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摊,阿爹没来,他跟憬书坐着牛车像是出门游玩,晃晃悠悠走出县里。
李大柱好久没见到李憬书了,知道他在县里书院,难得多问了几句,想让家里孩子上学。
李憬书都一样回应,听着他们说话,慕栖想,其实憬书并不是外表那么冷淡,只是比较敏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都能发现。
果茶在井里放了一晚上,喝起来冰冰凉凉,给李大柱拿了个,被夸了好久说好喝,到地方也没多收钱。
今天的东西不多,想着能早点卖完,来是李凤交代俩人买点糖和糕点,明个去外祖母那一趟。
李憬书像是比他还要知道流程,抢在前面把活全做了,视线对上就说一句,好好歇着,弄得慕栖只能坐着收钱。
常客看到这个生面孔还犹豫了下,以为来错地方了,然后坐在里面的哥儿把帽子摘下来,笑着跟他们说话,才意识到这是一家人。
有个喜欢跟慕栖说话的婶子,看了看李憬书,然后笑着打趣慕栖,“这是你相公吧,长得可真俊,瞧这像是读书人。”
“嗯,就在旁边的书院上学。”
慕栖心里像是自己被夸,笑着少收了这位婶子一文钱。
“那可真有大出息,将来肯定是做官的。”婶子也心照不宣,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
有好说话的客人,也有各种讲价钱挑刺的,慕栖没了耐心干脆就不招待,李憬书不惯着这种人,冷着张我不好惹的脸,好像下一秒就能动手捏死人。
这人本来看着没有那强壮的哥儿想来占了便宜,结果被一个年轻小子吓到了。
等人离开,李憬书突然问:“阿爹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今天难得把表情放缓了些,平日里对这陌生人哪里会这幅好脾气。
慕栖躲着太阳,摇头道:“看情况,有时候阿爹很好说话,有时候客人不讲理或者要求太多就不行。”
中午的太阳格外刺眼,李憬书给他戴好帽子,让他做自己后面,“嗯,做生意也不容易。”
慕栖把帽子戴他头上,笑道:“知道赚钱辛苦了吧,回去好好读书知道吗?”端的是一副老父亲口吻。
李憬书也不生气,让他坐好,说起刚才想到的事。
“天气在热些就少出摊,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阿爹身体一直都很好,可慕栖这么瘦弱,吃得少,浑身也没多少力气,养这么久也没见长多少肉。
慕栖并未立刻应下,好不容易打出了些名头,要是不做以后再想做就难了。
没有听到夫郎出声,李憬书转身看他,把对方晒得红扑扑的脸捧起来,用旁边的湿帕子给他降温。
“我打算到时候请人帮忙,现在果茶明显卖的更好,到时候可以多多准备,我跟阿爹也有时间做其他事。”
听着夫郎打商量的小心口吻,李憬书的心软了下来,既然有自己打算,他自是不会再多说,“嗯,照顾好自己,其他想做什么都行。”
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吵闹声,好些人谩骂着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两个衙役。
听清说话时,慕栖眉头紧蹙,好像是有不少人吃坏肚子,找源头来了。
第40章
“就是他们家,我今早没吃饭,就吃了他们家的那啥子饭,结果回去就闹肚子,到现在还疼呢。”说着男人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起来。
有个妇人激动地说道:“我儿子也是吃了他家的东西,现在还在医馆躺着,真是造孽害人啊,我可怜的孩子。”
“伤天害理,滥竽充数,拿坏东西卖给我们吃,大人们,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慕栖跟李憬书对视一眼,看着那两个衙役将对面那对夫妻带走。
女子哭哭啼啼喊着冤枉,但不敢有太大反抗,男子则是想吓傻了,呆愣着被另一个衙役带走。
周围人议论纷纷,指责他们挣昧良心钱,以为再看到,就把人赶出去。
也有刚才图便宜买的,手里饭菜还热乎着呢,可打开一闻里头味道,很明显隔夜的剩饭,酸味直冲鼻腔,吓得他也不敢吃了,找了地方赶紧扔了。
“憬书,这怎么办?”
慕栖只想做自己小本生意,可不想惹什么大事,这种情况看的他心里发毛。
李憬书知道夫郎担心自家生意会受影响,安抚的握着他的手道:“别担心,我们做好自己,像以前一样就行。”
说罢李憬书想着村里人都有些畏惧县衙里的人,怕夫郎被吓到,他背着人群,抱着对方,道:“别怕,有我在。”
慕栖稀里糊涂的被安慰一通,他只是头回见衙役抓人,被对方粗暴方式惊到。
人流渐渐恢复,慕栖不动声色把人推开,小声道:“我知道。”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场,这段时间他看对面两家为了抢生意各种出招,都成习惯了。
乐趣没了,生意还得照样,跟他想的不同,自家的生意并未受到影响,那些老顾客依旧很热情,甚至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卖完。
慕栖对前来的熟客道:“不好意思婶子,东西都卖完了,明个儿可以来早些。”
妇人有些失望,但还是友好的笑了笑道:“那行,你这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俩人收摊时,他发现对面哥儿的生意意外冷清,少了竞争对手难道不是好起来吗,他有些不解,但这些跟他无关,跟着李憬书收好东西,俩人缓步离开。
阳光依旧炙热,慕栖一身轻薄青衫,草帽将他的脸挡在阴影下,看着身边背着东西,额头冒着细汗的少年,抬起手给他擦了擦汗。
“我去买点喝点,酸梅汤可以吗?”他问对方。
李憬书注意到不远处就是卖酸梅汤摊子,点头应了声道:“嗯,我去买。”
这家酸梅汤加了碎冰,所以每份都比其他摊子贵一文钱,冰冰凉凉拿到手,慕栖觉得还是很值的。
卖糖和糕点的铺子下午才会开门,俩人打算先去吃饭。
路过一处巷子口时,里面突然传来几道不太好的说话声。
“这么点钱哪里够,在我的地盘上出摊,一天最少得这个数。”
“就是,快点给钱,不然把你卖去红院。”
虽然知道做人不能太多管闲事,但他是有点正义在身的,最重要的是有憬书在身边。
往里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慕栖脸色立即变了变,声音不自觉有些惊慌,“是江源。”
对方是三个人,他们这样贸然过去不一定顺利把人就出来。
这里并没有巡逻的衙役,正想着要不要花钱请人帮忙,李憬书出声道:“先跟我来。”
李憬书把他带到不远处相对人多地方,取下背篓,对夫郎嘱咐道:“你在这等会儿,我有办法把人赶走。”
慕栖不放心,下意识想说我跟你一起,但看看自己小身板,终是闭上了嘴,“那你要小心,有事就喊我。”
李憬书点点头,没在耽误。
走到巷子口时他随手拿了个趁手工具,对付这些人还是要用最直接的方法。
慕栖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虽然知道憬书已经不是表面这般,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他心里直发慌,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放下东西跑过去。
周围静悄悄的,他缓缓伸着脑袋看去,然后跟巷子里那双眼睛对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就被人拉住手腕,“跑什么,人都解决了。”
再看时,少年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甚至还带了些委屈,“你又在怕我?”
慕栖摇摇头,此时也想明白了,这小反派徒手把人解决了。
“你有没有受伤?”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明显痕迹。
李憬书摇头,旋即心思一转突然捂住胸口,柔弱道:“这里有点痛,好像伤到了。”面色还很给力的白了几分。
果然,一听憬书受了伤,慕栖哪里还会想其他,顿时把手放在他身前小心问:“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李憬书长长吸了口气,安抚的把人抱紧怀里,道:“还好,回去你帮我擦点药就好了。”
慕栖被他抱着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
江源此时还是一脸懵,坐在地上,身前抱着个大背篓,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着,慕栖走过去叫了他好几声才得到回应。
“栖哥儿。”江源像是刚回过神,语气喃喃道。
慕栖把他拉起来,小哥儿脸色苍白,跟上次相比又瘦了些,都有些脱相了,心里有点酸酸的。
因为江源救过原身,慕栖很想帮帮他,但不是一个村里,想照应都难。
“那些人经常找你麻烦吗?”慕栖问他。
江源摇摇头,“是头一回见到,以前没出现过。”
不是惯犯?也不一定,慕栖想了下轻声道:“我在卖吃食的那条街上出摊,你以后要是来卖东西可以过去找我。”
说到这,慕栖解释道:“主要是我每天只有午时出摊,交的钱都是一天的,不来摊位也浪费。”
慕栖前几天直接交了一个月的摊费。
这边巷子口虽然不收钱,但发生这种事肯定不能让他一个哥儿来。
江源手指在背篓上抓了下,点点头道:“那我也出一半。”他自然知道那里是要收钱的,不可能白白过去摆摊。
“不用,你又不是每天出摊,再说天气这么热,你去的早,还能帮我找个好地方。”
慕栖的话让他没在坚持,江源点点头,目光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李憬书,脸色顿时一变,隐隐带了些畏惧。
刚才的场面,他恐怕很难忘记,那三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模样,以及对方收起手时,脸上的冷漠凶狠。
他偏过视线,尽量把目光放在笑意盈盈的哥儿身上。
慕栖是有所感,看了眼神色自然的李憬书,解释道:“你别怕,憬书平时很好相处的,刚才只是为了教训那些人。”
这番话还是很有用的,江源整个人明显松快不少。
走出巷子,此时阳光变得柔和了些,慕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的往李憬书身边躲了躲。
江源哪里会笑话他,反而跑到一家店里,买了好几个大包子回来。
“栖哥儿,给你吃。”
瘦小的哥儿捧着干净的油纸包递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谢意。
慕栖明白这是感谢他们,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又推过去道:“待会儿回家还要吃饭,就先吃一个垫垫,吃多了阿爹会骂我的。”
把东西放进江源手上后,慕栖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说着,带着李憬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一个哥儿挣点钱不容易,慕栖哪能要他的东西,收下一个就当收了对方的谢意。
包子白白胖胖,别说,慕栖还真好久没吃过了,李憬书好笑的看着他道:“要不我再去给你买几个?”
慕栖把包子举到对方嘴边,示意他先吃。
李憬书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里面汁水都冒了出来。
包子闻得香,慕栖也吃了口,嗯,吃着也香,索性俩人干脆在路边多买了几个,吃着东西去了糖糕点铺子。
回到家已经将近傍晚,下了牛车,俩人走在小路上,橘红色的光洒在身上,好像镀了层光,就连路边的野花野草也变得各位美丽,整个世界有种童话般的不真实。
要不是担心憬书受了伤,慕栖能玩到天黑才回去。
受伤的事,李憬书没让慕栖告诉李凤,晚上洗漱后,他在房间里换好衣服,等着小夫郎帮他擦药。
窗外月光明亮,照在人身上比房间里的油灯更显动人,此时小心推门进来的人就是如此。
慕栖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视线,身上是他平时睡觉穿的,露出胳膊和腿,确实不太符合这个时代审美,他想难道是憬书觉得很难看?
李憬书轻轻咳了咳,收回视线,声音有些低哑道:“怎么穿这么少,快上来。”
虽然白天炎热,但还只是初夏,晚上有些凉,李憬书掀开薄被,等着对方进来。
慕栖犹豫了下,还是乖乖脱了鞋爬上来,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仔细闻又闻不到。
李憬书低垂着眼眸,手指轻触在他露出的手臂上,低声道:“有点凉,下次睡觉多穿些,你晚上会踢被子。”
被这样直接说出来,慕栖有些窘迫,“知道了。”
李憬书倒了杯温热的水给他,看着他咕噜咕噜喝完,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慕栖擦了擦唇上水渍,晚上的菜虽然好吃,但稍微有点咸,他光想着给憬书上药,就忘记喝水了。
对了,给憬书上药,慕栖赶紧跑下床,他没拿药。
李憬书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捞进被窝里,把手边的药拿给他,轻笑道:“乖乖做好,东西都拿过来了。”
慕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笨笨的,偷偷看了眼对方,少年面色带笑,并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那好吧,你把衣服解开。”声音自然的把话说完,他发现李憬书只是静静坐着,有些疑惑的催促道:“憬书?”
李憬书好似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夫郎面前缓缓解开衣衫。
气氛有些奇怪,慕栖低头打开药瓶,不去看。
听到对方小声唤他,才抬起头,然后就看到那带着薄薄肌肉的胸膛,不是很夸张,但充满少年人的力量感。
慕栖垂下目光,将药膏在手心捂热,放在那有些乌青的皮肤上。
“怎么这么严重?痛不痛?”
此刻他所有心思都在这上面,李憬书胸膛那处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几下,看着极为吓人。
“无事,不痛的,别担心。”油灯下,小夫郎跪坐在他身前,一双明亮的眼眸低垂着,未束起来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李憬书静静的看着他,专注而又温柔。
“明晚我再来帮你涂一次,应该能好得快些。”他自顾自说着,并不是征求对方意见。
这个位置李憬书自己都能解决,但小夫郎愿意帮忙,他自然乐意接受,顺便还能卖个惨。
慕栖动作小心翼翼,等药膏全部涂抹均匀后,才轻轻呼了口气,嘱咐道:“先别穿衣裳,等药膏干了。”
胸膛处的柔软不在,李憬书目光在对方手上顿了下,很快恢复正色,轻轻嗯了声。
他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慕栖把药塞放好,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眸,点了下头道:“好,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关门的动静响起,李憬书抬起头,靠在床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慕栖长长舒了口气,也不知怎的,感觉今晚的气氛莫名奇怪,有种想说却欲拒还迎的意味,他将自己裹起来,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
翌日一早,慕栖没去出摊,依旧早早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天亮的越来越早,他也习惯早起。
安静的农家院落里,袅袅炊烟升起,后院没有鸡仔的叫声,想来已经喂过了。
慕栖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的洗脸盆里有干净的清水,有人帮他提前打好了。
井水冰冰凉凉的划过脸庞,整个人顿时精神百倍,完全清醒了。
他往灶房走去,刚好跟出来的人撞上。
李憬书一只手还握着书本,另一只手着将一大早就往他怀里扑夫郎扶好,轻笑道:“做什么,阿爹还在里面呢。”
被调侃了,慕栖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攥着他的衣袖问道:“身上可好些?还痛吗?”
李憬书把人往外带了些,担心阿爹听到会问。
“好多了,晚上再涂一次应该差不多了。”
慕栖点点头,额前碎发不乖的往上翘着,十分可爱。
灶房里,阿爹已经烙了几个肉饼,焦黄酥脆,慕栖接过手又煎了几个鸡蛋,炒了小菜,里锅的米粥也好了。
村里人哪有天天这样吃的,住在后院的李二婶狠狠吸了吸鼻子,前院又是肉又是鸡蛋,这味道哪受得了。
咬了口手里的糙粮馒头,把一直往外跑的孙子抱进怀里,嘴里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主家,这么吃下去也不怕把家里吃空了。”
桌子上吃饭的一家人也没反驳她,吃着嘴里没滋没味的东西,李有突然开口道:“娘,晌午杀只鸡来吃吃吧,好久都没沾过荤腥了。”
他儿子一听也嚷嚷着要吃肉,李二婶到嘴骂声有收了回去,摸了小孙子的脑袋嘱咐道:“有只鸡不怎么下蛋的,别抓错了。”
心里盘算着抓紧时间做起来,肯定也能像李凤那样想吃啥是啥。
这边,一家人吃过早饭,李憬书去洗碗,慕栖跟阿爹收拾待会儿要带过去的东西,肉是李凤一大早买好的,用麻绳穿起来拎起在手里极有分量。
除了糖和糕点这些,慕栖还给外祖母买了几件夏天穿的薄衣裳,都是在成衣铺子里的,吸汗透气的好布料,李凤昨晚就看过了,直夸哥儿会买衣裳。
收拾完,李凤锁上门,赶在太阳最热前出门。
这时候路上已经有很多村民出门干活,有一家慕栖还算熟悉,经常来送菜,见到他们后,大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客套。
许是在他家挣了钱,这家人很是热情。
李凤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没耽误多久,临走时,慕栖收到他们孩子送的一束野花,小女孩顶着漏风的门牙说谢谢上回的米糕,乐的慕栖拿了块糖给他。
到的时候正是太阳最大那会儿,舅母客气的去村民家买了些解暑的水果。
外祖母接连吃了几副药,身子看起来好多了,拉着他跟李憬书说话。
知道慕栖给她买了衣裳,老人家说着不用为她花钱,但看到时新衣裳时,还是十分喜欢的拿屋里试了试,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慕栖眼光好,几件衣裳不仅料子柔软,外祖母穿起来大小也很合适,看这天气,过不了多久就能穿了。
热热闹闹吃了饭,李凤跟舅舅他们说了些家里的事,舅舅知道他们在县里出摊做生意,李憬书又在学堂,担心他们农收时忙不过来,想到时候去帮忙。
李凤哪里会同意,别说舅舅家本来田地就多,何况外祖母还需要有人照顾,比他们更需要人手。
他跟憬书坐在外祖母两侧,基本不掺和他们说话,只有问过来时才说上几句,慕栖吃着小零嘴倒也不无聊,等到太阳小些李凤跟外祖母说了会儿话,带着他们离开了。
家家户户都在忙碌,他们也不耽误人干活。
晚上,李凤跟他说起慕兰香的事,慕栖擦着头发,找了个板凳坐下。
“去的话,别的也不用带,礼钱按照村里习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跟着憬书一起,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其实李凤不提,慕栖恐怕都要忘了,之前慕兰香跟他提过一嘴,但忙着生意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如今既然阿爹这么说,去看看也行,不给慕大山丢了面。
“行,我知道了阿爹,明早我跟憬书去一趟。”
月色如水,院中有清凉的小风,慕栖在外面吹干头发,顶着一头微乱的长发去给人涂药。
天气格外舒爽,慕栖出门前加了件薄衫,淡绿色衬的哥儿皮肤白皙,整个人透着少年人的清新活力。
李憬书穿了件白色长袍,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同色系腰带将他挺拔的身姿显露出来,长发简单的竖起,黑色发带被风吹得落在胸前,笑起来时温柔俊雅,说是县里哪家公子也不为过。
慕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象着再过几年,少年完全张开,该是什么样子。
他们来的不算晚,但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这里是先上钱再吃饭,李憬书带着他穿过熙攘人群,找到地方。
写喜簿的是村里一位老童生,慕栖听过这个人。
把钱递上去,老童生旁边的人数了数,然后问他们名字,来的时候李凤就说了,名字写憬书的。
桌子上围了不少人,慕栖抬高音量,声音清晰的说出名字。
那老童生抬起的笔一顿,疑惑道:“村里姓李的有,但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你不是我们村里的吧?”
李憬书点点头道:“是李家村的。”
闻言,老童生便没再多说,在一旁稿纸上写下三个字,问道:“你看看可有误?”
李憬书看了眼,纠正了其中的“景”字,老童生似乎没明白,转而打量了他一眼,把一旁的毛笔给他道:“你写来我看看。”
李憬书没多少,下笔流畅的把名字写好。
老童生看着稿纸上字,干涩的老眼一亮,他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感叹道:“这字可比王贵山好看多了,看来李家村要出秀才了。”
周围都是生面孔,也没人接待他们,慕栖到落得自在,在角落里找了个桌子坐下。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婚礼,他那次不算,跟电视里差不多,只是条件有限,简化了很多。
现场布置的红红火火,一眼看去都是大红色,连角落里的狗窝都贴上了喜字。
来的人大多都是村里相识的,说话笑闹声不断,年轻的女子哥儿穿的漂漂亮亮,有的还涂抹了胭脂水粉,可能这个时代是水平有限,脂粉涂在脸上显得过白。
慕栖看着一个哥儿脸上的粉随着他说话直往下掉,但他周围人都一脸热情的问他在哪里买的。
虽然要尊重别人审美,但还是莫名有点好笑。
闲得无聊,他想逗逗身边人,小声在李憬书耳边问:“你看那边,好些人都在看那个哥儿,你觉得他好看吗?”
李憬书放下手里茶杯,看到夫郎无辜的对自己眨眼睛,神色微动,顺着视线看去,又很快收回。
“怎么样?好看吗?”慕栖看他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这桌就他们俩人,慕栖说话声放的很小,像在耳边私语。
李憬书靠近他,反客为主逗弄道:“好看啊。”
慕栖眨了眨眼睛,似乎疑惑为什么答案跟他想的不一样。
憋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凉凉道:“好看你就多看会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想看都看不着。”
李憬书轻笑,明明是他自己起的头,现在却气鼓鼓的撑着下巴,他不敢真的把人得罪,解释道:“我说的是你,你以为是谁?”
小夫郎不知,自己才是这里最亮眼的那个。
说话间,突然一阵响亮的锣鼓声,慕栖捂着耳朵,看着一群人往正堂走来。
左边那个一身喜庆衣裳应该就是王贵山,虽然个子不算高,但挺直着腰板,行走间一派读书人模样,就是头抬得太高,显得高傲了些。
慕兰香盖着红盖头,漂亮的喜服看的周围女子羡慕不已,女子能穿着这么好出嫁,想来是受家人宠爱,现在还嫁了个童生,以后的日子想想都让人羡慕。
一时间议论声不断,张翠花不知从那走出来,大嗓门一喊,瞪了眼站在最前面嘴碎的哥儿女子,然后在众人羡慕中得意洋洋走过去。
慕栖眉头一挑,张翠花来这边做什么?
他觉得这王家挺有心思,赶在农忙前急着把人娶回家,也不知那张翠花怎么同意的。
礼节都是按照村里一贯流程进行,慕栖看完后感觉也没什么意思,晕头转向一通,还好他当时没有这样。
李憬书却不同,他心里一直记得跟慕栖没有正式拜过天地,看着别人却想着功成名就那天,一定要补个完整的。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吃完饭就能回去,慕栖早饭吃得少,早就期待会有什么好吃的。
这桌陆续开始有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最先坐过来,后来的人也都是些年轻人。
慕栖刚开看他们还聊得起劲,这会儿突然都沉默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莫名古怪。
李憬书比较敏锐,意识到什么,在夫郎耳边交代了句。
这一桌子都是女子哥儿,他一个男子待在这不太好。
慕栖点点头,跟着他重新找了个地方。
两人一走,瞬间像是水滴进油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加掩饰的说起来。
“那男子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瞧着应该是县里的公子,这慕家哪来的这样亲戚,可真是走了大运,不说别的,刚才若是往前一站,谁还看其他人。”
说话的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姑娘,想着方才坐在对面的少年,心里砰砰乱跳。
少年白皙如玉般面容,和那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哪是村里汉子比得了的。
“哎,你们说,他身边那位是不是他的夫郎,看着挺般配的。”
“应该是,你没看到刚才他跟哥儿说话时,温声细语模样吗,果然是县里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慕栖不知道那边的议论声,此时看着一桌子绿色蔬菜,抬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不是他不喜欢吃,只是这炒青菜不放油,跟清水煮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也都在抱怨,给这么多钱连块肉都没吃到,这王家真是抠门,可他们并不敢大声,怕被王家人听到,以后有什么事找王贵山不好说。
后面几道菜倒是有了肉,可一上来,盘子还没放稳,十几双筷子齐齐伸过去,一秒钟时间,里面空空如也,慕栖才把筷子拿稳又讪讪的放了回去,他干脆不吃了,跟着李憬书喝茶。
倒不是嘴馋,既然来吃席起码尝尝味道,他真的是一口肉都没吃到。
回去时,慕栖摸了摸水饱的肚子,有点可怜巴巴。
“想吃什么?回去我下厨给你做,好不好?”李憬书捏了下他的鼻尖,哄道。
村里小路上人少,偶尔只能看到几个扛着锄头出门干活的村民,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
慕栖任由他亲昵的牵着自己,走一步报出个菜名,李憬书全都笑着应下。
风吹动着两人衣衫,将他们一头长发卷在一起,缠绕的不分彼此,慕栖试了下没解开,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他,玩笑道:“这算不算是结发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