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背后有点发凉,哪怕站在壁炉前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警惕的眼神环顾四周,可四周悄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没事的,没事的。燕月明这么安慰着自己。
3:30,燕月明小心翼翼地把整栋屋子都查探了一遍。很遗憾,他并未发现更多的线索,只能从无处不在的针织毯子、垫子推断出屋主人对针织物品的偏好,以及从主卧的陈设和鞋柜推断出她是一位老年女性,独居。
当然,他并未直接进入主卧。有那条【客人只被允许住客房】的规则在,他觉得贸然进入主人的卧室恐怕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行为。
奇怪的是室内并没有猫存在的痕迹,那门框上的猫形图案又是什么意思呢?
燕月明带着疑惑回到一楼,左思右想进了厨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无论身处何地,保证自己不饿肚子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厨房里有冰箱,并不算大的单开门小冰箱,是燕月明喜欢的豆绿色的。冰箱里存货充足,蔬菜和肉食都有,调料柜上一应物品俱全,按这储备,燕月明至少能在这里生存半个月有余。
可燕月明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能吃这里的食物。
思及此,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硬糖来,剥开糖纸,满含珍重地塞进嘴里。后脑勺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可他开始头晕,糖的甜味在嘴里散开之后,他终于觉得好受一些了,目光也落在了客厅墙壁的置物架上。
那里有一个单筒望远镜。
望远镜有着金属的镜身,上头雕刻着繁复花纹,粗看还以为是件艺术品。燕月明动作缓慢地把它取下,很好,没问题,这个动作很安全。
拿着望远镜,燕月明走到窗前朝外头观望。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被他刚才忽略了的问题——没有风。
薄雾几乎不会流动,因为没有风从别处来。壁炉里的柴禾烧了那么久,看着火苗不是很大,但也一直没有熄灭,好像不需要添加柴禾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是静止的。
燕月明的运动手表却还在走,现在是凌晨3:57。
凌晨4:00,上方城气相局。
主播苏洄之喝下一杯咖啡,蹙着眉,神情里难掩厌色。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金边眼镜,接通电话,“终于出现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谁能有你黎老板忙啊?”
姓黎,电话那头的人正是黎铮。
凌晨街头,黎铮正在路灯下,一只手拨开外套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电话。听电话的那只耳朵上,银色的耳骨夹是叶子的形状。
“有话快说。”他稍显不耐烦。
“今夜城中有异,人为因素太过明显。我知道你不愿意进气相局,讨厌规则束缚,也不勉强你,但那天三院病人潜逃的时候,你也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人还没抓到?”
苏洄之语气微冷,“是啊,还没有。”
黎铮的目光扫过街上奔驰而过的巡逻车,问:“究竟怎么回事?”
苏洄之便将今夜的情况细说一番,“……很多地方都有人为痕迹,线路被剪了,电闸被拉了,什么情况都有。目前报上来的消息,好几个人失踪,恐怕是掉进了缝隙里。”
黎铮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个熟悉的地名,“浦匣子弄?”
苏洄之:“你知道?”
黎铮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蹲在一旁玩手机的阙歌,问:“联系得上燕月明吗?”
阙歌疑惑抬头,“联系得上啊,我现在就在群里跟他们聊天呢。小学弟也很乖哦,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有乱跑。”
闻言,黎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阙歌伸出了手。阙歌老老实实把手机交上去,就见黎铮翻起了聊天记录。
她后知后觉这个群根本没有告诉过黎铮,她还跟闻人景在群里吐槽过他呢,登时急了。想要拿回来吧,又不敢,抓心挠肝的。
黎铮丝毫没有在意,看完聊天记录,迅速切换到对话框,发了一段话出去。
女王:@百变小明,明天学长让你带的东西别忘了。
百变小明:好的【花.jpg】
黎铮:“他出事了。”
阙歌:“什么?!”
黎铮:“我根本没让他带东西,还有,他前后表现不对,模仿得很刻意,不像是同一个人。”
阙歌心想她怎么没看出来,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小学弟怎么会出事呢?她那么大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学弟,怎么会出事呢?
“那现在跟我们聊天的是谁?”阙歌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装神弄鬼的人。”黎铮眸光冷冽,把手机丢回给阙歌,道:“走,去浦匣子弄。”
另一边,9号房屋内,燕月明进入了唯一的客房。
客房在一楼。燕月明之所以确定那是客房,是因为整栋房子里一共就三间卧室。二楼两间房,一间主卧,还有一间上了锁,打不开,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楼的房间。里头一应洗漱用品俱全,被褥都铺得齐整,但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看着像是为客人准备的。
不过燕月明头上还有伤,不能平躺,也怕弄脏床铺,或者危险来临时因为睡着不好跑路,便没有睡到床上去,而是缩在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休息。
今夜着实惊险,他将近十点才睡,十二点就被强制唤醒,一直折腾到现在,心惊胆战的,还被人敲闷棍。熬到现在,精神已经不太行了,眼皮直往下坠。
在这个奇诡的世界里,睡不好是不行的。睡不好,精神就不好,你脑子都成一团浆糊了,哪还能抵御世界意识的侵蚀?
所以哪怕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燕月明还是得睡,裹着针织毯子,手里握着单筒望远镜,以防御的姿势强迫自己睡觉。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整个人像是躺在了船上,随着水波摇晃。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点晕,但又醒不过来,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梦里黑沉沉的,水面也黑沉沉的。天幕像一张大大的黑色毯子,压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恍惚间,他看到了水面上盛开的花儿。
那么大、那么漂亮的花,花团锦簇的,好像绣球啊。
他像是着了魔般伸手去摘,一把抓住了绣球在水下的枝干。可那枝干是硬的,一点儿也不柔软,他便好奇地趴着身子看过去,发现那竟是一截莹白的人骨。下一秒,那人骨又着火了,蹿起的火把整朵花都烧成了灰烬。
燕月明活生生被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6:37。
睡了才两个半小时,但燕月明也不打算再睡了,他怕继续回到那个梦里。缓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向一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打算洗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卫生间不大,但干湿分离。洗手台上摆着红色的杯子,红得鲜艳夺目,让人看到它的刹那就迅速移开视线,更别说洗手池上方还有面镜子了,根本看也不敢看。
燕月明低着头想要退回去,可他一只脚已经迈进去了,进退两难。顿了两秒,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前走,保持低头的姿势,俯身往脸上扑水。
这水扑得毫无技术含量,有些甚至溅到了领口里,但胜在冰凉刺骨,一下子就让他精神起来,打了个冷颤,擦脸、转身、迈步、关门,一气呵成。
彻底清醒过来后,燕月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望远镜重新观察外面的情形。很好,还是清晨,雾蒙蒙的,跟他睡着之前几乎没有两样。
这里的一切仿佛真的是静止的。
那如果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出不去,时间长了,岂不是会疯?
他很想冲着外面大喊一声“有人吗”,最后还是忍住了,走到楼梯间那儿朝向屋后的窗户处继续查探。
从窗户里望出去,外面是类似屋后花园的地方,同样有一片草坪,草坪延伸出去是一条蜿蜒小河,过了小河是一片小树林,再远就看不清了。
远远地,燕月明好像看到北边有座小桥,横跨在河流之上。
如果说单数这边的屋后边,是小河以及小树林,那么双号那边呢?
屋外那条柏油路又通向哪里?
学长说,缝隙是贯通的,如果他从这里离开,是否能找到出口回归正常世界?不,燕月明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这大胆、冒险的想法甩出去。
学长也说了,如果遭遇到这种情况,让他待在原地就好。
他要听学长的。
可是谁会来救他呢?
“咕。”肚子叫了。燕月明靠着墙角坐下,掏出兜里的压缩饼干,含泪吃下。这里真的太可怕了,只有他一个人,连上方城特产大蟑螂都没有一只。
或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燕月明脸色微变,连忙停止自己所有动作,保持噤声。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窗外飘来。
“奇怪,我明明听见有声音在这儿……难道我听错了?我的脑袋、我的脑袋……啊,我的脑袋有小人儿在跳舞,咦、咦咦呀……”
窗外的人碎碎念,窗内的燕月明不敢动。
“……我怎么会在这儿呢?啊,对了,不能让他们发现、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要藏起来,嘘,我得藏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那人好像来到了墙根下,沿着墙根传来了脚步声。燕月明就跟他隔了一堵墙,听到那宛如精神病的呓语,觉得不太妙。
一般而言,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三,中毒、精神病和犯规。
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种。进入缝隙本身就是一种犯规的行为,在被敲晕之前,燕月明就已经有了被世界意识盯上的感觉了。但被盯上只是一个开端,到认知错误、精神紊乱最终彻底迷失,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像墙外那人一样胡言乱语,肯定已经被影响得不轻。
他难道是很早就进来了?或者在进来前,连犯了几道规则?
燕月明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因为是背影看不出年纪,但衣衫褴褛,佝偻着背,活像一个乞丐。
他摸向了隔壁的11栋,11栋是没有亮灯的,而且有那个奇怪的Ω标志。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怕被谁发现?
他们又是谁?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恰在此时,外面的柏油路上忽然传来汽笛声,让燕月明一个激灵。他连忙跑回客厅里,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用望远镜向外探去。
只见一辆红色小轿车正从外面的柏油路上开过,它的车速非常慢,比步行的速度还要慢。开车的是个穿着夹克衫的成年男性,后座上是一个长卷发的女人紧紧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很典型的一家三口。燕月明又看向车牌号。
【上E6X33T】
是上方城的车牌。
燕月明立刻想起了《今日气象》里的第四条:
【城内没有相山北路,看见路牌立刻掉头。】
所以他们也是误入的吗?
燕月明背靠在墙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状。学长说过,缝隙是贯通的,这一家三口开车出现在这儿,极有可能是从相山北路而来。他们有车,所以并未停留在原地不动,经过一段时间后,抵达了燕月明这里。
可今夜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燕月明又想起在浦匣子弄时,那只点蜡烛的手,还有自己被人敲的闷棍。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捣乱,世界意识可从不会干敲闷棍这种事,它还是有点逼格的。
这两年风平浪静,也没听说一晚上会有那么多人同时掉进缝隙里啊?
思及此,燕月明继续观察,就看到那辆红色小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了。大约是看到路边有亮灯的屋子,男人下了车,前去探路。
因为路边距离门口还有一定距离,他大约是没看到9号门廊上的出入须知,所以车子直接开了过去,停在了同样开着灯的5号。
5号燕月明还没有去看过,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只能远远看着,发现男人也足够谨慎,甚至车上的女人都已经换到了驾驶座,小女孩则坐到了副驾驶。车子没有熄火,是随时能逃跑的架势。
大家都很谨慎,这让燕月明不由安心。
男人走到5号门前,左右都仔细看了看,但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绕去窗前看了看,不知有没有发现什么。
片刻后,他走回门口,深吸一口气,决定敲门。
“笃、笃,有人吗?”根据多年经验总结,敲三下和两长一短、或两短一长,都是比较容易出事的敲门方式,所以男人选择了中规中矩的两下。
他紧张地等待着回答,车里的人和燕月明同样紧张。他在努力思考,如果男人没有得到回应后,不准备进门,他是否要叫住他们,跟他们组队。
这三个人看起来很正常,如果是好人,那燕月明也能有个伴。但如果自己的推测错误,那跟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在一块,后果……
燕月明不确定了,他死死盯着,努力想找到什么线索来支撑他做出决定。而就在这时,就当男人迟迟得不到应答,再次敲门时——
“笃。”敲门声落下,枪声响起,“砰!”
一颗子弹破风而来,刹那间洞穿了男人敲门的那只手臂。燕月明虽然不知道那骨头有没有断,可他用的是望远镜,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了呈现在他的眼中。
那被洞穿的皮肉、飞流的鲜血,好似跨过了距离的限制打在他的面门。
刹那间,他脸色煞白,男人的惨叫声也终于传来。如同恶鬼杀人,在一片死寂中拿钝刀切割着人的神经。
男人捂着伤口,仓皇而逃。车上的女人连忙帮他打开车门,待男人坐上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红色小轿车绝尘而去。
这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待燕月明再次探头看去,车子早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
燕月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了薄雾中的弹道。雾不是完全不在流动,而是流动得极为缓慢,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变化。
子弹的射出带来了风,穿透薄雾,留下了一条明显的弹道。
根据这条弹道,燕月明反推回去,发现子弹是从柏油路对面的一栋房子的二楼窗口里射出来的。那栋房子位于5号的斜对面,门牌号是4。二楼的射击点,正好能将5号大门尽收眼底。
可为什么呢?
这是规则杀人?
还是人杀人?
诡异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4号屋并没有亮灯,燕月明用望远镜看过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半开的窗户里,只有纱帘摇曳。
燕月明不敢多看,他怕被人发现,然后也吃一颗子弹。对方有枪,而他有的不过是一枚单筒望远镜罢了。
不过,就在燕月明把视线收回来时,他又在柏油路上发现一点端倪。
地上有血。
这看起来很正常,因为那个男人受伤了,鲜血一路从5号门口滴到车旁。但燕月明看见的那滴血位置不对,它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出现在了——刚才那辆车停靠位置的,后车厢的下边。
看到它的时候,燕月明心里咯噔一下。视线立刻后移,顺着来时的方向,终于在几十米开外,找到了第二滴血。
这不是那个男人的血,是从那辆红色轿车的后车厢里滴落的。
后车厢里有什么?
燕月明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像擂鼓,刚才如果他出声应答,跟男人搭上了线,会发生什么?普通一家三口的后车厢里,会有血滴出来吗?
难不成是鸡血?猪血?
燕月明现在愈发确认,这栋贴有出入须知的屋子才是安全的,哪怕它有着几条奇怪规则。
黎学长是对的,他不能乱跑,乱跑只会死得更快。刚才那个衣衫褴褛的呓语者,进了11号之后都不知道怎么了,半天没有动静传来。
他也出事了吗?
燕月明不敢细想。他决定好好苟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从9号出去。
时间眨眼到了早上8:00,这期间燕月明只喝了这栋房子里的一点水。水应该是安全的,他洗了脸,又喝了,暂时没出现什么异常反应。
只是喝了水,就容易上厕所,当一个人只能坐困愁城的时候,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就会显得尤为强烈。燕月明顾忌着厕所里的红色水杯和镜子,憋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去。
整个过程他小心再小心,幸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安然度过。
他不由苦中作乐,想着一回生二回熟,等到第三次进去的时候,他肯定坦然多了。可是当他回到客厅,看到客厅里多出来的东西时,那点子乐也没了。
只见客厅靠近储物间的位置,赫然多了一圈扶手。扶手圈起来的地方,是一个向下的旋转楼梯。
【9号出入须知】
1:房子只有两层,没有地下室,没有阁楼。
地下室出现了。
与此同时,相山北路。
阙歌风风火火地开着黎铮的摩托车狂飙而来,看到路牌了,一个急刹车停下。大长腿点着地,掀起头盔上的挡风板,看向路旁的搜救队员。
一个年轻的搜救队员看见她,正想开口劝离,就被带队的师父拉住,“那是花园路的人,不是普通民众。”
年轻队员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花园路?”
疑惑间,他师父已经上前去了,熟稔地跟对方打招呼,“怎么一个人来了?”
阙歌神情严肃,在春日清晨的冷冽寒风中,脸颊上的酒窝都好像被寒风吹平了,“我小学弟掉进了缝隙,黎学长已经进去找了。阎队呢?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对方语气微沉,“已经进去几个小时了,没一个人回来。黎老板应该先跟搜救队汇合的,一起进去救人,胜算要大一些,一个人太危险了。”
阙歌斩钉截铁,“那太慢了。冯副,你知道的,时间就是生命。在里面迷失的时间长了,就算救出来,也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后果。”
冯远华,搜救部一队副队长,他新收的小徒弟叫连山。
冯副沉默两秒,道:“他又是从哪儿进去的?”
阙歌:“缝隙的出入口很不稳定,浦匣子弄那边已经关闭了,所以我们就近找了个点。在北河路广场。这边呢?掉进去的人多吗?”
冯副招手唤来小徒弟连山,从随身的平板上调出一份监控视频给她看,“虽然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行动了,但还是有误入的。你看这辆红色小轿车。”
阙歌蹙眉,“凌晨一点,一家三口,从城外回来的?”
冯副:“去查了车牌号,又查了车主,发现他是个通缉犯。”
闻言,阙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通缉犯?”
冯副点头,“没错。他杀了人,隔壁警方刚刚发出的通缉令,车上的确实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估计是忙着跑路,所以没有注意到气相预报。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人闯入缝隙,会让局面变得更糟糕。”
阙歌的心情也有点糟糕了。
黎铮已经进去,现在通讯中断,她也没办法再通知他。不过阙歌对她黎学长一向有种盲目的信任,因此担心之余,还记着正事。
“我来这儿是有别的事,冯副。请立刻调派人手,跟我走。”
缝隙,9号屋。
燕月明为了不让自己靠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干脆躲到了2楼。2楼有间书房,规则上没说书房里有什么禁制,他思来想去,便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是文字信息最多的地方,可能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最初进屋时,他只在2楼各个房间门口探了探,并没有真的进行地毯式搜索,所以书房里的东西他都没动过。
这间房间不大,只有南墙放着两个并排的大书柜,外加一套书桌椅和一个五斗柜,就是全部了。房间里的窗也很小,打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小河和树林。
燕月明没有开窗,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一排排书,却迟迟没有伸出拿书的手。因为文字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甚至给你洗脑。
这里可是缝隙,是世界意识的地盘,这里的书,到底是正常的书还是邪典?
一眼扫过去,书脊上的书名看起来都算正常,他甚至看到了熟悉的《新世界书》。不过燕月明想看的并不是这种,他想找找有没有关于这栋房子、这条街道的。
最好是手写的东西。
可惜他仍然一无所获。
在书房里犹豫了一会儿,燕月明最终探头探脑地转移到了主人的卧室。这个卧室是整栋屋子里最大的房间,有两扇窗,一扇可以看到隔壁11号,窗户开着;一扇落地窗连通着阳台,阳台上种着天竺葵。
卧室里,主人的睡衣还挂在衣帽架上,床头放着一截没有点燃的香薰蜡烛。
燕月明照例没有随意挪动屋内的东西,且避过了对着11号的窗户,以免被那个流浪汉发现。很快他站在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前时,下意识地拿起望远镜做侦查。
站的位置高了,视野就不一样了,或许会有别的发现。
对面是10号和8号。
10号没有亮灯,门窗紧闭,窗帘都拉着。8号亮着灯,从外面看跟9号差不多,但就在燕月明把目光投向8号二楼的某个房间时,满墙的鬼画符闯入他的视线。
那是黑色的粗的记号笔在白墙上画出来的东西,因为过于凌乱、诡异,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文字还是图案。
看到它们的那一刹那,燕月明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疾手快地把望远镜移开,但就是移开的这个动作,导致那些鬼画符被拖出残影,就好像活了过来,开始乱舞。
燕月明脸色发白,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直接蹲在了地上。这个瞬间,他的脚是软的、头皮是麻的、手心是冷的。
他蹲着,视线正好能看到床底。
床底很诡异地摆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照出他惨白的脸,也照出他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而就在他看到的那一刻,熟悉的芒刺在背的感觉,再次降临。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攀上了你的背,并且逐渐朝着你的后脖颈摸去。那种触感冰凉又黏腻,让你打了个冷颤的同时,自灵魂深处泛起一股恶心,好像那手要伸到脑子里把你脑花给挖出来,你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只手留着指甲。
燕月明打了个哆嗦,急忙闭上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他回头逃跑,势必要撞上那个东西,那是相吗?也许是;如果他往前,岂不是要从床底爬过去?
他想要有谁能来救救他,可这个诡异的街区里,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响起的枪声和满墙的鬼画符。
他想要努力,可努力真的很难。
酸涩的泪意中,他终于动了,伸出那只握着望远镜的手,趴跪在地上,艰难地去够床底下的镜子。他不敢看,所以是闭着眼的,拿着望远镜在床底下来回挥舞,挥了好几次,终于把镜子的支架给挥倒了。
“啪。”镜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燕月明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床底下退出来,而后凭借自己从外面走进来的记忆,原路返回。
你可以的,小明。
燕月明一边给自己打着气,一边往外走,不去管四周到底有什么变化,像出入须知上面写的那样无视它,只是往外走。
终于,他走出了房门,且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也终于慢慢消散。
他让自己背靠在墙上,有个依靠的感觉,睁开眼,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早上8:46,他掉入缝隙已经六个多小时了,且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坚持多久。不过刚才那一下也不是全无收获,燕月明抹了把头上的汗,摊开掌心,露出刚才在床底下挥镜子时,意外摸到的一团纸。
把纸摊开来,上面写着几句话:
【门口的标记,遵循它。如果你并不知道它的意思,答案在镜子里。
用红色水杯把水泼到一楼厕所的镜子上。】
这字迹隽秀,从墨迹到纸张看起来都很新,且并非黎铮的字迹。
作者有话说:
小明历险ing……
黎学长正在loading……
【无论你在镜子里看到什么,无视它。】
纸上却说要用红色水杯把水泼到镜子上,两者互相矛盾。还有一个关键点,这张纸从里到外都很新。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纸团和炭笔标记出现的时间,在黎铮离开之后?
燕月明虽然才拜师没几天,但他对黎学长有种盲目的崇拜,觉得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忽略掉连自己都会发现的那么明显的线索。如果他看到了,没理由不在出入须知上留下相关信息,也没理由还将纸团留在床底。
可是他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这突然出现的炭笔标记,和提起了标记的纸团,是否是同一人所为?它们一个是炭笔,一个是钢笔,粗细不同;一个是符号,一个是文字,也无法辨别字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两者站的是同一个立场。
炭笔标记是一种记号,而后这个纸团提醒你要遵循这个记号。
可这记号到底是好是坏呢?它是出于善意在提醒你,还是误导你?
救命,那么复杂,我脑壳疼。
相较而言,燕月明当然更相信黎铮的出入须知,于是他坚定了内心,决定继续苟着。他现在觉得哪儿都不安全,于是回到了客人最应该待的地方——客房。
这回他也不客气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躺得格外安详。俗称躺平。
如果泪水不能回流到心脏,那必定会沾湿枕头。他的心里响起了小姨常哼的歌谣,那歌词唱着河边的娇柳等着南飞的雁,就像他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救援。
蓦地,屋外又传来响动。
是救援来了吗?
燕月明一个咸鱼翻身从床上起来,因为客房在靠近小河的那一面,他还要走出客房、穿过走廊,再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