来。
——摩西，难道是机器人吗？
想到摩西说话没有感情，也不会笑脸相迎，像个面瘫一样看不出表情，走路甚至也十分机械化的样子，边易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边易小心翼翼地跟着摩西，跟在她的身后，距离开大概三五米左右的距离，每当摩西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就找借口或者找东西把自己隐蔽起来。
但更奇怪的事情是，他就算是把自己隐蔽得严严实实了，摩西也还是会发现他，而且非常精确地能够知道他的所在位置，还很清楚那个人就是他。
边易越来越觉得摩西是个机器人。
直到最后摩西来到居棋诺的房门前，终于没有再发现他，边易才看见摩西冷着一张脸，把牛奶递到了居棋诺的面前。
“请喝牛奶，六少爷。”
摩西不仅没有面部表情，还直接喊居棋诺为六少爷——边易思索着这样的称呼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才会这样说出口，想来想去什么也没想到，但某一刻灵光乍现，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在居棋诺回来之前看的那份阿尧发来的文件。
——居棋诺在居家的排行是第六位。
因为是所有这一辈的孩子里最小的男性，所以被称为小少爷。另一位最小的女性居之玬，则是被称之为小小姐。
但一般情况来说，大家不都是会称呼居棋诺为小少爷吗？正是因为没有辈分地位使然，才让许多人都认为，居棋诺一定是受尽了居家的宠爱。
但有人以他的辈分地位称呼他——摩西到底是谁的人？
不过这件事来不及思考，因为居棋诺把牛奶当着摩西的面，也当着隐藏着的边易的面，全都喝完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居棋诺喝完，与日常一样跟摩西聊了两句起来，但看着摩西这副模样，就往更偏的地方猜了猜。
但没想到他猜对了。
摩西勾出一个分外诡异的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下对话连藏着的边易也彻底听不见了，能听见的就只有居棋诺一个人。
“六少爷，你得看好姓边的那小子。”
居棋诺脸色微变，不过只是微表情上的变化，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他隐隐咬着牙反问：“告诉你背后的主子，别想着动他。你们利用他也利用得够多了吧？还想怎么样？”
摩西低笑着不说话，只是端着刚开始承着装牛奶的杯子就离开了居棋诺的房间门口。
看到这一切的边易躲藏着一句话没说，却被居棋诺一眼发现，视线投了过来。他黑着脸，声音带着一点儿不满的情绪：“边女仆长，你别躲了。”
起初边易还不想承认自己躲在这里，直到居棋诺亲自下来，站到了他的背后，边易才缓缓转过身来，尴尬地笑了笑。
“小、小少爷……”
毫不意外地，居棋诺把边易“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喝茶”。
说是“喝茶”，实际上也只有边易被请上了茶——居棋诺甚至真的给他上了一杯好茶，像是生怕今天晚上他能睡着，还刻意让人安排了浓度比较高的红茶。
边易一边抿着茶，一边打着哈哈。
但居棋诺并没有打算放过边易这次的行为，他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但边易弄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刚才摩西对他说的悄悄话呢，还是因为自己偷偷藏起来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呢？
想着想着，边易十分顺口地“吸溜”一口。
而居棋诺朗朗开口了：“不知道边女仆长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这是想干什么？我看，边女仆长跟在摩西的身后，好像已经跟踪了很久了的样子。怎么，边女仆长是喜欢摩西吗？”
这话差点没让边易一口气把刚喝下去的茶都吐出来。他感叹于居棋诺强大的联想力，但不敢吐槽出来，只能疯狂地摇头。
“不不，不是这样……是另外有原因。”
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跟踪摩西的实情告诉居棋诺，居棋诺就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居棋诺开口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了起来。
“另外的原因？边女仆长倒是可以说说看。”
他刚说完，眼皮子似乎就开始打架了，上下合了好几下，但还是硬撑着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