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病毒很快就侵袭了人体,在当时实验室之中的许多人都感染了这一病毒,并因为没有抗体、没有解决办法与缓解药物,几乎都在两个月之内逐渐死去了。
当年这件事由于居氏集团处于新新位置且地位重要而被压了下去,而随着越来越多年的变化,这件事情也慢慢没有人记得了。
然而这件事很快就有了新的转折——居铭染。
“居铭染?!也就是说……您的大哥、小少爷的父亲?还是说只是同名同姓?不对……居老爷子的孩子又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病毒?”
边易表示惊诧,但居芸心摇摇头。
“并不是同名同姓。也许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一个极度心理扭曲的疯子,却不会想到,他会决定用自己的孩子进行实验。”
是的——居老爷子用自己的孩子进行实验。
如一般理论猜想,新的病毒的产生又或者是发现,如果没有已知药物得以抑制、解除,那么在极大的数据之中,一定有人能够对它产生抗体。
而那样的人,就会成为这一种病毒新的研究进度,并且能够大力提升公司的知名度。
“我不理解,也不明白……居氏集团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成为国内的大公司了,他完全可以去认真研究一些人们需要的,但如您所说,萨里科斯这一病毒连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名字,以及它的缓解药物迷莫罗,非制药专业的学生可能都难以接触到,我也只是因为家里曾有过制药行业的涉猎才……”
边易的疑问在居芸心转过来的那一眼时瞬间堵在了喉咙里。居芸心的眼睛是浓浓的黑绿色,仿佛深渊的凝视,危险到极致。
“边易,我刚刚说过,我的父亲,是个疯子。”
“正因为他是个疯子,你才不能把他的思维与普通人的思想进行一并放置。就连普通人都知道,精神病人到了一定的严重程度都应该留在精神病院进行治疗,避免伤害到其他人,那么他这一异于常人的疯子,自然也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想他了。”
她的眼神恢复平淡,又继续开口陈述当年。
疯子居老爷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想法,某一天,他从实验室冲回了家里,二话不说就把家中的两个只有六岁的孩子通通抱走。如果不是居夫人一直阻拦,他可能会把老三以及刚出生的老四也抱走。
但无论居夫人如何制止也没有用,因为在那一年后,居老爷子偷偷地从实验室里把“实验之种”带回了家,给每一个孩子都注射了“实验之种”。
“居夫人发了疯一样质问父亲,问他明知道‘实验之种’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样,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手。而居老爷子的回答是——制造出,引发出,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
居芸心沉默良久,慢慢地,又扯出来一个嘲讽的笑容。
“其实我进入到居家,被居夫人接纳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年了。那年我五岁,我的妈妈苦苦哀求了父亲,最终把我带进了居家。我们都以为居夫人会喊人把我们打出去,但她没有。她看着孱弱的我和我孱弱的生身母亲,平静地把我接纳了。”
边易仔细地听着,慢慢地思路清晰了。
正是因为自己的孩子都被注射了“实验之种”,变成了实验品的“怪物”,所以看到了还算正常的居芸心,才会选择接纳吧。
毕竟,她的四个孩子,一个都没能逃脱。
“你是不是以为居夫人接纳我,是因为我是居家血脉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注射‘实验之种’的人?得知我的哥哥姐姐们经历过的事情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我体内的‘实验之种’彻底爆发,呈现了出来。”
居芸心目光往低处放,略略失落着。
“当居老爷子发现,‘实验之种’只能靠人们亲自吞下,或是血肉接触,才能进入到人体触发其效力时,他的反应是失落。然后,是更为疯狂的研究。”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被‘实验之种’侵袭,实际上他是最早的那一个,也是被‘实验之种’潜伏得最久的那一个。久到……久到他对我的妈妈下手了之后,妈妈感染了,连带着肚子里的我也感染了,才猛地发现了这一事实。”
边易有些不忍:“所以,您……”
“所以,我的妈妈其实不是病体,我也不是因为早产而带出来的病。我是因为妈妈病了才早产,是因为居老爷子身体里有‘实验之种’的残留,才变得脆弱。”
“让居夫人失望了,我一直都是实验品之一。只是这件事连居老爷子一开始都不知道而已。”
“不过,萨里科斯事件有一个反转。”
她又抬起眸子来,但这次并没有盯着边易看,而是转头看向了走廊的另一端尽头。
跟着因和朱莉来的边易清楚,那是居棋诺所在的诊治病房。治疗人员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也还没有出来。时间拖得越久,可能就会越危险。
但居芸心看着那个病房的方向,眼底似乎流转着什么。
“大哥他……并没有感染萨里科斯。”
这句话从居芸心的口中淡淡地说出来的时候,边易先是跟随着一并心里平淡,但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他却是满面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盯着居芸心看。
不过居芸心没有看过来,她还在盯着那个病房看,语气也还是淡淡的:“你没有听错,我的大哥,诺诺的父亲居铭染,他没有感染萨里科斯。他是五个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感染萨里科斯的人,无论检测了多少次——每一年,我们的父亲都会为他安排上百次的体检、抽血、检验以及血液玻片,都没有从他的身体里发现任何一点‘实验之种’的痕迹。”
“大哥去世前一周的周四还去做了一次检查,直到那一次,他都依旧非常健康,没有一点儿被侵袭的痕迹。”
“父亲起初以为,他只是一个间隔体——也就是将萨里科斯病毒作为隔代遗传的中间体,却没想到新生的诺诺,也从未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父亲开始真切地研究起了大哥。”
“我们明面上所见的,父亲对大哥的爱护有加、极致偏爱,那都只是因为,大哥有可能成为他唯一的摇钱树,以及他的计划唯一得到实现的对象。”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太疯狂——至少边易被重重地吓了一跳。
他很难想象在那五个孩子之中竟然还有在萨里科斯之下依旧存在活跃的例子,而且竟然还是居棋诺的父亲。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那这样的话,小少爷是不是也会是不易被萨里科斯感染的体质?”
这下,是居芸心长久的沉默。
她打开了这一个房间的门,走出了房间,往居棋诺所在的病房走去,站在门口前,盯着头顶上那枚“急救中”的红灯沉默许久。
“边易,你觉得,诺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体质的话,为什么今天会突然间因为‘实验之种’而病发呢?”
她的眼睛里是复杂的情愫,看着那盏红色明亮的灯,仿佛在穿越着时空看许多年前的、异常混乱时期的居家。
完全没有任何病发表现的大哥被父亲强硬抓走,带进实验室里进行亲自看护就是五年,五年之后再被放出来的大哥,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大哥了。
虽然他还是很体贴地照顾着家里的每一个兄弟姐妹,但是居芸心看得出来,大哥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恨”的存在。
她把目光收回来,看向边易。
“他已经被投毒太多次了,边易。这次终于成功的原因,只是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而已。”
“就连大哥都被改变了……他又能强撑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第041章 真正的抗体
听居芸心说完这一切,边易顿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公章绝对不能流落到居项栋的手里。
“但是,为什么后来你们明知道居老爷子在做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举报他?”边易还是提出了这一疑问,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们明明可以有摆脱这一切的机会,却没有去把握吗?”
“不……不是这样的……”
居芸心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度过的,但萨里科斯在人清醒的时候发病,相当于是那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药。与其说萨里科斯是一种新型病毒,说它是新型毒药也不为过……”
“当年除了大哥没有反应,其他所有人都被萨里科斯折磨着。我们的父亲丧心病狂,他不仅把我们都当做实验品,还安排了护卫保镖对我们进行看管。说得好听,那叫看管;说得难听,那是在记录实验过程。”
“我们的父亲以我们的身体状况作为拿捏,让所有人都把事情隐瞒下来,否则就不给我们缓解用的迷莫罗。”
她说着说着,突然嗤笑了一声。
“虽然他的做法非常没意思,但他确实成功了,没有一个人敢背叛他,就连根本没有反应、可以说是不被威胁的大哥,也都因为这件事在我们身上的表现,而放弃了主动举报的机会。”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居项栋也是。所以公章……绝对不能落到居项栋的手中。”
居芸心的眼神变得阴寒且具有尖锐性起来,边易在一旁看得浑身起冷意。
“我听因和朱莉,还有我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说公章是有寄存者的存在?为什么不直接去寻找寄存者,向他将公章收入囊中,而是要经过这样的考验?”
他的问题问得还是很有意义的,但居芸心没办法如实告诉他。
因为寄存者的存在,除了按照标准选出来合格的居家继承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责任——督促所有的参赛者完成上一任继承者的要求。
居老爷子传给居铭染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另外的要求,但居铭染把公章交给她,让她接手公章、保管公章的时候,却提出了个难如登天的要求——无论是谁继承,都必须要完成萨里科斯的实验。
也就是——完善萨里科斯的整体系统,成功制造出解药。
想来,居铭染应该也有被萨里科斯折磨过,才会有这样的强硬要求。但是为什么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呢?也许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
如果连诺诺也没有完成的话,那居氏集团就是你的了——居铭染当年把公章交给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他无比信任自己的这一家人,即使并非同一所出。
居芸心感慨颇深地发起了呆,没多久,又把思绪从大老远的地方扯回来。
“这主要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寄存者到底是谁吧。”她终于像是放松一般露出一个笑——纵使边易看得出来她已经非常疲惫,这个笑也只是表现给别人看的。“要是能知道谁是寄存者的话,寄存者将会变得很危险,不是吗?”
她说得对。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谁是寄存者了,那么这场争夺赛将会失效,有心者会去算计寄存者,甚至是用极端手法把公章抢过来——那这样的继承不仅仅会有很高的风险,也会让寄存者的生命安全无法被保证。
“也有其他人问,公章继承权争夺赛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一开始,这样的比赛只是为了能够挑选出更加优秀的继承者,保证家族产业以及公司能好好运行下去,但从父亲传下去的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研究萨里科斯。”
“大哥的愿望,也是希望诺诺能够研究出彻底根治萨里科斯的药物。只有这样,萨里科斯才能被彻底消灭而不会威胁到人。”
居芸心明显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急救病房顶上的红灯突然灭掉了,主治医生和治疗记录护士缓缓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们大汗淋漓,几乎浑身上下都像个水人,却面露喜色。
“居五女士,安全了,少爷安全了!”
主治医生兴奋到连话都说不全,甚至因为过于劳累还在一呼一吸地大口喘气。居芸心本想让他慢慢来不用着急,甚至可以喝一口水再继续说,没想到他竟然过于激动,当场因劳累过度昏了过去。
一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主治医生扶到座椅上让他先平躺休息,做完这一件忙乱的事情后,原本待在主治医生身边的记录护士把怀里的记录册交给了居芸心。
“居五女士,这次抢救非常成功。我们花了很多时间,但实际上更多的情况都是少爷自己的体内机能把问题解决掉的。虽然少爷已经经过了很多次这种情况,但我们兴奋的不是少爷又一次挺过了,而是这是少爷的第二十次被投放‘实验之种’却连迷莫罗都不需要就恢复了正常。”
“居五女士,少爷的体质,很可能就是彻底解决萨里科斯的唯一抗体和秘密!”
“唯一抗体……”边易听着听着,突然喃喃起来。
“是的。当年,我的家人就是一并研究萨里科斯病毒的成员,他们都感染了萨里科斯,而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注射而逃脱的孩子。当年,我的父母告诉我,他们的实验预计数量是被投放十六次依旧保持正常与健康,而少爷已经二十次了,身体机能没有一点儿损伤,精神状态也很好。”
“这是奇迹……”就连居芸心也在喃喃。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全部思绪:“不,这不一样。诺诺的身体是他自己的,没有人有资格私自夺取诺诺。”
她这话说得万般愤慨,但下一秒,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朱莉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居五女士,居项栋来了。”
这个消息就如晴空霹雳,就连那个小护士也开始紧张起来。
因从居望椿所在的病房里走了出来,与瑞瑞安交替了看护位置,站定在居芸心面前,神色严肃:“让朱莉送您回去吧,不会有事的。这里,还有居项栋,就交给我。”
“对,交给我们。”边易也凑了一句。
但下一秒,他就被因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行,你必须立即就回居氏庄园!居项栋所在的位置,你绝对不能出现,也不能被他察觉。”
虽然边易不太愿意,但因说得没错。
居项栋对边家出过手,他做的资料调查一定比所有人都要清晰、完整,甚至有可能他在居氏庄园里做女仆长的消息,也早就通过摩西等人得知了。
而他一直没有动手……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居氏庄园里,而他由于被居棋诺警告了不允许进门,所以一直没办法亲自下手。
而且,如果他死在了居氏庄园,这也就代表居氏庄园变得不干净了起来……庄园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是居项栋一直在觊觎的,否则他不可能这么久了,都没有对他动手。
当然,这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单想。
这些想法要是让因或者朱莉知道了,他们一定会给他狠狠地翻一个白眼。
不过时间不多,边易与居芸心也没打算继续待下去,更好在这家私人医院与其说是别人的私人医院,更是居棋诺星和集团手下的一家企业,居棋诺给熟悉的人留下了不少的暗道。
于是,由居芸心为领头,带着朱莉和边易,就进入了暗道,往楼下停车场走去。
病房里,居棋诺还在熟睡着。
因透过玻璃往里看,与从隔壁病房中探出了个头来张望的瑞瑞安对上一眼,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居项栋毫不意外地从电梯中走了出来,直接走向了这个方向。
他先是停留在居望椿的病房前,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两眼,与瑞瑞安对上一眼,被瑞瑞安那双尖锐的眸子瞪了一下,也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
“瑞瑞安,难得四叔来一趟,你不出病房来迎接一下四叔吗?”
他像是打着哈哈,但瑞瑞安丝毫没有心情理会他。瑞瑞安顶着两个黑眼圈,一个多小时之前她还非常疲倦,但现在已经精神非凡。
“不了四叔,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趁我一个不注意,再给妈妈下一次毒。”她说得咬牙切齿,就像要把居项栋生吞活剥。“四叔自己也小心点儿,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会被投毒,接着被强制发作。”
她说得很是凶恶,但居项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只是轻蔑地又笑了一声,就往居棋诺的病房那边走去。
只是,因就挡在门口。
居项栋站定在因面前,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对因观察了许久,蓦地啧啧称奇:“嘶……你说,明明是我的孩子,我的体内也有萨里科斯残留,怎么你就没有事,比我大哥还要健健康康的呢?”
因没有被激怒:“因为恶人自有天收。”
他这话倒是引得居项栋大笑起来。
瑞瑞安与因都被这大笑惹得警惕起来——不知道这个疯子接下来又会做些什么。
如他们所想,居项栋确实有了新的动作。
电梯里突然涌出来一群黑衣人,他们全都一副打手的模样,站在居项栋身后严阵以待。而居项栋似乎对这场闹剧非常感兴趣,他投了一眼去看病房里还在昏睡的居棋诺,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不枉费我投了这么多次‘实验之种’……我的侄子真的有奇怪的身体机能血脉吗?”
他又转过头来笑。
“如果不抓去研究一下的话,是不是有点浪费?”
“锁好门!”
因冲瑞瑞安低声怒吼一句,瑞瑞安皱紧眉头,并没有被吓到,但是很听话地转头进了母亲的病房,并迅速锁上了门。
而因则是瞪着一双眼睛,他像是快要把自身的愤怒实体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站得笔直,看着眼前的这一群黑衣人。
虽然这里有六位帮手,但因还是没有信心能把这里的所有人都解决掉。更别提这都是居项栋带来的——也许他早就料到了今天会有这样的局面,就等着这个时候的出现,等着把居棋诺带走。所以这群黑衣人打手,应该都是一群打架的好手。
他不敢去赌这群人的实力强度,毕竟他的背后就是还在昏迷中的居棋诺。
而居项栋则是悠然地从一旁的护士前台处顺手捞来了一把旋转办公椅,舒适地坐上去,惬意地看着对面浑身都警惕起来的因,露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手掌前后一摆:“不用等了,上就好啦。”
他一抬手一点头,这群黑衣人就冲了上前,毫不犹豫地就盯着因要冲着他打。
但他们似乎忘了,这场上还有六位居棋诺另外请来的专业保镖兼打手,要去打因,还得先过他们这一关。
于是黑衣人们与保镖们混杂在了一起,走廊里顿时变成了大混战的现场,而尚且没有受到攻击的因,以及主导这一场居项栋,他们留在原地,一个悠闲万分地看着整场闹剧,一个警惕地站在原地等着战斗随时开始。
他们在观察着对方,同样也在被对方观察着。
一共十三个黑衣人——因在这段时间里数了数。但他们这边没有对方有优势,那群黑衣人,来的时候手上都带了若大若小的武器,武器最大的人携带来了根钢管,最小的只有手里的指虎。
但他们这群人只是赤手空拳,顶多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有一块电击器,但几乎在这场打斗之中派不上用场。
因甚至根本没考虑过要不要和居项栋讲一下道理谈一下心,试图说服他之类的。
说服他?那是与虎谋皮。
所以因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让瑞瑞安赶紧进病房锁好门,也是为了避免居项栋会发起疯来对居望椿也动手——谁能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毕竟当年居淋家里的事情……
没时间想更多了,因为对方明显都有备而来,他总不能也跟着一块赤手空拳。于是因四下寻找,想找一柄趁手的武器,或者不是武器,能让他当武器来用也可以。
但医院里大多数东西都是安全到极致的,尤其这种私人医院,为了更好地服务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属,一些没必要的东西甚至都不会出现。
例如不锈钢钢管扶手,就会被换成塑料的。
根本没一点儿杀伤力啊……
因正纠结着接下来该怎么继续,余光一瞥,竟发现病房里的居棋诺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居棋诺先是缓缓坐了起来,他似乎在慢慢适应身体的状况,萨里科斯让他感觉有些痛感过后的麻木,以及周围环境改变产生的不真实感觉。
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适应能力自然也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于是像是很快就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认出了这里是星和旗下的医院,以及猛地一转过头来,与神色急切的因对上了一眼,脑海中的危险警报在一瞬间响彻云霄。
而他迅速下床,在病房里慌乱地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光着脚什么也没穿,手背上还扎着针。意识到手上妨碍自己行动的东西的存在,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积攒下来的医护知识,给自己拔了针,然后继续在病房里进行寻找。
他也许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但他暂时还不能出门。
现在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他出去了也只会变成在场许多人的把柄。
而他不想成为拖累他们的累赘。
就像十七年前那样,就像当年那场大火那样,他无能为力地只能躲在衣柜里,在衣柜里听着外面人们都争吵,听见朱莉的爸爸说着对不起却将他的父亲撞上了衣柜,他听得见血流的声音,也听得见母亲的声嘶力竭与拼命的挣扎,还有居项栋那句永远铭刻在他脑海里的话——
“对不起啊……但是如果你不存在的话,就好了。”
躲在衣柜里的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呼吸不敢喘气不敢发出啜泣的声音。
他知道四叔有不对劲的眼神,但他从未料想过四叔疯狂的举动;他听父亲说过当年家中的一些秘辛,却从未亲身经历过。
而在那之后,他所在的衣柜被猛烈撞击好几次,他听见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四叔在衣柜外面狠狠地用刀捅着父亲,母亲的挣扎通通无用,最终只留下一声窒息一般的浅薄尖锐的哀鸣。
而他,在父亲的身体不知道第几次撞击衣柜的时候,底下的衣服瞬间被清空,他顺着这一条滑道一直往下,直到最终停下,才终于敢把自己抱进怀里,慢慢地开始小声啜泣。
他从地底爬出了庄园,远远地望着自己曾经安稳快乐的家被通天的大火点燃,犹如一张无力的白纸,在触及火焰后再也无法逃离,只能静待死亡。
而他也像无法逃离的白纸,只能站在原地留着泪水,远远地观望着别墅的烧毁过程。
没有人认得出他来,他浑身是泥也浑身狼狈,大火通天地烧着。他不知道这场火烧了多久,但他在离开了居氏庄园后就被人接走了,随即没多久,就到了一个新的屋子里。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要被保护着吗?
不……他不想,也不能。
他要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于是居棋诺在病房里翻找着,最终总算硬生生地从病床边挂着药水瓶的杆子,将它拆了下来,拿起来还算是趁手,简单轮了一圈,毅然决然地决定出去。
但在玻璃窗中,他看见因正一个人与四个人打斗着,吃力、狼狈,却眼神无比坚毅,就像当年选择活下去的他自己,在绝望中等待不到新的救援,于是选择站起来成为自己的救星。
居棋诺拎着刚拆下来的杆子,二话不说就穿上拖鞋打开了门往外冲,用杆子把因往自己的方向拢了一下,然后迅速就是好一阵棍棒方法,或扫荡,或敲打,总之是给自己与因和那群黑衣人之间拉开了些许差距。
但那四个黑衣人背后是剩下的五个黑衣人——他们虽然都有受伤,但他们用四个人的重伤休憩换来了居棋诺雇来的保镖们的全员阵亡。
六名保镖全部重伤,几乎都处于昏迷状态,没有一个人能挣扎着站起身来。
一瞬间,这场打斗就变成了居棋诺与因二人对着对面九个人的对斗了。
“少爷,你别担心,就算拦不下他们所有人,您也不会被居项栋那家伙带走的。”
因毫不犹豫地从居棋诺的手中把不锈钢杆子抢了过来,只身挡在居棋诺身前,等待着下一波打斗的继续。
而居棋诺眼睛十分尖锐地发现,因的左手手臂已经受伤了——刺眼的刀痕留在他的手臂上,偌大的伤口赤辣辣地暴露在空气中,还在往外汩汩地流着血。
而除此之外,因的脸上也已经开始高高地肿起来了,还有好几个被指虎锤了的痕迹。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着,但居棋诺面上还是表现出轻松的模样来。他与坐在对面旋转办公椅上悠哉悠哉的居项栋,冷笑出声。
“居项栋,你以为抓了我就能解决一切了吗?你不用得意太早。由于我本来也没打算抢夺居氏集团,所以很早之前就联系了警察,决定将手里收集到的关于萨里科斯与迷莫罗的线索都送出去。”
“就算我真的被你抓了,你也逃不掉。”
他说得很有气势,连因也被唬住了。但因很快就想了起来,由于居项栋手里也有对居棋诺的牵制,所以居棋诺一直都没有彻底把萨里科斯与迷莫罗相关的线索交给警方,而是一点点地寄过去,等待着最好的时机进行反击。
“是吗?原来我的侄子给了我这么大一份礼物。”
但居项栋看起来倒是不甚在意,他甚至更加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但你觉得我真的在意吗?”
居项栋的目光中照射出一束意味不明的光,他直勾勾地盯着居棋诺,像是将要把居棋诺拆吃入腹。
“钥匙我在意的话,我也不会把萨里科斯实验进行到现在,还多次算计你,让你服下‘实验之种’了。毕竟我的重点不在萨里科斯,而是在……”
居项栋的手指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最终指向了居棋诺。
“你。”
他笑了起来,仿佛真的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