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 by晒豆酱
晒豆酱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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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秦翎娘亲成这门婚事是不是只为了杀害独子,她丰厚的嫁妆倒是可以让两个孩子过富足的一生。莫非这仙家是察觉到秦家有金银珠宝,所以想要引自己过去,让自己给它拿?
若是能救秦泠的小命,拿一两件就拿一两件吧,钟言竟然下了这个决心,因为他知道若是秦翎在场也会如此决断,断断不会为了贪恋财宝让弟弟送命。可就在这时候元墨跳下来了,还在空中翻了个圈儿,又调皮又灵活,下来之后就开始原地徘徊,像个小老头一样踱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止是举止像小老头,他咳嗽的声音都像小老头,苍老气喘,年岁八十往上,这一下,钟言立马放心了,没错,是白仙。接触过刺猬或者养过刺猬的人就会知道这东西最会咳嗽,每每夜间在草垛里咳嗽时都像个小老头在咳,吓到过不少人。
“小辈钟言,今日有一大事请白仙落宫,还请您出手搭救!”钟言在后头说,仙家既然已经在自己面前验明正身,就说明它已经知道此行的缘由,“实不相瞒,在下夫君的小弟被金蚕蛊的蛊毒所害,已经毒发攻心,还请您看在我夫君一片诚心、为人端正的行事上赏药两颗,往后在下必定在院内长久供奉仙家!”
钟言之所以拿秦翎的为人来求药就是因为仙家都聪明得很,它一来就必定知道秦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断凶吉是它们的本事。自己是鬼,自己的行事品德是仙家看不上的。
“咳咳,咳咳咳。”被白大仙附身的元墨还在咳嗽,眼睛却开始往两边的花丛里瞄,鼻子也跟着动起来,嗅来嗅去,活像一只小刺猬。钟言便更放心了,这只刺猬成仙的时日不长,看它装作人的架势也能看出,连跑步都是孩童之态。它大概才几十年的岁数,放在仙家里就是一个小顽童。
但这样也好,未经世事的小刺猬没那么精明老辣,若真是个千年仙家来了,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还请您赏药,往后必不辜负。”钟言再说,“在下保证,只要您出手搭救,往后便久久供奉,子子孙孙供奉仙家。”
元墨摇头晃脑地往前走,活像一只来人间不久的小动物,对秦宅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钟言继续跟着,看着他仿佛喝醉了一样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无名的恍惚当中。
一轮圆月当头,澄黄明亮,将周围的草木照得异常清晰,自己拎着一壶血时不时喝上一口,光着脚丫到处晃悠,看什么都十分稀奇。忽然身子往前栽了个大跟头,钟言眼瞧着地面的砖石离自己的鼻尖越来越近,吓得闭上眼睛,结果鼻尖和砖石还差一掌宽时停住了,自己好似学会了什么御剑飞行的法术,悬在了半空当中。
再一回头,身后一个双眼用黑布蒙住的大和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九环法杖戳进了自己的束腰带当中,竟然将自己的身子挑了起来。
“你干什么……”钟言打了个嗝,红红的眼睛瞪着他,一头白发垂到了地面,“我又没有在这里杀人放火,我没见过嘛,看看也不成。”
“佛门重地,岂容你喝血乱走,还不快快回去。”那人说话将法杖抬起,钟言无力地滑向他,最后滑到了他的怀里。回去这一路就不用他自己走路了,钟言喝血喝得困倦,闭着眼睛说:“没见过,我就看看,不偷你们的东西。”
“以你这点修为,还想偷我们的东西?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化为人形都装得不像。”那人言语间又淡淡的笑意。
“你别看不起鬼,我可是饿鬼道的祖师爷,迟早……迟早把你们偷个空,让你求着我还回去。”钟言的两只手搭上了那人的脖子,“这里这么好看,我才不要下山,我要多看看。”
转眼之间幻象消失,钟言又一次回到秦家,眼前还是元墨的小小背影。元墨终于停下了,开始盯住一个地方不离开,好像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后他忽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钟言立马奔过去扶住,只感觉到仙家已经走了。
而元墨紧紧攥着的小手里面多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
有了!真的给药了!果然白仙是仁心医术,钟言兴奋地拍了拍元墨的脸蛋,现在不宜耽搁了得赶紧回去让秦泠服药,元墨缓了缓才睁开眼睛,不知所云地站了起来。
“少奶奶这是哪儿啊?”元墨左顾右盼,“这不是库房的外面吗?小的怎么过来了?”
“回去再和你细说,你先跟我走!”钟言拉起元墨就跑,忽然一回头一抹白色的身影贴着地面跑进草丛里,那地方刚好就是白仙仔细盯过的位置。莫非有什么古怪?钟言拉着元墨也过去看看,只见草丛里藏着一只白色的长毛大猫。
原来是猫啊,钟言松了一口气,白仙可能有些惧怕大猫,所以才那样紧张。于是他拉着元墨的手继续往回跑了,没留意背向他的那只大白猫刹那间回过了头。
白猫的身子,却长了一张老太太的脸。它怪叫一声,飞速地钻进了草丛里,再也寻不见了。
当晚,钟言将那颗黑色药丸入酒化开,让秦泠一口服下。秦泠喝完后就开始腹痛,紧接着就开始呕吐,元墨提前准备了一个大木盆让他来吐,可吐出来的东西不是酒水药水,而是一条条死去了的小蜈蚣。一直吐到三更天,吐到秦泠整个人都脱了气力才算吐完,钟言命元墨将蜈蚣烧掉再掩埋,这件事才算终于有了个好结果。
秦翎拉着钟言的手,一夜没睡,熬得他眼窝发青:“小言,你不仅救了我,你还救了我小弟,其实也算救过我小妹,这份恩情……”
“别,都夫妻了还跟我算计这个。”钟言也累了,倒在他怀里轻磨,“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后你慢慢还我。”
秦翎红着脸,却点了点头:“那我就好好报恩。”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一日夫妻百日恩……
秦翎:我先报个十万日的。

天亮之后,所有的人都是被鸡鸣声吵醒的。
钟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起来时候头晕晕沉沉,秦翎也醒来了,可两个人困得都不愿意动。直到半柱香后他们才慢悠悠地起身,连擦脸都顾不上,先去隔壁看看秦泠。
秦泠脸色发黄,睡得倒很沉,折腾一夜这会儿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睁不开眼了。钟言便让元墨先去秦泠的院里通报一声,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昨夜兴致高涨,喝茶阔论,一下子忘记了时辰早晚,五更天才睡下,故而今日不能回去了,要晚上才行。
吩咐完,钟言又给秦泠把了把脉象,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在想什么呢?”秦翎也坐下了,拉住他冰冷的一只手,“有什么心事都要和我说。”
“没心事,小泠已经救回原本我该高兴,可心里总觉着有点儿不对。”钟言事事谨慎小心,“我与马仙素不对付,为何昨日的白仙肯赏药帮我?以我这点能耐,我知道断断请不来什么厉害的仙家。再有便是,那仙家看着年岁极小,为何就有治病的药丸了?”
昨日是事发突然,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可钟言毕竟是个聪明人,一夜功夫就察觉到种种不对。只怪昨日没拦住那只小刺猬,什么事都没问出来。
“好在,它给的药倒是没错,救了小泠。”钟言心有余悸,“今日我和张开准备去会一会曹良。”
“今日就去?”秦翎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要不我也去吧?”
“你去做什么?外头热,把你晒坏了还不是我伺候。”钟言拦住他,“总归今日不会有什么大事,你陪着小泠。”
两个人相视点了点头,一时无话。清晨难得一丝安静,两个人如今一条心,知道每天都要应付什么,面对什么,只要走出这里一步就不知道下一步会迈入何种险境。他们只是默默地拉手,相互陪伴在对方的身边,就已经攒足了百倍的勇气。
钟言忽然间眼睛就湿润了,他想起秦翎那时候的样子,拿着笔,哆嗦的手,好似一只苟延残喘的可怜小兽等待着必死的结局。再后来他看不到了,睡梦中都那么不踏实,可是和自己斗嘴时又异常可爱,说不过自己他就生气,一点都不像成亲了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很长,日日夜夜地在一起,但是又好像很短,每分每秒都不安稳,有时候钟言赖床,缩在被子里看秦翎下去点蜡烛,他还是瘦,踩着鞋没有声音,但是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钟言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过,就好像自己失去过他。而自己毕生所愿只想和他安安静静享受世间平凡的日子,不要那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只要岁月静好。
可是这终究办不成,这个宅子里让钟言想不透的事情太多了,除了白仙的到来,还有昨晚那只莫名其妙出现的大白猫。虽说只是一只猫而已,但秦宅里的种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等到秦翎用过午饭他才出门,出门前按照昨晚的誓言在院东布置了小小香案,上头放满了贡品。
贡品无外乎就是白仙爱吃的那些,鸟蛋、虫子、美酒,再有就是新鲜蔬果。想到那只小刺猬年龄不大,钟言又额外给放上了一盘白白的酥糖。
他带张开出门,半路遇上徐莲带人往秦烁的庭院那边送账目,张开心下不悦:“二少奶奶也太心急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钟言轻松地一笑。
“我在秦家干了这样久,人心还是看得出来。”张开只有无奈,“二少奶奶这是打算往后越过您去,直抓秦家的大权。这些年秦家的事我也都看在眼里,二少爷虽然性格暴躁,对待下人也不像大少爷那样温厚,可掌家的事他是一点儿都没少学啊。”
“所以啊,我也没打算和他争,我犯不着让秦翎去受这个罪。”钟言回,让秦翎去管一大家子这种事他才不干,他就要秦翎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自己,“再说,徐莲是咱们的人,她必定不会那么轻易交出大账,送过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也就算了。”
“可您真的不想掌家吗?”张开头一回见如此没有好胜之心的少奶奶,别人家的少奶奶们明里暗里争得头破血流,谁将来是这个家的女主子,谁才是真正的大奶奶。
“争来争去,又有什么好的?将来等秦守业一死,秦翎必然会分家,到时候我带着你们走,咱们和秦烁都挨不着一块儿,离得远远的最是干净。只不过秦翎和秦瑶娘亲的嫁妆我也得全数带走,半分都不会留在秦家之内。我虽然是鬼,却不贪心,该是秦翎秦瑶的那份儿我拿走,其余的我还不想要呢。”钟言用手拨开一树枝丫,又问,“何清涟的那个青梅竹马叫什么,打听出来了吗?”
张开立马说:“打听出来了,叫潘曲星。俩人从小相识,潘曲星还住在二夫人家一阵子,两家很是要好。后来不知怎么的潘曲星一家就不见了,没过两年二夫人遇上了老爷。”
“潘曲星,好名字啊,自来父母都盼望自己的孩儿是文曲星下凡,有朝一日能有所高中,只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潘曲星的来头。”钟言想象着潘曲星这人的面貌,村里人已经记不住他了,可见他年龄不大就离开了老家。
他离开老家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四处谋生存去了,还是一直偷偷跟着何清涟,最后混入了秦家?
这是不是何清涟和他的布局?秦翎和秦泠的名字相关难道一点儿事都没有吗?
秦烁到底是不是秦守业的孩子?钟言算不出来这里头的事,忽然想起来了,又问:“咱们院里有野猫吗?”
“猫?没有吧。”张开想了想,“院里养了不少狗,我们在后厨晃悠的最怕遇见猫,它们偷东西,见着基本就轰走了。”
看吧,一问就能问出事来,张开在秦家久,他说秦家没有大猫,钟言就相信院里不轻易有猫。“那你们曾经见过一只长毛的大白猫吗?”
张开再一次摇头:“没见过。白猫最好认,若是见着了一定不忘,怎么了?您见着猫了?”
“见着了,而且见得很有古怪。咱们院里恐怕不止一拨人要害秦翎啊,你别忘了,秦瑶院里那位嬷嬷可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当时被融雪肉所融,变回人之后就没了,说明早早有人原地等着,趁机将她带走。而趁机带走她的人应该就是让小妹和徐家公子偶然相撞的罪魁,这人是下定决心要逼着秦瑶嫁人。”钟言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马厩,还没走近,钟言就闻到了马的气味。
马的气味可比牛羊要强烈得多了,钟言先是捂了捂鼻子。
自己可真是在人间养精细了,从前没地方住的时候马圈也睡过,只是锦衣玉食这些年早就忘了苦日子。钟言带着张开继续往里走,远远瞧见有一人在给马儿切干草,那身量一瞧,应该就是曹良。
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确确实实是个好样子,比秦守业看着顺眼得多。钟言不禁拿他对比起来,算算年龄,他倒是对得上何清涟的岁数,如果何清涟旧情难忘保不准真会和这样的人夜间幽会。
“咳咳,曹良。”张开见曹良切得太过投入,咳嗽两声,“大少奶奶来了。”
曹良听到后回过身,赶紧放下草垛:“给大少奶奶请安,还请您勿怪。平日里这地方很少有人来,也就三少爷喜欢马儿所以过来,小的一时没有察觉……”
“无碍,你切你的,我也是闲得发闷随处看看。”钟言随意地走了走,“这里一共多少匹马?”
“回大少奶奶,一共二十一匹。”曹良老实地说,头低低的。他这幅样子钟言再清楚不过,宅子里的家仆面对女眷都这样,也就是他身份是少奶奶,是成了婚的,曹良还站在这儿,这要是四小姐来了他得跪下去,连头都不能抬。
但谁能算得到呢,这样老实的人,夜里将当家二夫人从自己屋里送出来。
“二十一匹,比我想象得多,养马可是一件费工夫的事,你将这些马养得这样好,当真辛苦。”钟言看准一批枣红色的,刚想伸手一摸,没想到那马儿立刻晃动起尖长的耳朵,也打起了响亮的响鼻。哪怕张开这类常年在后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马儿是受到了惊吓。
“少奶奶小心!”曹良立马提醒,“如今天气炎热,这些马的性子都比较暴躁。”
“我知道,我不碰它了。”钟言放弃了这个动作,其实马也是相当通人性的动物,它们有龙性,且性子也和人相像,知恩图报,平顺聪慧。钟言曾经跟随师兄上过沙场,那时候他也有一匹战马,只不过死在了别人的箭下。从此之后钟言便不再骑战马了,让师兄弄出一匹阴马来,死也死不了,再不用伤这份心。
如今见着这马,他只是想起了自己那匹,想要摸一摸,但马儿感受到他的阴气不愿意让他触碰,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你们大少爷说,他年幼时曾经和你一起学习骑射?”钟言将话题转到自己要问的事情上来,“他如今还想着那段时光呢。”
曹良温温地笑了笑:“是,大少爷年幼时跟我学过,他生性善良,总不愿意让马多跑,骑着骑着就要下马。”
“可惜他后来病了,不过他信得过你,说三弟在你这里学习骑射他很放心。”钟言又走过去看看草垛,像起了好奇,“对了,你是怎么来到秦家的?”
问到关键问题,张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时时刻刻盯准了曹良,如果他真的是潘曲星那么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发起怒来直接扑向少奶奶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他动了,自己就准备拿他!
可曹良没动,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就是在大少爷四五岁那年来的吧,具体什么时候小的记不住了。那年大少爷也就是大腿高的小娃娃,穿得玉雪可爱,可是谁都称赞他学业精进,年龄小小就会拿笔写字,而且写得不错。初见时少爷怕马,不敢上,小的抱着少爷上了马,从此之后就这样教上了。”
“怪不得他总是提起这段,想必是等他身子好了还想骑马。”钟言并未发觉到他的漏洞,于是擦了擦汗水,“这天气可太热了,马厩里全是干草垛可一定要注意避火,万万不能走了水。”
“这点请大少奶奶放心,您瞧那边。”曹良往右边的墙根指了指,一排二十多个木桶全部装得满满的,“就是因为知道马厩容易走火才备上了这些水,这样便万无一失……”
钟言没等他说完,动了动手指。
一个小小的火星子被他手中的打火石搓了出来,照准了方向飞到曹良的衣裳上面。曹良还说着话,根本没注意到这小小的火星,等到后背那一面都烧起来才发觉。火势蔓延很快,几乎就喘个气的功夫已经蹿出了手掌那么高,张开立马去拎水,一手一只木桶往曹良的身上浇。
顷刻间点燃,顷刻间熄灭,曹良浑身都湿透了,几匹马不安地原地踏着蹄子,像是想要逃离这里。
“诶呀,怎么这样不巧!”钟言装作无辜,“我就说这里容易起火,今年太干燥了,草垛晒久了容易蹦火星子。”
“就是就是。”张开紧着钟言的话说,“曹良你身上烧着没有!”
曹良正在拧衣角的水,身上带着一股子灰烬的味道。他摇摇头:“应该是没有,多亏张大哥出手搭救。”
“还什么张大哥啊,你快把衣裳脱了吧,看看身上有没有烧伤!若是不脱,衣裳和伤口黏在一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张开明知道没烧着他,但还是一把将曹良推到了墙角,“少奶奶转过去不看你就是,你脱你的。”
这话说得在理,曹良见大少奶奶出了这个院儿就将衣裳解了。裤子没烧着,上衣烧得破烂,张开帮着他检查一遍,确定上身没有什么烧伤才罢休。
钟言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好好的一个饿鬼都快被烤焦了,等到张开终于出来,他立马问:“看见了没有?”
“没有。”张开也起急冒烟的,“别说看了,我都上手摸了,说是帮他看看皮外伤结果什么都没有,潘曲星看来还真不是他!”
“难道咱们真的想错了?”钟言受了个大打击,一直以来他都默认了曹良就是何清涟的青梅竹马,所以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想得通。可这一下将所有想法都推翻了,何清涟根本没找青梅竹马再续前缘,那么,她找曹良干什么?
真就是看上他了?钟言不大相信。何清涟如今是秦家最有身份的女主子,又有秦守业的疼爱,她犯不着找个不熟悉的人来走这一趟吧?
于是钟言再问:“你真看仔细了?什么都没有?”
张开苦恼地摇头:“没有黑色胎记,光溜儿的。”
“恐怕咱们还真是想错了。”钟言定了定神,“可能潘曲星根本就和秦家没什么关系,他早就不知所踪了,何清涟找曹良是商量别的事。但不管她商量什么,我都觉着这里面会有秦翎的事……不管了,先回去,咱们静观其变。只要咱们稳得住,那么害秦翎的人才会沉不住气,一再而再地出手。”
这是上上之举,也是无奈之举,等到他们再回去时秦泠已经醒来了,像饿了好多天那样吃着热粥。能够从阎王爷手里逃过一劫,秦泠已经将长嫂看作再生父母,一见着钟言就跪下了。
“谢长嫂救命大恩!”秦泠砰砰地磕头。
“快起来吧。”钟言将他拉起来,这是秦翎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弟弟,自己也得担得起一声长嫂,“我昨日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那只刺猬大仙给的。这说明你命不该绝,说明它心存仁慈,你若要谢就谢它吧。”
“是,都谢,都谢!”秦泠立刻伸手起誓,“我秦泠在此起誓,日后将日日来长嫂这里烧香叩谢,绝不辜负。对待长嫂犹如再生父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发这么大的誓言干什么,大仙可都听着呢。”钟言笑了笑,又立刻正经地说,“不过我和你说,当着仙家起誓那就是死誓,绝对不能忘记。你既然说了要日日来烧香叩谢就必须要来,若是背弃了仙家,那只刺猬就要找你麻烦。仙家虽然有大仁,但是它们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你做不到的事它们不逼着你去做,但是你既然说了,能做到,再不做,它们可要生气。”
“真的吗?”秦泠对这些东西起了好奇,“怎么生气?会咬我?”
“比咬人可恐怖。”钟言故意往严重去说,就是为了让秦泠的心里有个畏惧,“以前长嫂还小的时候见过,山里的猎户在封山之后抓黄皮子去卖……”
“黄皮子是什么?”坐在一旁的秦翎问。
“就是黄鼠狼。”钟言和他解释,读书人哪里听过这种俗语呢,“黄皮子这东西异常精明,若是连窝端了,最年老的那只会牺牲小我,跑到猎户眼前装死,保全其他的小辈。按理说猎户都不会赶尽杀绝,可有的人被财蒙住双眼,从老到小就全给抓了,一只只活活烫死,扒皮取毛。”
秦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难受,就算打猎也不能绝杀,怀有幼崽的、正在带幼崽的必须放掉,这是规矩。“然后呢?”
“然后过了一整年,又是一个冬天,这家猎户在杀害整窝黄鼠狼的一年之忌这日被人发现……全部被烫死了。”钟言那年是亲眼见到的,“外表看来绝无异样,但肚子里已经烫熟了,只因为他们吃了油炸的糖糕。但糖糕外头裹了一层冰凉的大米饭,看着就是普通饭球儿,所以吃不出来,咽下去之后才能察觉里头滚烫柔软,但因为太黏所以吐不出来,渐渐化开,烫穿了肠胃。这就是黄皮子的报仇,你故意戏弄它们,它们闹腾你三代子孙,你害它断子绝孙,它睚眦必报,绝不漏掉一个。”
秦翎和秦泠听完同时打了个哆嗦,特别是秦泠:“是了,长嫂提醒得对,往后我必定日日上香!”
“这就对了,你对仙家好,仙家会加倍地对你好,你要是有仙缘,说不定将来也能拥有自己的大仙。”钟言摸了摸他的头,“这几个月就好好歇着吧,先别骑马了。曹良那边你该怎么说话还是怎么说话,没查清楚之前咱们别走漏风声。”
“是。”秦泠乖乖地答应了。
当晚,秦泠就在钟言的带领下学着给白仙上香,并且叩谢了救命大恩,只是那只大公鸡仍旧扑腾他,钟言想兴许是秦泠中过蛊毒,所以大公鸡总觉得他毒气仍在。白天供奉的那些贡品到了晚上一扫而光,特别是那盘子酥糖,连一个糖渣都没剩下。可见钟言猜得没错,这小刺猬年龄太小了,就是个爱吃甜食的小不点儿。从此之后,钟言每每给秦翎做饭都会腾出功夫弄一道甜食,有时候是花糕,有时候是蜜水蛋羹,有时候是白糖银丝卷儿,反正只要是甜的最后都能吃干净。
到了晚上,院里也没有从前那么安静,时不时能听到白仙咳嗽,就像院儿里走着一位老者,但咳嗽完就是打嗝声儿,让钟言和秦翎一阵好笑。
日子慢慢往前走,就这样到了六月末,天上下火一样炎热,土地都要被烤干了。城里办了好几场求雨的祭典,钟言却知道这根本无用,若是师兄在,说不定已经判出了引发大旱的罪魁祸首,要是他自己来判,他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旱魃。
这东西很是凶险,他见过数百位僧人一起收服一只旱魃,最后非死即伤还没收住。可旱魃若现世了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世间会有极大的怨气动荡,眼下根本没有。
莫非除了旱魃还有其他能引起大旱的东西?
而这月份他肚子里的枕头已经换成了大的,像是再过不久就要临盆,行动起来非常不便。柳筎那边的肚子也大了,偶尔碰见两人还装模作样地谈笑一番,谁也不和谁撕破脸。后厨的五棵柳树被秦烁请来的僧人砍掉了,只留下树墩子不能动,院门口的那棵柳树倒是十分茂盛,绿意冲天,柳条都要垂到地面上。
家里只有秦瑶最自在,因为长嫂和大哥说过几日带她去看灯会。
“长嫂真要带我去啊?”秦瑶喜不胜收,“可是你这身子……”
“不碍事,你偷偷装扮成小厮,我们带你出去玩儿一趟。”钟言心疼秦瑶总憋在床里,“到时候咱们也是坐轿子,你也不怎么走路。”
“太好了!我要买好多灯笼回来,晚上把院儿里点得亮亮的,柳妈妈就能瞧见路了!”秦瑶鼓掌欢呼,钟言和秦翎却心里难受。柳妈妈那眼睛可不是普通的看不清路,那是一种眼障,最后两枚眼球都会变成死白死白的,而且无法医治。
正当他们聊着怎么出行的时候,正在院里种花引流的童花到门口停住了:“少奶奶,院里又挖出水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水?大哥你院里地下有水?怎么这么好玩儿啊!”秦瑶还当是好事,可钟言却愁眉不展,死院死水,这么不好的风水肯定要出事,从前因为没挖出来他也小心不动,免得一下动坏了破了气脉,可如果再挖出来一次那就不得不动了。
“走,我去看看。”钟言站起身来,“这院子里的风水大局我倒要看看是谁弄的。”
话音刚落,屋里正游动的两条红鲤鱼中其中一条忽然脑袋上多了一道口子,宛如弯刀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爷:我的可爱男妻!

第151章 【阳】湿癸柳10
秦翎一听,脑袋里嗡嗡直响,果然他的平静美好日子都是假的,危险重重才是真相。小泠的事刚过去没多久,金蚕蛊的下蛊之人还没找到,可那些人永远不会停下,总要步步紧逼。
他让翠儿留下陪着小妹,自己则跟着小言到了院里。娘亲留下的消梨树早已在童花的巧手之下变成了假梨树,但看着枝繁叶茂,一点都不比它们活着的时候逊色。树下是童花种植的小草,原本说是想种小野花的,但是今年雨水太少了,种花不易活,就改成了更加坚韧的植物。
童花带他们去的地方靠近水井,水井小小的,只能容纳一只水桶下去。“就是这里……”
他指着水井砖石的最下面,浅色土壤已经被童花用小花锄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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