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哥儿挎着个小篮子在地下捡,多数是被风吹落下来的,沾着过路人踩踏的脚印。
慕栖背着篓子,他想多摘些回去,村里不乏有能力的年轻人,这棵树上的想必也留不了几日,多摘些吃不完可以晒干存放。
早饭后阿爹出去干活,李憬书出门不在家,留他一个,好在可以跟佟叔他们出来。
霖哥儿小小的身子抱着篮子跑到他跟前,给他看自己捡的,“小栖哥哥,我的篮子快满了,你也快来,那边还有好多。”说着指着被风吹在一起的角落。
鼻尖都是各种花香,慕栖吸了口新鲜空气,蹲下身温柔的摸摸霖哥儿头发,“你看树上的花瓣是不是更好看,我们摘上面的好不好?”
霖哥儿抬起小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篮子里发黄的花瓣,对慕栖点点头,“上面好看,要摘上面的。”
“好,霖哥儿真乖。”
慕栖放下背篓,观察这处小山,这棵树长低矮,只要能爬上半上坡,想必伸手就能够得到,就是有点危险。
周佟拿着竹竿零零散散打下几串,霖哥儿听话的倒掉了不新鲜的,在他阿爹后面捡。
正想着,周佟叫他,“栖哥儿,过来跟霖哥儿一块捡,我来打就行。”
慕栖没过去,说出自己想法,“佟叔,那边有人走过的痕迹,我去看看。”
顺着脚步,他小心爬上去,果然走到了能站脚的地方,是一块凸出来的石头,被茂盛的槐树挡着从外看不容易发现。
这一发现让他心情愉快,李憬书不在身边他也很聪明,朝下方周佟喊去,“佟叔,我在这里。”
周佟长时间抬着头,脖子有点酸,看到慕栖所在地方,也不管难受了,担忧道:“咋跑上面去了,太危险了栖哥儿,快回来,我来打就成。”
慕栖将环境告诉对方,“放心吧,脚下有块牢固的石头,我在上面摘,你们在下直接捡,也快。”
槐花花瓣长成一串,直接将其折下丢下去。
见状,周佟赶紧先把慕栖的背篓拿来,就这样,他在上面摘,佟叔在下面装着,合作倒是很快。
霖哥儿把自己小篮子装满,也跟着装慕栖的背篓,他的背篓最大,慕栖手都酸了,背篓才堪堪装满。
花瓣不压重,其实也不重,慕栖没让周佟叔再装,叫他们先把自己带来篮子装满。
站得有点久,他原地活动了一下双脚,带来的东西都装的差不多了,周佟叫他小心些下来。
慕栖应了声,抓住手边不知名野草,这草长得非常长,慕栖拿它接力,晃动中不知惊到什么,耳边传来嗡嗡嗡声音。
顿时一股不妙感传来,莫不知惊动了蜂巢。
他知道山上有不少野蜂窝,因为大多都避着人,不常看得见,但也有不小心被蛰到的倒霉蛋,难道今天他也要当个倒霉蛋。
记忆深处,幼时被蛰过疼痛感仿佛都恢复了。
耳边声音越来越近,下来时动作不免快了,眼睁睁看着野蜂朝他飞来,霎时乱了方寸,离地面还有好几米,慕栖下意识就要蹲下来蒙住头。
就在此刻有人朝他喊道。
“跳下来。”
带着急切的喘息声从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慕栖想也不想,听从他的话,直接朝他扑去。
慕栖虽不重,可这高距离下来,带来的冲击还是让对方往后退了退,抱着他的手却很结实。
耳边有轻微的闷哼,他害怕的躲在对方怀里,将头埋下去,直到没有那些夺命嗡嗡声,才睁开眼睛。
“这回知道害怕了,真是长本事了,敢往那上面去?”
充满严厉的苛责让他愣神片刻,慕栖没见过这样的李憬书。
对方应该是跑过来的,面上有些泛红,眼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怒气。
慕栖低下头躲避视线:“我也不知道上面会有那些家伙,看到有走过的痕迹就上去了。”他攥紧衣袖,小声辩解。
李憬书真被他气到了,“没有就能去,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上回也是,明知道深山里危险还一个人往里走,结果呢,把自己弄成那样,让家里人担心,你不管自己,难道我不会担心吗?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
好似将这几日来的郁闷全发泄出来,李憬书虽看着成熟稳重,但也只是个少年人,被喜欢的人冷落这么久,又看到他将自己放在这么危险地方,难免有些失控。
其实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因为看到夫郎红了眼眶。
“别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李憬书有些自责,又心疼夫郎,哥儿每次委屈难过时,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让人忍不住哄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体原因,慕栖感觉自己变得矫情很多,情绪上来都控制不住。
揉了揉眼睛,有些低哑的声音说起话来更是显得可怜,“我没有哭,对不起憬书,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
他吸了吸鼻子,“上次的事阿爹也没有骂我说我什么,我知道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你们可以说的,不用在乎那么多。”
听到这里,李憬书更是自责,是他没有好好跟夫郎说说清楚,这些天以来,其实也猜出来些什么。
不远处是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岸上有干净的石头,李憬书带他坐过去。
溪水清澈见底,微凉的空气吹在脸上,慕栖冷静了些,悄悄看了眼对方,看他没有在生气,攥着的手松开,不安的心也缓和了下来。
可能刚才爬山时被树枝勾到头发,慕栖绑起来的长发凌乱散着,打在脸上有些痒痒的,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将发带散开,重新挽起。
带人过来,李憬书就是想跟对方好好谈谈,他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接手慕栖手里的长发,动作极为娴熟。
柔软的发丝流淌在指尖,慕栖看不见对方松缓下来的温和模样,但能感受到那份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
这份安静很快被打破,李憬书嗓音轻柔,就像是说一件平常事,“那天晚上,你看见了是不是?”
毫无预兆的话让他愣住了,从没想过李憬书会这般直白问出来。
“我…”因为是他,撒谎的话都说不出。低垂着脑袋,有些不安的攥着双手。
他不知道李憬书什么意思,难道已经发现被他看见了,想对自己做什么。
猜想中,对方出声了,“别怕,是我想的不周全,不想你们担心害怕,就把这事瞒住了,其实那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将慕栖攥紧的手握起来,“他伤害了你们什么,我也只是让他还什么,并没有伤其性命,那人是石崖村的,如果不信可以问问看。”
原来没有杀人吗,是他自己胡思乱想,还将对他这么好的人拒之在外。
慕栖自然相信他的话,那位婶子说得对,误会只要说开了就可以。
“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憬书。”他向对方道歉。
李憬书哪里会在意这些,话说开了,夫郎明显重新信任他,只要能回到之前那般,又何必在意。
他靠近夫郎,看着对方水润眼睛:“所以,别再害怕,也别躲着我我好吗?”
慕栖点头,“我相信你。”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我不是善解人意的人,可能有时候发现不了你的情绪想法。”
慕栖将手边的树叶放进溪里,树叶像小船一样缓缓飘远,他没有立即答应,李憬书是什么人,真要是什么事都说,自己还不被欺负死。
装作思考模样,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答案,“看情况吧,不过你说一个我不知道的事,我就告诉你一个。”
李憬书唇角轻扬,眼眸中满是笑意,将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慕栖时,对方被日光刺的微眯着眼眸,像小鹿般,清澈又带着迷茫。
不知是张开了还是皮肤白皙许多,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哥儿痣越加明显起来,给他整张漂亮的面容衬托的更为动人。
察觉李憬书的目光莫名变得炙热,他极为不自然的躲开视线,提醒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阿爹中午还要回来吃饭。”
没有听到对方回应,疑惑看过去,少年那张逐渐张开的俊美面容在眼前放大,来不及躲开,那颗红痣上,恍若遐想的柔软触感已经分离。
“走吧,回家我烧火,你做饭,应该能赶在阿爹回来前做好。”
这些话慕栖听不清了,刚刚,李憬书是不是亲了他?虽然不是重点地方,但那里可是…
想的没错,他就是个坏家伙,这才刚说开和好,就欺负过来了。
装满槐花的背篓在不远处,李憬书过去将其背在身上,跟在步伐迅速的夫郎身后。
其实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刚刚就是下意识的,希望别气恼太久。
慕栖快走到家才意识到什么,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佟叔他们呢?拍了拍脑袋,他怎么把人给忘了。
李憬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及时止住了慕栖回去想法,“佟叔他们早回去了,这会儿说不定该吃饭了。”
心情愉悦,李憬书也愿意多说些话。
这时,后院李二婶正好走出门,瞧见俩人,这几日来都躲闪的视线突然好了。
昂首挺胸,十分硬气道:“栖哥儿这是去哪儿了?咋这时候才回来?”
说罢又像是才看到后面李憬书,惊讶道:“这不是憬书吗,考上童生了咋还背这东西,这是被婶子我看到,要是旁人得笑话了,还是赶紧给栖哥儿背吧。”
听到这话慕栖就不乐意了,这人管的也太宽了。
“二婶子说笑呢,咋背个东西还被人笑话,你的意思是读了书啥都不用干了。”
说到这他笑了笑,像是背着人偷偷说小话,压低声音,“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学堂里的先生,闲时还帮衬灶房干活,人家可是秀才?”
李二婶一脸不相信,“栖哥儿说什么玩笑话,秀才还能去灶房?”
远的不说今年邻村出了个秀才,三十好几了,被家里人捧上天,要是他家也有,一定也给供着,想着这,李二婶眼睛一转。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笙儿今个要回来,家里找大柱的牛车去接了。”说走到这,看了眼一直当她不存在的人,“明个憬书别忘了来沾沾喜,也不知道你们谁考的更好?”
说完,整个人像出了口气,乐呵呵的把手里准备拿去李笙家的鸡蛋掏出来两个,难得大方起来:“来,先给你们添点喜气。”
鸡蛋红彤彤的,应该是抹了什么东西,慕栖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来,“好啊,明个得了空一定过去瞧瞧。”
他可不信李笙县试吊车尾的成绩能过府试,不过,既然有些人这么迫不及待想着丢脸,到时候他只管着去看笑话好了。
俩人都很满意的结束对话,李憬书继续跟着夫郎身后,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外人一眼。
这让李二婶有些不满,嘀咕道:“真是跟他爹李凤一个样,神气什么,哼,谁家还没有童生?”
院门打开,李凤果然没有回来,小夫夫在一个盆里洗个手,李憬书去换衣裳,慕栖找了个大木盆,倒出中午一顿分量,先把槐花洗干净,待会拌上面粉就可以上锅蒸了。
俩人很有默契的分工干活,换上粗布普通衣裳的李憬书退去那层书生气,如普通村里汉子般,给家里哥儿烧火,提前是要忽略那张时不时看着你的脸。
上锅后,慕栖将李二婶给的鸡蛋剥开一个,应该是煮过没多久,还有些温热,他不喜欢吃蛋黄,掰开后递到烧火的人嘴边,“这个给你吃。”
李憬书都没看嘴边的东西,夫郎递过来张嘴就吃了。
果然被噎到,慕栖笑话他,“是不是我给你什么你就吃,叫你不看。”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很快倒水给他。
大锅开始冒热气,慕栖没有全部蒸完,留了些打算做些槐花饼,阿爹这几日回来的晚,可以带过去,饿了能垫垫肚子。
李憬书喝完水才回答小夫郎的话,“你给的自然都会吃,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谋害相公的心思。”
灶房雾气大,俩人却都能看清彼此的表情,果然说完这话,小哥儿不乐意了。
慕栖拉着他出去,身上烟雾还没散,就听人反驳,“我哪有?”
知道憬书是玩笑话,他没再多说,正想着阿爹什么时候回来,院门被推开了。
李凤迈着大步走进来,几日来的露天干活,他本就黑的肌肤更是深了几度,因为走回来,身上出了汗,就像个火炉一样冒着热气。
院子里有打好的井水,慕栖唤了声阿爹,赶紧去灶房装了半桶热水出来,虽然凉水洗更降温,但阿爹毕竟是哥儿,太凉的水对身体不好。
李憬书将里锅的火熄灭,在灶房里动手摊槐花饼。
今日气温高,阳光又大,人走在外面好比夏日,李凤虽身体硬朗,但也不能这样折腾,从干活地方回来最快也得大半个时辰,那家人还很抠搜,连午饭都不管。
慕栖心疼小爹爹,等人洗完澡出来,就忍不住说出想法,“那边的活不干了好不好,过几日憬书去书院,我们就去县里做生意,不管怎么样,总比这轻松自在。”
观察这么久,他自然有信心能做好,不说赚大钱,安安稳稳挣点小钱应该不难。
李凤擦着头发出来,闻言,目光落在被养的极好的哥儿身上,心里有种说不上来欣慰。
“下午干完,明天就不去了,回来前说好了,咱吃饭去,我都闻着香味了。”
他倒没觉得多累,可能干惯了,但这活钱给的确实不多,过些时日憬书去县里,也不能留哥儿一个人在家。
李憬书将饭端到桌上,表皮酥黄的饼子油滋滋的泛着香味,慕栖有些惊讶,“你做的?”
他方才帮阿爹里外拿东西,没顾得上去灶房,没想到李憬书竟然学会这些。
“嗯,就是不知道熟没熟?”他很少下厨,一般都是帮忙打下手或烧火。
慕栖经常做饭,自然看得出来,当即给出肯定,“肯定熟了。”
这么多饼子阿爹带不完,他待会可以尝一个吧,舔舔唇,挺想知道李憬书做的东西什么味道。
好吃的蒸槐花自然少不了蘸料,家里有做好的蒜蓉辣椒酱,倒是省了时间。
李凤闻着味就知道中午吃什么,但当看到碗里晶莹剔透散发着着香味的槐花,还是忍不住夸赞了哥儿好厨艺。
慕栖如愿尝到块槐花饼,不知是不是因为憬书做的,感觉格外好吃。
饭后,李凤没时间休息就出门了,他去书房帮李憬书收拾书本,累了就坐下来看看书。
其实不需要如何整理,书本一直都很规整,拿到最底下那本时,突然看到几张折叠一起的纸,应该是被有心的藏在这里,心里冒出一个奇怪想法,莫不是什么隐秘信件?情书?
看了眼外面,静悄悄的,憬书去拿东西还没回来,他走过去将门轻掩着,耐不住好奇打开第一张纸。
第34章
不是情书信件,而是一幅画,这张不大的纸上,看得出对方作画时极为认真,墨迹细细描绘,没有丝毫晕染开。
关键的是这画里惟妙惟肖的人,不是他吗?
因为实在太像了,耐不住又打开一张,同样如此,不同的是表情。
唯一一张不同的,但那熟悉的字迹,不是练字时写的吗,为什么也要留着?拿来笑话他?慕栖胡乱想着。
外面有动静传来,他赶紧把东西放好,装作没事一样低头看书。
头顶很快出现一处阴影,正要抬头跟来人说话,就听对方含笑问他,“做什么坏事了?”
慕栖当然不会这么快承认,“没有,我能做什么?”
就是偷看了一点小秘密。
李憬书手掌撑着书桌,目光在夫郎面上停顿片刻后,伸手将他看的书倒过来,“你书拿反了。”
慕栖捂着脸,他怎么这么蠢。
既然被发现,干脆直接问他,“我看到了,什么时候画的?也不给本人看?”
李憬书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坐他旁边凳子上,“休息时。”他伸出那双好看的手,拿出画集,“本来想收订好再给你看的,你不嫌弃就好。”
慕栖想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嫌弃,到嘴的话顿住了,“那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他指着那张练字时写的。
李憬书视线在上面停顿片刻,极为自然说出,“怕你以后跑了不承认,到时候,可以拿出来说是你给我写的情书。”
他说的似真似假,把慕栖听得愣住了。
不过说真的,之前确实想过跑路。
可能心虚,他转移话题,“卧房里的书都找到了吗?”
李憬书点头,“嗯,能用到了都整理好了。”
“我房间好像也有几本,我去拿过来。”
李憬书握住人的手腕,“那些留着你打发时间,学院会有自己的书本,用不到的。”
闻言,慕栖有点失落,看着书里的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傍晚的余晖落在小院落里,两个挨坐在一起的少年人看书作画,不时传来轻松的说话声。
霞光落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慕栖想,这样的日子应该很少有了。
翌日一早,外面传来说话走路声,慕栖捂住耳朵想再睡一会,迷糊中,突然想起今天似乎能看好戏,这下也不困了,利索的爬起来穿衣裳。
桃树枝上,一对鸟儿落在上面,好像在听树下少年人清浅的读书声。
看到夫郎半睁着眼眸走出房间,李憬书合上书走上去,“怎么不多睡会儿?”
灶房里,李凤在烧火煮饭,慕栖洗把脸清醒了些,“我都起晚了,阿爹已经在煮饭了。”
“这种天气不多睡会儿,在热些就不好睡了。”
他的小夫郎,总要随心所欲些。
灶房里热,李凤走出来,瞧见哥儿起来,笑着道:“正要去叫你,今个起的早先把饭煮上了,你看看想吃什么,再炒个菜?”
李凤一向愿意给孩子最好的,不像村里很多人家即便手里有闲钱对孩子也扣扣索索。
“家里的腌萝卜可以吃了,早上吃这个行吗?”
李凤对吃的没意见,李憬书自然不会反驳夫郎的话。
饭后收拾完,慕栖去菜地薅了些菜,一家人一起出门。
三人明摆着就是去看热闹的,也懒得做什么装束,李憬书还是一身粗布衣裳。
李笙家离得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难得一起出门,三人慢悠悠的边走边说话。
“咱地里庄稼今年长得不错,瞧着可能提前几日就能收。”路过村里的田地时,李凤说起自家的。
“那几日我会跟学院请假,回家帮着收。”李憬书说完就看到李凤不赞同的目光,解释道:“家里只有你跟栖哥儿,我肯定不放心,又怎能学得好,再说学院不一定不给我们村户人留时间。”
听到这话,李凤没再说他什么,“你做事有分寸就行。”
慕栖从路边摘了颗果子给李凤,拉着他的手臂,“阿爹,憬书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
说着话,后方有声音传来,“是凤哥儿吗,好久都没碰见你们了,今日咋有时间出门闲逛了。”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婶子,他记得是跟李二婶关系不错。
李凤没接话,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她二婶子说你现在不怎么说话,我还不信,今日一见确实如此,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家孩子不是考上童生了吗,咋还这么不开心?难道是成绩不妥?”
她似玩笑般说着,却明里暗里说给人不痛快。
“是啊,听说县里学堂招收童生也有要求,身体不好,时常发病那种可能进不去?”
有个中年哥儿装模作样的接话。
几人乐呵着想看李凤怎么说,结果出声的却是他们嘴里念叨的身体不好的人。
李憬书虽一身农户人常穿的衣裳,却一派读书人模样,“几位阿叔阿婶说笑了,学院那边已经准许我入学,不嫌弃的话,到时候可以过来相送。”
他这副文雅有礼的读书人模样,说的几个长嘴妇人哥儿一时不知回什么好。
遥想脑海中印象,还是个傻愣子,别说像以前张口闭口叫傻子,这细看,村里有几个年轻人有这模样和气质。
最先开口的妇人讪讪笑了笑,“那婶子先恭喜憬书了,咱村里这下有俩个童生了,真是大好事。”
“是啊,凤哥儿真是有福了,小书长得这么俊又是功名,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说完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哥儿,“哎,瞧我这嘴,婶子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着以往冲喜来的都是给人做偏房,你可别多想。”
她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说更明显是故意的,慕栖面上看不出什么,毫不在意轻笑,“我知道,婶子你家哥儿不就是给人做偏房吗,自然懂得多。”
对着这些长舌妇就得戳痛处,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慕栖伸手戳了戳某人后腰,又很快被对方握住,安抚似的捏了捏。
“走吧。”李凤像是没看见那些人难看的脸色。
几个人没占到嘴上便宜,但想到很快就能出口气,又缓了缓神色。
李笙是被吵醒的,屋里说话声非响亮,他听见有人时不时念叨自己名字,一睁眼直接吓一跳。
这哪里是几个人,一整个屋子才对。
清醒后很快被人注意到,赵香莲抱着孩子最先跑过来喊道:“相公你醒了,太好了,总算赶上了。”
李笙还有些懵,下意识问她,“赶上什么吗?”
“贺喜宴啊,你都不知道,咱村里大伙都来了,给你道喜呢。”
李笙已经感觉到不妙,但还是不死心问:“道什么喜?”
众人说话声渐渐小了,这里面都是相对亲近的人,一时间也察觉出不对劲。
李凤老爹最先耐不住问:“笙儿,你咋了,咱家里都准好酒菜了,亲戚乡里也都来了。”
闻言,李笙瞬间无比清醒,宛如一同凉水直接浇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几个字终究没说出来,还想给家里留几分颜面。
“爹,您先叫他们出去,我有话跟您说。”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笙他娘赶紧出来打圆场,“大伙先去喝喝茶,咱待会儿再聊。”
等屋里安静下来,李笙终于说出了事实。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考上。”
李笙他娘差点晕过去,被老汉扶着,“咋回事笙儿,这可不能说笑,外面来了不少人。”
“真的,我没考上,也不知道咋回事,感觉自己发挥的很好,可榜上就是没有我的名字。”
“那你咋不回来,那些没考上的,人都是早早回来了,就你落在最后。”说道最后,李老汉明显生气了。
其实原先家里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县试成绩摆在那,但李笙一直没回家,他们出去打听,有人说,考上的需要留下来复查什么的会晚些,所以家里才会一边担心他的安危,一边耐不住喜悦,提前张罗出去。
李笙不敢看他爹视线,事实上,他被府城迷花了眼,身上带的银钱直到全部花完才想着回家,那可是家里一半积蓄,酒醒后才后悔起来。
他扯了个谎,但李老汉明显不相信,脱掉鞋就想打人,李笙娘赶紧上去拦住。
屋里热闹外面自然听不见,李二婶听着周围人各种猜测,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无意间注意到李凤几人坐在外面,吃着桌子上的瓜子,一副悠闲看好戏的模样。
事实也是,因为来人大多是跟李笙家交好的,基本没有会来李凤这找不自在。
慕栖嗑着瓜子,渴了就喝点茶水,悠闲自在。
没等多久,想看的热闹就出现了,李笙他爹拿着一只鞋,追赶上蹿下跳的李笙。
来吃宴席的人疑惑,还没弄清咋回事,就听李老汉气喘如牛的骂道:“好你个李笙,童生没考上还想诓我,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还多,今个不说清楚那些钱咋花的,就别想了事。”
李笙娘既心疼二老半辈子攒的钱,又见不得儿子被打,急的团团转。
赵香莲抱紧受到惊吓哇哇大哭的孩子。
一时间鸡飞狗跳。
好好的席面,却是给人看笑话来了。
慕栖怕殃及他们,站到院门外看热闹。
注意到脸色不好的李二婶,心里冷淡,有本事才能神气,什么都没弄清打肿脸充胖子,只会丢人现眼。
这场闹剧不知持续了多久,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之后几天,村里怕是少不了拿来乐道。
县里学堂不比其他,有很多严格规定,这一趟东西得大差不差带齐全。
当天晚上,小夫夫俩说了很久的话,慕栖得到李憬书一个承诺,送他走时,心里并没有那么难受。
反正已经答应他了,要是不实现,他就跑到学院把人抓起来。
接下来慕栖全心做他的小生意。
一天都没等,第二日一大早,李凤去屠户那买了最新鲜的猪肉,家里有事先处理好的鸡和蔬菜,赶着时间开始动手准备。
做的份量不多,跟阿爹俩人背着走去都没问题。
李凤哪里舍得哥儿背着,除了装好的竹筒饭,还有果茶,加起来是有些分量的。
果茶是没出现过的新东西,第一天慕栖打算做个赠送活动吸引人。
牛车停了下来,李凤多拿了两文,李大柱黝黑的脸笑了笑,并没有多收。
这处是最热闹一条街,李大柱把他们送在路口,很好位置都有人,慕栖跟在李凤身后,一路走下来可算找到空位,只是人流明显不如前面。
饭菜用棉被裹着保温,天气虽然不冷,但也要赶紧卖出去。
这处都是卖吃食的小摊,有固定好的台面,但不是免费,他们刚将东西放上去,一个巡逻的衙役走过来。
“这里的摊位一天十文钱。”
慕栖知道会收钱没想到收这么多,村里人平时去巷子口卖菜也就挣个几十文,这生意还没做就要先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