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傅采的案子,戴海昌、韩旭姚二人对他的侵犯,缺少实际证据,杨建章已经死亡,而潘元德的犯罪行为,就算有录像为证,但犯罪人、受害人、案发地都不在浮岫,浮岫市局没有直接管辖权,理应由当地公安机关处理。”
林载川沉静看着邵慈,轻声道:“所以这起案子最终结果如何,由你自己来决定。”
邵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抬起头,许久才出声道:“……谢谢。”
如果市局彻查到底,以林载川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将一个虚假的真相公之于众,到时候傅采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的。
但撤案就不同了,邵慈本来就是捏造了虚假事实,装作自己是受害人,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撤销他的立案申请,但警方仍然可以以其他罪名逮捕戴海昌和韩旭姚,他们二人还涉嫌其他性犯罪。
只是潘元德那边,最后要怎么处理,就是邵慈自己的事了。
林载川已经把所有事都考虑的很周全,不会放过他们管辖范围内的犯罪分子,也不会暴露傅采的存在,把潘元德的结果最后交给邵慈来决定。
——至于他对信宿的那些龌龊心思,林载川当然也会找他算账。
说完这些,三人离开接待室,林载川准备带信宿回家了,上楼去拿行李。
信宿像是有意走慢了几步,走到邵慈的身边。
“潘元德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万死都不为过。”
信宿微微一笑道,“你只是想把他送到监狱,仅此而已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像潘元德这种人,他的人生结束不是在死亡的时候,而是完全一无所有、彻底身败名裂的那一瞬间。”信宿轻声对他道,“他最好的下场,就是从一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鸡变成从下水道里人人喊打的臭虫,在别人的骂名里走完一生。”
邵慈沉默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级在前面的缘故,就算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神情看起来竟然是很温和无害的。
邵慈当然知道信宿的意思,他对潘元德痛恨至极。但是……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报复也有限度,稍有一步走错就有可能被潘元德趁机翻盘。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我应该怎么做?”
邵慈的年纪比信宿大了几岁,但是这种阴谋阳谋的事,他知道自己并不如信宿擅长。
信宿微微一挑眉,露出憋了一肚子坏水的那种表情,凑过身去,刚想对他说点什么,走在前面的林载川忽然转身过来,向回看他,“要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吗?”
“来啦!”
信宿立刻站直,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将棒棒糖塞回嘴里,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嘀嘀咕咕似的小声抱怨,“你那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要让我睡沙发,都十二点多了……”
林载川牵住他的手,“这个时间回家可以吃宵夜。”
以信宿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说的“宵夜”绝对不包括烧烤炸鸡等垃圾食品,信宿想了想:“那想喝海鲜粥。”
不过两个人离开浮岫一个多星期,家里几乎什么食材都没有了,半夜三更还要去商场买各种原材料,林载川还答应了,“嗯。”
邵慈看着二人一起上楼,站定在原地,垂下眼睫,思索着信宿方才话里的意思。
信宿下午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在办公室里又睡了几个小时,现在也不觉得太困,跟林载川一起去商场买了很多新鲜食材,回家以后站在林载川的身边,懒洋洋靠在厨房墙面上,看他收拾煮粥用的蔬菜和海鲜。
林载川手指贴在刀面上,将海参切成丁,一边问他,“潘元德,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道:“邵慈一个人未必对付的了潘元德,那就顺手帮他一把好了。”
他过去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声音轻而愉快,“你知道我最喜欢做落井下石的事了。”
林载川顿了顿,微微转过头看他,“没事做的话去把米洗一下。”
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信宿没忍住亲了他一下,然后蹲下来,从厨房下面的袋子里盛了一小壶米。
等海鲜粥熬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信宿差点趴在沙发上睡回去,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馋醒了,意识还在昏睡,身体先有了动作,很自觉坐了起来。
信宿捧着碗喝完粥,原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载川,我好像有点难过。”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难过。”
信宿知道太美好的东西都会轻易破碎掉,只是看着那一地破裂的碎片,难免还是会感慨、遗憾。
不过他向来薄情,对傅采的死,最多也只是“一点难过”。
林载川轻声道:“我们不能阻止一场烟火的消逝,但夜空也还有很多永恒不灭的星星,可以照亮黑暗。”
信宿心想。
如果他的夜空有一颗永恒不灭的星星。
那就只会是林载川了。
凌晨五点,林载川的手机响了起来,是T市公安局那边的同事打电话过来,“林支队长,潘元德的妻子钟婧在得知他被刑拘的消息以后,带着律师团队过来了。”
“您看我们这边要怎么回复?”
信宿的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暴露在潘元德的面前,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受害者”。
“让钟婧跟潘元德见一面,”林载川淡淡道,“这种事,让他自己交代最合适。”
对面的刑警一愣——让犯罪嫌疑人在妻子面前承认自己出轨、还意图强奸未遂,所以才被警察抓了,这妻子可能直接带着律师头也不回就走了。
挂了电话,信宿凑过来迷迷糊糊问他,“什么事。”
林载川轻声道:“钟婧带着律师去T市市局了。”
信宿慢慢睁开了眼。
潘元德在外面做的这些好事,钟婧很有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不敢让钟婧知道。
钟婧的父亲是国际富商、母亲是名门望族家的大小姐,随便哪个都出身不凡,潘元德当时是吸着钟家的血爬到制片人的地位,到现在也比钟婧低了一头,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一定不敢让钟婧知道。
而且根据邵慈的说法,钟婧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知道了潘元德犯下的那些恶心至极的事,说不定直接就是一张离婚协议书送到潘元德的面前。
“真想看看潘元德现在的表情,还是不是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还是像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信宿道,“不过我不想再跑去T市了,让邵慈去说好了,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亲手给傅采报仇,他应该也很愿意这么做。”
潘元德当然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对钟婧说实话,十有八九会把脏水泼到信宿头上,说是那个“小明星”试镜失败、为了资源故意勾引他的。
而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仙人跳”的受害者。
——潘元德的确是这么做的,甚至丝毫不差。
次日,T市,邵慈约钟婧见面。
邵慈淡淡道,“我听说潘制作人因为意图下药性侵同性被警方拘留了两天,您应该也知道吧。”
钟婧目光锐利,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刚好与受害人有一点交情。”
听到邵慈这么说,钟婧并不是很善意地笑了一声,冷道:“我的丈夫说,那是林婵故意引诱他的——我知道他刚在我的电影试戏失败了,他想要通过元德的关系,拿到剧里的角色,所以才做出那种事。”
这段说辞简直跟信宿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一模一样,邵慈面无表情低声道:“潘制片人还是那么擅长倒打一耙。”
“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我想您应该听一听。”
说着,邵慈打开音频文件,一段杂音后,房间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醒了?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一点。”
“只要你听话,等我觉得可以结束的时候,就会让你离开。”
“醒了的话,我就准备开始了。”
“不用怕,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
“时间还有很长,我会慢慢来。”
一个稍微有些“阅历”的成年人都能听出这段话里真正的意思,以及潘元德话音里不加掩饰的恶欲,而钟婧的脸色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微微变了。
当时潘元德在现场特意录了自己的犯罪证据,信宿本来是想把原视频直接发给邵慈的,他向来不太在意这些,他的裸照都不值钱——不过被林载川拦下了,最后只是给邵慈发了一段明显能辨认出声纹特点的语音。
而作为跟潘元德朝夕相处的妻子,钟婧当然能听出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钟导,我们之前有过很多次合作,您对我也算有恩。”邵慈望着钟婧,声音平静道,“没有把这段录音直接交给警方,是还在顾虑着对您的不利影响。”
钟婧在最开始的惊诧与愠怒后,很快冷静下来,神情冷静地看他,“只是一个语音,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合成出这样一段话,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邵慈道:“这是从一段视频里提取出的话。”
“而视频是您的丈夫潘元德自己录下来的,他说想要看到自己的作品。”
“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原视频可能无法让您观看。”
钟婧:“…………”
潘元德演了二十年温和纯良的好人,骗过了外界的审视、骗过了观众的眼睛,也骗过了他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钟婧不愿意相信他的丈夫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但邵慈没有理由骗她。
“如果您对此还有怀疑的话,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视频。”邵慈轻声道,“您应该不知道吧,潘元德他还吸过毒。”
钟婧难以置信:“什么?!”
邵慈把手机推到钟婧的面前,画面中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托着一张锡箔纸,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一脸迷醉、动作熟练的烫吸。
看过这个视频,钟婧的脸色已经彻底难看下来,她知道邵慈说的恐怕都是真的,只是不敢相信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丈夫,竟然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而她毫无察觉。
潘元德在家里表现的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对她们母女二人甚至无微不至——如果这都是装出来的,那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钟婧原地坐了足足三分钟,才抬起眼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不管是那个小明星的案子,还是潘元德吸毒,都跟邵慈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要暗自调查潘元德。
邵慈垂下眼,不再掩饰自己的恨意,轻声一字一字说:“我要他身败名裂。”
而第一步,就是要他妻离子散。
“——所以这次跟您见面,其实是想劝您尽快跟他离婚。”
“您是娱乐圈的人,知道这种丑闻意味着什么,就算您真的不知情,一旦这些事情曝光出去,您也一定会受到影响,甚至波及到您导演的作品。”
“他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在这之前跟他离婚,不会影响您、也不会影响到您的孩子。”
“还请您尽快,我能等待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钟婧带着一位诉讼律师走进派出所会面室,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潘元德带着一双手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他在公安局的这段时间显然过的不太好,以至于在看到钟婧的时候,向来从容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虑,他强装镇定地问道:“律师跟警方接触过了吗,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钟婧没有说话,只是两步走过去,把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白色封面上印着漆黑清楚的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潘元德低头看向上面的几个字,几秒钟后,慢慢抬起眼,“阿婧,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婧平静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潘元德完全没有想到钟婧会这么做,不可思议道:“你要跟我离婚?为什么?……我不是都跟你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件事是林婵故意设计陷害我。”
钟婧道:“这些话你还是在警察面前说吧。”
潘元德盯着她冷漠的神情,反应敏锐地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上次从拘留所离开的时候,她分明不是这个态度,突然要跟他离婚,只有可能是中间见过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事。
钟婧没回答这个问题,默认了。
“谁?是谁在你面前诬陷我、挑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潘元德以为那个人是信宿,脸上表情变得非常难以置信,“阿婧,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宁愿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戏子。”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刚认识一个星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他就是早有预谋!”
钟婧听他狡辩、看着他这一副死不承认的嘴脸,只觉得恶心至极,她又失望又厌恶道,“潘元德,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这么多年你都做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副面孔。”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竟然还在外面吸毒。”
潘元德的神情骤然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否认,“什么……?你又是从哪儿听的这种谣言,我怎么可能会吸毒!”
钟婧无动于衷道:“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装痴卖傻,有没有做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如果不是我让林婵来试戏,林婵也不会见到你、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顿了顿,钟婧突然看着他问:“在这之前呢,这么多年,你在圈子里接触过这么多人,林婵是第一个受害人吗?”
潘元德心里一惊,以为钟婧还知道了其他的什么——比如傅采。
到局面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在承认一切道歉挽回和死不承认嘴硬到底之间,潘元德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像是有些无可奈何,肩膀松垮下去,声音听起来疲倦又沙哑,“你还不明白吗?有人要对付我,这都是计划好了的,就是要我陷入现在的局面,我现在还不清楚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阿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
他脸上的表情真诚的不似作伪,“这些年我们两个人相敬如宾,你跟月月是我最后的家人,是我唯二能信任的人。如果现在连你也不愿意相信我,我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听到这种“掏心掏肺”的话,钟婧像是觉得有些可笑,“我给你的信任太多了。”
钟婧递给他一支笔,“签字吧。”
“趁我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些事,协议离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想闹的太难看。”
钟婧一字一句:“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阿婧!”潘元德看她竟然这么软硬不吃,铁了心要离婚,明显恼羞成怒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我很快就能从看守所出去,离婚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你就忍心看着月月以后没有父亲吗?”
钟婧对他这样的惺惺作态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
“你还敢提我的女儿,但凡你有一点责任心和良心,都做不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她盯着潘元德冷冷道:“你说我为什么不信你,我看过视频、听过语音……我确实不会认错你。”
“你想告诉我那些铁证都是假的是吗?”
钟婧冷声道,“虽然被你骗了20年,但我好像还没有蠢到黑白不分的地步,别再露出这种令人作呕的嘴脸。”
“我给你一个机会,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你应该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否则我会到法院起诉离婚,那时候恐怕更加不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潘元德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身体僵硬紧绷,然后又彻底瘫软下来,一摊烂肉一样倒在椅子上,宛如一条丧家之犬。
潘元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到短短半个月,他的人生好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食物链顶端、呼风唤雨的王者,突然变成了孤家寡人、阶下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叫“林婵”的男人出现开始的……
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故意接近自己。
是谁在调查他?
潘元德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名字,没有任何头绪。
最后潘元德还是签下了那一张离婚协议书,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他还不敢跟钟婧彻底撕破脸皮。
只凭这些还远远扳不倒他,留得青山在,他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钟婧拿着离婚协议,走出会面室。
站在门口,她面无表情抬手擦去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派出所。
当天晚上八点,上学的、上班的都回到了家里,正是吃完晚饭没事玩手机刷新闻的时候,一条能让整个娱乐圈震荡的消息,悄无声息空降热搜第一。
“潘元德钟婧离婚”的新闻刚一上话题榜,就引起了空前绝后的热度。
潘元德是娱乐圈财力、人脉都数一数二的制片人,钟婧是拿过无数国际奖项的电影导演,这两个人曾经合作过许多部优秀作品,将近二十年的感情,甚至一直被当成圈子里的“模范夫妻”——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这两个人半个月前还一起出席过宴会,夫妻关系相当和谐,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的爆出离婚的新闻。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扬扬,什么说法都有。
但很快,网友们就知道了原因。
潘元德吸毒
潘元德潜规则
潘元德疑似被公安拘留
这三个热搜像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被人顶了上来——像这种明显有规律、矛头指向一个人的定点热搜,基本都是有人故意买的,否则不可能接二连三上高位。
换言之,今晚的舆论一直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不是娱乐圈一般意义上道德败坏的塌房,而是面临牢狱之灾的“法制咖”,意义完全不一样。
潘元德的吸毒视频被转发出去二十多万次,潜规则的语音也陆陆续续被放了出来,一时间墙倒众人推,网络上一片骂名,还有趁机“曝光”潘元德更多不为人知的丑闻的,说的有模有样。
真真假假、风风雨雨。
丑闻曝光的后半夜,潘元德名下所有公司股票全面飘红,很多投资商已经宣布撤资,合作方发表声明也跟他解除合作关系,并且基于潘元德本人造成的严重负面影响,会要求对方赔付违约金——基本都是天价。
没有钟婧当他的后盾,潘元德剩下的东西就是一堆空壳。
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家人,地位,财富,名望。刹那间一无所有。
看守所里安安静静,网上热闹的沸反盈天。
浮岫市某小区卧室内,信宿给养父打了一个电话,让家里的资本家去趁火打劫,“您可以去做一做潘氏的股票,添上一把火,这笔买卖稳赚不亏。”
张同济那边应了一声,又问道:“这个潘元德,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否则信宿为什么手段这么狠,让他身败名裂、彻底破产,赶尽杀绝似的。
张同济领养了他六七年时间,知道他的养子是一个睚眦必报到旁人不敢招惹的“小人”,但是见到他出手把一个人处理到毫无社会价值的地步,这确实还是第一次。
信宿只是笑了一声:“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
又跟张同济聊了一会儿,信宿挂断了电话。
林载川刚才在外面跟T市的刑警通话,这时也刚好推门走了进来,“刚才有一位小姐向T市公安局报案,说她知道潘元德更多犯罪事实。”
信宿听到这话微微一挑眉——
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根据那位小姐的描述,三年前,潘元德还有另外四位老板在一起聚会,晚上叫了几个没有名气的小明星陪睡,在一起闹出了一条人命,潘元德虽然跟那起命案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是把这些人聚到一起的始作俑者。”
“这件事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只不过这么多年,因为忌惮潘元德的背景,她们一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直到潘元德一朝失势,沦为每个人口中的“罪人”,那些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罪恶,才像被青苔石板盖住的虫子一样,石板一掀开,它们便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信宿像是并不觉得意外,无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再等等,说不定后面还有很多‘意外收获’。这次可以让潘元德在监狱里,跟他的好朋友们相伴到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潘元德这桩丑闻,算是新的一年爆发的第一场社会性大新闻,从昨天晚上九点开始,热度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过去,一夜之间,潘元德从呼风唤雨的总制片人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从前不敢跟他作对的“商业伙伴”,现在都趁机踩上来一只脚,试图将潘元德的商业版图分而食之。
而某位女性受害者更是曝光出潘元德身上还牵扯到了一起命案,为他的罪名又添上了一笔,应了那句“鼓破万人捶”。
不过这件事跟林载川和信宿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浮岫市局已经将潘元德一案的侦查权完全交由T市公安局,至于后续怎么处理,就是那边说了算了——那边的同事跟林载川同步回来的消息,根据那位女性受害者交代的线索,潘元德曾经在两年前组织过一场多人“聚会”,一位十八线女明星在当夜突发心脏病“意外死亡”,死的合情合理、悄无声息。T市公安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一大早就将可能跟那起命案有关的人全都传唤到了公安局。
——一旦涉及到人命,就不只是普通犯罪那么简单了,潘元德这辈子都很难再“东山再起”。
信宿“颠沛流离”了半个月,难得能在床上享受一个闲散愉快的周末假期,他将枕头垫在腰后,半躺半倚在床上,眯着眼睛惬意一笑,懒洋洋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像潘元德这种财富与名望都让人望尘莫及的“上等人中的上等人”,说倒台竟然也是顷刻之间。
得势的时候人人称道,一旦失势,就是千夫所指。
信宿认真总结道:“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善良。”
林载川“嗯”一声,“像你一样。”
信宿:“………”
他低下头拿起手机,“好奇怪,我的蟹粉小笼包怎么还没到。”
信宿自认为他平日里表现的很像一条剧毒眼镜蛇,看起来就非常冰冷邪恶,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林载川的眼里他好像只是一直会挠人的大猫咪。
同一时间,T市墓园。
邵慈孤身踏上台阶,他穿着一身黑衣,手里捧着一簇美丽纯白的百合花,在傅采的墓碑前停下,安静伫立良久。
他望着石碑上的那张黑白相片,眼底罕见的温情,然后轻轻笑了一下,“阿采,我来看你了。”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潘元德也被正式批捕了,公安机关正在调查他。”
邵慈的眼睛微微泛红,像是他一个人走过了一条极为艰难黑暗的漫长道路,如今终于在终点见到微光。
他垂下眼,如释重负般的说:“阿采,我让那些作恶的坏人都付出代价了……你看到了吗。”
潘元德、杨建章、戴海昌、韩旭姚,要么已经尸首分离、要么即将锒铛入狱。
那些坏事做尽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清冷的墓园卷起一阵微风。
邵慈的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四年了。你过的还好吗?那里……是不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有你在的地方应该总是美好的。”
邵慈的眼眸里浮起久违的笑意,然后他将身体缓缓弯下来,半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将额头抵在苍灰色墓碑,如同最亲昵之人的触碰。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地面上散开一滴一滴的水珠痕迹。
“有时候会想,你还记不记得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往事,有时候又想你不要记得,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也会好好生活下去。”
邵慈轻微哽咽地向他承诺道。
他的心里永远有一道无法抹平的遗憾和难以治愈的伤疤,稍一触碰就撕心裂肺的疼,但邵慈知道,如果傅采还活着,一定希望他好好的。
他总是不想任何人因为他有任何负面情绪。
这几年时间,邵慈都是为了复仇而活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机关算尽。
他忍着痛恨与厌恶接近那些人,拿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殚精竭虑,一直在等待着恶人认罪伏法的那一天。
现在这一天到来,他似乎也“自由”了。
浓稠刻骨的仇恨在他的血液里慢慢消散。
皮肤忽地一凉,邵慈一抬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头发、眼睫上,颜色晶莹雪白。
邵慈神情怔怔道:“……雪。”
冬日太阳高悬,阳光透亮明媚,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被照射的流光溢彩。
T市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样温暖的雪了。
一年最纯洁的初雪。
邵慈慢慢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被融化。
“我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
“变成你期待的样子。”
“……阿采。”
越来越多的雪花落下来,满地纯白无瑕。
因为信宿中午想吃花胶鸡,林载川去给他到酒店订做,顺路去了一趟市局。
值班的刑警见到他走进办公室,以为有什么事,马上站了起来,“林队。”
林载川微微对他一点头,问道:“这段时间,戴海昌那边有什么消息?”
因为前段时间林载川和信宿都不在浮岫,对戴海昌和韩旭姚的审讯工作都是郑治国牵头进行的。
在刑昭等人的共同指控下,戴海昌在审讯室里承认了他确实跟刑昭“买”过一个幼女,但是他咬死不肯承认自己是强奸犯,只是说让那个女孩陪了他一个晚上,没有发生实质上的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