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看着边易支支吾吾的模样,有些玩味:“怎么了边女仆长,你来到这里的目的与所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一清二楚了,你还担心你做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说得有道理,边易的理智这样告诉他。
因既然都已经清楚他的目的了,没有向居棋诺彻底举报他,已经是一种默许。那么把经过告诉因,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情。
破罐子破摔算了。
边易一咬牙,最后还是全盘托出。
因听完了全部后微微思索了起来:“花边新闻吗……不过也是,当初居老爷过于风流,四处沾花惹草四处留情,有相当多的狗仔关注他也实属正常。更别提当时的居氏集团,还处于一个相当巅峰的状态。”
他评价到这里,又啧啧摇起头来:“不过可惜了,居铭染去世之后,让居隐山居项栋两个人暂时接手了居氏集团,这家公司也算是基本完了。还好少爷也并没有打算永久地管它。”
“不打算管居氏集团?但是居氏集团不是居家一直以来的心血吗,居棋诺……小少爷真的没打算?”
边易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却收到了因的白眼。
“少爷要是在乎这家公司,就不会另外白手起家另开一家公司,而是借用外祖家的支持,先将居氏集团从那两人手里抢回来了。”
“至于刚才你问的,那场争夺赛,其实规则很简单,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复杂。”
因开始了解说。
老爷子给了每一位继承者平等的临时股权——这点临时股权之后会被回收——每一位继承者利用这点股权对公司进行实时改造,半年后看结果。
一般来说,这点钱稳扎稳打的话只够投最多两个公司项目,但居铭染和别的人都不一样,他一口气把这些钱都丢进了银行,向银行借足了贷款,然后一口气全丢进了设计圈里。
要是说投去炒股或是别的高风险高收入的项目,大家可能都不会觉得过于诧异。
但居铭染一口气借了高额贷款,还全丢进了设计圈内——要知道,设计圈里真的能炒起风浪,最快也得两三年才能让整个社会潮流跟着跑。而他好像是根本不计成本一样,一口气全丢了进去之后,半年没管这笔钱的去处,转头就去追求了云家的大小姐。
“照理来说,居铭染的行为相当于是直接丢钱,是肯定不会获胜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边易心底有些生慌,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试探:“居铭染投钱那年,是几年前?”
因瞥来一眼,眼睛里突然多了点赏识。
“大概是……二十八年前。”
边易的瞳孔应声收缩,似乎是心里脑里好一阵天人相斗,才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但因像是看戏不怕惹事儿大,轻嗤一声:“怎么样,你应该猜得差不多了吧?还要我继续往下讲吗?”
看到边易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因勾起了唇角。
“当年居铭染投入设计圈,主要只是抬起了一名未来的业界知名设计师的诞生。她的身份就是你那因陷害而死于牢狱之中的母亲——南玿英。”
“而说起来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这场比赛的结果了。”因搓了搓手,“居铭染把钱都投入了设计圈之后,南玿英在两个月内声名鹊起,三个月内一举夺魁,成功带着自己的设计走遍了全球的时装周现场,半年之内成为了世界知名的潮流代言人。”
“而南玿英和云萍的关系……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边女仆长,你说,这一切究竟是缘分,还是早已有了定数的预谋呢?”
南玿英与云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这个消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边易都不会愿意相信。但是如今,这个消息是从因——这个一直做着居棋诺贴身保镖(传闻是一直)的人——的口中说出来,事情似乎就变得可信度高了起来。
但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南玿英和云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居铭染又是一手把南玿英提携起来的恩人,可他们两家却从来都没有过交往,甚至是生意场上的合作,都只有间接接触到的一个小单子。
要是说因为生意领域不同,所以没有一起合作发展的话,那见面呢?见面总得有吧?
这样一想,因的说法似乎又变得不可信起来。
“……因先生一口气说了很多事情,不过我没弄明白你把这些事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尤其很多事情之间没有明确的联系,我也不可能盲目相信,希望因先生能够理解。”
边易谨慎地紧盯因的脸,试图从因的表情上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没有发现任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因常年待在居棋诺的身边,与居棋诺接触久了也就养成了与居棋诺一样让人看不懂面色的能力,边易在因的表情上也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情感信息。
你们主仆还真是一模一样的。
边易咬咬牙,如此想。但这种情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单单听起来,倒像是在嫉妒。
但他?嫉妒?
嫉妒个鬼!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因耸了耸肩,又把双臂环了起来。
“毕竟事情被说了出来,是否信任这样的信息也取决于听的那个人,说的那个人只是负责说出来而已。就像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冲着居氏集团的公章而来——做这件事的人是你,有这样的目的的人也是你,而你背后为你提供各类信息的人,也只是为你提供信息而已。从头到尾,他可以从你这里得到许多他想要的消息,却不需要像你这样付出过多代价与风险。”
“因先生……你这番话倒像是在含沙射影。”
这段话何止是在含沙射影,边易不由得越发警惕起来。
最近在他身边的人都怎么了?除去阿尧对于居棋诺的过度猜想,就是朱莉莫名其妙的好意提醒,再接着到了眼下因这番含沙射影。
这有点像很多年前做过的一种脑筋急转弯的题,给出各类人的自我说法,告诉你只有一个人在说假话,让你把真相找出来。
但是现在由于掺杂了太多人与太多因素,以至于一时间人和话都摆在面前了,也还是没办法彻底弄清楚整件事情的逻辑。
“我是不是在含沙射影,等你的小伙伴把事情的完整经过告诉给你,不就清楚了吗?”因微微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又看了眼手表。“毕竟,无论是真是假,毕竟站在不同的立场,他给出的答案肯定都是与我说的事情不一致的。”
“如果一致的话……”
因瞄了边易一眼,边易明白他的意思。
“想来,边女仆长应该也不至于是那种蠢笨到要让人明明白白地把答案摆在面前才能彻底清明的人。而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少爷去书房只是查找一些相关,这个点应该也差不多该出来了。接下来少爷还要去见一下居家的二少爷,我也就不和边女仆长你耗这么长时间了。”
他很有礼貌地半弯腰鞠了个躬。
“剩下的事情,边女仆长就自己思考好了。”
因没有更多废话,他确实有另外的事情要忙,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形象就拐弯往别墅里走去,转身上了三楼去找居棋诺。
边易能明白因最后留下的那个命题——毕竟站在不同立场,阿尧与因给出的答案都一定是相反的。如果答案是一致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阿尧一直在派人监视他。
一阵阴寒从脚底板涌上来,边易打了个寒战,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不高。
就算阿尧派人监视着他又怎么样呢?可能只是为了保护他,能让他及时离开危险而已。
边易这样安慰自己,直到内心终于稳定下来。殊不知,他以“阿尧有在派人监视他”这件事为思考问题的起点,就已经是先入为主,有不信任的根本了。
因敲了敲书房的房门,居棋诺允许了他的进入,他进门后反手就锁上了门。
“边易和你说了些什么?”居棋诺手里还在翻看文档文件,并没有抬头去看因。
因缓步走到居棋诺的桌子旁边,姿势标准地立正站定,回话道:“询问了一些……关于公章继承权争夺赛的事情。”
居棋诺翻阅文档文件的手微微停顿,抬起头来与因对上眼:“……因,你不诚实了。”
“……家主,他询问的确实是这件事相关……”
“但你并不会只问他争夺赛相关。”居棋诺的碧绿色眼睛像狼一样紧紧地盯着因,质问似乎将要脱口而出。“虽然我算不上非常了解你,因,但你的询问方式与套路,我还是比较清楚的。”
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是,家主……”
“私底下喊我堂哥就好。”
居棋诺又把目光移开,回到文档文件上。
“……堂哥。”
因深呼吸了一下。喊出这个称呼,似乎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艰难。
不过想来也是,一开始他也并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居隐山居项栋两人对自己母亲下计而生下的孩子,但居棋诺接纳了他后,他却又贪心地想要成为居棋诺真正的家人。
于是,“堂哥”这个称呼,就变得烫嘴了起来。
“除了争夺赛之外,我还透露了一点大伯母和南玿英之间的关系,以及当年南玿英成名的原因。”因的话越说越小声,毕竟他所透露的一切都未经居棋诺允许,纯属是他自己自作聪明。“以及透露了一点……算是给他辨别一下身边的人的办法与依据。”
居棋诺手里的文档“啪”地一下就被合了起来。
“因。”
“……我在,家主。”
居棋诺缓缓从座位里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文档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动身去把文档重新放回了该在的书架上。
等他把文档放好了,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是一直背对着因,沉默不语又阴郁的模样,让因的额头缓缓冒出冷汗来。
直到居棋诺终于转过身来,带着一个看不出任何意味的笑开了口。
“因,接下来的话……别墅里居项栋留下来的那几个家伙,就不清理掉了。让边易自己亲自看看吧,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否难以接触,又是否难以被接受。”
第030章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三)
居棋诺和因离开居氏庄园,前往别的地方后没多久,边易就收到了阿尧发来的消息。
“边易,居家的关系有点麻烦,你能不能弄来更多根据,例如关键时间之类的?”
没有附带文件,阿尧只是发来了这么一句话。
边易思索了一会儿,在因告诉自己的真相,自己发现的真相,以及对阿尧的信任之间来回辗转,最终还是决定把因提到过的关键时间告知出去。
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开始对阿尧不信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对居棋诺的存在意义开始存疑。像上次阿尧提出疑问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对他的说法进行反驳,也就是下意识地就在维护居棋诺。
虽然这样的做法其实很伤人心,但边易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思考方式很直率的人,认定了一件事,就会让这件事一直持续下去。
更何况,真相是他已经亲眼看到了的呢?
所以无论阿尧之后跟他说多少次,这可能是居棋诺设下的圈套,就等着让他跳进去,他也没有把阿尧的建议彻底听进去。
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拼出来的,更何况现在他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和居棋诺,说不定早就认识了。
也许比一切所想都要早,也许当初刚来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熟悉都并非虚假,而是事实。
会是他吗?那个小时候在家中暂时借住过的那个小孩子?那个脸特别特别臭的,成天板着张脸的,不爱喝牛奶早餐只想喝果汁的,对甜食极其嗜好的,家长不在身边也特别多奇怪的规矩的……
那个小孩?
但碍于别墅里一直都没有居棋诺小时候的照片,边易也没办法找到任何与居棋诺小时候有关的新闻照片之类的——这些东西好像一直都被刻意隐藏了起来,怎么搜都搜不到——边易一直没能确定居棋诺与当年那个臭脸小孩的关系。
如果那个小孩真的是居棋诺……
不,那个小孩一定就是居棋诺吧。
边易掰着手指仔细数了一下,居棋诺开始流浪的那年,刚好就是他们家来奇怪小孩的时候。
要是真的,那居棋诺的可信度将会大大提升。
正思考到这里,边易的手机就好一阵震动。抬起来亮屏幕一看,发现是阿尧发来的邮件回复。
“有结果了,边易。”
阿尧发来说。下面还另外附带了一份好几十个M的文档。
边易几乎是没有犹豫,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但他迅速地就点进了那份文档。而文档发出来的内容却让他瞳孔瞬间紧缩——
阿尧发的内容,与因说的几乎没有差别。
“居家二少爷”——这个称呼并不是指居棋诺的亲兄长。毕竟居家子辈众多,单单把居铭染那一辈拎出来都有五位,更何况是这一辈的下一辈,更是为了能够把家族牢牢掌握在手中,能生多少都生了。
而居家的大小排行,都是按照这一辈的总年龄排行来进行计算的。居棋诺之所以被称为小少爷,正是因为他是这一辈的男丁中最小的。
而瑞瑞安,则是居家这一辈里最小的女娃,也就被称为小小姐。
原本瑞瑞安也该承受万千宠爱,只是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居老爷子去世后,排行老二的“二姨”——居望椿——也就是边易一直在查找身份的人,因为有先天性的疾病被后天激发,不得不长期住院,父亲与大哥离世后就无人再进行帮扶,瑞瑞安的身份也变得低下了起来。
原本瑞瑞安有一位大四年的姐姐,也就是比居棋诺还要大的姐姐,跟母姓名叫居之绛,但没想到这种病症竟连带着一起遗传到了她的身上,居之绛也在三年前病逝了。
得知大女儿病逝的居望椿当天就转进了ICU,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才转回了普通单人间。
在此期间,居棋诺一直在往里投钱,给居望椿找来了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才勉强把居望椿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而这也是居之玬——也就是瑞瑞安——心甘情愿到居棋诺身边,只做一个秘书工作的缘故。
居氏集团与居家里,已经没有更多她们母女的地位了,当年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就算拿了个很不错的名次,居氏集团也不是她们的。
与其去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当下能有一个安稳的日子,已经实属艰难。
但瑞瑞安能够平静内心不争不抢,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至少这位居家二少爷就做不到。
居家二少爷居应,是居隐山的大儿子。到现在已经三十岁,却还是一副年轻俊美的模样。而居家最大的孩子则是一位女性,与居应是同胞双胞胎,叫居楹。
两人看起来像是正经人士,实际上两人都贪图美色,有居楹在前以招婿为名义找遍各类美男,还有居应在后吃喝玩乐招扰各类美人。富商家族的业界之内但凡提到这两个人,就绝对没有好脸色看,绝对没有好话能听。
而居棋诺,则是从小就一直因为形貌昳丽而备受这两姐弟骚扰,曾几何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回本家吃饭,就是怕见到这两姐弟,又被缠绕许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
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去,这次他受居应的邀请回居家吃顿饭,还另外带上了因。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其实还好办一些,毕竟他只需要照顾自己的情况就好;但这次带上了因就不一样了——因稳打稳算起来,还是第一次回居家本家,第一次见所有人。
更别提他们都不清楚居项栋那家伙会不会当面把因的身份拆穿,让因难堪、下不来台。
虽然居棋诺本可以不带因前去……但因自己都认为这些事情迟早要得到一个结果,一直纠结在心里,不如直接面对的话,他也不可能阻止因。
于是这一顿饭,除了居棋诺吃得浑身不自在之外,因也吃得浑身不自在。
一开始,因还只是作为贴身保镖的身份站在居棋诺的身边,结果居项栋一出现,幺蛾子也跟着来了——那家伙毫不客气地就大大咧咧地承认因是自己的儿子,还说因得入座吃饭,毕竟是居家的血脉。
一开始因不愿意入座,毕竟他并不承认自己与居家有太多关系。但后来居棋诺却让他坐了下来——
“四叔这话说的,好像什么人都得跟你亲近似的。就算因血缘上真的是你的儿子又怎么样呢?现在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弟弟,和居家没有任何关系。”
居棋诺笑着,顺手给因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坐下吧,弟弟。毕竟名义上,你也有争夺这个家族家产的资格,不是吗?”
第031章 一场鸿门之外的宴会
这顿居家本家的饭,所有人都吃得很不舒服,除了居棋诺和因两人——他们本就早已对这些情况能够做出视而不见的态度,更何况在往前几乎有二十年的人生里,不顺心的事情与不顺心的人见过太多,如今眼前坐着的这些,也不过只是宵小之辈。
居应吃饭向来要求诸多,吃食也一向是要顶级的美味。既然这顿饭是居应邀请来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有多少吃多少,最好能把他吃破产。
不过当然了,现在居应在花的其实也是居氏集团的钱——某种意义上,居棋诺怎么算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实际上算是在吃他的钱。
不过他不在意,就像不在意居氏集团死活一样。
他活得比居铭染还要轻松——毕竟仇恨之外的一切都只是分外事,除了专注于现在自己的公司发展,以及为弟弟妹妹们讨回公道,还有把居隐山居项栋两个人送进大牢永远不能出来这些事……
啊,还有边易的事情。
居棋诺想到这里,顺着筷子底下的盘子,夹了一只芝士小龙虾放进了碗里。
因下意识地就要把居棋诺的碗拿过来给他剥虾,却让居棋诺浅浅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轻声责骂:“这种事情自然有别的人会做。今天晚上这场家宴里,你只是一个冠着居家姓氏的人而已,别的事情什么都别想。”
因缓缓回过神来,觉得这四下与自己的意识之中有所不同,甚至让他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把身板挺直,摆出一副正经又严肃的样子来。
“好的……哥哥。”
居棋诺满意地点点头。
但两兄弟咬耳朵说悄悄话的行为让在场有意的人都留意到了——或者说句难听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意的人,他们都留意到了——于是由居楹开始发难,她慢慢把刀叉筷子放下来,用手指梳了一下自己滚圆的长卷发。
“小堂弟在和这位……嘶,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四叔,你有什么头绪,或者是好一些的建议吗?”
她转过头去看向居项栋——
其实居项栋虽然是居铭染居隐山那一辈的,却是这一辈留到现在保养得最好的。别的人可能不清楚,但居棋诺瓜吃得很多,他知道居楹一直对这位四叔有着不轨之心,想着有机会能偷偷尝两口。
不过可惜了,你这表面上看起来好相处的四叔,私底下却是个能把亲兄弟算计死的家伙。
居棋诺心底暗暗笑着,端起自己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因一直在时不时地瞥向居棋诺,试图从居棋诺的行为举止中找到让自己觉得能在这个环境下更为放松的办法。只是居棋诺向来能在这类场合游刃有余,这是多年以来的积攒,他学不来。于是只能尽量让自己待得舒服些,心里暗示自己,居棋诺就在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
不过除此之外,因更多的还是在留意在场的人的眼神与行为。
——例如居应与居楹两人的眼神,就时不时地会往这边瞥两眼,但主要是放在居棋诺的身上。不过他们的眼神不干净,这是因能够看出来的。
加之在此之前他对这两姐弟的了解……
因一下子变得有点怒火中烧起来。
不过居棋诺非常适时地给了他一个让他冷静下来的眼神,成功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是了,现在还在居家本家。要是有什么言行举止的差异,说不准就会影响到自己,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到居棋诺。
他倒是无所谓,居棋诺更重要些。
毕竟是居棋诺把他救回来的。
因变得越发平静起来,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也跟着居棋诺一起,看看居楹和居项栋想玩些什么。
而居项栋很轻快地就笑了起来,不太正式地伸手用手掌指向了因,露出一个微微混邪的笑容:“这位啊,怎么说呢……虽然没有做亲子鉴定,但我已经认定他必然是我的儿子了。某种程度上,他才是你们最小的堂弟吧!”
他说着说着,这话头又转移到了居棋诺身上:“棋诺啊,这往后,你可就不是最小的堂弟咯。让我算算,嗯……你应该是排第六吧?”
居棋诺吃着吃着瓜突然被cue,轻蔑地笑着挑了挑眉:“四叔,也就你比较在乎自己的排行吧?我是年轻一辈,我不在乎这些。反正堂哥堂姐遍地都是,今天我可以排行第六,明天可能就是第七、第八……说不准什么时候后头又出现几个新的弟弟妹妹,我的位分还得再往前推一下呢。”
他回给居项栋一个十分不屑的轻笑,随即继续专注于吃自己爱吃的。
这个问题好像瞬间就变得与他无关了一样。
但他说得没错,在乎位分的只有居项栋——当年他差点赢下了公章继承权争夺赛,他一直认为是辈分压在自己头上,才没能让居老爷子把公司交给自己。
而实际上,居老爷子就是偏心。
但居棋诺之前搞不明白,居项栋明明已经搞清楚这件事了,也已经很清楚居老爷子就是偏心于居铭染了,为什么还尤其在乎这件事。
直到他发现居项栋有追求过他妈妈。
哦……因为传统辈分必须老大先结婚是吗。
事情既可笑又可悲地发生在居项栋一个人的身上,过于戏剧化的人生让他看起来像是活得那么不真实。犹如扯线玩偶,又像过境小丑。
看着居项栋变换的脸色,因也插了一嘴,顺带给在场的好几个人补了一把刀:“不对吧,居项栋先生?我与你们有血缘关系是实实在在的,但当年和我母亲发生过关系的是你和居隐山先生两人……啊,这件事提起来真是让我心痛。”
能够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居棋诺惊诧地瞥了一眼因,被他回了一个无所谓的眼神后,才缓缓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毕竟现在的局势还用不着这种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要是计划顺利,相信之后也不需要。
但因这一把刀一下子就插在了至少四个人的心上——其中居应与居楹的反应最大,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居隐山,眼神凶狠又尖锐,甚至连带着空气中都浮现出浓浓的仇恨意味。
而突然间被因反杀了一手的居隐山明显是有些被杀得措手不及,刚喝下去的茶水瞬间堵塞在喉管里,不上不下的憋着难受,也没人来给他拍拍背。还是他自己顺着自己的胸口半天,才总算是把自己这一口气给顺下来了。
要不然,这场家宴就得变成居隐山的送葬宴。
但居项栋表现得非常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因会是这样的说法。
与其说,他担心着因的反驳,倒像是在期待着因的反驳——这个时候,他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转头看向另外的三个人,等待着新的闹剧上演。
“爸爸——”居楹挑着眉,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居应倒是比居楹要轻松无所谓些,但更多的是冲因瞥多两眼,随即用抱憾的语气开口:“唉,本来家产就不多,要和姐姐分也就算了,接下来还要和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分吗?这也太没意思了。”
说完,又非常顺手地干了一杯上好的红酒。
居棋诺眼皮子抽抽——这家伙倒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先注重享受。
当在场的人都等着这场闹剧的持续时,突然,桌子最角落的位置,有人发出了微微的女声,轻柔得像是从来不存在——当然,她的存在感在这场闹剧与鸿门宴之中实在太低,大家差点都要忘了这场家宴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不过居棋诺是进场之前就留意在场所有人的习惯的人,所以这位许久没吱声的“五姨”突然开口说了话,他很快地就精准找到了她的位置,投过目光看去,直直地与她对上了眼。
居芸心——居家居铭染一辈五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位,也是身体最孱弱的一位,由于早产两个月,从出生开始就带着难以根治的疾病,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而这场闹剧,可能是给她带来了些许不适。
“我不太想打扰你们,但今天我没有带我的药出来,可能是疏忽了……三哥四哥,这里有些太吵了。反正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她畏畏缩缩地开口,在场所有人都对此没有怀疑——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
当年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居芸心甚至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没有参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存在对于居隐山居项栋来说,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
谁会放着自己的有钱生活不管,而去多管闲事呢?
呵……也就居棋诺了吧。
居项栋笑了笑,摆出好兄长的模样来:“芸心要是感觉不太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一些,到家了记得打个电话发条消息,别让哥哥们太担心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