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光—— by岁迟 CP
岁迟  发于:2023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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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陈斯愚也觉得这里面闷,“那出去走走?”
他们站起身悄然离开,出门后方衍就迫不及待地深吸了口气,春日的凉风撞进走廊,陈斯愚则是踢了踢坐得有些难受的腿,微微眯着眼感受了片刻今天的好天气。
“去哪里?”
方衍往底下看了眼,这栋后来才建好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结构,两个很大的天井里挖了联通的鱼池,四周种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他看着绿叶中的青石板小桥,微微湿润的小路若隐若现,突然有点心动。
“就去底下的小花园里逛逛吧。”
陈斯愚很赞同这个提议,他们下了楼,没逛两圈就看见排得整整齐齐的小朋友手牵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小豆丁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漂亮的小脸上贴着一张小红花。
休息时间结束了,方衍想,希望回去的时候张姨已经忙完了。
不参加不知道,这么来一趟他才知道这年头养一个小孩子究竟有多累。
还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带……不对,万一方女士又给我生个弟弟怎么办?
他越想越离谱,连忙打断了自己不着调的想法回过神,和陈斯愚一起去教室门口等小豆丁放学,所幸这回没有等太久,小豆丁很快就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挤进他们中间一边抓住一只手。
“方衍哥哥,小陈哥哥,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很好,特别棒,”陈斯愚对她竖起大拇指,“跟我在国外剧院看的小天鹅一模一样!”
小豆丁乐得眯起眼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齿,有别的小朋友好奇地朝这边看,问她:“可可,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方衍飞快地朝陈斯愚看了眼,对方果然笑容一敛,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倒是小豆丁认真反驳:“这是我的哥哥。”
她扯了扯陈斯愚的手:“小陈哥哥。”
又扯了扯方衍的手:“方衍哥哥。”
小朋友哇了声,惊奇地看向陈斯愚:“好漂亮的哥哥。”
“那当然,”小豆丁开心得摇头晃脑,“小陈哥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方衍觉得她说得对,陈斯愚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陈斯愚也笑了笑,没有对这个形容词表达什么抗议或者不满,低头对小豆丁说:“我们该回去了哦。”
“好——”
小豆丁朝同学挥手:“拜拜,明天见。”
回到长阳古街上时陈姨的花店依然关着门,估计是还在外面忙,方衍在心里叹了口气,弯下腰和颜悦色地问小豆丁:“是去我店里吃糖,还是去你小陈哥哥店里和陈皮玩呀?”
小豆丁纠结地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小声说:“不可以吃着糖和陈皮玩吗?”
“可以,”方衍松开她的手,“那我把糖罐给你小陈哥哥,让他带你去找陈皮。”
“我能自己去找陈皮!”
小豆丁说着,兴奋地跑向前方,方衍站起身,挑了挑眉。
“看来在林可可同学心里,小猫才是最重要的。”
他语气戏谑轻松,陈斯愚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笑着道:“谁会不喜欢小猫咪?但说真的方衍,你刚才的话听起来跟离婚时问孩子要跟爸爸还是妈妈似的。”
“小孩子一般会说要妈妈,”方衍回他,“陈妈妈快去看着孩子和孽子吧。”
得,斗嘴这事没人能比得过方衍,陈斯愚耸耸肩,追着小豆丁离开了,方衍则回到店里画完了剩下的半幅设计稿,又关门离开了。
对街的店门关着,陈皮趴在门口,看见他出来是懒懒散散地喵了声,方衍抬手对它嘘了声,拎着布袋走出古街拦了辆车。
“去人民医院。”
他小心翼翼地挽起袖子,嫌弃地看了眼手臂上缠着的白纱布——前两天换药时他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社康的医生缝得实在丑陋,针脚张牙舞爪好似一只畸形的大蜈蚣,丑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当时还不如多流点血,去大医院处理呢。
不过这种事通常也只是事后想想,命和好看比起来,还是前者更重要,方衍捧着手臂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又折腾了好一会才进到诊疗室,医生拆开他的纱布后顿时乐了,说:“这不缝得挺好的么?小伙子怎么比人家小姑娘还臭美?”
“这歪七扭八的,哪里缝得好了,”方衍忍不住反驳,“主要是这豁口太长,我怕过两个月被我妈看到,她得担心好半天。”
医生乐呵呵地道:“也是,小孩长大了在外面闯荡,父母总是不放心的,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要记得天天擦,不行的话再来医院祛疤,对了,祛疤不能报医保啊。”
不能报医保也太贵了吧,他暗暗咋舌,还是先好好擦药吧,不行的话再跑一趟好了。
方衍拿着单子出了门,一看时间才过了不到十分钟——原先排队倒是排了一个小时,实在有点累。
还是回家继续躺着吧。
刚好已经是黄昏时分,尚好的天光和凉爽的晚风吹得人骨头都懒了,他慢悠悠地走在街上,顺路买了一碗粉,四个酸菜包子,还有一大盒牛奶,回到长兴巷子时路口挡着的货车已经离开,他穿过亮起的路灯,走进一片狼藉的院子中。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点咿咿呀呀的腔调,是隔壁的徐阿婆在看黄梅戏,方衍坐在沙发上,同样打开了电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无聊。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总是找理由带着东西过来吃饭的陈斯愚,竟然觉得这么大个屋子安静到有些空空荡荡,有点不太习惯。
……等等。
方衍猛地坐直了点,为自己突然迸出的念头感到一丝不妙——他原先住的房子是市区大平层,两百平的宽敞空间只给自己霍霍,家政阿姨定期上门搞卫生,付酽偶尔会在周末的时候过来住住,从来都没有觉得无聊或者不习惯。
怎么回柳城的老房子还住矫情了?
……哦,对了,应该是付酽不在,他一天能说完一周的话,而且最近也没怎么给我发消息,我还没有要赶的订单,无聊是正常的。
他迅速地找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口气松得毫无意识,思绪倒是陡然一转。
那要不叫陈斯愚过来吃饭?也不知道小豆丁她妈回来了没……
这么想着,方衍扭头看了眼桌上摆的晚餐——明显只够一个人吃的,现在出去买又有点来不及。
今天还是算了吧。
但他吃完晚餐后还是出了门,走过那个老旧的路灯敲响了徐阿婆家的院门,咿咿呀呀的腔调里想起一声苍老的呼唤:
“来了,是谁呀?”
“阿婆,我是小方,”方衍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今天去超市的时候做活动,面条买一送一,我买多了吃不完,给您送点过来。”
吱呀一声,门在面前打开,徐阿婆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接着夸张摆手:“哎呀这么多!不要不要,你拿回去!”
推辞一番后方衍成功地交出了那一袋面条,回到家后又没了事情做,看了会手机后就兴致缺缺地上楼洗漱了。
很无聊,不如早睡。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失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重新按开灯,拿起手机开始看视频,夜色深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石板上响起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有点熟悉,最后在他的预料中停在了院子前。
叩,叩叩。
方衍拉开窗帘往下看,陈斯愚瘦长的身影立在门外,他拿起外套下楼,走向门外。
“怎么了?”
陈斯愚脸上带着点微弱的疲色,他原本其实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来一趟,可在路过时看见楼上亮着的灯,突然就想把方衍叫下来。
“小豆丁刚刚被她妈妈接走了,”他垂着眼看方衍,又一次闻见了那股暖融融的香气,“我想着回来的时候顺路告诉你一声。”
其实直接发消息就好了。
方衍想着,说出口的却是:“好,辛苦你了。”
“还好,”陈斯愚说,“小豆丁很乖,从来都不会捣乱。”
他们在昏黄路灯下共同沉默了会,方衍盯着地上长长的影子,突然觉得这种对话熟稔又陌生。
熟稔在方女士看的爱情剧里总会出现这种场景,陌生在他并没有一个父亲能和方女士进行这种对话。
但真的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温馨错觉。
心脏微弱地颤了颤,方衍抬起头,对上陈斯愚的目光时竟有了点闪躲的冲动。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陈斯愚微微笑着,说:“晚安,方衍。”
仿佛有什么没有做的事被完成了,困意涌上大脑,方衍点点头,语气轻轻。
“嗯,晚安。”
莫名其妙的念头随着困意一起出现——
在离开长阳古街的时候,他没有和陈斯愚说再见。

第25章 “谁家好人多管闲事”
四月初的柳城最是多雨,一连就是好几天都没有太阳,方衍被这阴沉沉的冰凉小雨弄得门都不想出,就窝在客厅里对着搬回来的布料瞎折腾。
陈斯愚发来一条慰问消息:“这两天怎么没见你来店里,手上的伤还没好吗?”
“好得差不多了,”方衍回他,“下雨不想出门,这段时间应该都在家里干活。”
接着又想了想,问陈斯愚:“中午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陈斯愚:“恐怕不行,今天中午有个客人。”
不得不说,他最近忙得跟原先判若两人——大概是开春这个节点大家都想着跑出门玩,刚好也顺带添置点新东西,要不是方衍今年没开预定,否则也一定得成天泡在店里的。
还是休息好啊,方衍想着,伸了个懒腰,重新站起来去折腾裁到一半的料子去了。
谁知中午的时候陈斯愚没来,倒是来了个新的不速之客,门被敲响时方衍正在厨房里炸土豆条吃,热油在抽风机的轰轰声里滋啦作响,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解开围巾出了门。
不会是郑熙来蹭饭了吧?
这么想着他拉开院门,却在看见外头站着的许娉婷时愣了愣。
“许小姐?”
许娉婷也很诧异,尾音略显夸张地上扬:“方老板,您也住在这儿啊?”
看来是个太过巧合的巧合,方衍礼貌地笑了笑,说:“前两天听他们说巷子口那家的房子卖出去了,没想到搬过来的还是熟人,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
许娉婷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转过身朝自己家看了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点: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房子是我买的啊?”
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这姑娘也太天真了点,方衍无语,怪不得能被王云洲这种男人哄得团团转。
“柳城就那么大一点地方,”他说,“长兴巷子统共也才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当然会比较熟悉。”
许娉婷顿时有些为难地蹙起眉:“这样啊……”
方衍闭着眼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还是善解人意地问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啊,我是想来借一下针线缝袜子,”许娉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问了街上的阿婆,她说来问你借肯定有。”
方衍的确有,他侧过身,对许娉婷说:“我去拿,你进来等等吧。”
“麻烦您了。”
许娉婷拘谨地点点头,进了门后礼貌地走了两三步就停住不动了,这会儿的她看起来甚至像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礼貌得小心翼翼,眼睛里还有种对陌生环境的轻微警惕,方衍犹豫了一下,默默吞回了没说出口的话。
其实他是想请许娉婷到客厅里坐着等的。
也是,一个大男人莫名其妙请个小姑娘进屋,听听就有点可怕。
他这么想着,从茶几底下艰难地翻出一盒崭新的针线拆开包装。
虽然我只对男人感兴趣。
许娉婷临走前连连对他道谢,方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只是点小东西,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互帮互助应该的。”
许娉婷笑着点点头,眼中的犹豫为难依旧明显,刚转身走了两步,又重新回头看向方衍。
“对了,”她小声地说,“这房子是我买的这件事,你能不能别让云洲知道?他之前想让我把钱拿出来和他一起去买新区的一个新楼盘,但我妈说那个盘的开发商最近爆雷了,很可能会烂尾,我觉得她说得挺对,就自己买了现在的房子,买的时候是想给云洲一个惊喜的,所以我骗他这里是租的,后面看他实在不喜欢这里,就一直没敢说。”
说到这她有点失落,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而且我妈一直都不太满意云洲,要是云洲知道后非得闹着让我把房子卖了,我妈肯定又要逼着我分手。”
嚯,方衍暗暗感叹,她怎么什么话都敢跟别人说?要是被巷子尾的那几个老婆婆听到,过个两天许娉婷和王云洲的族谱都能被挖出来。
但他只是告诉许娉婷:“我会保守秘密的。”
许娉婷这才道了声谢匆匆地离开,门关到一半时外头传来十分耳熟的抱怨声:“借个东西怎么这么久?我饿了,你饭做好没?”
方衍顺着门缝看过去,王云洲穿着双人字拖站在墙边,对朝自己走过来的许娉婷好一通输出:“袜子破了扔掉不就好了,还非得补补再穿,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寒酸?”
寒酸个屁,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优良美德好不好,违背老祖宗意志的人就该没老婆缝袜子!
方衍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关上门,连锅里的土豆条都没原先看起来那么好吃了,他边吃边想着许娉婷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这姑娘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但她妈妈肯定是个聪明人。
开发商爆雷说不定只是个借口,许娉婷的妈妈既然对王云洲有意见,就肯定不会同意女儿拿钱出来和未婚夫一起买房,每个妈妈都害怕自己的孩子被骗。
而照方衍最近这段时间所看到的王云洲的言行举止来讲,他觉得许娉婷妈妈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的想法还挺正确的。
但许娉婷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母亲的良苦用心,反倒觉得能凑凑合合马马虎虎地把日子过下去。
可过日子怎么能捂住眼睛塞住耳朵,当一个瞎子和聋子呢?
他想到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希望许娉婷不要在东窗事发后伤了妈妈的心,真把房子卖了去跟王云洲一起还房贷。
恋爱脑真的要不得。
不过方衍向来认为自己没什么普度众生的圣母病,因此也就是当听了个故事般将许娉婷的话抛到脑后。
有时间想这些不知真假的猜测,还不如多想想许娉婷对旗袍的那些要求该怎么实现。
下午时方衍出门扔了趟垃圾,路过那颗已经抽绿的大银杏时刚好瞧见几个老太太坐在树底下聊天,藤编的摇椅晃啊晃,他扔掉垃圾,听见那头传来点激烈的讨论声:
“老汪他们家在新加坡住小别墅呢!嚯,我昨天看他儿子发的照片,气派得很呐!”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要我说,他当年真是有远见,砸锅卖铁把儿子供出去了,现在可不就享福了嘛!”
“享福可不一定,现在国外可不安全咯,又语言不通的,他儿子要是把他扔街上,嚯,说不定人就没了——嗳小方,出来散步啊?”
方衍在她们身边站住,笑着点点头:“是啊,阿婆,我家里有几个纸箱,你们要不啦?”
“要的要的,”老太太们眉开眼笑,“这两年不见,小方你更俊了,有没有找到女朋友哇?”
“这种事还不急,”他自然而然地扯开话题,“汪阿公一家搬走了啊?”
“是嘞,”立马有人乐呵呵地告诉他,“他儿子出息,接他出国享福去咯,也不知道我儿子发达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我……”
“怪不得我今天中午有个姑娘来我这借东西,说是住在巷子口,”方衍笑着道,“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噢哟,那个姑娘可了不得,”另一个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全款买的老汪头的破房子,也不知道看上我们这破巷子啥了。”
“嗯?”
方衍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但我记得她说自己是租的啊。”
短暂的沉默后,有个老太太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道:“嗐,我就说嘛,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买得起房?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刚毕业的样子嘞。”
“就是,”另一个老太太应和道,“她男朋友看起来也是个穷的,福生啊,是不是你消息错了?”
“我怎么可能会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汪有多宝贝那个院子,卖掉后还跑去问中介买家会不会善待自己的院子嘞——喏,你们自己听老汪给我发的语音。”
她点了下屏幕,老年手机的超级大分贝喇叭里立即传出了老汪头的声音:“哎哟我终于放心咯,那小胡说买下我家房子的年轻姑娘可喜欢我的院子了……”
于是有人提出疑问:“那究竟是不是全款买的嘞?”
“应该不是吧,”另一个阿婆说,“柳城现在的房子也不便宜,谁能轻轻松松就掏个大几十一百万的出来?”
方衍适时地开口:“嗳,会不会是有人买了汪阿公的房子,又租给了现在的这个人?”
藤椅吱呀一响,白发阿婆一拍手,眼睛都亮了不少:“对!小方说得有道理啊。”
“八九不离十,现在的年轻人哪儿能全款买房啊,我改天去打听打听……”
方衍站在旁边又听了会,才在某个间隙礼貌插话:“那阿婆你们聊,我有点事,先回家去了。”
“好好好,小方路上小心啊!”
“好孩子,下回来阿婆家吃绿豆糕哈。”
方衍笑着摆摆手,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好,改天再聊。”
这八卦听得,实在令人犯困。

第26章 “请勿投喂此猫”
陈斯愚终于在某个大晴天看到了过来开门的方衍,准确来说,是陈皮先见着的。
他那会正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脸上摊着一本《魔药学》,胖狸花趴在摇椅边晒皮毛,微微眯起的眼睛懒洋洋地盯着敞开的店门和外头略显清冷的街道,在看见方衍的身影出现时,它倏然坐直了点。
“喵——”
陈斯愚抬手拿下脸上的书,看了眼蹲在身边的陈皮。
“怎么了儿子?要吃罐罐吗?”
陈皮没看他,又冲着外头喵了声,陈斯愚这才捞起自己身宽体胖的猫儿子,坐起身往外看去,第一眼就落在了方衍那身标志性的青色长褂上。
他顿时乐了。
“你之前不还看不惯他?”他颠了颠怀里的胖狸花,“方衍才喂了你几天,你就跟他哥俩好,当心郑熙知道后再也不给你喂肠吃。”
陈皮才懒得理他,径直跳到地上往外走,目标看起来直指方衍金贵的裁缝铺子,陈斯愚只得放下书站起身,跟着它一起出了门。
没办法,光想想那根价值不菲的老山檀,他都不敢让陈皮随便钻进方衍铺子里去了,更别提摆在外面的整木屏风和满排的娇贵布料,陈皮要是再进去撒泡尿或者挠挠爪子,他不得赔到倾家荡产?
陈斯愚完全无视了“把陈皮抓起来”这个选项。
方衍前脚刚进了店,后脚门就被人重新推开,胖狸花踩着风铃声滚了进来,精准地凑到他裤腿边翘着尾巴绕圈开蹭,嘴里的叫声甜丝丝得像是含了块蜂蜜。
“喵——”
陈皮边蹭边仰着头看他,方衍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手上轻轻掂了几下后转头对陈斯愚说:“它怎么又胖了?”
“没有吧,”陈斯愚细细打量了眼自家逆子,“跟之前一个样啊。”
方衍探手捏了捏陈皮的肚子,而后肯定地道:“胖了,你是不是又每天给它加餐了?”
陈斯愚摸了摸鼻子,说:“不给它吃它就一直喊饿,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方衍冷笑,“可怜它胖到能直接拿去锻炼投篮技术吗?那天医生才说过绝育完的猫更容易长胖,你就跟填鸭似的给它喂,陈斯愚,你是想养肥后宰了吃猫肉吗?”
好凶,陈斯愚低低咳了声,自觉认错:“我会少喂点的,但你也知道它喜欢在街上讨吃的,别人要喂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啊。”
也有道理,方衍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胖狸花刚好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对他露出一张圆润的可爱的大脸。
他看向陈斯愚,说:“你把它放我这一会儿,我用完了给你送回去。”
“用完了?”
陈斯愚带着笑意复述了遍这个词,玩笑般地问道:“你不会要把它的嘴给缝起来吧?”
“你猜对了,”方衍面无表情地接茬,“我不仅要缝住它的嘴,还要在它脸上绣朵花,绣牡丹。”
“嗯……要不绣朵玫瑰吧,”陈斯愚一本正经地提议,“大红色的,和它的花色肯定很配。”
“喵。”
陈皮的叫声像是在附和自己老父亲的话,方衍没忍住,先笑出了声,他弯着眼看向陈斯愚,发现对方也露出了很轻快的笑意,视线莫名显得专注而柔和,他不由飞快地垂下眼,又重新看向陈斯愚。
“所以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陈斯愚说,“是陈皮想来看看你,我怕他捣乱,所以跟过来的。”
接着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来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方衍挑着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陈皮正舒服地躺在那,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又抬眼,陈斯愚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尴尬地咳了声。
“看来恢复得不错。”
方衍的语气慢悠悠:“不想关心我的话可以不勉强的,陈老板何必说这些违心话?”
陈斯愚无奈一笑,朝他摊手:“方老板这话也太让我伤心了吧,你这几天没来,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干活都没劲了。”
说得幽默,语气却像是认真的,再加上他的那副好样貌,方衍竟然还有些心跳加速,产生了点负罪感。
我不会……真误解他了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陈斯愚就轻笑了声,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天。”
这种玩笑必须适当,他想,万一方衍当真了,觉得恶心巴拉就不好了。
而在看见方衍微微松了口气的神情时,陈斯愚深刻觉得自己的找补是对的,他看向趴在对方怀里的陈皮,主动换了个话题:
“那我就把它留在这了?”
“行,”方衍顺手挠了挠胖狸花的下巴,“我的手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定定地看着陈斯愚,在短暂的相顾无言中问:“你今天忙完了?”
“差不多吧,”陈斯愚语气轻松,“就差点收尾的工作,至少没前两天忙。”
方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是得好好休息,”他说,“你的脸色有点差。”
“也还好吧,”陈斯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过两天休个假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周末要营业吗?”
“不用,”方衍语含笑意,“我今年的计划就是好好休假。”
陈斯愚靠在门边,抱着手笑道:“差点忘了,方老板可是有名的大裁缝,从来都不缺生意。”
这话的语气不像是陈斯愚会说出口的话,方衍稍微想了想就明白是谁会说的话,挑着眉尾问:“郑熙跟你说的?”
“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两句。”
事实是陈斯愚自己出去好奇跑去问郑熙的,而郑熙这人对好兄弟向来知无不言,差点把方衍小学一年级在教室尿裤子的事迹都说出来。
方衍也不意外,只是淡淡解释:“不是什么大裁缝,就是点家传手艺,干了那么多年积累了点小客户而已。”
陈斯愚才不信,那天在学校里碰到的那位夫人激动得像是碰上了什么国宝大师,以至于他现在甚至觉得方衍出现在新闻联播上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照他来看,方衍这满店的旗袍已经能算是艺术品。
方衍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是会否认的——他自知有几斤几两,如今的手艺根本称不上顶尖,要是方女士来突击检查,绝对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因此他转而主动问道:“周末怎么了?”
“春游。”
陈斯愚慢悠悠地吐出这个词,又补充道:“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太阳,这是我在柳城过的第一个春天,所以想出去走走,有兴趣当一下我的导游吗?”
“如果不下雨的话,”方衍说,“你想去哪里?”
“暂时还没想好。”
陈斯愚其实也是一时兴起,大概是聊天这个同样一时兴起的借口即将无法使用,从而让他想起了早晨偶然打开的天气预报和老黄历。
周末天晴,宜出行。
他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说:“大概,爬爬山,晒晒太阳,或者去什么地方野餐?”
方衍露出一丝像是没有忍耐住的笑意,说:“这个时节爬山,真的吗?”
陈斯愚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方衍不疾不徐地解释:“惊蛰之后,在地底下冬眠的动物全都冒了出来——蛇、虫子、蜗牛,还会有吐着丝从树上掉下来的花花绿绿毛毛虫。”
说到最后一个时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衣袖下的手臂浮起点鸡皮疙瘩,好一阵恶寒。
方衍很讨厌虫子,这也是他不愿意在雨天出门的原因——谁知道会不会有虫子从头顶上掉下来?
“那就不去爬山,”他听见陈斯愚说,“去公园野餐?”
方衍想了想,告诉他:“可以去郊区的植物园,建在广华寺旁边,中午能去寺里吃斋饭,味道挺不错的。”
陈斯愚自然是应好的:“那就周六上午?”
“行,九点出门吧,”方衍点点头,“也不需要太早出门。”
聊天就此结束,陈斯愚丢下乐不思蜀的逆子回到自己店里干活,而方衍则将窝在怀里的胖狸花往桌上一放,指着猫鼻子命令道:“趴在这里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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