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by弄清风
弄清风  发于:2023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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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藏在浮林路某处的鸩,霍然回首。他预感到了事态的失控,抓心挠肝地难受,拼命往回赶,却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八卦阵启动,那些嘴碎的贱皮子们,让他想起了全知全能空间站的瓜皮。
都是那么地令人讨厌!
鸩发起怒来,浑身黑气缭绕,可皮影们还在窸窸窣窣的说话。置身于其中的闻人景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鸩听得出来啊。
“他竟然想做个人……”
“他竟然想做个好人……”
“好人,丢脸,羞羞……”
“做个羞羞的好人……”
“咦惹——”
“好恶心啊……”
“鸩,恶熏,秃头小人……”
“嘻嘻嘻……”
鸩差点气绝身亡。
大美就在此时凌空飞跃,伸出利爪,一爪子拍下去。而闻人景的视线紧随着大美,也发现了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槽!”
“你竟然不是鬼王,你是王八!”
鸩已经不想辩解了。
他在集市的许愿池里装了许久的玄武,没一个人认出他来,都推测鬼王是他,对鬼王发起了猛烈进攻。这会儿却有个小崽种,说他是王八。

八卦阵中,半吊子天师和许愿池王八展开了巅峰对决。
半吊子天师当然是打不过对方的,他主要负责逃,而流浪猫猫大美负责主攻。起初,王八……哦不对,是鸩。鸩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杀死他们,也就挥挥手的事情,可他太过气恼,一时间竟忘了,这八卦阵里还困着其他人。
八卦阵启动,皮影人造反了。
就在鸩恢复成人类的模样,一脚将大美踹开,对着闻人景伸手抓去时,一个女性皮影人忽然从幕布上探出了头,紧接着是她的一只手,然后是半边身子。
身后的幕布在拉扯她,企图将她往回拽,光是看着,闻人景都感觉到了痛苦。那是剥皮拆股般的撕裂的痛苦,可那个皮影人没有放弃,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硬生生将自己从幕布上撕扯下来,在还有一条腿没脱离的同时,便伸出手去,替闻人景挡住了鸩。
盛怒中的鸩,杀伤力飙到了极致。
皮影人的一条胳膊被毫不意外地斩断了,掉落在地上,轻飘飘如一张薄纸。闻人景瞪着眼睛,心跳如擂鼓。他看着皮影人奋不顾身的动作,视线描摹出她熟悉的轮廓,失声呼喊:“妈!”
妈妈,是你吗?
闻人景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她跑去。就在这时,八卦阵开始了震颤。
越来越多的皮影人开始脱离幕布,他们挣扎着,在撕裂的痛苦中强行脱离,开始撼动这个禁锢他们的地方,给自己、也给别人,挣出一条路来。
闻人景踉跄了一下,鸩也踉跄了一下。他面沉如水,浑身缭绕着黑气,语气里还带着愤怒和不可置信,“你们怎么还能反抗、怎么还能反抗……”
那千百次捶打的惩罚,将所有人捶打成薄薄的一张皮缝在幕布上,他们本该变成被丝线操控的傀儡,可为何还能反抗?
这就是人吗?
鸩是绝对不会承认他自己想做个人的,他只会为了人类反抗他而愤怒。等到他消灭了所有人类,将他们都做成皮影挂在墙上,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类了……
不对,你在想什么?
鸩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更加愤怒,愤怒之余还有羞恼。
“都去死吧。”
鸩直接放火,干脆利落。只见他随手扯起一块白色的幕布,也不知怎么操作的,那幕布无风自燃,刹那间,便火光冲天。火光照耀着他的脸,跳动着,让那张阴沉的脸庞,竟似挂着笑意一般。
偌大的八卦阵,顷刻间变成了业火地狱。黑色的皮影人们在这地狱里承受业火的惩罚,有些已经脱离了幕布,在四处逃窜,有些剥离了一半,眨眼间便被火舌吞噬。
“喵——”大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焦躁地在屏风上方跳来跳去,似乎想做点什么。可它作为一只猫,面对大火,又能做什么呢?
闻人景都只能在八卦阵中乱窜,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自从火光升起,他口渴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身体好似在迅速脱水,连咽口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怎么办?
该怎么办?
闻人景护着身后的皮影人,绝望又愤怒。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头顶忽然有水落下。闻人景刚开始还以为是幻觉,伸手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是真的。
“快让开,笨蛋!”真正的英雄,总是在最后一刻登场,譬如提着红水桶的黎和平。
紧接着,阙歌和李燃他们带着援军从宴饮那边赶过来,而局长郝芳则和剩下的人拖住了鬼王,为他们争取时间。
“快先救人,那些皮影人是同伴!”闻人景差点喜极而泣,虽然嗓子在冒火,依旧用尽全力大声地喊:“小心里面还混着怪物——”
可火势太大,还有鸩在一旁捣乱,救援行动难以开展。大家只能分出一部分人拖住鸩,另一部分人打湿了衣服,硬往里冲。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玩偶的行踪。
昂丁走进了八卦阵,他戴着紫色小礼帽,小心翼翼地避过起火之处,拿着手杖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好像在寻找什么。他很专注,纽扣做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无论周围的情况有多紧急,是鸩又被围堵了,还是皮影人快被烧着了,他都好像没听到、没看见,只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分钟,他又在原地停下,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
大美从他面前跳过,翘着烧焦了毛的尾巴,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昂丁好像灵光乍现。他稍稍后退几步,又猛地加速,往前跳过一片火墙。
风吹过,掀起了他头顶的小礼帽。他在降落时伸手抓住,却没有再将它戴回头上。
摘了礼帽的昂丁,就又是闻人景曾经见过的,那个在背后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昂丁了。他不再理会周围的火焰,加快步伐在八卦阵里穿梭。
闻人景终于发现了他,透过被火烧穿了的幕布,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想要叫他,可嗓子已经哑得快说不出话了。
这时,身旁的皮影人用仅剩的完好的手,推了推他。
闻人景转过头去,就见皮影人指着昂丁的方向,沉默地看着他。皮影人不会说话,但闻人景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她让闻人景跟着昂丁。
“那你呢?”闻人景紧张又充满期盼地看着她,期望她会选择跟自己一块儿走,但她摇了摇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闻人景失落,却又毫不意外。妈妈从来都不会选择自己,在过往的十几年人生里,她会选择工作、选择气相局、选择上方城,无数次地将他排在后面。他小的时候会伤心,但慢慢长大了,就觉得很自豪,所以他失落归失落,却从不失望。
而这一次,他也要选择告别妈妈,艰难地往前走了。
很奇怪,明明他的身体都快脱水了,却还能流下眼泪来。骄傲的小大人闻人景,因此跑得头也不回,生怕被人发现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哭。
小明才会哭呢。
很快,闻人景就追上了昂丁。此时的昂丁正站在一面屏风前,屏风有八扇,绘制着常见的山水画,看起来并无特别。
昂丁的玩偶脸上,却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在那诡异的笑容里,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屏风。
“你敢!!!”鸩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闻人景霍然回头,就见他已经双目赤红,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阻挡他的搜救队员们全部震开,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杀过来。
可昂丁伸手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他赶在鸩抵达前,把手放在第四和第五扇屏风上,用力一推,“吱呀——”
门开了。
“我为什么不敢?”昂丁这才回头,扯着微笑,说出了比鸩更像反派的发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鸩:“你该死!昂丁,你竟然敢背叛?!”
昂丁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将那顶紫色小礼帽丢进了火海,将它付之一炬。当礼帽被吞噬的那一刻,他作为玩偶的使命,好像也就结束了。
他的纽扣眼睛崩了,缝合的线断了,发黄的棉花迫不及待地从身体里钻出来,让他转眼间就变得破破烂烂。闻人景错愕地看着这一切,隐约意识到昂丁似乎做了一件大事,但他来不及做什么,就又听到了别的声音。
那是……水声?
很大的水声,由远及近,仿佛奔腾的河流,正在朝这里涌来。闻人景转头看向那扇屏风的门,顿了一秒,而后飞快抓住昂丁,往旁边闪避。
“哗啦——”水来了,从那扇门里冲出来,席卷整个八卦阵。
这水是哪儿来的?
答曰:天河。
在被水流冲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闻人景想起来,在八卦阵里,这扇屏风的位置是——坎。坎配水。
刚才鸩放火也是,他在离位。离配火。
水火相克。
五行相生。
八卦阵内一阵地动山摇,天河畔也一阵地动山摇。门真的开了,胡地的路又通了,以滔滔不绝之势,冲破阻隔。
燕月明在这样的震动中,三步一摇、五步一晃地跟着队友来到了天河畔,五脏六腑都快给他震出来了,最后几步几乎是爬着走的。
当然,这个天河畔不是真正的天河畔,而是天河涨水之后的新的边界。而他到了这里一看,船呢?
倚红船呢?
不是说很大的吗,在哪里?
河面上并没有船,倒是飘着几个不知死活的NPC,而就是这些NPC,也很快被浪头淹没。天真的快要塌了,如果说它之前离地还有百米之遥,现在大约只剩下五十米。
天塌的速度快,天河涨水的速度更快。
“不对劲。”文澜喘着粗气,趴在燕月明身边,举着望远镜神色凝重,“涨水的速度太快了,但是现在明明没有在下雨。这些浪头也不对劲,像……”
胡非:“泄洪。”
可是要泄洪,也是从胡地城中心往外泄啊,方向不对。如果是天河往外泄,那么它的来源有且仅有……
“天河重新贯通了!”燕月明激动得声音都劈了,而就是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河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小腿。
这涨水速度实在令人惊骇,三人对视一眼,立刻后退,手忙脚乱地开始做木筏。
“快快快。”胡非回头看了一眼,又一个浪头来了。他一边催促,一边指导燕月明和文澜用登山绳绑火柴人,终于赶在衣服彻底湿透前,推着木筏顺利入水。

风雪好像小了些,又好像没有。
小小的木筏上,燕月明和队友们紧紧靠在一起,却不能换来多少温暖。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正在逐渐削弱。也许风雪还那么大,只是他的身体快冻僵了,湿透的衣服也被冻成了铁片,像两层坚硬的枷锁套着他的灵魂,难以打破。
他哆嗦着手拿出了背包里最后的暖贴,气相局特供的,薄薄一片,可适应多种极端恶劣气候,防水防冻,只是造价不菲,所以不能大批量供应。
此时这样的暖贴还剩三片,正好一人一片不用取舍。只是燕月明的手冻得太厉害了,抖了半天都没把包装袋撕开。
队友们也没闲着,纷纷伸手帮忙。一通艰难地操作后,三人掀开衣服把暖贴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心脏跳动,在输送血液的同时,也将温暖传递至四肢百骸。
“呼……”胡非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快不行了。而这时,燕月明又掏出了几颗糖果分给他们,除了糖果,竟然还有一个保温杯。
饶是经验丰富如文澜,都不由错愕,“你还有这个呢?”
燕月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笑就牵动了嘴唇上的裂口,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干脆不多解释,直接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给他们倒水喝。
这杯红糖水,他从早上带到现在了,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觉得还不到时候。他忍啊忍,忍得特别辛苦,只希望它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
譬如现在。
文澜也不多说了,她接过杯子喝着热糖水,突然觉得很安心。哪怕天要塌了,有这几口水在,好像都变得没那么糟糕。
胡非也一样,他不由得往小明身边挪了挪,在下一个浪头来临时,帮他一起护住盆栽。而眨眼间,他们又被浪头推出去很长一段距离,离陆地越来越远了。
“现在怎么办?”胡非问。
“唐小姐应该不会骗人,倚红船肯定在天河上,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它,而且空间站也坠落在天河里了。”文澜重新静下来思考,目光看向燕月明,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燕月明也不知道。
空间站坠入天河后不知所踪,倚红船也不知所踪,小姨还好吗?正苦恼间,燕月明忽然看到水面上漂着的一个东西,“那是什么?”
文澜拿出望远镜一看,“好像是一块金属板,银白色的……”
说到这里,她立刻放下望远镜和燕月明对视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空间站残骸。三人没有耽搁,马上划着木筏靠近,跟奔涌的水浪作斗争,终于将那块金属板捕获。
那一刻,燕月明的心直往下沉,因为这真的是空间站的残骸。这意味着空间站可能已经解体了,那他小姨呢?
小姨在哪儿?
“小姨!”燕月明忍不住对着水面呼喊,可风雪声那么大,目之所及皆为浪涌,哪儿有回答呢?
“别担心,会找到的。”胡非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可是那声音干巴巴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这时候,天也越来越低了,低到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
那黑沉沉的真相压在每一个人心头,已经不是不去看它,就能苟活的了。有人在设定崩坏的路上,决定听从空间站的建议逃跑,可还没有赶到天河畔,就被那重压压得双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恍惚间,他又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而那些还在派对狂欢的人们,在纵情享乐中迷失,炸裂的音乐声掩盖了所有的藏在风雪中的异想,还未等发现什么,丧尸就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丧尸,整个胡地几乎已经找不到一片净土。
除了魔魔崖。
魔魔崖位于郊外高处,水淹不到,暂时也没有丧尸爬上来。园长带着幼儿园的师生们来到这里郊游,在漫天飞雪中点起了篝火,所有孩子手拉手围着篝火转圈跳舞,在手摇铃清脆的声音中,洒下一片欢声笑语。
后来天要塌了,园长就和其他的老师们一起,把学生们种在魔魔崖上,种出了一片小小树林。
“孩子们,在这里慢慢地生长吧。”园长温柔地抚摸着小树苗的枝叶,眸光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爱意。下一秒,她又回过头去,望向了天空。
“园长?”老师们站在她旁边,跟她示意。
“走吧。”园长率先走向了崖畔,朝着那万丈悬崖、朝着即将崩塌的天幕,张开了双手。风雪吹起她稻草做的头发,吹起她红色的裙摆,不曾停歇。而其他老师有样学样,不消片刻,那崖上就多了一排矗立的稻草人。
他们沉默地站着,好似在护着身后那片还未长成的小树林,迎接所有的风雨。也沉默地望着,这片即将沉沦的土地。
魔魔崖的北面,是一片沼泽地。
沼泽地是非人类的天下,臭藤、刺棘、小红果等等,还有各种蛇虫鼠蚁、怪奇生物,平时就没几个NPC光顾。而此时此刻,被风雪冻得梆硬的沼泽地上,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这两拨人,一方是黎铮和大黄,还有一方是Y先生以及被他绑架的“人质”草鱼王子。
草鱼王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憨相。而大黄依旧威风凛凛,犹如神犬在世,要不是有黎铮拦着,它早冲过去了。
对面那个男人,穿的袍子都是拖地的,还戴着金链子。撑着个伞,居高临下看狗的表情令大黄很不爽。它不知道人类管这个叫“装逼”,反正它就是不爽。
而且他竟然绑架自己的小弟!
“汪!汪汪汪!”大黄格外愤怒,龇牙咧嘴,爪子刨地。这时候天即将要塌下来了,它又抬头对着天一顿咆哮——
塌什么塌,不能等会儿吗?!
大黄骂骂咧咧、骂骂咧咧,骂得上头了,黎铮让它安静点儿,它连黎铮一起骂。骂完才觉得不对劲,斜着眼睛望过去,跟黎铮四目相对。
黎铮微笑,大黄咯噔,对面的Y先生看得饶有兴致,却不料下一秒,那火就烧到了他头上。
“你觉得靠绑架一条鱼,就能威胁我?”黎铮问。
“当然不。”Y先生摇头,他微微抬起伞沿,看向了眼前那铺天盖地的臭藤。此时的沼泽地已经彻底变成了臭藤王国了,而这些臭藤,对于外乡人的敌意似乎要轻很多。斑斓的蛇藏在里面,把自己伪装成藤蔓,它们杀死了大象。而只要杀死蛇,就能获得一颗贪婪的心。
不过Y先生对此不感兴趣。
他又看向黎铮,道:“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完成你要做的事,你也实现我一个心愿,公平公正,怎么样?”
黎铮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Y先生耸耸肩,“无非是杀死真相。你虽然很强,但外乡人毕竟是外乡人,还不足以强到撼天动地。所以你必得借助什么,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而臭藤就是很好的选择,不是吗?”
瞧这疯狂扩张领地的黑色臭藤,跟天上快要塌下来的真相长得多像啊,大家都有许许多多的触手,谁也不输谁。
黎铮反问:“那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Y先生:“我想要一个晴天。”
身为雨人的Y先生,从来没有见过晴天。歪楼倒塌了,他被逼着离开歪楼,见到了真相。而这个时候,天却没有再下雨。
牢不可破的人设被打破了,Y先生的脑海里,也想起了一些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太模糊,他只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是要见一见晴天的。
“你还记得晴雨巷吗?”黎铮忽然问。
“那是什么地方?”Y先生疑惑。
“三十年前的外乡,迎来了一场大觉醒,大街小巷布满奇怪规则。靠近沙漠的边陲小镇里,有那么一条巷子,所产生的规则是,只有雨天才能出门。可那里靠近沙漠,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场雨,被困在家里的年轻人等到头发都长了,也没能出门去。”
“他最终主动走进了缝隙。”
黎铮用平淡的语气讲着故事,故事的最后,年轻人死在了缝隙里。他最后的心愿是——他想下雨。
Y先生听完这个陌生的故事,直觉告诉他,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好像是自己。黎铮派那条金色的怪鱼砸破歪楼,逼他出门,似乎就为了这一刻。
可这个故事又是那么得陌生,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不想了。
“我还是想要一个晴天,有什么问题吗?”他道。
“没有。”对于旁人的选择,黎铮从不多言,所以他的语气里没有唏嘘、没有嘲讽,一丝一毫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Y先生:“那就开始吧。”
说着,他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匕首。匕首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滑落,渗入大地,滋养着臭藤的根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臭藤在这样的滋养中,开始了更加急速的扩张。
“汪!汪汪汪!”大黄都被吓到了,它充满戒备地环视四周,看着那些臭藤如同平地起高楼,眨眼间便蹿得足有十几米高,并且还在不断地生长、拔高。
天河上的燕月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他们三人都已经趴在了木筏上,以这种姿态稳住木筏,也尽量减轻真相带来的压力。
跪是不可能跪的,趴总行了吧?
“那、那里是什么?怎么还有一个真相?”胡非面朝着沼泽地的方向,咬紧牙关,声音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臭藤。”文澜认了出来,跟燕月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黎老板(学长)!”
天还在不断垮塌,臭藤无限疯长,不过片刻,双方接壤。
那些疯长的藤蔓与挥舞的黑色触手缠绕在一块儿,藤蔓捆住了触手,好像要将它扯断;触手也撕扯着藤蔓,眨眼间边毁掉了一大片,致使远方的整片天空里,都开始飘起了碎屑。
刹那间,狂风呼啸。
那风越过沼泽地、越过瓜田,一路刮向天河,掀起阵阵波涛,最终带着那些碎屑,糊了燕月明一脸,差点把他的木筏给掀翻了。
“小心!”文澜急忙调整位置,将翘起的一角压下。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木筏在狂风中飘摇,雪花这次是真的变小了,但也更难熬了。胡非差点被浪头卷进水里,而原本还算牢固的木筏,也崩开了一个豁口。
文澜想要去抢修,可刚用手撑起身子,一股重压就压得她吐血。来自于真相的愤怒嘶吼,几乎贯穿了她的脑子。
火柴人们也早已被水浪拍晕了,再不能帮着他们调整航向。燕月明独木难支,气也开始喘不上来,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明?小明?看这里!”
哪来的声音?
燕月明以为自己是濒死之际产生了幻觉,可是紧接着,那声音又来了,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却又不是小姨的声音。
“在这儿!往下看!”燕月明强撑着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循声望去。只见飘摇的木筏旁,浮着一个红色的枣核大的小东西。
他扒着木筏,眯起眼细看——什么玩意儿?
哦,一艘船。
“船?!”燕月明猛然清醒,伸手向那船探去,刚一触碰,就感受到一股拉扯的力量,仿佛要把他带进船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用脚勾住盆栽,再用另一只手抓住文澜。文澜又抓住了胡非,一个带一个,转瞬间便消失在木筏上。
一阵天旋地转,燕月明再次望出去时,什么风雪、什么波涛都不见了,一张陌生的Q版娃娃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自我介绍,说:“你好,在下Q塔,欢迎光临倚红船。”
与此同时,继歪楼之后,胡地电视台也开始摇摇欲坠。
有郁莘化身的系统在,樱雪琉璃答应了救人的请求,派了人去内城的城墙上,救阎飞的队友。可是救人的还没回来,电视台看起来就要倒了。
老三等得心焦,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时不时看一眼昏迷在旁的阎飞,思忖着先把他送走的可能性。
“你叫孟平海,对吧?”郁莘百无聊赖地跟他搭话。
老三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郁莘便道:“我当赛博幽灵的这段时间,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你要听吗?”
“不要。”老三兴致缺缺。
郁莘:“跟你脖子里挂着的那枚铜板有关。”
老三顿住,刚才还散漫的、无精打采的人,好像突然活了过来,锐利的目光直刺向墙角的广播,“你说什么?”
郁莘:“我看你那么宝贝那枚铜板,好像很在乎的样子。”

“电视台要塌了,快跑啊!”
一道惊呼声,拉开了电视台垮塌的序幕。被黑心资本家压榨的员工们,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四散奔逃。
这时候,没有人再去在意沙波家的人,也没有人再去在意新上任的老板樱雪琉璃,打工人们抛弃了公司,自由的灵魂开始觉醒。
樱雪琉璃没有跑,阎飞被老三叫醒,赶过来找她时,她还坐在演播室的沙发上,抬头看向震颤的天花板。
“快走!”阎飞想要带她一块儿离开,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她灵巧地避开。樱雪琉璃言笑晏晏,道:“阎队长,现在可不能轻易碰我哦。”
阎飞刚要问为什么,视线就触及到樱雪琉璃胳膊上隐约可见的青紫,还有她的瞳孔,颜色也变了。他心中一凛,一个猜测顿时袭上心头,“你让丧尸咬了?”
樱雪琉璃但笑不语。
阎飞:“你故意的?”
“胡地的人看不起新人类,但其实新人类才是能活得更久的种族,不是吗?”樱雪琉璃这才缓缓起身,而她往前走了不过几步,天花板上就破了一个大洞,上边的东西砸下来,刚巧砸在她刚才坐过的沙发上。
樱雪琉璃微微挑眉,而阎飞再不迟疑,不容拒绝地拉起她往外跑。休息过后他的体力恢复不少,伤口也被仔细处理过,所以此时又恢复了阎大队长冷面阎王的本性。这个阎王有点冷,但他面冷心热,只想救人。
“你的队友还没被救回来呢,相比起我这个你们外乡人口中的NPC,你不应该更关心你的队友吗?”樱雪琉璃一边被他拉着跑,一边提醒他。
阎飞没有答话,他不认为此刻还有说这些废话的必要性。坐电梯太危险了,容易被困,他果断带着樱雪琉璃走楼梯。
可是说好了在楼梯口汇合的老三,却不见人影。
阎飞不知道老三去了哪里,在现在这样紧急的状况下,贸然寻人可能反而会导致双方错过,丢失最佳的逃跑时机,最终全军覆没。他果断在墙上留下记号,提醒老三,而后带着樱雪琉璃继续往楼下跑。
跑着跑着,又一阵天摇地动。巨大的垮塌声从头顶传来,阎飞顿感不妙,扯着樱雪琉璃离开楼道,以最快的速度跳窗。
所幸他们已经到了三楼,三楼的高度对于阎飞来说不是个大问题,哪怕他还带着一个人。只是层层垮塌的电视塔上,不断地有东西砸下来,下落的过程中,阎飞不可避免地会被碎裂的建筑残骸砸到。
蓦地,一道破风声传来,阎飞还未落稳,只能硬扛。谁知樱雪琉璃忽然伸手,用自己的胳膊替他挡住了那根——从天而降的钢筋。
钢筋扎入臂膀,直接扎断了骨头。樱雪琉璃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后退一步站稳,微微笑说:“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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