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提醒他们不要多看,这些东西很多都还带有缝隙里的特性,看得太过集中容易精神上受到影响。
C区就不同了,这里存放的是成品。
专门为鸩制作的子弹、用于维修监测部那台大型监测机器的零件等等,还有学长经常给他用的熏香,这里也有存货。燕月明还看到了缝隙考核同款的手环,从初级到升级款,应有尽有。
等到了解完仓储中心,已经快到中午了。
小方带着三个新人去吃饭,走进食堂,燕月明看到了张皎月、江凡他们,却没看见卜夏和陈野生。再仔细一瞧,他发现不见人影的都是搜救部的。
排队打饭的时候,排在他旁边的顾斐说道:“说是搞特训去了。刚才来了几架直升飞机,直接把人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去了哪儿。”
顾斐是监测部的。
后头巡查部的伍元插话道:“好像是去缝隙里了,估计没个几天回不来。你们不知道搜救部流传着一句话吗?新人嘛,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其余人都惊叹起来,这一上来就那么猛?
燕月明则回想了一下他阙歌学姐入职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样的特训,但那个时候她很快就跟着老队员们一块儿行动了,又是去那个小山村,又是去风雪原,一点儿都不比他们这批新人轻松。
“沈胤川呢?怎么没有看见他。”燕月明问。
“他们主播有小食堂,跟我们吃的不一样。”伍元解释了一句,复又看向顾斐,“你们监测部不也有加餐吗?”
顾斐:“哦,我只是来这边跟你们聊两句,这就要走了。”
语毕,顾斐挥挥手,潇洒离去。而等到大家打好了饭,各自找位置坐下,还没吃几口呢,部分新人的耳麦就开始滴滴作响。
这些新人都是巡查部的,愣怔过后,一个比一个快地放下筷子,抓起帽子戴上,仿佛百米冲刺跑了出去。
伍元一边跑还一边抓起鸡蛋往口袋里塞,碰上几个老队员从外头进来,看到这群新兵蛋子那么火急火燎的模样,还有心情吹口哨。
“跑跑跑,都跑起来!”
“没吃饭吗?”
“再跑快点儿啊~”
几人哄笑着,又被打菜阿姨从窗口里探出头来一顿埋汰,“还吃不吃啦?油焖大虾只有最后一份了,谁跑得慢谁没了啊!”
“卧槽!”
几人当即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去了才发现那不是一份,是一盆。但在打菜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挑衅打菜阿姨的权威,除非你是局长。
这时燕月明再四下一看,搜救部、巡查部的人都不在了,监测和播音的也不在,只剩下他们后勤和对策指挥部的新人慢悠悠吃饭。
这两个部门本身录取的人也是最少的。
张皎月说:“下午我们就得出外勤了。”
燕月明好奇,“你们也要出外勤?”
张皎月:“我去市政厅,江凡去联防那边,跟着带我们的前辈一块儿去。你知道的,指挥部的日常就是这个会、那个会,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做不完的预案。”
江凡对此表示赞同。
于是吃完饭,对策指挥部的人也赶快跑了。
后勤部三人组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好像是最闲的,心理莫名得到安慰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心虚。难怪那么多人都不愿意报考后勤,从明面上看,他们确实只是在做些琐碎的事,既不用这个会、那个会,参加特训,也得不到加餐。
小方拍拍后背们的肩,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饭后,小方把三人带回办公室,再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资料,插着腰中气十足地告诉他们,“都背出来。”
唐伽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这都要背出来?”
小方反问:“你不背,等着你遇到事儿的时候慢慢查吗?各个部门的联络短号是多少?救助站监管工作你跟谁对接?往年的数据是多少,今年的数据又是多少?仓储中心一共存了多少货?你不背,circle出问题的时候,你怎么完成你的工作?气相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你培养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合格的后勤部员工?”
当一声声质问如同骤雨般落下,小方的形象就变得格外高大起来。蓦地,他的耳麦亮起红点,有通讯切入。
“催催催,你们就知道催!”小方怼起其他部门的人来,也是中气十足的。等到他讲完电话,目光扫过三人,最终点了唐伽:“你,去仓储中心门口找大毛,跟他出外勤。”
唐伽忙问:“什么事?”
小方:“巡查部的事,你去了就知道,一切听大毛的,问话注意时机,不要拖后腿,能搭把手的就尽量动起来,一切从速,明白吗?”
唐伽连忙应声,“明白!”
小方又看向燕月明和叶骄骄,瞅一眼还坐在电脑前的眼镜男,道:“四眼,你带叶骄骄去监测部,今天是机器例行检修。”
四眼半死不活地抬头,拉长了语调,“知道了——”
小方又道:“今天本来部长要见你们的,不过他有事出去了。副部长去了研究院,等他们回来再说。燕月明,你跟我走一趟救助站。”
燕月明立正,“是!”
“会,但是我——”
气相局的停车场,燕月明没说完的话还卡在喉咙里,钥匙就抛过来了。他匆忙接住,看到小方已经坐上了副驾驶,咬咬牙,开门上车。
燕月明是有驾照的,大学时考驾照方便,就提前考了。可他家只有小电驴,刚毕业没两年,他也还没攒够买车的钱,驾驶证就只能放着吃灰了。他现在只庆幸学长考虑得周到,在他来报道前,陪他去练了练车,这才让他有勇气坐上驾驶座。
开车前,他还是提醒了小方自己的不熟练,生怕酿成什么新人第一天上班就带着前辈一块儿撞车的惨案。
小方不以为意,“我看着呢,你慢点儿开就行,今天不急。”
十分钟后。
小方:“开快点儿,你开这么慢,市民是会投诉你上工不积极的!上工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燕月明渐渐发现小方和善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金刚罗汉的心。脸上永远笑呵呵的,实际上半点儿不含糊,高效、严谨,又严格。
到了救助站,见识过小方八面玲珑的一面后,燕月明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燕月明还在这里遇见了两个熟人,他失业那天碰到的开着快捷救援车来给他填表的救助站工作人员。一男一女,男的扎着小揪揪,女的扎着麻花辫。
这两人看到他也很惊喜,在这偌大的上方城里,他们接连碰到几次了,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恭喜你啊,小明,你穿这身制服很帅哦。”麻花辫笑着给他比了个赞,扎着小揪揪的男生也高兴地搭着他的肩膀,“以后怎么说也算半个同事了,说不定还会经常见面,多多关照。”
“好。”燕月明腼腆地笑,听到小方在叫自己了,便匆匆告辞。
小方带他来熟悉救助站的监管工作,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三个新人对于后勤的工作都要了解,但彼此的侧重会有不同。救助站这边,我希望你能抓牢它,一个是你对外的身份很好,大家都认识你、了解你,你跟别人打起交道来会比其他人容易。再有,社会捐助那一块,曹氏集团是大头,我记得你跟曹氏的小少爷很熟?”
燕月明如实作答:“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但一起掉进过缝隙,算是朋友。”
小方:“这就好办了。曹氏那边的掌舵人已经定了,是曹彧的姐姐。他姐姐有心锻炼弟弟,所以这一块的工作以后可能就由曹彧接手。你既然认识曹彧,信息互通,就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救助站这个中间环节出问题。物资,尤其是资金,层层下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可要小心留意。如果发现问题,不要怕,但也不要莽,明白吗?”
燕月明郑重点头,“明白。”
小方老怀大慰。
其实他刚开始挑中燕月明时,还有点担心他如同外表那样,过于老实可欺。别看后勤听起来不如其他部门高大上,但没点本事的人还真镇不住场子。燕月明不同,只要他自己立得起来,能够打通所有的环节,那以他的“后台”,有花园路和其背后的人脉坐镇,很多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诚如小方期待的那样,在他带着燕月明熟悉整个监管流程时,他表现得非常得体。有新人的认真,但不卑不亢的,面对救助站的领导也不气虚。
感谢花园路、感恩花园路,小方开心极了。
他甚至想给黎铮包个红包。
燕月明可不知道小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认认真真工作,秉持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原则,拿着个小本本不停地记。他倒是可以用录音笔,更省事,但录音这个东西在很多场合都很忌讳,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还是老老实实用笔记更好。
书写的过程其实也可以帮助记忆,方法虽笨,但管用。
从救助站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人去开车,正好碰见了在路边休息的巡查队员。巡查部人员众多,燕月明不认得他们,但他们认得他和小方。
“这是又来救助站视察啊?”对方抬手熟稔地打着招呼,末了,又忍不住拍拍他的车,说:“小方干事,你看我这车,都修了八百回了,是不是该换个新的了?”
小方皮笑肉不笑,“可以啊,你打个申请上来,上头通过了我就给你批。巡查部的车是该换换了,哟,这轮胎磨损得够厉害啊?又去哪儿漂移了?”
“什么漂移啊,这不是为了救人嘛。”对方打着哈哈,“不过说真的,夏季快到了,今年的夏季补贴什么时候发啊?”
小方:“你得看指挥部什么时候批啊,这才6月,你急什么。”
燕月明在旁边看他们你来我往,若有所思。等到双方告辞,上了车,小方问他,“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要批条?”燕月明试探着问。
“恭喜你,你抓住了精髓。”小方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教徒弟,“各部有各部的难处,巡查部想要更好的车子,搜救队员需要更耐磨的鞋子,但后勤也有后勤的规章制度。我们得善于倾听他们的难处和抱怨,因为其他部门,尤其是搜救、巡查这些天天在外面跑的,风里来雨里去,做最危险的工作,人家确实有抱怨的资格,但制度就是制度,无规矩不成方圆。”
小方碰到一个好学生,也很乐于分享自己的经验。
“有的时候呢,人家确实有难处,作为后勤,你就得想办法给别人解决难处,不要让繁琐的手续限制住人家的正常工作。因为人家的工作,稍有差池,也许牵扯到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有的时候呢,不急的时候,一些过分的要求,你要知道怎么推得掉。后勤讲究一个什么?调度,你要知道怎么调度,不是被动地等着批条下来,让你做什么你才做什么,你的脑子里得有一个章程……”
小方的苦口婆心,燕月明心领神会。一天时间下来,他隐约能察觉到小方在自己身上寄予的某种期望,如果是在以往,他可能会觉得很焦虑,怕自己达不到对方的期待。
可也许是因为气相局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是缝隙考核第一名给他带来的信心,让这种焦虑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干劲。
虽然累,但是他很有干劲。
下班回到花园路,学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悠悠地缠着毛线团。他给大黄钩了个彩色的毛线球玩儿,大黄很喜欢,一人一狗相处的画面难得得和谐。
今天黎和平还带着闻人景外出访友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大黄,坐下来简单地吃了一餐饭。饭桌上,燕月明碎碎叨叨地说着上班的见闻,事无巨细地给学长分享。
黎铮总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从不觉得燕月明烦,偶尔针对他的内容提点一句,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有种扫地僧的从容。
燕月明只要能看到他,就觉得安心。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左看右看老师和小学长还没回来,燕月明就又悄悄挂到学长身上去了。
他把手环绕在学长脖颈上,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而黎铮低头逆着光,灯光找不到他的眼里,但是那里面全是燕月明自己。
“学长?”燕月明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叫叫他。
“嗯?”
“没事。”
燕月明放心地扑在他怀里,学长会抱住他,不让他掉到地上去。而当他可以不靠自己的力气就能站稳时,燕月明那点子疲惫和小小的抱怨就钻出来了。
“气相局好忙啊……”
“后悔了?”
“那倒没有。”
燕月明又抬起头来,冲他傻兮兮地笑,“那可是个铁饭碗呢,光宗耀祖了。”
黎铮被他逗笑了,看他埋在自己身上把脸蛋都弄得红扑扑的,忍不住又低头落下一个吻。燕月明不知不觉就靠后坐在了沙发背上,从沙发背滚落到沙发上,也只需要短短两三分钟而已。
人在恋爱里做的最无脑但最沉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拉着喜欢的人一块儿坠落了。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一切就都不是那么美妙了。
外出访友归来的黎和平和闻人景站在外面,透过被风吹动的纱帘,隐约看到一丝里面的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闻人景:“老师……”
黎和平:“你叫老师也没用啊。”
闻人景:“可你是老师啊。”
黎和平:“那这恋爱也不是我谈的啊?你看看你学长,平时道貌岸然、生人勿近的,谈起恋爱来倒是……啧啧。”
他甚至想拿出手机来记录一番,被闻人景拼死阻止。这肉眼看到了,伤的只是我纯洁的心灵,要是拿手机拍下来了,那要的可是命啊。
最终两人决定——去遛狗。
大黄:“汪?”
作为一只狗,大黄怎么也想不明白,它就是很偶然地出了一下门,怎么就又被带着去公园溜达?它白天溜达够了,不需要再溜达了。
人类真是有病。
花园路的日常,逐渐变得忙碌起来。
6月底了,闻人景即将迎来自己的期末考试。黎和平的心态愈发膨胀,拿一个燕月明出去跟老朋友们吹牛逼不够,给闻人景下了死命令,要他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也拿个第一回来。闻人景身为学长,怎么也不能输对不对?
那就使劲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就算以后要进气相局,他也要用最优秀最牛逼的文凭考进去。
这觉悟,这要面子的程度,可让燕月明自叹弗如。
阙歌又进缝隙了,而且这次出了趟远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她一个新人,试用期都还没过,已经隐隐有成为一分队主力选手的趋势,上升势头不可谓不猛。
看着学长学姐们都那么厉害、那么拼,燕月明哪怕因为缝隙考核的事情有点骄傲、得意,都重新变得谦虚起来。
他像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了气相局这片汪洋里。而黎铮也重新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燕月明半夜醒过来,想喝口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床头柜上总是会出现一个编织小玩偶。巴掌大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还不足手指长的小纸卷,用红绳子系着。
打开这个纸卷,里头是黎铮的留言。他会告诉你他去哪儿了,有时候不便细说,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图案。
那是他和燕月明都看得懂的标志。
忙碌的周一上午,燕月明终于在救助站碰到了曹彧。
燕月明穿着后勤的制服,而曹彧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双方都换了一个模样,但相处起来还是没有丝毫生疏。
两人聊了会正事,曹彧见旁边没有外人了,压低声音问燕月明:“你们气相局最近,到底捕捉到鸩的行踪没有?”
燕月明狐疑,“为什么这么问,发生什么事了?”
曹彧:“昨天晚上,我们集团下辖的一个厂子里,差点发生了集体犯规事件。那可是个大厂子,真要是出了事,三院都不够塞的。”
燕月明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回想起昨天的《气相预报》,道:“是食物那一条?”
“对啊,我们集团的采购可不是吃干饭的,而且过程有不少人经手呢,怎么可能那么随意地混进去不能吃的东西?还偏偏挑在夜班的时候出事。这么阴险卑鄙,如果不是鸩干的我都不信。”曹彧言之凿凿。
“后来呢,问题出在哪里查到了吗?”燕月明追问。
“消息还压着呢,不过我姐应该已经秘密联络你们局里在查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啊,她不让我乱说的。”曹彧道。
好兄弟,就是这么的坦诚。不过他姐了解他,既然没说不能告诉花园路的人,那就是可以说了。
“这次鸩潜伏的时间确实很长……”燕月明微微蹙眉。
两人说着说着,就凑到一块儿,蹲在地上了,一个比一个鬼祟,大约是什么缝隙后遗症。燕月明仔细回想入职以来的工作内容,他发觉自己好像过于认真地落实每一项工作,而没有多想,忽略了这些细小工作中可能存在的关联。
譬如,鸩潜伏那么久,必定不是个好消息。
他也许是在憋个坏的。
曹家的成方集团可是个庞然大物,它下面的厂子差一点出问题,那其他地方呢?社会的各行各业都是息息相关的,一个地方出问题,就有可能带动另一个地方出问题。
鸩是不是已经码好了多米诺骨牌,就等着在某个关键的节点推牌了?
又或许,成方集团这件事,就是一个讯号?
这么一想,燕月明把自己给吓出了冷汗。不过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气相局那么多人,肯定早就想到了,他便又稍稍松了口气。
曹彧道:“你现在在气相局,就是面对鸩的前线了。他上次对你出手,保不齐这次还会盯着你,你可要小心啊。”
“我知道。”燕月明郑重点头。在保住自己小命这一方面,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积极了。他谢过曹彧的提醒,忙完了救助站的事情,又匆匆赶回气相局。
气相局里的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燕月明看到叶骄骄和唐伽在仓储中心那边发货,很忙的样子,便先回了办公室。
小方去楼上开会去了,四眼还坐在电脑后面噼里啪啦地打字。
副部长推门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正好看到燕月明回来了,便招招手把他叫过去,“小明啊,拿着这份文件,去找阎飞让他签字。”
燕月明拿过文件看了一眼,发现是物资损耗清单以及需要补充的一长串的物资申请。真的好长一串,看得燕月明都眼花了。
后勤的副部长姓胡,年纪跟小姨差不多,也是女性。后勤部大多数的日常工作都由这位胡副部长管,大家叫她时,往往不会加那个“副”字。而正部长姓郑,表面上看笑眯眯老好人一个,常年捧着保温杯,不争不抢佛系为王。
不过从燕月明的体感来看,反而是胡部长更好说话一些。这是本能的反应,小动物的直觉,譬如他此刻,就敢多问一句,“阎队回来了?这是他忘了签字吗?”
胡部长摆摆手,“他也不是第一次忘了。每次回来就不见人影,你去搜救部看看吧,找不到人就去播音部,大喇叭通报他。”
燕月明可不敢。
胡部长就笑笑,说:“反正他也不敢打你,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就回去跟黎老板告状,真是惯的他。”
燕月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这是他入职以来,第N次被人调侃了,难以想象有一天他跟黎铮的关系曝光之后会迎来什么?
算了算了,还是不想了。
燕月明拿着文件赶紧跑路,这些天来他去搜救部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此轻车熟路。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胡部长会说“惯得他”这种词了,因为四分队是真的难搞。
这个队,从上到下都是一副“开摆”的架势。除了搜救能力超强,堪称搜救部扛把子,其他方面都很混不吝。俗称刺头,秘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的电脑里面,检讨书格式都已经更新换代到第108版了,但至今仍然不肯好好打申请。
阎飞刚带队从缝隙回来,有两个累极了直接在办公室睡得四仰八叉,有两个送医院了,还有的回家了。
剩下一个阎飞,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队副队长正好在,也就是缝隙考核的那位考官。他对燕月明很有好感,指点他去医务室找一找,阎飞或许在那儿。
可等燕月明找到医务室,阎飞又不在。打他通讯短号,也打不通。
“你去楼上找找呢。”这时,医务室里的小护士悄咪咪凑过来,给他指点迷津。
“楼上?”燕月明抬头看向天花板。
“去7楼。”
“7楼不是播音部的地盘?”
“对啊。”小护士冲他眨眨眼,粉红色的桃花发卡显得格外可爱,“阎队长可能在苏主播的休息室里,你去找找就知道了。”
“啊?哦。”燕月明虽然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关联,但还是听话地往楼上跑。
7楼主播休息室,闲人免进。
闲人免进的意思倒不是说别的部门的人就绝对不能进了,只是一个提示罢了。燕月明第一次来这儿,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主播们休息。沿着走廊路过几个房间,终于找到写有苏洄之名字的那间,便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阎飞。
阎飞看到燕月明出现在门口,抱着一沓文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忍不住倚在门口,朝后头的房间里喊,“苏主播,你小迷弟来了。”
“不是不是,我来找你的,阎队。”燕月明赶忙澄清,“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你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签一下就可以了,我马上回去处理。”
阎飞:“啧。”
他就是讨厌这些琐碎的流程,让人有种束缚感。这时苏洄之含笑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了,“阎队可别为难新人啊。”
“我可没为难他。”阎飞从燕月明手里拿过文件,随手翻了翻,便转身往屋内走,“进来吧,我签完就给你。”
燕月明这才跟着人进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房间里没了外人,阎飞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苏洄之则在旁边泡茶。燕月明想起阎飞这次带队去缝隙的目的,忍不住打探:“阎队这次有收获了吗?”
阎飞挑眉,“黎铮都告诉你了?”
燕月明点头。
阎飞看了眼苏洄之,道:“这次去失落之城,我把所有的红方魔纹都拓印回来了,但把魔纹全部破译,找到每个字符对应的意思,需要时间。而且这些魔纹看多了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速度恐怕不会快。等到破译好了,我们才能通过在古堡得到的沙盘,跟胡地取得联络。”
苏洄之慢悠悠转着茶杯,道:“我刚从指挥部听到的消息,成方集团昨天晚上差点出事了?”
阎飞眯起眼,“这事儿没经我们搜救部的手?”
苏洄之:“你们是救人,这次只是抓人。”
阎飞:“抓人不就是为了救人?”
苏洄之可不与他在这上面辩驳,他看向燕月明,又问:“黎铮呢,现在在哪儿?怎么这个节骨眼,他又不在了,电话也打不通。”
燕月明想起昨夜纸条上的留言,思忖片刻,确认眼前这两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便道:“他说他去天河了。”
黎铮走过天河之畔,又来到了当年的那个驿站。
高高的旗杆还在迎风招展,黑沉沉的天犹如狂风泼墨,大片大片的黑云被撕扯开来,仿佛将要落雨,却又迟迟不落。
芦苇在风中折腰,那芦絮是红色的。
红色的芦絮漫天飞舞,落进沼泽地,飘落在森森白骨上。黎铮从那儿走过,看了一眼,却没有停留。
这一次黎铮没有带老三,他是一个人来的。但他在这里见到了阙歌和她的搭档,同为一分队新人的连山。
阙歌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到黎铮过来,赶紧迎上去,“学长。”
连山快步跟上,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黎老板”。黎铮淡然地点头,看向驿站的大门口,问:“确定人在里面?”
阙歌:“是,而且我们确认过了,没有不小心掉进缝隙的流浪者在里面,都是NPC。那个赌徒就坐在院子里喝酒,叫了二两猪头肉。”
连山补充道:“还有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隔着老远,连山都闻到饺子出锅的香味了,混合着浓烈的酒香,叫人瞬间便感觉到饥肠辘辘。连山忍不住揉了揉肚子,天知道他怎么混着混着就跟阙歌成固定搭档了,本来只想当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小搜救队员的,被这位卷王带着卷生卷死,一路卷到了天河之畔。
老队员都没来呢,他们两个新人来了,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再看眼前这位大佬,连山只觉得心里打鼓。
阙歌:“直接动手吗?”
什么?这就直接动手了?连山惶恐,刚想劝两句,就听黎铮道:“不用,我们先礼后兵。”
三人走到了驿站门口。
阙歌和连山一左一右跟在黎铮身后,阙歌解释道:“刚才检查过了,门关着,得里头的人开门。我们敲门吗?”
黎铮:“踹开。”
连山:“?”
不是先礼后兵吗!
连山不懂啊,但是阙歌已经大步流星地上前了。他又急忙看向黎铮,只见这位大佬解下了手腕上的长长的水晶珠串,慢条斯理地将它缠绕在手掌上。
他明明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却仿佛接收到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驿站一共有三种人,一种是驿站的人,一种是客人,还有一种,是匪。你的进门方式,决定了你是哪种人。”
连山发现,黎铮说话有种特殊的韵律。听感上很从容,慢悠悠的,但实际上并不拖沓,声音不重,但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