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言百把“保镖”这个角色做的尽职尽责。
司机低声询问道,“老板,要派人跟着他吗?”
本杰明收回视线,道:“不用了。”
言百敢这么正大光明地下车,恐怕也不怕他跟着。
林载川快步离开这条街道,神情格外沉凝,他找到附近一家酒店,开了一间单独包厢,站在房间里盯着手机望着片刻,然后拨通了信宿的电话。
一阵英文铃声悠然响起,信宿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不断震动,但他没有反应似的,坐在轮椅上,好像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黑衣男人看他发呆,在后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老板,你的手机在响。”
信宿“哦”了一声,终于慢吞吞把手机拿了出来,看着那一串虽然没有备注但他已经很熟悉的号码。
信宿:“…………”
果然是载川打过来的。
黑衣男人看到刚刚被十几把枪口指着都八风不动的女巫好像咽了一下唾沫。
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信宿终于按了接听键,但是抿着唇没有吱声,等着对面的人先开口。
“小婵。”
信宿马上“嗯”了一声。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载川低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信宿沉默了一下。
他还不能让林载川知道他跟公安上级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否则后面的计划很难执行下去,只能选择装痴卖傻,“我刚来这里没多久,不知道你竟然也在。”
林载川反应过来信宿的意思——他不是上面派过来接应他的“同事”,只是碰巧凑到了一起。
那信宿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以什么名义过来的?
林载川的语气稍微沉了沉:“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个地方的?”
信宿语气无辜,小声地说:“你以前不是调查过我的家人吗,我是为了谢枫来的。”
林载川神情明显意外。
那个谢枫竟然真的跟信宿有关系!
……可那分明不是一个人。
林载川直觉这件事在电话里恐怕是讲不清楚了,顿了顿,问他:“你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你。”
信宿迟疑了一下:“我……”
信宿三天前不肯离开,以女巫的身份出现在林载川的面前,有谢枫在这个地方,他从前隐藏的那些所有旧事已经昭然若揭,等到跟林载川当面解释,说不定那层窗户纸就直接被捅破了。
……但他还是很想跟林载川见一面。
信宿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低声说了一个地址,咬了下唇说:“那我等你来。”
他跟林载川的确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从两个人认识开始,他们就没有分别过这么久,以至于每一天都显得很漫长。
信宿得承认,他也想见到林载川。
挂了电话,信宿的唇边甚至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但很快消散。
黑衣男人暗戳戳地看着他。
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不是这段时间那个在暗网运筹帷幄城府深沉的女巫,忽然就像个……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然后他被自己的脑补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都立了起来。
信宿站了起来,转头对他道:“载川马上过来,你先走吧,轮椅也带走。”
从信宿来到这个地方,几乎就跟轮椅长在一起,能坐着绝对不肯站起来,竟然舍得把他的“坐骑”托付给别人。
黑衣男人心里惊奇,面瘫着应了一声,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信宿呼出一口气,走到窗边,对着落地窗的玻璃照了照“镜子”,感觉是非常完美的仪容仪表。
很快他的神色沉静下来,目光望着远处的林立高楼,在想到底要怎样跟林载川解释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时间好像被拉的忽短忽长,信宿不知道那是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很有规律的三声轻响。
信宿的心脏跟着跳了一下,“请进。”
房门被从外推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信宿转过头看他,站在原地。
林载川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站在门口,在雪山上的这段时间,他看起来冷峻消瘦了许多。
信宿轻声喊他的名字:“载川。”
林载川的脚步一停,然后大步走过来,深深看着信宿,一言未发,伸出手把他揽进怀里。
信宿懵了一下,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垂下眼,同样伸手抱住他,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手臂。
林载川从外面赶过来,身上分明应该是带着凛冽冷意的,但信宿这样被他拥抱着,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温暖。
他闭上眼睛,把鼻尖埋在林载川的肩颈附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响,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这个拥抱太久了,信宿想直起身,稍微向后一仰,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阻力——林载川温热的手心按在他的后颈上,把他压在怀里。
这是一个带着某种掌控意味的动作,几乎不会在林载川的身上出现,信宿稍微怔了一下,然后乖乖把头重新放回他的肩膀上。
信宿垂下眼,在他耳边小声说:“让你担心啦。”
信宿当然知道他毫无征兆出现在这里会给林载川带来多大的震撼,这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深海,四处都是敌人,连自顾都不暇,就算是林载川,也不能保证毫发无伤。
许久,林载川终于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嗓音听起来有些哑,“你说,你是为了谢枫所以一路到了这里。”
“但我调查过他,本杰明身边的那个谢枫,跟你舅舅并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舅舅”这个称谓,信宿的眼里闪过一分冰冷的厌恶,甚至是分明的恨意,他平静道:“嗯,他的确不是谢枫,不过是借了这个人的身份在境内活动,以此逃过警方的追踪调查。”
伪装身份这种事对公安机关来说再熟悉不过,那些潜逃在外的犯罪分子每个人手里恐怕都有一沓的假身份证。
不过信宿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那个男人确实借了谢枫的名字。
但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一个身份的互换。
眼前这个“谢枫”——
他的原名叫周风物。
当年,周风物——也就是真正的谢枫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意培养信宿往卧底的方向发展,想让他以后进入浮岫市局,当他放在公安系统里的一只眼睛,但如果以“谢枫”的身份经营霜降,政审这一步就不可能通过了。
为了给信宿一个“清清白白”的家世,他跟周风物互换了身份,一切所作所为都在周风物的名下,而真正的周风物同样改名换姓,顶着“谢枫”的名字在警察眼底下游走多年。
信宿后来也如他所愿进了市局,借着谢枫很早之前就给他铺好的那条路——可惜谢枫那时候已经死了,不能亲眼看着信宿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
但这些事不可能跟林载川解释。
信宿现在无法在林载川面前提到周风物这个名字,否则林载川几乎瞬间就能推出来,他跟霜降到底是什么关系。
信宿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是恐怕也隐瞒不了多久了……
等到跟那位“谢枫”见面,这些陈年旧事就是盖在棺材下面的那些腐朽灰尘,随着深埋多年真相的掀开,都会纷纷扬扬而起,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林载川一时没有说话,他的大脑比平时更加冷静、清晰地运转着。
信宿是女巫,后面的很多事就都有迹可循——短时间内统治特那瓦的毒品交易市场、让本杰明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放眼整个国家都屈指可数。
可信宿手里的那些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为什么能拿出那么多的现货,而且比本杰明这个东南亚毒贩头目手里的海洛因还要高级。
林载川当然还记得,缉毒支队的支队长罗修延曾经对他说过,浮岫黑市流通着一种海洛因混合物,表面上看起来与普通海洛因没有多大差别,但是摄入后致幻效果显著,并且价格也比相同浓度的海洛因低上许多,所以在黑市里炙手可热,几乎垄断了浮岫的地下交易市场。
那是霜降独有的“蓝烟”。
……霜降。
林载川闭了一下眼睛,第一次不敢再去深究什么。
林载川一直知道,信宿对他隐瞒了很多事,他没有强求过信宿一定对他坦诚,因为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但此时林载川突然不能确定,那天到来的时候,他是否能够承担的起全部真相压下来的重量。
信宿或许不是不想对他坦白,而是因为根本不能。
林载川的心脏轻微颤栗了一下。
可他……可他还是不愿意将信宿跟那些人联系到一起。
——至少在信宿对他亲口承认一切、又或者确凿证据摆在他的眼前之前,他仍然愿意坚信自己的判断。
信宿还是太乐观了,根本不用等到见到那位“谢枫”,林载川已经想清楚了许多事。
信宿看他的反应,心里稍微沉了一下,然后破罐子破摔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林载川把这间包厢变成审讯室。
信宿内心有些崩溃地想:果然“恋爱脑”害人不浅!但凡他前几天干脆利落地走了,现在也不至于在林载川面前露出一地马脚、任君挑选。
然而林载川却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只是轻声道:“那么,你后面的打算是什么?”
信宿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他竟然不问缘由、不问过往,不问那些分明已经摊在明面上的异常,只是问他将来想要做什么,然后跟他一起并肩而行。
……林队对他可能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海,带着某种将近无底线的信任。
但这种“信任”其实是不应该出现在林载川这样穷极冷静理智的人的身上的。
信宿换位思考,在林载川的视角里,他分明已经可疑的不能再可疑了。
可他还是坚信了那一分的可能性。
那一瞬间,信宿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情愫,他难以抑制地为眼前这个男人而心动——在林载川的位置上,这种将近孤注一掷的信任,可能需要预支此生全部的勇气才能给得起。
可他就这样给了。
信宿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他轻声地说:“我想帮你完成任务,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跟这个谢枫以前有过短暂的接触,后来他离开浮岫,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我也是最近才听到他的风声。”信宿沉吟道,“以我对谢枫的了解,他是一个高智商、很有化学天赋,而且非常冷静谨慎的人。”
“他像在深海里蛰伏的兽,只会在确保自身绝对安全的时候才露出水面,用明哲保身这个词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信宿基本上把能告诉林载川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他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对他隐瞒什么也没有必要,“他是本杰明的地下军师,也是这个组织里负责研究新型毒品的制毒师头目,想要在短时间里接触到这个人,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载川一时沉默,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处理掉本杰明这一伙人容易,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了那些人的全部底细,要一网打尽也不是问题,但是想要杀死谢枫就很困难了,甚至他目前还没有跟谢枫见过一面,连他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就算本杰明死了,谢枫还可以换一个效忠对象,经他的手制造出的毒品仍然可以在市面上流传,仍然是一颗钉在华夏大地上淬了毒的钉子。
那是他们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可是怎么才能把谢枫钓出水面?
信宿也微微皱起眉,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各种方案,又一一否决。
想到本杰明今天对他的态度,他的眼前忽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信宿轻声喃喃道:“既然本杰明想除掉女巫的势力,收归己有,那我不如将计就计……”
——不如他就顺水推舟地落在本杰明的手里,用他自己来当诱饵,让谢枫这条大鱼咬钩。
只要他沦为阶下囚,谢枫一定会来跟他见面,毕竟曾经他们也算是“交情不浅”。
信宿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妙极,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跃跃欲试道:“载川,我们可以……”
林载川道:“不可以。”
信宿:“………”
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
“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林载川垂眼凝视着他,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经过这几次的交手,本杰明对他的怀疑已经打消了许多,柯泰死了,他手里无人可用,只能对自己委以重任。
他可以继续潜伏在本杰明的身边,等到谢枫在组织里露面的那一天,然后想办法悄无声息除掉他。
——没有必要让信宿用女巫的身份身陷敌营来冒险。
信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撑着身体仰起脸看他,这个角度看上去,那一双上挑狭长的乌黑凤眼格外摄人心魄,他试图说服林载川,“但是那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后面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能确保我们的行动一定是一帆风顺的。而且,如果谢枫一年半载都不出面,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耗上这么久吗?”
现在无非就是在“稳妥”与“冒进”之间选择一条路,信宿的想法明显是后者。
想起车里那些人说的话,林载川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安静片刻,他低声道:“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信宿冒险。
万一本杰明铁了心要女巫的命,且不说卧底身份暴露,他们都不能保证从那个地方全须全尾地出来。
信宿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换做其他的事,林载川或许不会这样态度坚决,简直不给他一丝商量的余地。
信宿当然清楚林载川的想法——就算本杰明愿意把他活着带回去当“俘虏”,他们两个人在高耸入云的雪山上孤立无援,面对着四十多个如狼似虎的敌人,情势变化莫测,确实有很大的风险。
信宿向来是赌徒,他是从来不忌惮推出手里全部筹码的,尤其赌注是他自己,他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有人在意。
信宿尝试努力了一下,看到此路不通,也没有多坚持,垂下眼道:“那就算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抱住身边的林载川,像是有些累,眉眼间泛起疲倦,将身体轻靠在他的身上。
一股熟悉的冷香幽幽浮过,扑进鼻腔——他上次闻到的那股气味果然不是错觉。
林载川的视线沿着他的手一路向下望去,轻声问道:“刚刚看到你坐在轮椅上,哪里受伤了吗?”
信宿的脑袋在他的怀里左右摇了两下,解释说:“没有,来到这里以后总是四处奔波,我又不想走路,所以买了一辆轮椅。”
林载川:“………”
这确实是信宿能做出来的事。
信宿又轻声问他,“载川,你是不是等一下就要走了?”
林载川低低“嗯”了一声,
他太久不回山上,本杰明恐怕会起疑,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停留太久。
信宿安静了一会儿。
本来他以为林载川会问他关于霜降、关于蓝烟、关于他的目的他的身世……但林载川什么都没有问,所以很多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了。
很快他又主动开口,轻声道:“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
“等我们回到浮岫,一切都会清楚明白的。”
——到了那时,我会把真相送到你的眼前。
信宿心想:等回到浮岫……
也是他应该做完最后一件事的时候。
林载川眼睫低垂,情绪难辨地看他,半晌喉结轻动“嗯”了一声,“好。”
他们远在异乡,见面的时间也很短暂,只来得及交付惊心动魄的坦诚与片刻难得的温存,便要分别。
林载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个小时了,他不得不走了。
“等回到山上,我会找机会联系你。”
“嗯。”信宿站起身,稍微倾身向前,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吻。
他小声说:“载川,不要有太大压力,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那吻触与承诺仿佛不经意的星火燎原,林载川克制着情绪,低声回复:“我知道。”
我明白你也会站在我的身边。
信宿从来不信神佛,但是把亲自从当地古寺里求来的一个平安福挂到了林载川的脖颈上。
他送林载川离开会所,独自回到房间,眼里的情绪逐渐冷淡下来,像雪原上一层层沉凝的冰。
另一边,本杰明没有直接回到雪山寺庙。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女巫,一次计划不成,他还有其他的杀招。
本杰明在日出公馆里见了他的一位老朋友——就是本杰明来到中国以后第一次交易的对象、后来被女巫中途截胡的那个唐装男人。
按照本杰明中年时期那心狠手辣的性格,这种出尔反尔的“叛徒”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了,但随着年岁见长,他的行事作风也没有当年那么残暴,赶尽杀绝,而且,他还不想主动给自己树敌。
富丽堂皇的公馆房间里,本杰明坐在牛皮沙发上,伸手把一袋白色粉末放到了面前桌面上,“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唐装男人感觉那看起来就是普通海洛因,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神色犹疑问道:“……什么?”
本杰明愉快笑了一声,“这是我的手下刚刚给我送过来的成品,跟女巫手里的那些‘高级货’一模一样。”
唐装男人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脸震惊地看着本杰明,神情极为不可思议。
特那瓦当地的毒品贩子,很多都是“中间商赚差价”,低价买入,再高价卖给那些散户,很少有自己开工厂制毒的,风险太大,更别说还是这种“专业团队”。
他竟然能搞出跟蓝烟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至于效果怎么样,你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本杰明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没记错,女巫当初给你的价格是一百五十美元,我可以降到一百二十美元。”
唐装男人稍微瞪大了眼睛,感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砸不到他的头上,而且本杰明也绝对不是那么“乐善好施”的人。
唐装男人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很快爽朗地笑了一声,道:“本杰明,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想让我做什么就直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都修炼到家了,本杰明惬意地往后一仰,眯着眼睛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一字一字道:“我想让你跟女巫做一笔交易,把他约出来见一面。”
唐装男人听了他的话怔愣两秒,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要……”
本杰明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笑,“我们兄弟两个人合作,将女巫的势力分而食之,到时候从他那里拿过来的所有东西,都有你的一半。”
唐装男人陷入一阵沉默。
都这个岁数了,他其实不想牵扯进这些地盘争斗的竞争里,他手里的财富足够他肆意挥霍度到进棺材。
但人总是贪心不足。
本杰明开出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足够让他铤而走险试一把。
“我跟女巫打过交道,这个人可不太好对付,”唐装男人佯装为难道,“我手里的人恐怕还不能跟他硬碰硬。”
本杰明倒了一杯白酒,意味深长道:“只要女巫露面,我保证他有去无回,至于要怎么让女巫放下戒备跟你见面,就看老兄你的本事了。”
唐装男人心想,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只负责引蛇出洞,至于后面要怎么跟毒蛇互咬,那就是本杰明的事了。
横竖他不会有什么损失。
唐装男人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段时间我会再找一个机会跟女巫合作,到时候……”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杰明回到了雪山上,其他的人早就已经回来了,吃过晚饭后各自回到房间里睡觉休息——横竖他们这次下山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行动没有一次成功,顶多就是白跑了一趟。
“早就提醒过你,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谢枫语气有些无奈,“地面上的陷阱太拙劣,猎物是不会上钩的,你不能把女巫当成傻子。”
本杰明确实是没有想到女巫竟然能把整栋会所下面都埋下炸药——正常人干不出来这种事,简直是个疯子。
但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本杰明不以为然冷冷一笑,“运气好罢了,活过初一活不过十五,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幸运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跟当地的势力合作,只要他还在特那瓦这个地方,就绝对逃不过我们的围剿。”
吞并对手、扩张领土这种事,本杰明已经做过了很多次,早就轻车驾熟,否则也不会坐上今天的位置,谢枫从不插手他们地面上的动作,只是道:“如果能够完全控制信宿,情况允许的话,可以留个活口回来。”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实验体空仓,语气平静道:“前段时间我这里有一个实验体摄入过量海洛因突然死亡了,现在还差了一个空位,刚好需要一个人补上,他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谢枫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怀念,他淡淡道:“而且,好久不见,我也有一些问题想问他。”
听到他的话,本杰明稍微皱起了眉头。
留下活口……
这个他就不能保证了,到时候两边的人打起来,刀剑无眼,说不定女巫会死在谁的枪口下。
跟唐装男人合作的消息,本杰明没有提前告诉组织里的其他人,只有谢枫知道——从到了中国境内之后,他们的很多行动其实都被有意无意地泄露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组织里的某个人,但本杰明不会信任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很快,唐装男人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我跟女巫说,想跟他谈一笔三千万的大生意,女巫那边已经同意三天以后亲自带人把货送过来,这次是在我的地盘,保证他做不了任何手脚,只要你那边人手足够,就一定能让他有去无回。”唐装男人道,“女巫交易的时候向来不会带太多人,到时候他一露面,你就带着人过来收网,就算他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
本杰明满意地笑了起来:“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唐装男人那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确认似的,试探道:“咱们一开始说好的……”
本杰明眼睛一眯,抽了一口烟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这次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处理了女巫,你可是功不可没,当然少不了你的那份报酬。”
唐装男人听他这么说,讪笑着打了个哈哈,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本杰明把手机扔到了一旁,眼里闪过一丝阴冷算计的光芒。
这个唐装男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把女巫钓出来以后就是一颗没用的棋子,本杰明从一开始就没想留着他,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利用而已。
更何况,毁约的人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等到女巫出现,就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死期。
直到准备动手的前一天晚上,本杰明才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寺庙中庭,对他们说了明天的行动计划,“明天晚上,女巫会带着一批货在万洋侯邸的地下一楼跟当地的毒品贩子做交易,到时候我们的人先埋伏进去,只要看到女巫的人出现,就动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本杰明的话,站在最远处的林载川的眼底闪过一分错愕神色,瞳孔轻颤,神情是竭力掩饰过后的惊疑。
怎么可能……?!
他明明知道本杰明居心不良,很有可能联合本土势力一起对付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所行动?
本杰明布置完当天的行动计划,又抬起眼望着站在树下的年轻男人,道:“言百,到时候你就负责盯着女巫一个人。”
“能活捉就活捉,活捉不了就当场解决了他,不要给他逃脱的机会。”
本杰明其实也想留下女巫的一条命——他在女巫那里吃了那么多亏,一枪打死他,实在是太干脆利落的死法,让他死的太轻易了,把女巫弄到眼皮底下,慢慢地、一刀一刀地折磨至死,就像猫玩耗子那样,漫不经心赋予他一场最绝望的死亡。
那才是合格的报复。
林载川微一颔首,表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声音平淡:“我知道了。”
人群中一个白人嗤笑一声道:“我就不信了,这个女巫难道还能随身携带炸药不成?上一次让他跑了,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
另一个人道:“等他落在我们手里,我可要好好的会会他,看看这个女巫到底有什么本事。”
“妈的……也就长了一张好色相。”
林载川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两个人,眸色难以察觉地一沉,视线温度冰冷。
本杰明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着怎么对付女巫,雪山上没什么安排,这些白人每天在一起喝酒玩牌到半夜十二点多,林载川没有参与他们的“娱乐项目”,独自回到他的房间里,给信宿打了一个电话。
就算知道信宿跟他在一个城市,甚至只有一座雪山的距离,可是这个地方有看见的看不见的那么多双眼睛,林载川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能跟信宿联系的机会其实不多。
接到林载川的电话,信宿那边的声音明显有些惊喜,“载川!”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信宿问道:“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房间里关了灯,朦胧黑暗中,手机屏幕泄露出幽暗的光,映出林载川半边模糊不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