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天很晚,没等到人回来,他站在院子外等候,有人影朝这边走来,身子高挑挺拔,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慕栖知道人回来了,面上顿时一喜,可没走几步突然顿住。
月光清晰照亮少年面容,依旧白皙如玉,却没有一丝平时的温雅,只剩下毫不隐藏的戾气,那双眼睛陌生的他都不敢直视,他甚至害怕的躲了起来。
走到院门口,李憬书表情缓了缓,手扶上门意外发现只是轻轻掩着,他回头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不对,推门进去了。
慕栖蹲在墙角,心中五味杂陈,疑惑,难过,种种想不通因由萦绕在脑中。
这个世界的李憬书明明是个温柔少年,他以为对方已经跟原书那个大反派毫无关系时,却让他看见这种相似场景,记得很清楚,原文对方每次杀人后所描述的就是这样,他蹲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在这蹲着,外面冷快起来。”
抬起头,看到对方伸出那只白皙的手,记得刚才这只手上还沾有血迹。
慕栖站起来,没有把手递过去,还很排斥的藏在身后。
“在这等多久了,我刚进门怎么没看到你?”李憬书声音柔和,与往常无意。
“没,没等多久,我刚去了趟小禾家,才回来。”
慕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撒了个谎。
“嗯,那跟我回家吧。”
这一次他没在拒绝,把手伸过去,被牵着进了屋。
某处偏僻的茅草屋,被打断一条腿和一个胳膊的男人婉如死狗一般爬回家,他嚷嚷着喊人帮他,破败的茅草屋里哪有其他人,能被他使唤的也早磋磨死了。
这几天李凤已经能下地走动,慕栖想让他在修养些时日,可他闲不住,总想做些什么,这几日也没闲,手里头做了不少竹筒。
早饭后,李憬书去了趟外祖母那,把考上童生的消息带到,请他们过两日来家里吃饭。
李凤告知了刘奶奶和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
这个宴席家里没想摆多大,足够让村里人知道就可以。
李二婶得到消息后又去了趟李笙家,这几天她每日都要来一趟,特别是得知李憬书已经从府城回来好几日,而李笙连人影都没看到,心里别提多着急。
李笙家里更是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花钱找人出去打听,可几日后音讯全无,问跟他一起前去的几个读书人,也一样都没回来,得知李凤要摆庆贺宴席,赵香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宴席请了村民比较会做饭的婶子帮忙,慕栖在后面打下手,阿爹跟憬书在外招待亲戚。
柴火烧得红彤彤的,暖和的天气烧火已经不算是件好差事,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时不时看向门外。
众多亲戚长辈中,少年面容含笑轻松应对着各种问题,举止文雅,端的是一副读书人模样。
看到这慕栖忍不住皱眉,要不是那晚看到此人真面目,真要被对方欺骗。
躲了他好几日,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做梦的时候就是有两个坏心眼的人出现,一起欺负他,哪里还会错。
柴火被他捯饬的冒着火星子,前来做饭的婶子提醒,“栖哥儿,汤好了不用再添柴火。”
一大锅热汤正咕嘟的冒着泡,这位婶子确实很会做饭,简单的三鲜汤用淀粉勾勒到浓稠状态,散发出鲜香的香味儿,令人食欲大开。
“忙活这么久也该饿了,汤比较多,我先给你盛一碗。”
“婶子,我还不饿。”他刚拒绝,手脚麻利的妇人已经将汤盛好端到他面前,“喝吧,先垫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可别饿着了。”
碗都端过来了,慕栖没在拒绝,请人吃饭不比自己家,做好了就能吃。
他坐着烧火都感觉有点饿,更别说,想着又看了眼游刃有余的人,想必他也一样。
“怎么啦,是不是跟你家憬书闹别扭了,怎么瞧着这么不开心?”
突然被问,慕栖收回视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喝了口汤,“没、没呢。”三鲜汤有点烫,他舔了舔被烫红了嘴唇,否认道。
“婶子我是过来人,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心思,你坐着烧火朝他看了五六次,心思全写在脸上。”
被直接拆穿,慕栖更是窘迫,“婶子你怎么还数着呢?”
“说说到底是咋回事,你阿爹有时候心思没这么细,整天又忙里忙外可能顾不得这些,有啥事可以跟婶子说说,我帮你出出主意?”
慕栖低着头,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真没什么,可能有一点点误会吧。”
婶子笑了笑,“这个最好办,有什么误会说开不就好了,你们年轻人还怕啥,以后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可以了解对方,你想想,既然已经嫁给他,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都得接受,在我看来只要对你好,其他的不好都可以排在最后。”
慕栖听着有些愣神,其他的都可以排在最后吗,但是他杀了人,他真的一时间接受不了。
说着话,外头突然热闹起来,又有亲戚过来了。
“要准备吃饭了,我叫几个大小伙子过来帮忙。”
将思绪压在心底,慕栖洗干净双手跟着出去。
他今日不是主角,穿着打扮不需要多显眼,足够体面就行,双脚自然走到李憬书身边,规规矩矩站好,来人是舅舅那边的,都叫得上来,正要上去喊人,手腕突然被拉住。
疑惑看向对方,只见李憬书原本含笑的眼眸此刻淡了些许,他用力扯了扯没挣脱开,不满的小声说,“快放开我,亲戚他们都在呢?”
可对方不仅没松开,而还拉着他往屋里去。
“你要做什么,不许你碰我?”
被这样不明不白的拉扯着,慕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难道这人对他的好也是装出来的。
将人带到屋,李憬书一言不发的用清水打湿帕子,在夫郎委屈的表情中,将他脸上的灰一点点擦干净。
“你这是去烧火还是去打仗了,这个样子过去叫人,别人不得笑话。”
闻言,慕栖顿时老实了,看清那原本洁白的帕子上此时确实变黑了。
真是,他不仅出丑,还让对方看到。
李憬书擦拭的动作有多轻柔,对他说话的语气就有多平淡,怎么现在在他面前都不装温柔了。
生气的将人推开,“别人笑话也是笑话我,不管你的事,我要出去了。”
手里攥着染黑的手帕,细看上面还绣着歪歪扭扭不太好看的几个字,因为这是夫郎亲手绣的,他不能拿它做什么,看着对方逃离背影,李憬书黑沉的眼眸更加琢磨不够,仔细洗干净手帕,不急不缓回到饭桌上。
撇开刚才的不痛快,慕栖吃的还是很满足,他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合口味的食物就是最好的调节剂。
唯一就是他跟一桌子的哥儿说不上话,听他们聊衣裳首饰和吃食,总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默默吃着饭,坐在身边的哥儿突然开口问他,“栖哥儿,你身上的衣裳真好看,穿起来比县里小哥儿还漂亮,是在县里成衣铺子买的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慕栖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对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哥说:“不是,这是阿爹自己做的,但布料是县里买的?”
“这样啊,凤叔的手艺可真好,你不知道,我刚才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比我这身好看多了,就忍不住来问?”
手里伸出的筷子又收回来,慕栖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你的也很好看,可能这布料的颜色比较衬人。”说到这他不忘将哪个店铺告诉对方。
两人对话不少人听了去,有人详细问了几句,商量着哪天一起去看看。
慕栖只是笑笑,这个世界的一些哥儿他真应对不过来,能吃饭就不说话。
阿爹憬书那桌坐的都是长辈,唯一可惜的是外祖母没来,想必那日阿爹让憬书亲自去一趟,就知道可能来不了,毕竟年纪大了。
都是亲戚和相熟的人,这顿饭非常丰富,光是肉除了常见的猪肉和鸡肉,李凤特意买了几只兔子,因为舅舅喜好这口,他们桌上也沾了光,也是一大盘子。
听着他们聊天,慕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心不在焉的啃着碗里剩下的几块肉。
偷偷的看了一眼,注意到某人身前碗里几乎干干净净,应该是没动过几次筷子,那酒倒是一点没少喝。
喜欢喝酒就用酒填饱肚子好了,他心里暗自腹诽。
临近收尾,本以为可以欢喜的收场,结果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呦,看来我是来迟了,这都快吃完了。”
喧闹席面因为这道声音瞬间止住了。
来人是个四十多微胖妇人,大脸盘子笑呵呵的虽看似和善,但慕栖却不喜此人,特别是那双与笑脸不符的精明双眼,跟张翠花一样,满满都是虚伪。
见没人搭理她,妇人又扯了下身边个头很高,却瘦的跟竹竿样男人,“听说憬书考上了童生,他大伯高兴的不行,赶紧买了两斤猪肉还有糖过来。”
男人与之相反,偏过头目光躲闪着,被拉扯着才往前走几步,却没蹦出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慕栖刚才就隐约猜测到这俩人身份,虽是血脉亲戚,却不是什么好人。
没等他多想,只听得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桌子上,李凤随之站起身,对其他桌上汉子道:“帮忙把他们轰出去。”
“好的,凤叔,交给我们的。”
当即就有几个汉子上来一把将妇人架起,往外拖。
妇人体重不轻,可也架不住这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刚开始嘴里嚷嚷着自己来送礼的,后面直接骂起来:“好你李凤活该你没了男人,真得让家里长辈过来瞧瞧,你是怎么欺负自家人的。”
不知情的人听了可能会觉得李凤无礼,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家人?那分家断绝书还摆在老屋呢,你要不再去看看。”李凤压抑着怒气。
瘦高男人脸都憋红了,可看着这么多汉子,最终没敢说话,跟着妇人一起被赶出去。
众人跟过去瞧他们走远,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好好的贺喜宴却这样结束,别说李凤,其他人都有些不舒服。
“真是晦气,他怎么还有脸来。”
“定是听说憬书有出息了,想来攀关系,憬书可是拿了第一,他家里那个都快二十了连县试都没考过,可不得眼红。”
“凤哥儿,可别被这种人影响,咱家憬书将来肯定是能考秀才的。”
亲戚们说着话,也在安慰李凤。
慕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分了家,不,应该说是断了关系的大伯。
他听憬书说过,当初父亲生病那年李凤到处借了不少钱,但村里人能有多少钱,有的借一点,没有的也会过来帮帮忙。
重病花销大,家里积蓄花完,田地房子都卖了,人还是走了。
唯一让家里至今忘不掉的就是大伯李大福那一家,本来还算不错的关系,过年也会一起吃饭,更深点来说,当初大伯能有份不错的活,还是李凤夫妻俩找的,他们走南闯北多年,认识不少人,有好的差事也不忘亲戚朋友。
而当时李大福却说自己刚做生意配了本,家里钱全赔进去了。
这么说倒不至于让他们记恨这么久,没钱,你弟弟生病好歹来帮忙照看一下,想想办法,不出钱出出力也行。
可这时候,李大福突然把村长叫过来,让还病着着的弟弟签下断绝书,从此之后老死都不再有来往。
憬书父亲本来就病重,加上这事,当晚人就走了。
李静云本来也有好的亲事,却因此走了另一条路。
想到这,他下意识去牵身边人的手,又突然想到什么,尴尬收回,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慕栖一怔,包裹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凉有力,熟悉的触觉令他一时忘了挣扎,看了眼对方,可能他们的到来让憬书想起从前的事,神色变得有些难过,算了,这会儿就给他牵。
李憬书的望着远处,好似不在意那些事一样,一句话没说,慕栖却知道并非如此,因为书中,李大福那一家可没有好结局。
李二婶瞧着热闹,心里别提多解气,让你嘚瑟,不就是考上个童生吗,搞这么大排场,这回给人看笑话了吧。
可没等她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吵闹声,李大福夫妻俩就被几个汉子抬了出来。
妇人只有嘴里嚷嚷着,抱着手里的肉和糖,连反抗都没有,这让想看俩家闹起来李二婶怒其不争,咋不撒泼打滚了。
这时正好有村里其他人路过,他们是去李凤家送点鸡蛋和菜,沾沾喜气,瞧见她急的跟什么似的原地打转,上前问:“她二婶子这是干嘛呢?你家李笙还没回来吗?我还等着吃他的贺喜宴呢?”
宛如重锤砸头,李二婶被当头一棒,面上却只能维持个难看的笑,“快了快了,说是这几日,反正大伙到时候别忘了来。”
撤下碗筷,桌子上重新摆了些零嘴茶水,慕栖将他自己做的零食拿出来,每张桌子都放一小碟,众人说着话吃着东西,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这糖酸酸甜甜的可真好吃,哪家铺子里买的,回头我给九哥儿也买些,他就好这些。”吃了果糖的亲戚询问李凤。
他是李凤以前一起干活的哥儿,家里这些年一直很好,也舍得给孩子花钱。
“自家哥儿捣腾出来的,但没有多少。”李凤将盘子推过去,你拿点回去给他尝尝。
李凤并没有为了场面说出回去多带点这种话,他知道哥儿做这点东西不容易,今个为了席面把自己零嘴都拿出来招待人,也是他想的不周到,没有事先买好东西。
中年哥儿笑了笑,多年好友,虽然来往不如从前,但也知道对方性子,转而夸赞起慕栖,“要说还是你有福气,儿子有出息,还娶了这么漂亮的哥儿,手也巧,说真的小凤,我瞧着你福气都在后头呢。”
李凤听得也乐呵,福气不福气他不在乎,家里人平平安安就行。
慕栖没有跟那些哥儿坐一起,找了个借口出去。
田里庄稼快到成熟期,过不了多久又到最忙碌的时候,鸭子成群结队的在水里游玩。
慕栖看的出神,连身边有人走过来都没发现,直到对方出声,“在想什么呢?”
他被惊了下,身体摇晃,差点栽倒下去。
李憬书直接把人抱起来,不顾对方挣扎,走到一颗梨子树下才放下。
慕栖一站稳又想跑,他现在不想跟这人说话。
谁知,对方直接将他困在树干与手臂之中,结实有力的手臂怎么的推不开。
虽然这样不好,但此刻他觉得以前病弱的李憬书比现在这个坏家伙不知好了多少。
“怎么,不躲着我了?”
这话问的,慕栖用手撑着对方靠近,“明明是你不让我走,还…这样子。”说罢,扭过头不看他。
“好,是我的错,能告诉我为什么躲着吗,犯错了总要有改过的机会不是吗?”
第32章
前院不时传来热闹的说笑声,而他却被困在这里,以这种羞窘的姿势,要是被看到不知被说成什么。
“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李憬书没有多想,收回双手,然而下一刻,怀里的夫郎就像兔子一样逃出去。
边跑边说道:“现在还不想说,等我想清楚就告诉你,但你要是在欺负我,我就不给你做夫郎了。”
说完,慕栖自己都松懈下来,在缓和几日,如果能想通接受这样的人他就留下来,反之就离开这里,天大地大,总有他容身之处。
李憬书看着人越走越远,却没有任何动作,对方反抗时又怎没机会留住,但怕伤了夫郎。
夜晚,他出来喝水,发现堂屋的门打开着,有月光照射进来,听到有动静,因为阿爹他们都在家,倒也不怕,小声叫问:“是阿爹吗?”
片刻安静,就在他以为莫不是家里进贼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是我。”
慕栖放下心,只是李憬书声音怎么回事?
拿着油灯走进去时,对方刚喝完水,慕栖站在,因为白天的事,被对方这样直勾勾看着,他感觉很不自在,想把自己藏起来,但手里的灯明确暴露全部。
灯光映照下夫郎的脸好似打了层光晕,李憬书不言不语,看他没有走过来的打算,放下水杯走开了。
听到房门关上声,慕栖才走过去,水壶里还有水,倒出来拿到手里才发现竟然是凉的。
其实现在天气喝点凉茶也无事,可方才憬书的嗓音,应该是白天酒喝多了,晚饭也没吃多少,喉咙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凉茶原因,一点困意都没有,旁边房间里暗了下来,想必已经躺下了,既如此,他又担心什么。
回到自己屋,慕栖躺下来,油灯将窗外树枝映照在墙上,恍惚中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被外面动静吵醒,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腾地一下坐起来。
悄悄打开一点门缝,堂屋里一盏油灯孤零零晾在那,好像被人抛弃了。
以为对方忘记拿走,走过去打算将其吹灭,却发现不远处放了碗冒着热气的茶水。
对方房间里不仅没有光亮,连一丝动静也没,明明刚才故意发出动静将他吵醒。
捧着这碗温度正好的热水,低眸看了半响,旋即一口气喝完,将碗放下时故意弄出些动静,吹灭油灯才缓步离开。
天气转热,席面上剩下的饭菜放不住,上过桌的那些李凤倒不心疼,可以给村里散养的猫狗,余下的他就舍不得扔了。
家里三个人两三天吃不完,李凤送了些给关系不错邻居周佟。
俩家住的近,平日里有什么都会帮衬着,原本也请了他过来吃饭,可周佟家里小哥儿身子不舒服,婉拒了。
这个任务交给了慕栖,他端着盆过去时,周佟正要做饭,一见是他赶紧从灶房出来。
“栖哥儿,我正要做饭呢,待会在这吃。”
慕栖是来送东西不是来吃饭,把东西递给周佟,“不了,佟叔,阿爹他们还等我回去呢,霖哥儿没在家吗?”
灶火刚点燃,慕栖顺手把柴火往里推了推。
“霖哥儿跑出去玩了,这病刚好就闲不住。”他接过看清盆里东西有些惊讶道:“这?咋都给拿来了,里面还有这么多肉,你们家自个吃呀。”
慕栖帮忙添了跟柴火,“家里剩的多,阿爹说了,都是干净没上桌的,佟叔可别嫌弃?”
“咱村里人哪里会嫌弃,这可都是好东西,回去帮我谢谢你阿爹。”周佟把菜盆撤掉。
慕栖笑着点头,“没问题,您做饭吧,我先回去了。”
袅袅炊烟升起,村里到处都是烟火气息,周佟送他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他,“山上槐树开花了,明个你们去不去摘点回来?”
慕栖脚步停住,不知不觉槐花开了吗,当初花期时想见到的人回来了,可却没有那时的情绪。
“好的叔,明天我们一起去。”
以往跟屁虫一样的人不在跟着他,尽管知道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对方在给他时间,可一时间难免不习惯。
人可能就这这样,平时不觉得,一旦那人不在又感觉少了什么。
以为离开的这一个月,早就习惯没有对方的日子,还信誓旦旦的想着一个人也能过好,可这才几日,就受不了俩人间隔起来的距离。
回到家,阿爹正在盛饭,杂粮大米参半,慕栖也习惯了这种吃法。
“回来了。”
李凤唤了声心不在焉哥儿,“先吃饭吧,菜还在锅里,我给盛出来。”
慕栖收回视线,应了声,书房的门紧闭着,李憬书今早去了宋夫子家,也不知何时回来。
炒菜锅里小半锅炖的肉菜,阿爹下午要出门,饭菜就简单做了。
饭菜端出去,慕栖注意到阿爹拿了三个碗,正要问就见他朝着书房看过去,喃喃道:“这孩子,回来怎么把自己关屋里,也不出来吃饭。”
慕栖下意识问,“憬书回来了?”
李凤摆好碗筷,“刚回来,也不知发生什么事,看着有些不对劲,闷闷不乐的像藏着事。”
慕栖收回心里头那点欣喜,在他看来,能影响到李憬书绝对不是学业上的,但他确实去了学堂,一时也想不到原因。
“阿爹,您先吃着,我去看看。”
李凤拦不住哥儿,俩人现在还小,有什么事或发现问题现在解决,以后也能少点麻烦。
他单独盛了碗菜出来,默默吃着。
房门被敲响,李憬书停下笔,没有立即过去开门,自己那夫郎一向不会敲门,如今倒是生分了。
等了会儿,没人给开门,慕栖又敲了几下,结果还是一样,他担心李憬书遇上什么麻烦,顾不得这些,一推门,竟纹丝不动,反锁住了。
“憬书,是我,你开门好吗?”慕栖直接喊。
依旧没有动静,就在他想要不要叫阿爹帮忙,门突然开了。
李憬书穿着外出时那身衣裳,干净如常,配上他那冷峻的面容,显得难以接近。
只不过那份冷峻碰到夫郎时不知不觉淡了去。
“有什么事吗?我刚刚在写文章,太专注。”沙哑的嗓音听不出一点不对劲。
“阿爹说你回来时不开心,我就过来问问,发生什么事了?”慕栖问出最在意的事。
李憬书垂眸看了会儿夫郎,在对方耐不住时,轻声道:“是有件小事,不影响什么,先去吃饭吧,阿爹也要听听。”
饭桌上,那盆菜被盖住了,见俩人过来,李凤什么都没说,掀开盖子,把菜往中间推了推。
米汤放的有些凉,慕栖只喝了一小口。
吃饭时,他正心不在焉想着到底什么事,碗里突然放了块排骨。
对方声音平缓,“好好吃饭。”
慕栖看去时,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好似这块肉不是他夹的。
放嘴里吃着如同嚼蜡般,慕栖找了块他不喜欢姜,夹给他,学着他的语气,“好好吃饭。”
李憬书只是沉默看了他一眼,默默吃了那块姜。
气的慕栖把饭戳出几个洞,这人到底要干什么,明明生气的该是他才对。
饭后,李憬书讲起了这趟得来的消息,县里书院过几日就要开学。
往年都是农收过后,今年不知为何这般着急,这让什么没来得及跟夫郎和家人呆多久的人来说,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表情,何况,余光落在气呼呼的人身上,他俩这问题还没解决呢?
“咋突然这么快,这才回来几日就要走?”
李凤面上变了变,府试提前就算了,这书院更过分,根本不给人留时间,才折腾回来又要走。
身子这俩年刚养好,这么一折腾也不知受不受得住,府城刚回来那天,他还记得,李憬书整个人都很憔悴,虽没跟家里明说,但在外定是受了不少苦。
慕栖想的跟阿爹差不多,当下先不气恼方才的事,问:“可以请假吗,我们晚些再去,以你的能力少几次课也没关系。”
李憬书去的书院是县里唯一一个县衙置办的,好比现代公办,只招收童生和秀才,而且不收费用,对村里寒门读书人来说是极为憧憬的地方,也只有慕栖敢这么问。
李憬书摇摇头,“不可以。”他对满脸失望的夫郎温声道:“也没什么,反正好还有好几日,来得及准备。”
来得及准备?他想说的是这个吗,慕栖怀疑对方是故意的,借着这个由头让他妥协。
李凤也无法,叹了口气,“那你好好准备吧,我也帮不了什么,到时候坐大柱的牛车送你去。”
茶水见底,李憬书给李凤添了些,宽慰道:“阿爹放心,县里离家不远,有什么事我也能及时回来,再说也可以找阿姐,反而是家里,你们这样我才不安心。”
闻言,李凤松缓了情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家里好好的,过些时日栖哥儿想去县里做生意,到时候你们也能时常见着。”
李凤的话安抚了他惴惴不安的心,可转而李憬书打断了他的心思。
“不可,书院不能轻易出入,恐怕…”他看向夫郎,“栖哥儿想见我都见不到。”
慕栖不淡定了,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那什么时候休沐?”他不信还不给人放假。
李憬书喝了口茶水,依旧不紧不慢说道:“还不知,不过听夫子说,以往是一个月,眼下书院这般急切,可能会有所改变。”
慕栖垂下眼睛,嘴唇紧抿,不再问也不在说话。
安抚了阿爹,李憬书没在多待,去书房整理书本。
将门轻轻掩着,少年终于卸下那层冷面,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又何尝不是叹息不已,不想拿这事逼迫对方,更不愿面对对方的疏离。
李凤去外干活,慕栖回到自己房间,窗户大大开着,带着花香的风从外吹进来。
坐在床沿上,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花糕放嘴里,甜甜味道好似那晚少年坐在旁边对他说的那些话。
吃到最后,低落的情绪怎么都止不住,想了好几日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李憬书要杀人,为什么明明已经跟书里不一样,他那么努力改变对方,难道改变不了他的本性。
他不是为那个变态不平,可能他现代人思想,在有其他办法可以用时,不希望身边人为此粘上这些不好东西,这次只有他看到,要是被其他人呢,还能这样安然无事,不想那双拿笔写字的漂亮双手沾满血。
将木盒放好,他很珍惜这盒糖花糕,除非心情非常低落,一般情况都舍不得吃。
不能一直这样,明日去山上看看,也省的他胡思乱想。
槐花香飘在山脚,长在半山腰的槐树,可能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没被村里人摘完,一路走来碰见的几颗槐树连个花瓣都没有,光秃秃的早没了。
慕栖知道村里人会摘了拿去县里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就这几日才完全张开,有些还闭合着,但因为长得低矮,整个枝条都被折弯了,看不见树上一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