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右手捏着一颗玉石做的奶白色棋子。
对面是有些拘谨的林齐,他垂眸盯着棋盘,一言不发。
戎缜似乎心情不错,至少眉目是舒缓的,他修长的手指落下一子。
“醒了?”话是对不远处的江寄厘说的。
“是,先生。”他忙回道,快步走进了棋室,一阵微凉的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卷了些江寄厘身上的小苍兰的味道,戎缜眉头动了下。
看向他:“过来。”
江寄厘听话到了戎缜身边,刚一站定,就被他拉进了怀里,他坐在戎缜腿上,手撑住了身下的紫檀透雕座椅。
“先生,还在下棋……”他低低的说道。
戎缜“嗯”了一声,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逗弄一个漂亮的玩偶。
“你想下吗?”
江寄厘约莫能猜出戎缜的心思,这个时候他不需要抖什么机灵,只要乖乖顺从就行。他主动楼住戎缜的脖子,像昨晚一样温顺又柔软的吻了上去,唇齿间溢出几个字:“我可以让先生带我下吗?”
戎缜没说话,只是扣住了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他在这方面极少有温柔的时候,江寄厘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对面的林齐视线垂得更低了,手里捏着的黑色棋子将指尖压得发白。
一吻结束后,戎缜抱着他给他手里放了颗棋子。
洁白的圆形玉石在青年纤细漂亮的指尖打转,戎缜握住他的手,在棋盘某一处轻轻落下,其实棋局的胜败早已明晰,盘上的黑子被截的水泄不通,白子悠哉游哉,明明能赢却偏要剑走偏锋,故意戏耍一般。
都说棋品如人品,戎缜下棋的风格倒也像极了他平日里的做派。
不多时,林齐的黑子便溃不成军,戎缜无趣的将棋子扔回手旁的梨木棋罐中,留下一个胜负分明的残局。
“出去吧。”他给林齐扔了句话。
“是,先生。”林齐起身走出了棋室。
再次安静后,江寄厘试探着叫了一声:“先生。”戎缜从后面禁锢着他,下巴蹭着他滑嫩的脸:“说。”
“……您晚上要留在这里吗?”
戎缜:“怎么?”
江寄厘:“我前几天学了一道菜,今晚想做给先生尝尝。”
戎缜短促的笑了声,喉结上下滑动,他道:“厘厘,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乖了?”
男人满意极了他乖顺听话的样子,贴着他的唇亲了几口后,突然道:“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嗯?”
江寄厘下意识摇头。
戎缜也不说话,颇有耐心的盯着他。
江寄厘犹豫了会,还是开了口:“先生,我……我没有想要的,我只是有些无聊,可以出去转转吗?”他说得很小声,有些局促的看着戎缜,“我听说市中心那边要举办一个演唱会,我想去。”
他搅着手指,慢慢倚在戎缜宽阔的肩膀上,垂下眼道:“当然,如果先生不同意的话,也可以不去,我听先生的。”
“哪个艺人的演唱会?”
江寄厘一惊,差点要编不下去。
幸好戎缜并不是真的在意是哪个明星,他问完也并没有等江寄厘的回答,就说道:“喜欢可以把他请到大宅这边,让他单独给你唱。”
江寄厘咬了下唇,点了点头:“好……那就不去了。”
戎缜拨了拨他垂下的眼睫:“不高兴?”
“没有,先生,我很高兴。”他嗓音温柔,说得很认真:“先生已经给了我很多别人没有的,我很知足了,去不去都无所谓。”
戎缜:“我有说不让你去吗?”
江寄厘怔了下,随即作出雀跃但又拼命压住的样子,忐忑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吗?”
戎缜轻笑:“看你今晚的表现。”
至此,江寄厘总算摸透了戎缜在这方面的心思。
他喜欢乖巧听话的,还要嘴甜主动一些,这样戎缜才会高兴。
晚上江寄厘在厨房跟着一个阿姨忙活,其实他根本就没学什么菜,那些话全是临时编出来的,说的时候他心都快跳出来了,所幸事情还算顺利,戎缜没有为难他,阿姨也什么话都没问,只安静的教他如何做一份红酒牛排。
南区大宅下面有两个酒窖,在戎缜的许可下,他跟着管理酒窖的一个佣人下去取了瓶酒,他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只凭着感觉拿了一瓶。
回去后就开了瓶塞倒进盘子里腌了牛排肉,然后把酒瓶放到了一边。
江寄厘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很多中菜,因为父亲很喜欢辣口,所以母亲的川菜做得特别好,江寄厘这方面都遗传了江母,很多中菜都能上一手,但西餐他还是第一次做。
阿姨已经切好了牛排装盘的一些配菜,江寄厘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开始煎牛排了。
这块牛排的肉质非常紧实鲜嫩,刺啦冒起的油气升腾起来引人垂涎。
但江寄厘却没什么胃口,他煎了一会没忍住干呕了一下,阿姨眼神示意用不用她来,江寄厘呕得通红的眼眸望向了她,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
阿姨面无表情,但还是接了一句:“没关系,应该的。”
江寄厘相当于在厨房打了个下手,不过最后摆盘是他来的,做好后阿姨就离开了,只剩下了江寄厘,他认认真真淋了浓稠的汤汁上去,然后端了出去。
他放好盘子,贴心的给戎缜倒了杯红酒,然后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慢慢切了块牛排。
“先生,您尝尝。”
戎缜接过来后,打量了一眼牛排的品相。
实在算不得多好。
戎缜在饮食方面很挑剔,几乎每一顿饭都是营养师专门定制的,从食材到用料无不细致。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不会吃这份牛排,但难得眼前这个小东西如此听话,委实招人疼,湿润的眼眸望向他时满含期待。
戎缜没说什么,喂进了嘴里。
“怎么样,先生?”
戎缜慢条斯理的嚼着牛肉,过了许久后才嗓音淡淡的说道:“红酒不错。”
他放下了叉子,用手帕擦了擦手:“用上百万的罗曼尼康帝做了份牛排,倒是够奢侈。”
江寄厘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那瓶酒那么贵。”
戎缜却是笑了:“怕什么?”他道:“只要你乖乖听话,那些酒我给你砸着玩都可以。”
他也起了身,掐了掐江寄厘的脸:“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床上能再放开一点就更好了。”
江寄厘耳根有些红,说:“是,先生,我会学的。”
戎缜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便打算离开。
江寄厘有些急出去的那件事,他嘴快了一步:“先生,您今晚不是要留在这边吗?”
戎缜脚步顿住:“舍不得我?”
江寄厘硬着头皮,主动挽上他的胳膊靠了过去。
“我还想陪陪先生。”
戎缜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心下对他这副粘人的样子有些新鲜,于是揽住他的腰,在他耳垂上咬了下。
“后院有温泉,在那里?”
江寄厘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但戎缜说了,他也只能先应下。
第20章 chapter20 不死不休
南区大宅的这片温泉恰好占据了淮城地热资源最集中的一片地,在后院引入了一汪私人的温泉水,阶梯式的水流造景搭配着错落的植被,热气袅娜升腾。
江寄厘在戎缜怀里慢慢帮他捏着肩膀,舒适的热水漫过腰部。
不知道捏了多久,江寄厘手都有些发酸,他不动声色的放慢了动作,又过了会,他觑着戎缜没什么反应,就想悄悄拿开手。
谁知刚一动,男人就睁了眼。
“累了?”
江寄厘被热气蒸得红润的脸贴过去,轻轻点头。
“手有些酸,先生还要按吗?”
戎缜的手滑向他塌下去的腰窝,流连片刻。
江寄厘一紧张,整个身体都绷住了。
“放松。”
江寄厘心里知道这次多半逃不掉,只能撒娇商量,他把脸埋进戎缜颈间。
“先生,您等下可以轻点吗?我怕疼。”
他嗓音有些抖,带着哭腔:“先生,求您了。”
戎缜这次回来后,接触到的江寄厘从头至尾都是新鲜的样子,这次也一样,以往的每次都是激烈而疯狂的,虽然不至于腻,但时间久了他也不介意换种风格。
于是答应了。
这一次的时间不算短,但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几乎让江寄厘产生了先生是爱他的错觉,像是一场久别的恋人之间旖旎的温存。
他们前所未有的契合与亲密。
但江寄厘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趁着戎缜好说话,喘着气提了自己的要求,他说自己想出去看看,戎缜吻住他,同意了。
这天温存过后,戎缜短暂的离开了南区大宅。
江寄厘并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很快就联系了秦琮做检查。
秦琮带他去了一个很私人的医院,安静又隐秘,像是为某个人特意建造的一样,里面基本没有病人。
他刚一进去就见到了陆洄,这次陆洄和上次有些许不一样,鼻梁上也架了一副和秦琮那副很像的眼镜,还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倒是比秦琮更像医生。
陆洄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先问了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他最近有没有身体不舒服不对劲的地方,妊娠反应严不严重什么的。
江寄厘每一个都认真回答了一遍。
直到陆洄又问道:“最近和伴侣有过性行为吗?有的话大概是多久?”
身旁的秦琮眼神落在了他身上,似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饶有兴味的在他脖颈间的痕迹上打转。
江寄厘声音很低:“有……”
“大概两个小时。”
陆洄闻言眉头蹙了下。
他问:“姿势呢?”
江寄厘耳根通红,步子都变慢了,秦琮还在旁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他道:“陆医生,我……我已经尽量避免压到腹部了。”
秦琮插了一嘴:“具体是什么姿势?你得告诉陆洄他才好详细分析给出意见。”
陆洄扫了秦琮一眼,心里对他的恶趣味短暂的无语了一下,其实不过是个例行询问,具体的意见还得具体检查之后才能给出。
正想跳开这个话题,就见青年睫毛颤了颤,低声道:“前面和后面都有。”
江寄厘回答了,陆洄也只好继续问:“安全套戴了吧?”
江寄厘:“只有一次戴了……”
见秦琮还要说话,陆洄推开了一间诊室的门,让江寄厘进去,然后把秦琮挡了出去,他推了下眼镜:“不要打扰我的病人。”
秦琮啧了一声,胳膊环住朝里瞥了一眼:“别这么无趣行不行,好不容易找点乐子。”
陆洄:“想找乐子还不容易,你家肯定有一大堆乐子等着你。”
说完就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秦琮知道陆洄的性格,也不再说什么,慢悠悠挑了个沙发坐下,然后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洄乌鸦成精,他刚坐了没一会,就接到秦老爷子的一通电话。
他靠着沙发,听到老爷子的话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秦琮挂掉电话后就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回秦家,而是直接去了戎宅。
车子平稳的驶在宽阔的大道上,秦琮看着手机上秦瑶传来的资料和消息,面上有些凝重。
秦瑶:戎缜给方家在中海的新项目投了二十个亿,中海和惊棠湾是同一批,一旦中海批下来,我们在惊棠湾的项目至少得延期五年。
秦瑶:他插手了这件事,方家一定胜券在握。
秦瑶:合作和联姻先不说,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打秦家的脸。
秦瑶:我听说方家有个妖精一样的小少爷,那老东西脸都不要了把自己儿子送过去?
秦琮没说话,过了许久,手机又震了下。
秦瑶:他妈的。
秦琮终于回了条消息:我去戎宅,不急,我先看看情况。
秦瑶:方家那个小妖精现在就在戎缜那里,老东西还真是见缝插针,他当自己儿子是什么?刚成年就迫不及待送去接客。
秦琮熄了手机屏幕,后来秦瑶说的话他都没看,盯着道路两旁繁茂的香樟眯起了眼。
秦家在惊棠湾的填海项目已经申请了三年了,眼看马上就要落定,戎缜突然把方家扶了起来,这个举动实在有些蛮不讲理。之前猜测戎秦两家要强强联姻的那些消息一夜之间消弭,戎缜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秦琮觉得以戎缜阴恻深沉的性格,无利不讨好的事情绝不会做,一个床上的东西而已,不足以让他给方家这么大的面子。
只是不知道这条疯狗在盘算什么。
到了戎宅门口,秦琮整了整衣服下车,刚走过去,就看到有人迎了过来。
“先生在花园里,您跟我来吧。”
秦琮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不显,他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进到花园里之后,他听到引路的人恭敬的提醒道:“先生,秦大少爷来了。”说完后就退到了一边,秦琮也顺势看清了沙发边的一幕。
一个漂亮的男孩被用绳子绑了起来,满脸泪水的跪倒在地上,他听到声音惊恐的朝秦琮看了过来。
是方家的小少爷,方闵。
而戎缜正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把玩欣赏着一串手链,丝毫不为所动。
秦琮走过去,笑道:“戎先生好雅兴啊。”
戎缜手上不动,鞋尖却挑住了方闵的下巴:“雅兴?看来秦大少爷很喜欢这一款。”
秦琮视线顺着看过去。
方闵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倒完全符合秦瑶说的刚成年的样子,只是横看竖看都少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纯净的味道,无端让人生厌。
漂亮确实漂亮,细看下眉眼还和戎缜圈在家里那个小东西有三分相似,但终究差了一大截,怪不得戎缜这么糟蹋。
不过方家人自己都不心疼,他就更无所谓了。
秦琮慢慢坐下,视线打量了一遍方闵的身体,道:“戎先生说笑了,这可是方家送给您的礼物。”
戎缜没说什么,把手串扔回盒子里,递给身旁的程严:“送到南区吧。”
程严:“是,先生。”听得出来戎缜的意思,拿了东西后他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花园。
“方家做事向来有诚意。”戎缜垂眸点了根烟,“礼尚往来,这么漂亮的玩具也合该值二十个亿,秦少爷,你说呢?”
秦琮可丝毫没看出方闵值二十个亿的意思。
心里翻来覆去转了两圈,他隐晦道:“玩具本身不值钱,背后的附加价值才值钱,还是戎先生高明。”
戎缜笑了声,烟雾迷蒙缠绕在他眼前,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正餐上桌之前,来点餐前甜点开胃是个不错的选择。”
餐前甜点是什么,不用说秦琮也能猜个大概。
只是具体指的是方家还是中海的项目,那就要看戎缜的胃口有多大了。
秦琮捻着指尖,却是故意装了糊涂:“方小少爷有经验,想必是个很不错的床伴,当个餐前甜点绰绰有余。”
戎缜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视线漠然的扫过地上的方闵。
秦琮半藏半掩的试探了半个小时,心里摸了个差不多就离开了,戎缜的意思他听懂了百分之七十,那就是方家把自己当盘菜,上赶着与虎谋皮,戎缜也就真下了这盘菜。
现在看来中海的项目凶多吉少,戎缜看不看得上还另说,但秦琮能确定的是,方家送了个小妖精过来,多半是碍着了这位人物的眼。
他给秦老爷子回了个电话。
“惊棠湾的项目还得抓,戎缜分不出那么多的神。”
秦老爷子:“你有想法?”
秦琮意味不明:“初步计划。”
另一边医院里,江寄厘已经做完了全部的检查,正安静坐在角落里等陆洄出来。
桌上放着一本宝宝杂志,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模特,粉雕玉琢的,又精致又可爱,他看得一时入了迷。
“喝点热水吧。”
杯子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脆响,江寄厘抬头,发现陆洄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陆医生。”说着想站起来。
陆洄手里拿着一沓报告单,说道:“坐着吧,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各项数值都很正常,没什么大问题。”他手里翻看着几张纸。
“以前有过心脏病史吗?”
江寄厘摇头:“没有。”
陆洄又继续翻下去,过了会抬眸看向他:“你有些营养不良,还有轻微贫血,平时注意饮食,回头我开个单子给你。”
江寄厘点头:“谢谢。”
“再就是我上次说的,一定要戴安全套,否则很容易感染,对胎儿不好。”陆洄说得很正经,江寄厘也没了最开始那么羞赧。
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陆洄突然道:“怀孕的人会在三个月后逐渐显怀,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一样,有人略早,有人略迟,但一般在四个月左右就很难再掩饰了。”
江寄厘瞳孔微缩,脸色有些发白,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道:“我明白了。”
在离开医院前,秦琮终于回来了,他依然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带笑看向他。
“怎么样了?”
江寄厘如实道:“没什么大问题。”
秦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陆洄借口有事离开后,突然问了他一句:“想好了吗?”
江寄厘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轻声道:“你真的能让我离开他吗?”
“有一个办法。”
江寄厘抬眸,秦琮慢慢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回南区的路上江寄厘脸色一直不太好,他捧着一杯热水窝在后座,唇色也发着浅淡的白。
秦琮的话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说:“你想离开戎缜,除非你死了。”
秦琮不是在挖苦他,秦琮说的是实话,也同样是他离开的唯一方法。
因为对于戎缜这样的人来说,在他腻烦一个趁手的玩具之前,能让他甘愿丢弃这件玩具唯一的办法就是,玩具坏了,坏到再也无法修复。
就像江寄厘以前说的那个青花梅瓶一样。
只有他也碎成一份破破烂烂的垃圾,或者连垃圾的残骸都剩不下时,戎缜才会丢开。
没有其他办法。
但这个办法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一旦事情败露,不仅他,整个江家都会被戎缜迁怒。
戎缜会干出什么事江寄厘完全不敢想。
所以,除非他彻彻底底死掉,“死”在戎缜的视线里,“死”在包括父亲母亲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里,然后让江寄厘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他垂着眸,轻轻按压着左手手指的指肚。
平淡的想道,其实都一样,毕竟他待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也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晚上戎缜回了南区大宅,抱着他在二楼亭台边喂水池里的锦鲤,江寄厘听话的捏着鱼粮往水里撒。
手几次抬起后,突然被戎缜扣住了。
男人的声音很淡:“送你的手串没戴?”
江寄厘这才想起今天回来时林齐递给他的那个盒子,当时被他随手放回了房间,压根没有打开,没想到戎缜会注意到这么小的事情。
他心里有些紧张,就着窝在戎缜怀里的姿势,抬头在他下巴上吻了下。
“先生送我的手串当然要好好保存,林齐拿给我的时候我就收起来了,先生是想看我戴吗?”
戎缜轻轻摩挲着他皓白的手腕。
“戴上吧。”
江寄厘让林齐又把手串拿来了,他靠着戎缜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那条银白色的链子,手串主体是由白金打造,中间镶嵌着几颗浅蓝色的宝石,看着清清冷冷的,很容易让人想到生在雪山之上的某种花。
江寄厘单手有些笨拙,扣了两下没扣上。
于是低声央求戎缜:“先生,您可以给我戴上吗?”
戎缜:“学会使唤人了。”他垂下视线盯着他湿润的眼眸,看青年张着嘴有些惶恐,像是又要道歉的样子,戎缜胳膊绕到他身前,很迅速就扣上了卡扣的地方。
江寄厘抿着唇,把手抬了抬给戎缜看。
“谢谢先生,很漂亮。”
戎缜在他唇上啄了下,突然道:“你一直都这么乖吗?”
江寄厘眨眼,戎缜捏住了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上次不是说想离开自己生活吗?最近怎么不提了?”
江寄厘仿佛一脚踩空了一样,心脏猛然失重。
他被盯得有些慌神,再加上本就心虚,一时竟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别怕,厘厘。”戎缜嗓音很慢:“只要你听话,乖乖待在我身边……”
他吻了下去:“我就会一直爱你。”
江寄厘如置冰窟。
这种话戎缜不是第一次说,戎宅花园来人的那个晚上,江寄厘被吓得浑身颤抖,戎缜也说:“只要你不犯错,乖乖听话,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那如果他犯了错呢?骗了戎缜离开他呢?
会像花园里被吓到瘫软的男人,像书房里半死不活的戎谨一样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会的,从来没有人骗过戎缜。
他呼吸颤抖,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戎缜似乎有些不满,掰着他的脸吻得更深了。
江寄厘心里坠得生疼,却是攀住戎缜的肩膀,更热情的迎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舌尖上也混入了一些惺咸的眼泪,戎缜慢慢松开了他,望着他通红的眼眸,视线更沉。
“哭什么?”戎缜说。
江寄厘摇头,乖顺的把头枕在他的颈间,低声道:“先生,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离开您的。”
这天之后,江寄厘愈发乖巧听话,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对戎缜避之不及,反而经常主动粘着他。
每次戎缜回南区大宅,车子刚驶入庭院,江寄厘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等到男人走来,他会温柔的倚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先生辛苦了”,这时戎缜会低头吻他,江寄厘便仰起脖子供他品尝,一吻结束后他小声告诉男人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戎缜休息,江寄厘就帮他沏茶捏肩,和他讲一些他不在时大宅里发生的有趣的小事,小花小草小猫小鸟每一件事都不会落下,戎缜闭着眼听,也不阻止他啰嗦。
他极尽所能让戎缜宠他喜欢他纵容他,然后趁机提一些小要求,戎缜一般都会同意,就算有时他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戎缜也不会和他计较,反而当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戏码,然后把那些口头上的不满和惩罚带到床上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戎缜都只是戏弄他,欣赏他被欺负狠了时的样子,极少亲自碰他,江寄厘要的就是这样,但偶尔也难免有几次逃不掉。
陆洄跟他说胎儿在三个月之后已经逐渐稳定,适当进行是被允许的,所以江寄厘也就不会太明显的抗拒,有时候他使一些小手段,戎缜也乐意温柔待他。
他的受宠是整个大宅的人都有目共睹的,之前那个教他做红酒牛排的阿姨被安排给了他,负责做些解馋的小吃食,正餐也有了专门的营养师帮他调理,因为江寄厘和戎缜提过。
他所有不过分的要求戎缜几乎都会答应,像是很爱他的样子。
江寄厘有时候也觉得好笑,在他和先生结婚的那三年里,从未感受过如此温存的爱意,哪怕一丝一毫,而现在他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先生却愿意施舍给他更多的宠爱。是先生变了吗?
不是,从来都不是。
先生还是那个先生,不过是江寄厘变成了一个更加听话趁手的玩物,恰好深得了先生的心,先生并没有多爱他,只是因为再养出这么一个了解先生心思的玩意太费时间。
江寄厘知道,先生不会爱任何人。
而这天发生的事情更让江寄厘确定,原来什么都没变。
戎缜以前经常会在南区大宅解决一些事情,而从江寄厘来了以后,就莫名安宁了好一阵子,直到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江寄厘认识,那是方家的人。
方荣山是方家现在的掌权人,在淮城的地位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勉强能给戎家提个鞋。
另一个人是方家的小少爷方闵,张扬漂亮,还带着褪不去的稚气。
彼时江寄厘正在戎缜怀里给他递樱桃,方闵漂亮的眼睛直直朝他看了过来,方荣山也有些尴尬。除了戎缜,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上次方荣山把方闵送给了戎缜,仅仅半天时间,方闵就又被扔回了方家,不仅原装退回,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给方荣山急坏了,但并不是担心儿子。
本来戎缜已经投了中海的项目,结果他多此一举送了方闵过去拍马屁,眼看戎缜并没有多开心,他惊得夜夜睡不着觉,就怕中海的项目泡了汤。
好不容易得了戎缜的应允有机会上门拜访,结果还撞上这么个场面。
淮城上流圈子的人基本都见过江寄厘的样子,所以方荣山一眼便认了出来,他额头冷汗直冒,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荣山擦了擦冷汗道:“戎先生,要不我和小闵还是改天再来吧。”
戎缜逗弄着江寄厘,并不看他们。
他语气散漫道:“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方荣山更尴尬了。
上次方闵被退回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哪招了戎缜,担心戎缜撤了中海的资,只能带方闵来道歉赔罪,可现在戎缜明显更宠这位已经离婚了的前夫人,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方荣山正心里思忖应付的办法,没想到自己儿子胆大包天,直接开了口。
“戎先生,我是来为上次的事情给您赔罪的。”方闵眼巴巴的盯着戎缜的方向,“那是我第一次伺候您这样的人,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以后会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