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没什么意见,扫了眼那夫妻两个,道:“这俩到底怎么回事,你问清楚了没?刚才这女的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是恶魔,还偷偷掐她,幸亏被你小学弟发现了。我猜,这对夫妻犯了事,本就在逃亡途中,精神紧绷,后来又掉进这里受了惊吓,再加上犯规,不赶紧出去,得疯。”
黎铮:“柏油路往东走是怪奇小屋。”
只是短短一句话,老三就脸色微变,“那这一家三口有够倒霉的。”
黎铮微微眯起眼,“我上次来的时候,这条柏油路还是没有尽头的。现在,两个缝隙相连了。”
“靠。”老三不由暗骂一声,“我从南边小树林里来的,那里面是无望森林。”
南边?那就是9号后面跨过河流的那片小树林了。现在已知黎铮是从北面的墓园来,柏油路往前去也就是东边,东边是怪奇小屋。
燕月明问:“学长,你上次从浦匣子弄出去,是走的哪条路啊?”
黎铮:“往西走,越过13号就是寂静街区原本的大门,也就是通往浦匣子弄的那扇门,但现在门不在。缝隙的出入口出现得很随机,并非一直都在的。”
“好家伙,那我最好的逃生机会岂不是被我睡过去了?”老三指的是燕月明进来那次,如果他就是从浦匣子弄直接进来的,他进来时门肯定还在。只要老三那会儿醒着,直接出去就行,谁知道他在睡大觉。
现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好像都不咋行。
“要不就从你来的那条路走?”老三看向黎铮。
“不,那是单向通道,只能过来。”黎铮回答得很果断,“我们走水路。”
“你去看过了?什么时候?”
“你做菜的时候。”
这个做菜,指的是老三在12号做菜的时候。燕月明猜得没错,在他睡着的那几个小时里,黎铮早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
说起菜,老三炖了一大锅鸡汤和鸭汤,两个切块混在一起煮的,用的高压锅。这锅汤他们三个人当然不会吃,最后全喂给了那对夫妻俩。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上路啊。”老三直接把锅端到他们面前,像个专门给人煮断头饭的夺命伙夫,还把女人也给大力摇醒了,敲敲锅边,道:“也别嫌弃,自己带来的东西,自己享用吧。”
醒来后的女人还有点懵,没有刚才那么疯了。看到丈夫回来了,她下意识往丈夫身上靠,可丈夫也被绑着啊,两人靠在一起,面对老三的那一锅汤,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燕月明却知道,这并非恶意,顶多有点恶趣味罢了。
这一家三口损耗太大,想要出去,肯定得有个好精神好体力,那填饱肚子是必然的。比起寂静街区里本来有的东西,还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更安全。
他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傍晚5:41。
黎铮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飞氓还没飘远,它的速度很慢,而且哪怕是隔着窗户看不见,燕月明都有种被什么东西压在头上的感觉,很惊悚。保险起见,他们得等飞氓完全飘走了才能出去。
燕月明犹豫了一下,问:“那个11号的流浪者呢?他会不会还在寂静街区?”
黎铮转身,再次将问题抛回给他,“你觉得呢?”
燕月明:“不论记号是不是他留的,至少纸团是,证明他是善意的。可他偏偏又躲着不见我们,自己喋喋不休的时候,还说不能被‘他们’找到,这个‘他们’又是谁?他应该有那个能力出去吧?为什么不出去呢?”
黎铮却没有回答。燕月明觉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却不能告诉他。
末了,他道:“如果你以后再进入缝隙,你会知道的。”
时间缓缓流逝,6点左右,飞氓终于远去。
老三背起了小女孩儿,让那对夫妻互相搀扶着,一行六人离开9号,来到了小河边。小河的水流几乎静止不动,河水发绿,依稀可见里面有水草,看不到底,河面上还有薄雾弥漫。
“前面那座桥可不能走,我试过,邪门得很。”老三提醒道。
“不用过桥。”黎铮走在最前面,拨开河岸边的水草丰茂处,那里竟然藏着一个木桩。木桩上缠绕着铁链,他握住铁链,用力将它拉起。
“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水里涌起水花。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河里竟然藏着一条小木船。
众人合力把小木船拉起,并将船舱里的水排出。在这个过程中,那对夫妻没搞什么幺蛾子,女人伤了腿帮不上什么忙,男人则一块儿来帮忙拉小船,看起来都挺老实。
燕月明仔细去瞧木桩子,发现上头果然有一个记号。一个圆圈,穿插一条斜杠,意为“此路可行”。
六人依次上船,老三在船头,黎铮在船尾。
燕月明想要帮忙抱孩子,谁知老三拒绝了他。他看看老三,又看看黎铮,虽然心头有疑惑,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在中间坐下,盯着那对夫妻。
小明也是能派上用场的,他得看好了,不准这两个人捣乱。
夫妻俩:“……”
燕月明的视线太过专注,专注且有神,就这么盯着他们,实在叫人吃不消。他们想动一动,转个身子吧,燕月明的视线立马就又跟过来了,还很警惕和狐疑。一只手背在身后,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偷偷藏着望远镜随时准备K人一样。
这望远镜是燕月明特意带出来的,黎铮说可以拿着防身,他就拿了。
小船开拔,顺着水流缓缓往前,却无人划桨。
燕月明这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浆,不由回头看向黎铮。只不过他的问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黎铮站在船尾,双手插在口袋里,双目平视前方,平静道:“无风不划桨。”
燕月明懂了,他就当自己懂了。
水流的速度很慢,慢到人心慌,仿佛一种精神折磨。那对夫妻中的男人几度想开口说话,伤口也重新渗出血来,但视线一触即黎铮,就又触电般缩回去,好像很怕似的。
燕月明继续眯起智慧的小眼睛盯着他。
这一盯,就是一刻钟。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个寂静得没有一丝鸟鸣、甚至没有风动的街区里,他们六人坐在船上,以龟速前行,航行距离不过是从木桩到那座桥。
老三说不能从桥上过,但他们打桥下过,应该没问题吧?这桥也不宽,燕月明粗看了看,大约两三米宽,很普通的石桥。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小女孩忽然醒了过来,抓住老三的胳膊用力咬下。燕月明正好是面对他们坐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女人便惊恐尖叫,又开始疯疯癫癫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缩,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魔鬼!魔鬼!她是魔鬼!”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后缩,还企图用完好的那只脚去踹人。
可这是在船上,小船不够稳当。她一挣扎,船就开始晃,旁边的丈夫没能拉住她,她直直地往燕月明身上倒。
燕月明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一个望远镜甩过去,正好横着堵住了女人的嘴——简直妙到毫巅。
“哇。”燕月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手这么准呢,看到女人“呜呜呜”挣扎,他连忙对男人投去不赞同的视线,“这不是你老婆吗?你管啊!”
船头,老三忍不住给他鼓掌。
燕月明再抬头看去,只见老三哪儿有被咬的痕迹。见他看过来,老三还举起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臂晃了晃。而那个小姑娘,已经被自己的外套给牢牢裹住,两个袖子绕到背后打了个结,捆得死死的。
她看起来状况很不对劲,明明全身上下没什么异样,连眼睛都是正常的,没有像她妈妈那样的红血丝,可张着嘴拼命想咬人的模样,分明像鬼上身。
她的肢体动作也很奇怪,看起来不是很流畅,仿佛关节生锈了一般。
就像、就像……
这时,站在船尾纵观一切的黎铮开口了,“怪奇小屋。他们动了屋里的玩偶,这个小姑娘,现在恐怕已经把自己当成其中一个了。”
认知错乱。
燕月明醍醐灌顶。是啊,一个小姑娘的意志能有多坚定?她才是一家三口里最容易出事的。难怪刚才老三不肯把小女孩给他抱着。
说话间,船只终于驶入桥下。
黎铮抬头看向桥底,道:“燕月明。”
燕月明:“在。”
黎铮:“好好看着。”
燕月明依言看去。桥面投下阴影,他们缓缓驶入那阴影中,也驶入了一片阴凉。
这种阴凉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并没有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燕月明努力给自己壮胆,继续睁大眼睛往前看,就见船头缓缓驶出桥下,破开薄雾。
不过一桥之隔,外面的世界已大不相同。
第17章 纸扎桃山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桃花源记》
燕月明曾经跟千万学子一样抱怨过,都是纸片人了,为什么还要学习?作者设定的时候,不能把学习这项东西直接废除吗?
可此时此刻,当燕月明看着眼前的美景,脑海中浮现出书本上学习到的内容,忽然觉得背那么多课文还是有用的,否则他就只能脱口而出——卧槽,好美。
只见河岸的两侧,哪还有什么寂静街区、清晨薄雾,有的是美轮美奂的桃花林,还有不知名的成片成片的野花。
刹那间,恍入仙境。
燕月明看得眸中异彩连连,还很惊讶。他没想到缝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反正现实世界应该是没有的,他没有听说上方城有这样的地方。
花瓣打着旋儿在他眼前落下,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被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按住,“你再看看它是什么?”
燕月明定睛一看,只见风吹着花瓣,花瓣打着旋儿,轻飘飘得像蝴蝶一样。没错啊,那是花瓣,粉色的桃花瓣,是燕月明最喜欢的颜色……等等。
这花瓣是不是太轻了?
他再定睛一看,这哪是花瓣,分明是染了色的纸片!
“纸扎桃山。”盘腿坐在船头的老三幽幽吐出这四个字,语气沧桑,犹如老僧。燕月明微愣,随即再次向河岸两侧看去,发现那些桃树、那些花草,竟都像是纸做的。
这时,老三还缓缓转过身来,用阴恻恻的话语拉长了语调说:“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轻易上岸,小心你也变成纸做的。上了岸,就千万、千万不要再下水,小心——”
“扑通!”燕月明还没怎么吓到,女人承受不住了,白眼一翻倒在丈夫怀里,望远镜便坠入河中。
燕月明下意识伸手去捞,没捞住,惋惜的心情瞬间盖过害怕,向老三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老三耸耸肩。
恰在这时,岸上传来脚步声。燕月明警惕地看过去,只见那纸扎的桃林里,很快走出几个奇怪的身影。每一个最起码身高两米,走动的姿势还稍显不自然,格外诡异。不过等他们走近了,燕月明脸上又不由露出欣喜来。
那分明是搜救部的橙红色制服嘛!
“哟,来了。”老三瞬间又恢复成那副厌世的散漫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燕月明则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搜救队员脚下踩着的高跷,结合刚才老三的话,推断出大概又是规则限制。
搜救队员看见他们,原本还很戒备,不过在看到船尾站着的黎铮时,就松了口气,熟稔地上前跟他打招呼,“黎老板!”
船只靠岸,黎铮向对方询问现状。
对方答:“刚在这儿救了一个人,才送出去呢,本来我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里有声音就过来看看。出口就在前面,还没关闭,你们来得正好,不过这一船人是……”
黎铮遂将那一家三口的情况一说,对方立刻正色。
“原来是他们。搜救部接到通知了,在逃的杀人犯,夫妻俩一块儿把丈夫的情人杀了,被害人的尸体就抛在城外树林里,刚找到没多久。”
被戳穿了身份,男人的表情瞬间僵硬,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不甘,可再不甘,现在妻子晕了、女儿被捆了,他一个人跑不了,只能认命。
待船在前面码头靠岸,这一家三口被移交到搜救队手上,燕月明也松了一口气。揉揉眼睛,他眼睛都盯酸了。
搜救队员道:“在码头上岸很安全,沿着这条石板路往前走,有口枯井,不深。出口就在井里,你们跟我来。”
有搜救队员在场,一切都变得很简单,可是燕月明没有想到的是,“出口在井里”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他得跳井。
四周杂草丛生的砖砌的枯井,特别像恐怖片里特有的场景,跳进去一个就不见一个。要不是搜救队的人说这里是出口,那这妥妥的就是恐怖片了。
燕月明站在井边探头探脑,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往下跳,身后突然传来黎铮的声音,“害怕?”
他连忙摇头,想要证明自己,小明已经成长了。
谁知道黎铮一句“不怕就好”,上前抓住他,一步就带着他跳进了井里。瞬间的失重让燕月明差点叫出声来,用尽毕生力气才把嘴巴闭上。
落定的刹那,叮叮咚咚的手机信息提示音犹如雨后春笋般想起,又让他迅速回神。
“我们出来了?”燕月明惊喜抬头。
“嗯。”黎铮放开他,拿出手机的同时,上方也抛下了绳梯。
他们还是在井里,只不过是从缝隙里的枯井切换到了上方城的井。这口井干净得多,也宽敞,而且不是下水道,四周都没有通路。
上方投下灯光来,搜救队员在上面喊:“黎老板,可以了,上来吧!”
等到黎铮带着燕月明出去,燕月明环视四周,看到熟悉的城市灯光和车水马龙,几乎喜极而泣。此刻他们大概是在一个小公园里,井是公园里本来就有的装饰物,所以没有水。
穿着橙红色制服的人在这里来来去去,旁边还有巡逻车。燕月明看过去,正好看到那一家三口被压上警车,而老三就在附近的花坛边上坐着,一脸衰样。
“咦?是你啊。”背后传来陌生又带点点熟悉的声音,燕月明回头看去,发现来人竟是被开除那天,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救助站员工。
扎着麻花辫、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圆脸女生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又见面了,49号救助站为您服务。”
接下去,就是一套固有的流程。
女生又拿出一张图来给他做图谱测试,这一次,燕月明的结果比上次要差一些,但还在正常值内没有偏离。
“可以啊,掉进缝隙还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没有产生大的影响。不错不错,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多吃点喜欢吃的,明天肯定又是美好的一天。”女生唰唰做着记录,又让燕月明填了一张表。
她的那个扎着小揪揪的男同伴则跑到了老三那边,大家都很忙碌,而正是这份忙碌让人安心。
填表的时候,两人聊起了家常。燕月明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在对方笑容的感染下,逐渐有了回到现实世界的实感。
末了,他忍不住问:“今晚很忙吗?”
“安心啦,一切有我们呢。”女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递给他一本宣传小册子,“要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睡不好觉,市精神卫生中心每天都有讲座。也可以申请一对一辅导,免费的。”
语毕,她又笑着说出了那句话,“祝您生活愉快,一切如常。”
燕月明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真挚和善意,那会让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舒心。可经过了这次历险后,他再看到,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些搜救队员、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一天要处理多少起像他这样的“意外事故”?还要微笑着宽慰别人?
思及此,燕月明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自己考编的决定,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好好想想,再慎重一点。
哪怕他只想考一个上白班的文员。
这时他再去看老三,想跟他说说话,好歹正式认识一下,谁知花坛边已经没了人。他正疑惑着,黎铮跟搜救队的人说完话,也走过来了。
“走吧。”黎铮径自往外走去。
燕月明跟上,“老三呢?他回家了吗?”
黎铮:“他四海为家。你在缝隙里遇见他的机会,可能都比在上方城遇见他要来得高。”
这样啊。
老三原来也是个奇人,不愧是夺命伙夫。
走到路边,黎铮拦了辆出租车送燕月明回家。燕月明只以为黎学长是真的外冷内热、办事周到,没想到车子开到浦匣子弄门口,黎铮跟他一块儿下车了。
“学长?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燕月明还有点不好意思,他都多大人了,怎么好意思让学长亲自送到家门口。
谁知黎铮瞥他一眼,道:“回去收拾几件衣服,最近你住花园路。”
燕月明怔住。
黎铮:“忘记你是怎么掉进缝隙的了?”
燕月明当然没忘,他立刻朝浦匣子弄看去,发现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问:“其他人没出什么事吧?我记得我当时是把蜡烛砸倒了的。”
“就凭一个洋葱?”
“是、是啊……”
“你小姨还没回家。最近城里不太平,等事情结束,你再搬回来。”黎铮一锤定音,不容反驳。燕月明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多矫情,因为如果他再次陷入危险,说不定还要害黎铮再次涉险去救他。
那还是乖乖听话吧。
小明没别的优点,就是懂事。
让燕月明感到欣喜的是,他的应急包、手机、手电筒等随身物品,都被黎铮找回来了。据说这些东西都被随意丢弃在了浦匣子弄的垃圾桶里。
“那人把你敲晕了,又把你扔进缝隙,应该是为了报复你坏了他的事。你提醒得很及时,所以其他人都没事,只是大家都忙着出逃,又是黑夜,所以没人注意你被他砸晕拖走了。”黎铮道。
简而言之,燕月明还是个小倒霉蛋。对方带着个人,哪怕这人是昏迷着的,目标都很大,可那会儿偏偏那扇门出现了,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丢进缝隙里,堪称完美。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燕月明忍不住问。
黎铮看着他,眸光深邃。燕月明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没来由有点发怵,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细思极恐”的真相来,就见他信步绕过自己,径自往他家楼道去了。
“学长?”燕月明快步跟上。
学长好冷酷哦,这个冷酷的学长,在进了家门看到客厅茶几上的长草娃娃时,又深深蹙起眉。那漂亮的眉眼里藏着嫌弃,道:“这什么?”
燕月明有点不敢告诉它,这是“小绿”。
黎铮:“你不准把这东西带过去。”
作者有话说:
黎铮:这丑东西多看一眼都是对我的荼毒。
第18章 搬家
小绿惨遭嫌弃,但燕月明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硬着头皮跟黎铮求情,好说歹说把小绿也一块儿带走了。他答应黎铮,一定把小绿放在自己房间里,绝不让它离开房间半步。
最终,燕月明带着小绿,拖着行李箱搬进了花园路111号。
别墅很大,二楼除了老师黎和平的主卧,还有两间卧室。大的那间由黎铮住着,小的那间自然就分配给了燕月明。
这两间卧室一个在走廊这边,一个在走廊那边,并非对门,但离得也不远。
燕月明在这里上了几天课,还是第一次进入除了书房和厕所以外的房间,进去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
这客卧,怎么比他自己家里的主卧还要大呢?厕所都好大啊,还有浴缸。
羡慕哭了。
燕月明想起自己在今年过年时跟小姨许下的愿望,他们原打算到明年过年时,清点一下家里的存款,去买房的。他们就是这样普通的人家,拥有着朴素的心愿,谁知道一朝不慎,燕月明就被开除了,人生迅速滑向未知的另一端。
“小姨,你说我真的能行吗?我之前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我怕我到时候就算考上了,万一做不好这份工作怎么办……”
拿回自己的手机后,燕月明迅速给小姨报了平安。不过当着黎铮的面,有些话他不方便说,这会儿关了房间门趴在床上,他又开始叽里呱啦。
小姨虽然风风火火,但她会听燕月明的抱怨并给出自己的意见,堪称燕月明从小到大的精神导师。虽然这个导师有时不太着调。
今天的导师挺着调的,说:“你都还没考上呢,担心这些干什么?这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要没这个本领,那个黎学长也不会让你毕业啊,你不是说他很严厉的吗?肯定不会自砸招牌。乖,就算对自己没信心,对你师门也有点儿信心啊。”
燕月明一想,说得对啊!
两人随后又聊起了缝隙里的世界,小姨便道:“这回你知道了吧?当初掉进缝隙那件事,不是我不跟你说,有意隐瞒,是我也早忘了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小姨洒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记不住”这一点,在小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又天生乐观,记不住就不记了,从不逼迫自己去想,且相当认可自己的女性身份,毫无不适。
燕月明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算了,小姨开心就好了。
“对了,本来我担心你,打算明天就回来的,但现在既然你都搬到花园路去了,那边肯定比浦匣子弄更安全,我就暂时不回来了,在这边多待两天。”小姨说着,语气轻快不少,“不过我买了很多吃的给你补补,明天就发快递了,记得查收哦。”
燕月明能怎么办?他只好点头答应并说声谢谢。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燕月明又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决定洗澡睡觉。
他也知道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譬如那个打晕他的到底是谁,背后有什么阴谋?为何来自胡地的飞氓会出现在寂静街区?11号的流浪者又去了哪里?他都没有答案。但他想,现在不知道,一定是因为他还太弱了,有多大力气的人干多大的事,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临睡前,燕月明又悄悄打开房门往黎铮的房间看了一眼。看到门缝里透出光亮,他拍拍胸口,安心了。
学长还在,他是安全的,他可以去睡觉了。
正值深夜,波动时刻。
黎铮坐在屋内的单人沙发上,听着外面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继续手里的动作。他在给自己编织的那个巴掌大的毛线玩偶挑眼睛,挑来挑去,那指尖在放着各式珍珠、宝石的透明盒子上逡巡,最终挑了两颗大的黑宝石,缝上一看——
炯炯有神又可怜巴巴。
正这样想着,电话响了,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黎铮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你们气相局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起来像一个很热心肠的人吗?”
“挂了。”
“嘟、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通话的另一端,一名搜救队员略显尴尬地挂了电话,视线投向一旁的主播苏洄之。
苏洄之手里拿着份文件,正坐在旁边看着,闻言抬头:“又吃瘪了?”
那人挠头讪笑。
苏洄之微笑,“习惯就好。不过这次的事情,三院那个病人逃出去一个礼拜都没抓到,导致他新收的小学弟被扔进缝隙,也难怪他会生气,不是吗?”
“这次确实是我们的失误。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病人是被抓住了,但他肯定有同伙,否则城里不可能有那么多地方都出事。”
闻言,苏洄之依旧温文尔雅,道:“不管是不是有什么同伙,迟早都会被抓住。”
末了他又推了推眼镜,“黎铮这人做事随心所欲,不受约束,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想要请他帮忙的,直接找阙歌就行。最后进搜救部继承黎老衣钵的人,大概也就是这位了,可别因为她是女生就小看人家。”
这时外头又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是苏洄之的助理。
“苏老师,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准备着?妆发老师都在等您了。”
苏洄之这便离开了搜救部。
不一会儿,四队队长阎飞带着人回来了。那个跟苏洄之说话的搜救队员迎上去,道:“阎队,怎么样?同伙抓住了吗?”
阎飞没有回答,径自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猛灌一口,又将一次性纸杯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脸色铁青,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身后的另一个队员回答了他:“抓个屁,狡猾得像泥鳅。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直接往缝隙里跑了,等我们追进去,你猜我们遇见啥?胡地飞氓!”
“那人就这么跑了?”
“没跑,死了。碰上飞氓还不赶紧躲,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他不死谁死?”
说起飞氓,那个搜救队员微微色变,连忙抄起旁边的资料递给阎飞,“几个小时前花园路的黎老板先一步带着人从缝隙出来,据他所说,他们在寂静街区也碰到了飞氓,不知道跟你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
阎飞蹙眉,接过资料细看,“监测部的人怎么说?”
“他们的意见是,最近规则的波动有点大,有点不寻常,让我们保持警惕。刚才苏主播也来了,关心了一下昨晚的事情,还给我们带来了慰问品。哝,都在那儿呢。”
阎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摆在桌上的夜宵,心情却好不起来。其实他也有点感觉到了,从三院发生病人潜逃事件开始,上方城里好像就开始了暗流涌动。
之后那平安无事的一周,更像是风雨来前的宁静。
“那个潜逃的病人抓住了?”
“多亏了花园路的人,黎老的学生,叫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