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by弄清风
弄清风  发于:2023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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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生死吗?
燕月明远远看着守在8号门前的人,心情有一点点复杂。这跟他那天听到播音部其实是气相局最危险的部门时一样,或许很多事情不是他们普通人不知道,而是没有细想。
小姨从前笑着调侃过,生活经不起细想。
“唉……生活好难啊。”燕月明忍不住感叹,甚至都忘了黎铮还在旁边。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能收回来,再扭转自己在学长心中的形象,便干脆破罐子破摔。
“以前爸爸跟我说,其实人死了之后才是真正的觉醒。他会在真实的世界醒来,那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奇怪的规则,可以自由地走在街上不犯规,可以吃任何想吃的东西不用担心。我知道他是骗我的。”
很遗憾他没有长成爸爸期待的样子,既没有勇敢到直面生活的所有真相,又没有天真烂漫得足以相信一些假话。
脏话不会骂,谎话不会说,二十三年一事无成。
可这时,黎铮却反问他:“为什么不信?”
燕月明仰头看他,“那不很明显是骗小孩儿的吗?我都长大了。”
黎铮:“你是长大了,但你又没死过。”
燕月明:“……”
黎铮看着他瞪大眼睛一脸懵的样子,勾了勾嘴角,“确实好骗。”
燕月明:“学长!”
黎铮转身就走。
燕月明快步追上去,“学长你又去哪儿啊?”
黎铮不回答,他径自走到停车场的一台重型机车旁,取下头盔丢给燕月明。燕月明双手接过,好险没落空,再看那机车,黑色的,炫酷十足,是个男孩子见了都会两眼放光。
“上车。”黎铮跨上车身,西装配机车,说不出的帅气。
燕月明抱着头盔,心噗通噗通狂跳。可这不能怪他,他也不想的,赶忙戴上头盔想遮住自己的脸,却差点被黑框眼镜卡住。
一通手忙脚乱后,燕月明终于戴好头盔坐在了机车后座上,看着前头的黎铮,伸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黎铮转了转车把,机车的轰鸣声响起,他回头,“你还想来这儿第二次?”
来干嘛?
第一次看别人出殡,第二次自己出殡。
燕月明当即顾不得难为情了,伸手抓住黎铮的衣服,抓得紧紧的。
机车呼啸而去,上方城的风里满是春日的味道。从北城殡仪馆出去,就是湖滨大道,湖畔的栈桥上柳叶飘飘,许多人正在垂钓。
一辆巡逻船正在湖上巡航,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气相预报,提醒湖畔游玩的旅客注意时间。今日下午北城封路,路上会有危险。
不过那是下午呢,现在还是上午,不是吗?
“干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啊!”湖边的钓鱼佬总是拥有超强心态。
一群人在哄笑。
不过燕月明知道,真到了时候,这些人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因为他爸爸曾经就是一位钓鱼佬。
吹着风,他的心情又不禁稍许飞扬。
黎铮载着他一路往前,他们没有急着离开北城,而是沿着湖滨大道一直开,跟上了一辆巡逻车。
今天的课程主题,是“见闻”。
燕月明就像一个小跟班,跟着黎铮走走停停,他忽然发现上方城很大,比自己以前想的要大得多。
以前的燕月明很守规矩,上学的时候就是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上班了就是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他从不乱跑、从不乱看,他想做一个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人,不给别人添麻烦,可是这一段人生在左脚踏进公司的那一刻,滑铁卢了。
他其实心里一直不平。
他都那么努力了,他从不给人添麻烦,认认真真地过每一天,这个世界还要他怎样呢?去考编,尤其是考气相局的编制,未免没有赌气的、不服输的心态在里面。
可是现在,三天的课程过后,他开始重新思考——
也许做出一点改变也不错。
于是小明把自己的网名都改成了“百变小明”,还给自己的长草娃娃理了个很朋克的头,并取名为“小绿”。
这象征着一种心态上的改变,毕竟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
可不知道是不是燕月明的仪式感太强,以至于世界意识都感知到了,当天晚上,变故突发。
半夜12点,燕月明还在做梦呢,突然,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将他吵醒。
“干嘛啊……”他揉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倏然惊醒,瞪大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的报警器。那是气相局装在每家每户的标配。
警铃响了!
十秒警铃过后,熟悉的主播的声音出现在上方城的家家户户。
“下面为您播报今日气相。”
“第一条:如果您的床底出现任何孩童的哭叫声、笑声,请无视它。不要去看,记住,不要去看。”
“第二条:请在0:00至6:00时段保持室内灯光常亮,如意外熄灭且无法再次点亮,立刻离开,去有光的地方。”
“第三条:城内没有相山北路,看见路牌立刻掉头。”
“第四条:不要照镜子。如果发现镜中有任何异样,请立刻用洋葱洗眼。”
“第五条:禁止撑伞。”
“第六条:禁止接听任何以4为开头的陌生来电。”
“未完待续。”
“如遇任何紧急情况,请拨打热线电话66666。感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一切如常。”
特殊规则,强制通报。
燕月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打开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张望,满城灯火霎时间向他涌来。
弄堂里热闹起来了。
隔壁栋的王叔叔又开始骂街,那破锣嗓子格外有标志性。燕月明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一般而言,每天的气相预报虽然有变化,但变化不会特别大的,最起码持续几天才会有大变化。
这个周期大约为一周。
但今夜显然不是,它直接搞了个大的,规则繁琐又渗人,后头甚至还跟着一条“未完待续”。这说明可能还有规则没有检测出来,需要后续补充的。
这对社畜极其不友好。
哦对了,我现在不是社畜了。
燕月明在无数骂骂咧咧的声音里自我安慰,转身就给小姨打电话。可是“嘟、嘟、嘟……”的声音持续响起,小姨迟迟未接。他忍不住担忧,不知道外城的规则是否也发生了大变化。
小姨还好吗?这才十二点多,她应该还没睡吧?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燕月明一遍遍拨打小姨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有时规则会影响通讯信号,打不通也是正常的,可能是他这边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小姨那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转而上网,想搜一搜外城的现状,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恰在这时,一缕婴儿的啜泣声从床底的方向幽幽传来。像小猫似的,很轻微,却又准确无误地传进他的耳中,宛如凉风吹拂。
燕月明抬头看了眼灯,灯光亮着,暂时没有异常。
镇定,要镇定。
燕月明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灯光,不动声色地从房间里走出去。
他一路走,一路开灯,直到屋内所有房间的灯亮起后,他去暂时没有异样的客房换了一身便服,而后选择待在了没有床的客厅里,并搜罗了一堆蜡烛、发光手环、交通棒等等,部分放在身上,部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最不可或缺的还是应急包,双肩包的样式,里面存放着一定量的生活必需品,就算现在规则说要开始末日逃亡,大家也至少能在外面苟上十天半月。
在这个诡异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生存达人。
时间缓缓流逝,家里只有燕月明一个人,所以他不敢睡觉,也不能睡觉。坐在客厅沙发上查询外城的消息,查来查去,也没看到有什么特异之处。
好在十二点半多一点的时候,小姨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双方都确认安全。
小姨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关切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燕月明再次望向窗户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听着弄堂里其他住户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呼啸而过的警笛声,抱着抱枕,努力稳定心绪,而后点点头,“我可以。”

凌晨一点,一切如常。
客厅的电视开着,《打破规则拥抱你》播到第9集 ,男主角因为规则遗忘了女主角的存在,女主角伤心时下的雨,比那天打湿燕月明卧室的雨还要大。
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韩梅和曹彧都发来了问候信息。大学同学的群里,一帮夜猫子组起了麻将局,在这个有点儿怪诞又稀松平常的夜里,呼朋唤友。
燕月明唯一没有联络上的就是黎铮和阙歌,不过闻人景回复他了。他们有一个黎铮不在的小群。
注定要拯救世界的三人组(3)
一心圣手:不用担心,他们准是去上课了,联络不到的。
一心圣手:倒是你,学弟,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吧?要不要学长过去陪你啊?
燕月明再怎么样,也是个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怎么能让14岁的闻人景反过来替他操心?再说这样的日子里走夜路是很危险的事情,他当然表示拒绝。
闻人景颇为遗憾。
一心圣手:那好吧。
一心圣手:不过学长可是很厉害的,学弟不用害羞,必要的时候可以大胆地依靠我,没有问题。
百变小明:好的学长。
百变小明:【花.jpg】
闻人景终于满意地放下了手机。
这厢,燕月明却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拿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儿抖,因为客厅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闪烁了一两下,又变得正常,像是电压不稳,不是灯的问题。
浦匣子弄设施陈旧,水电出问题是常事,但燕月明记得前几天刚有人来检修过电路,所以电也不该在这时出事。
那就只能是规则导致的了。
规则第二条:【请在0:00至6:00时段保持室内灯光常亮,如意外熄灭且无法再次点亮,立刻离开,去有光的地方。】
燕月明定了定神,背起应急包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转移到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厨房。厨房是透明玻璃门,而且距离门口也很近,方便跑路。但贸然去外面是危险的,此刻沿街的商铺都关闭了,外面只有路灯,所以他还得在家苟着,更安全。
转移到厨房的路上,他又打开手机APP,启动了扫地机器人。
“清扫工作已启动。”代表着人类科技的电子音响起,让燕月明心里稍稍有点安慰。
这就叫科学。
不过燕月明还要搞点儿玄学,哪个学都来一点,双学傍身,走哪儿都不虚。于是他很快转移到了厨房,搜罗到一个——发了芽的洋葱。
这几天忙着上课,吃饭都在外面解决,家里仅剩的菜都在自由生长。不过这洋葱的长势确实过于好了,让燕月明都忍不住给它拍了一张照片。
“咔擦”闪光灯的声音响起的刹那,电视剧迎来了又一个小高潮。
《打破规则拥抱你》第10集 ,男主角终于想起了女主角,但女主角已伤心离去,他悲痛万分,没有注意到气相预报,最终因限行而出车祸。男主角是个霸道总裁,他助理拦都没拦住。
燕月明觉得这部剧应该改名叫《打破规则去送死》,男女主角实在太过头铁了。
下一集两人绝对可以住进同一间病房。
燕月明背着应急包,捧着洋葱蹲在厨房门口隔着玻璃看电视,一边吐槽一边想起黎铮。他客观、公正地觉得,黎学长比电视剧里这个男主角还要帅一点。
不,不是一点,是亿点。
思及此,燕月明又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快到两点了,再熬一熬,天亮也是很快的事情。在过去的二十三年人生中,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燕月明都熬过来了的。
有时他是在爸爸的怀抱里,懵懂无知,后来家里没人了,小姨搬过来跟他一块儿住,照顾着他,今天他一定也可以。
蓦地,客厅的灯光又闪了几下。
燕月明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心里忽然有点慌,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一阵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后,“啪嗒”一声——
黑暗降临。
整个屋子的灯,包括电视,全部在刹那间隐入黑暗,只有已经充好电的扫地机器人还在辛勤劳作。蓝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无机质的电子音还在说着:“正在重新规划路线,请稍等。”
还稍等什么!
燕月明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打开厨房玻璃门,夺门而出。
他跑出大门的刹那,便听到楼上楼下同样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看来不止他一家停电了,是整栋楼,不,或许是整个浦匣子弄的电都出了问题。
燕月明住在3楼,他打着手电,很快就下到了弄堂里。
弄堂里热闹非凡,不少人都跑下来了,全是熟面孔。大家互相抱怨着,也有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啊?这电停得有点不寻常啊,往常的规则有那么厉害吗?怎么整得跟拍鬼片一样?”
“就是啊,怎么连路灯都停了?”
众说纷纭中,能打的灯都打起来了,手电、头灯、手机灯,各种灯,聚集在一块儿,倒也把弄堂照得挺亮。大家挤挤挨挨站起一起,也能给人以安全感。
3栋的退休老干部开始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慌乱啊,已经在打热线电话了,马上会有人过来的。尽量都待在一块儿,把灯都打得亮一点,不要单独行动……”
还是那句话,大晚上的,贸然乱跑不一定比留在原地安全。
可徘徊在燕月明心头的那股不安迟迟未散,他一手洋葱,一手手电,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心里想着这么多人在呢,应该不会出事吧,一边又觉得不对劲。
看看别的地方怎么样吧。
燕月明拿出手机给韩梅和闻人景他们发信息,又上网去看最新资讯,看着看着,余光忽然瞥见人群外围,距离大概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人正弯腰把一截蜡烛放在地上。
蜡烛的光很微弱,但此时此刻,光亮就意味着安全,所以燕月明只是瞥了一眼,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只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画面始终在他脑海里不曾散去。
怎么会是蜡烛?
这年头谁还没有屯几个手电筒吗?蜡烛能顶什么用,风一吹就熄灭了。弄堂里都是人,大家都聚在一块儿让灯光更亮呢,怎么会有人独自站在那么远的地方?
往地上放一根蜡烛?
燕月明霍然抬头,抬头的刹那,远远地从弄堂外的街道上,传来了气象主播的声音。是了,弄堂里都停电了,依靠电力的广播自然也停了,但还有外面街道上的广播声能隐隐传来。
是什么呢?
“下面为大家播报补充规则。”
“第十四条:请不要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点亮蜡烛……”
燕月明瞬间毛骨悚然,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来了。就像那天他左脚先踏进公司时一样,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你就知道自己已经违规了。
因为它发现你了,它盯上你了。
你的自我,再次暴露在世界意识的窥探之中。
要小心。
嘘,不要声张,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不动声色。
可不动声色个屁啊!
燕月明只要一想到被开除的事情,他就憋屈。而眼前的人,每一个都有着熟悉的脸,他绝对无法做到完全保持冷静。
“快跑!有人点蜡烛!”燕月明当机立断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把手里的洋葱当铅球,朝着他刚才看到的蜡烛的方向就重重扔过去。
垃圾世界,吃我一葱!
洋葱破风而去,正中蜡烛。蜡烛应声倒地,火焰直接熄灭,可燕月明还来不及高兴,后脑勺就被人重重一击。
钝痛袭击大脑,燕月明踉跄着朝前扑去,意识迅速抽离。
倒地的那一秒,他只觉得好痛啊。模糊的视线里是周围人纷乱的往外跑的脚步,以及已经分辨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一句隐约的咒骂。
“坏事的小子……”
与此同时,气相局播音室。
主播苏洄之放下稿件,镜头关闭的刹那,原本还云淡风轻的神情,立刻变得苍白萎靡。他摘下金丝边眼镜,一只手捂着眼睛,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另一只捏着镜架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苏老师?苏老师?”
门外有人在忧心呼喊。
苏洄之缓了一会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将眼镜戴上,看向玻璃室外。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气象主播的工作区域竟然在一个全透明的玻璃房里。
整个播音室就是房间里套着房间的构造,它一共有三层,苏洄之在最里面。
当他打开玻璃房的大门出来,立刻有人递上干净的手帕和水杯。苏洄之礼貌接过,问起外面的情形,对方却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回事?”苏洄之蹙眉。
“今晚不太对劲。巡逻队报了好几处断电异常上来,都去查了,根据刚才得到的反馈——已经有一个地方确定是人为的,电闸被人动了手脚。”
闻言,苏洄之的眸中闪过一道冷芒,“我知道了,搜救队去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去了。刚才播报的时候,我就看到阎队长出去了。苏老师,先不管这个,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监测的人说,今晚波动有点大,恐怕还会有回摆……”
匆匆的脚步声中,气相局灯火辉煌,一如白昼。

燕月明再次醒来时,第一反应是痛。
他的后脑勺好痛啊,伸手去摸,还有血。血不是很多,堪堪让他的指尖沾到一点儿,可看到它的刹那,燕月明还是呼吸一滞,脸色泛白。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冷静了下来。
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是浦匣子弄了。
他的身下是一块修剪得很齐整的草坪,草坪前方是一条柏油路,宽度大约能让两辆小轿车交错开过。而他的身后,是一栋两层小楼,小楼里隐约可见一点暖黄的灯光。
路灯也还亮着,但现在已经不是晚上了,更像是昼夜交替的清晨。
清晨有雾,地上的草叶也有露水。放眼望出去,这条柏油路不知通向何方,也不知起自何处,前后都笼罩在薄雾之中,看不真切。路旁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栋屋子,造型大差不差。有些亮着灯,有些没有。
这是哪儿?
燕月明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也猜得到,他极有可能是被人砸晕后,又被扔进了缝隙里。因为晕倒前他分明听见有人说“坏事的小子”,估计是在报复他砸倒了蜡烛。
这可太糟糕了,这里根本不是正常的世界。
最糟糕的是,他的手电、手机、应急包都已经不在身上。燕月明找遍全身,只在衣服兜里找到在家里时,出于谨慎往自己身上塞的几块糖果、压缩饼干。
哦对了,还有发光手环,和一块运动手表。
手表显示现在才2:36,可这里却已经天亮了。时间仿佛在此失去了意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燕月明一早就换好了一身运动服。类似于冲锋衣的材质,所以他刚才躺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衣服里面也没有湿。
他脚上穿着的也是便于奔跑的运动鞋,四周看起来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定了定心,转身朝身后的那栋房子靠近。
屋子里亮着灯,或许会有人,但如果这真的是在缝隙里,或许有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靠近,没有贸然呼喊,等走到窗下,才悄悄探头往里看。
里面也没有人。
用更准确的话来形容,他没有看见人,但不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燕月明也不知道是该忧心还是松口气,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能放松警惕。很快,他又绕着墙根走,来到了这栋房子的正门口。
房门是白色的,跟墙面一样。两根柱子撑起了一个门廊,廊下还摆着花箱,种着蓝色和粉色的绣球花。燕月明不种花,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到绣球的花期。
漂亮的花让人心生警惕,他抬头看,二楼房间的小阳台上,还种着很多的天竺葵。天竺葵的花色要更丰富,装点着阳台,哪怕是在薄雾中也依旧美丽。
燕月明无暇欣赏,壮着胆子在附近勘察,终于看到了门廊上贴着的一张纸。
【9号出入须知】
1:房子只有两层,没有地下室,没有阁楼。
2:如果在屋内看到任何绣球和天竺葵,立刻扔进壁炉烧掉。它们只存在于屋外和阳台。
3:客人只被允许住客房。
4:进屋要换鞋。
5:不要使用任何红色杯子。
6:无论你在镜子里看到什么,无视它。
7:不要进入上锁的房间。
燕月明看着熟悉的钢笔字,差点儿喜极而泣,因为他认得!他认得的,这手漂亮的字体,出自学长黎铮。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初遇那天,黎铮从那扇不存在的门里出来的情景。而自己出事时正好就在浦匣子弄,他极有可能是跟黎铮一样进到了门内。
先不管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有黎铮留下的痕迹,对燕月明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他看向这栋房子的门牌,正是9号。
也就是说,黎铮大概率进去过,而后总结出了这几条规则,并把它写下来,用以警醒后人。
“呼……”燕月明长舒一口气。
有现成的规则就好,学长说过缝隙里是更可怕更深层的规则世界,进来容易出去难。燕月明没有那么自大,觉得凭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闯出去,但他可以苟,苟到搜救队的人出现。
他相信只要有人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报警的。
如今有了现成的规则,至少9号这栋房子对燕月明来说就不是全然未知的了,可以暂时视为【安全】。不过燕月明没急着进去,而是决定在附近走一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遗留下来的其他提示。
放眼望去,柏油路两侧的房子都间隔不近,最起码有十几米,互相隔着低矮的栅栏,或鹅卵石小路。
燕月明先去隔壁看了一眼,隔壁是7号,7号没有亮灯,房门前也没有张贴出入须知。燕月明借着半亮的天光从窗户往里看,但屋里光线暗沉,看不太清楚。
昏暗的环境总是令人却步的,他正想走,经过门口时,却忽然发现门框上有一条黑色的横杠。
横杠大概1cm长,位置跟燕月明的膝盖齐平。原本燕月明是发现不了它的,可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走路,视线降低,又太过小心谨慎,看什么都可疑,自然而然就发现了。
燕月明也不敢上手去摸,眯起眼仔细分辨,发现它有点儿像是用炭笔写的。炭笔写的,那就不太会是不小心蹭到的了,这种房屋前留下的记号……让人难免想到什么不法份子,譬如踩点的小偷。反正不像是黎学长的手笔。
等等,刚才的9号门前有没有?
燕月明立刻折返,果然在9号的门框上发现了一只用炭笔画着的猫,一只没有五官但是形状画得很像的简笔画的猫。
这又是什么意思?
光凭两个图案,根本无法进行推理。燕月明又给自己壮了壮胆,来到了9号的另一边,发现这里的门牌是11。
7、9、11,这边的房屋都是单号。
燕月明看向柏油路对面,对面难道都是双号?如果分了单双号,是否也存在一定的规则?这很难不让燕月明想到限号的事,如果限号,那可就不能随便乱走了。
他定了定心,继续看11号的门框。
11号也没有亮灯,门框上有一个横过来的Ω,圆圈的开口朝向右边。
这个标志看着很眼熟,大概是某一种文字。可三个标记,三种风格,毫无共同之处,到底什么意思呢?
要不要去对面再看一看?
燕月明有点犹豫,最终还是稳妥起见,先进了9号屋。起码他先确认9号屋的安全,可以有个暂时的避难所。
9号屋看起来一切如常。
可燕月明大概是思索的时候蹲太久了,脚发麻了,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屋主行什么大礼呢,一进去就差点跪在了玄关。
小姨,我想回家了。
小姨听不到,小姨没有回答。
燕月明忍着酸痛,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因为后脑勺也痛。好痛啊,是哪个垃圾打的他,打他就算了还要把他扔到这里,太过分了。
虽然痛,燕月明还没忘记门口的出入须知。他龇牙咧嘴地把鞋脱下来,整齐码好放在鞋柜上,又从里头选了一双合脚的室内拖鞋。这里面只有一双是好看的有花纹的针织鞋面的拖鞋,成年女性的尺码,其他都是款式类似的棕色拖鞋,各个尺码都有,用简易收纳袋收着,看起来就是给客人准备的。
等到换好了鞋子,酸痛也稍稍缓解,燕月明终于站起身来,打量起屋内的情形。
这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居所,走的田园风。沙发上铺着针织的毯子,茶几上、桌子上也都有白色或是带碎花的桌布。
客厅里亮着灯,壁炉里还有火苗没有熄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主人还在的模样。这人就应该坐在客厅的那盏落地灯前,躺在摇椅里,手头捧着一本书,手边放着一杯茶,自得其乐。
可此时摇椅上没有人,只有散落的针织小方毯。茶几上没有茶,只有插在花瓶里的一支蓝色绣球花。
燕月明心中警铃大作,不顾双腿刚刚恢复,快步冲过去抓起绣球就往壁炉里扔。火苗瞬间蹿起,将绣球吞没。
而在那火光中,燕月明隐约看到那些燃烧着的柴禾,泛着人骨般莹润的白。
是骨头!
燕月明吓得后退一步,可再定睛看去,火焰已经裹着燃烧成粉末的绣球花重新恢复平静。木头安静燃烧着,哪来的骨头?
是我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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