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老太太要办,那戎家就办,毕竟廖楹是戎老先生的原配夫人,总归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戎缜不关注这些乌糟糟的事情,但不可避免,总会有不长眼的碍到他跟前来。
程严站在书房里,犹豫着说道:“先生,老太太想让戎总回国。”
戎缜背靠着座椅,没说话。
程严又道:“戎总这次出车祸伤得不轻,整条腿都残了,老太太是想让戎总回国疗养,哪怕等他腿好得差不多了再出国也行……当然,老太太说了,这个还是要看您的意思。”
后面这句话就是很没用的补充,戎桦到底能不能回国当然是戎缜说了算。
但老太太这么多此一举其实就是暗自摆明态度,她想让戎桦回来。
戎缜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窜起。
他垂眸安静看着。
戎桦之前几次申请回国都被灰溜溜打了回去,上次戎缜更是直言,如果戎桦敢回来,他就打断他的腿。
现在倒好,不用戎缜动手,戎桦就已经成了残废,不知道该说戎桦是诚意满满还是该说他胆大妄为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残了戎缜就会放下防备饶他一命。
“咔哒”一声,打火机被合上了。
戎缜轻飘飘道:“那就让他回来吧。”
程严直觉戎缜心情更糟糕了,他垂头应了声:“是,先生。”
中途戎缜并没有回过老宅,一直到廖楹老夫人忌日当天,他才屈尊回去了一趟。
墓园里站着许多人,大家都心思各异的站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前面假装垂泪,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戎老太太,以及坐着轮椅面色憔悴的戎家老大戎桦。
这场肃穆的祭拜并不比戎老先生当时的排场小,但姗姗来迟的家主却将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他没兴趣陪他们玩这场表演般的哭丧过家家。
祭拜已经过了一半,戎缜才进了墓园,但没有人敢对他提出什么意见,他迈步进来,戎家的晚辈长辈都恭敬的点头喊“先生”,其他来参加忌日的人都喊着“戎先生”,声音此起彼伏,戎缜最终站在了前面。
戎老太太收起手帕,对戎缜点头:“你来了。”
轮椅上的戎桦有些怕他,当年在老宅祠堂那一遭已经让他肝胆俱裂,所以即使眼前的人比他小四岁,即使他是哥哥,他也不敢放肆。
戎桦:“戎先生……”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戎桦毫无防备的被戎缜踹了出去,连人带轮椅翻到在地上。他痛苦得惨叫了一声。
周围一片惊叫,老太太吓得当场就头晕目眩,被人扶住走到了一边。
戎缜眼神都没动一下,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地上的人,凉薄又冷漠。
“我听说你刚回国好像没什么趁手的工作,挺巧,老宅这边还缺几个看狗的佣人,不如就由你代劳吧。”
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戎桦起初没吭声,直到戎缜走过去,一脚踩上了他伤着的那条腿,低声道:“既然回国了,那就收收心,好好享受国内的生活。”他把“享受”两个字咬的极重。
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句不轻不重的威胁,意思就是让他夹着尾巴做人,别妄想自己配不上的东西。
戎桦垂下眼,对于这个弟弟实在是怕得战战兢兢,加上腿上极疼,他嗓音都带着哆嗦:“是。”
之后戎缜只在墓园待了一小会就离开了,他本就不是为了参加廖楹老夫人的忌日,自然不给什么狗屁面子。
戎桦在墓园里被踹了这么一脚,不仅被踹进了医院,就连为数不多的那点尊严也被踹没了。整个淮城的人都知道他在戎缜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被戎缜安排去伺候老宅的狗。
老宅后院。
轮椅滚动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一个年轻男人在后面推着,边走边畏惧的扫着周围几个监视的人。
“大哥……”戎谨嗓音压得很低,“你这……你这还得多长时间啊,总不能一直在这养狗吧。”戎谨自从当年那件事过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从以前那个胆大妄为一点就着的草包变成了一个收敛的怂包。
他当年确确实实是被戎缜吓疯了,之后的半年他都没敢出过门,生怕被戎缜一个兴起不知道怎么就搞死了,他惜命得很,所以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的废物。
现在说话也是捡着最稳妥的说。
而戎桦听了这话,只笑而不语。
戎谨又鬼鬼祟祟觑了眼跟着的人:“其实养狗也还不错,老宅这几条杜宾犬都是宝贝,二哥就喜欢养狗,你到时候挑一两条不错的给他送过去,二哥一高兴说不定就不让你干这个工作了。”
戎桦:“你说得也对。”
戎谨和他闲聊了一段路,左右不离关心他这个大哥,但等到戎桦真的开始喂狗时,他跑得比谁都快。
戎桦嗤笑一声。
此时,桐桥镇。
江寄厘把整个家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那串手链,他记得自己哪次洗澡好像摘下来放到了某个柜子上,后来忘记及时戴到手上,再想起时就没了踪影。
起初他怀疑过戎缜,但是时间有点对不上,珞珞送他手链的当天晚上戎缜就已经离开了桐桥镇,而那串手链他从头到尾都戴在手腕上。
江寄厘有些急,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遍,但还是无果。
手链没找到,反而让他注意到贴在家里很多地方的便条没了,那些便条有些是江崇给他写的,有些是江寄厘给江崇写的,都是一些小提示。
江寄厘认真比对着看了下,发现没了的便条都是他写的便条。
他后背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正好江崇过来,他犹豫了下,抱着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问道:“早早……贴在家里那些便条是你撕掉了吗?”
江崇蹙眉:“没有,我以为是你撕掉了。”
江寄厘腿有点软。
他颤着手翻找了一圈,发现家里不止丢了便条和手链两样东西,而更让江寄厘惊惧的是,所有那些丢掉的东西,都和他有关。
第44章 chapter44渔翁得利(修)
林齐接手了戎宅管家的一半工作,以前程严负责的很多事情都变成了他要操心的日常。戎宅佣人对他的称呼也从“小林先生”变成了“林先生”。
佣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他接管程严的工作只是时间问题,程严平时对他极尽严厉也不过是为了锻炼他,没人会觉得小林先生做错事被程管家在花园罚站一整夜是因为厌恶他。
他们都明白,程严很护着这个养子。林齐自己也明白。
当年他暗自做的那些手脚程严都知道,而且事无巨细,程严常年跟在戎缜身边办事,在戎家的权力仅次于戎缜,那些戎缜懒得过目的人和物,都被程严捏在手里,他同样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其中就包括林齐,一条养在戎家的不那么忠心的狗。
戎缜身边多的是甘愿给他办事的人,其中不乏听话机敏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戎缜的信任,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听话不是他们最大的价值,能被戎缜信任才是。
而林齐被程严发现的那一刻,他的价值就已经岌岌可危,因为程严是绝对忠于戎缜且被戎缜信任的一个人。
林齐都知道,但他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着先生的暴怒,可并没有,他等来的是程严的耳光。
一个,两个,三个……
程严的目光冰冷而陌生,打一个耳光就问他一次:“你到底是给谁办事的狗?”
林齐嘴里的血已经流到了胸前,他起初不肯回答,但他不说话程严下手便越狠,直到他说出那个人:“先生。”
他说:“我是给先生办事的狗。”
但程严依旧不停手,他不断的问,不断的要林齐回答,他要林齐把这句话刻在骨头里,响亮的耳光不断响起,直到林齐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说了多少遍的时候,程严才停下。
他每个字都是警告和威胁,语速慢而清晰:“如果今天是先生站在这里,你就不是挨几十个耳光能逃得了的。”
林齐嘴里鼻腔都是血,他迟缓的点了点头:“是。”
“不要越界管先生的私事。”程严声音压得极低:“别说他本就是先生一个人的玩具,就算那是你的,先生要,你也得拱手让出来。”
“摆正自己的位置,再有一次,你就去先生面前请罪。”
林齐低着头:“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一部分事情,但其实也并没有完全懂。
比如他不懂,明明他已经暗中做手脚这么久,明明程严早就已经发现了他,为什么程严偏要等这么久才来警告他,为什么程严不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及时阻止。
为什么他也要放任夫人在外面躲这么久。
比如他不懂,明明程严是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但他却把那些消息一次又一次放过,甚至故意做的天衣无缝。他做得极为自然,如果不是林齐也在办这件事,他也会以为程严是真的查不到夫人的任何消息。
先生被病症折磨得发了疯,他不经手这件事,所以这件事的可操作空间才这么大。
明明在这件事上,他们都不是那么忠心。
林齐不清楚程严的想法,但他们却都心照不宣,他们依然是先生最忠心的狗,只是在替先生撕咬别人的时候,稍稍的,不那么明显的松了下嘴,放跑了那个已经遍体鳞伤的人。
他接手了戎宅的很多工作,尽心尽力没有任何杂念,有时也会替先生做一些事情,而越做他就越心惊,他逐渐了解……不,他本来就了解先生的性格和手段,如果是先生经手这件事,如果先生在这件事上足够冷静,如果先生真的只是恨极了夫人,那夫人绝对逃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回来。
先生不过是……同样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林齐再明白不过先生的那些表现,他在大宅里的很多地方发现了一些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比如写过的便签。林齐认得江寄厘的字迹。
以前江寄厘在大宅上珠宝鉴赏和品酒课的时候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林齐见过无数次那一页页整齐隽秀的字体,都说见字如面,和江寄厘的人一样,他的字也写得非常漂亮。
所以林齐第一次在大宅发现那些便签的时候就认了出来,那都是夫人亲手写的。
门口的柜子上写着:换鞋!带钥匙!
后面还跟着一个很可爱的简笔画。
林齐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夫人特意写给先生的,先生不需要这种东西,夫人也不会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都是夫人自己用的。
戎宅厨房里那一排奢华冷调的冰箱上也贴着:草莓牛奶过期倒计时,快喝掉!
长长的大理石餐桌上贴着:用过的隔热罩要及时清洗。
全都是生活中最细枝末节的小事,林齐几乎能透过这简单的几句话看到青年在另一个地方的生活状态,是可爱的,也是鲜活温暖的,是林齐从未见过的模样。
但林齐并不敢碰那些便签,因为每一张贴了便签的地方,都是先生经常去的地方,先生似乎也在苦苦寻找着那一点微末的鲜活的踪迹,总是静静的盯着那一张小小的字条走神,他无法把江寄厘再带回这个冰冷的地方,于是只好把那些沾有江寄厘气息的东西放置进来,假装青年曾经在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过。
现在的林齐无疑是忠心的,但他依然忍不住觉得,是先生活该。
在这件事上,林齐大部分时候都权当自己眼瞎,哪怕他看到先生经常眷恋的轻吻相册上的照片,哪怕先生会一次又一次缱绻的叫着那个名字自言自语,他都当看不见。
直到那天,先生突然要他去买一些东西,一些廉价的五颜六色的星星纸,林齐也没有多问,只确认了一下就离开了。
他本以为他依然可以当作视而不见,谁知他买回来后,先生却难得的没有让他出去,先生拿出一串手链,问他会不会叠这种星星。
林齐看了下说:“以前叠过。”先生便要他教他。
林齐叠了一次戎缜就会了,他比对着那条手链上星星的颜色,原模原样复制了十颗一样的,不过这十颗星星并没有再用廉价的绳子穿起来,而是用了一个白金手镯,手镯本身特别纤细,只有接触的地方有两个圆钝的小球。
漂亮是漂亮,但穿上星星后就有种不相匹配的割裂感。
就像他看到先生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有一天居然会碰这种东西一样割裂。
林齐恍惚的想,先生似乎变了很多,和五年前比,和找到夫人之前比,先生都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这天之晚上戎缜就离开了淮城,林齐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也是他日思夜想的地方,只是程严在时时刻刻盯着他,他不能去,程严也不会允许他去。
桐桥镇。
江寄厘自从上次发现自己丢了很多东西后,整个人便又有些焦虑的睡不着觉,这段时间他明明没有再见过戎缜,那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丢掉的,江寄厘后背发凉不敢细想,也不敢和江崇多说。
他像一只屯东西的仓鼠一样,不放心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锁进了卧室的抽屉柜子里,晚上也会一遍遍确认自己的房门是锁上的,甚至窗户都用一盆长得比较高的常青树挡住了,钥匙他只给江崇留了一把。
江寄厘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踏实了,导致他白天精神一直都不太好,这天他和邵维带琴行的小朋友们去广场那边表演,广场人比较多,小朋友们又比较闹腾,他一整天都在忙,到了晚上实在有些撑不住。
纵然再焦虑担心,也还是睡了过去。
江寄厘这些年有个习惯,他不喜欢太昏暗的环境,就算是睡觉也一样,所以晚上他总会开着床头那盏光调温暖的台灯,把光的亮度调低一些,然后戴上自己的眼罩。
有些奇怪,但意外的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的眼罩是纯黑色的,上面有两个大大的凸起的卡通猫咪眼睛,猫咪瞪得凶凶的,仿佛是在替睡着的人监视周围的动静一般。
卧室的空调开的温度有些高,他缩在被子里熟睡,脸颊两侧被热的带起了些燥热的淡粉色。
江寄厘今天其实回来得很早,广场活动结束是下午五点左右,很多小朋友的家长当场就把孩子接走了,他们收拾完也没有多待,邵维知道他的状况,所以在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就让他离开了。
晚上七点他和江崇吃完了晚饭,之后洗了个澡他就爬上了床,江崇知道他疲累,所以也不去打扰他,只自己回房间看书,中间过去给他倒了杯水。
江寄厘没有看具体的时间,但他应该在八点以前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感觉有些热,他伸手往下拉了拉被子,但依然不太舒服,伸手解了两颗睡衣扣子才觉得顺上了气。
在他又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卧室里响起一点细微的动静,江寄厘睡得有些懵,只以为是江崇进来了。
他呢喃着叫了声:“早早……”
没有应答,就那一瞬间,他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后背一阵发麻。
他拉住了被子,嗓音不自觉带了颤抖,他叫了声:“早早?”
依然没有应答,刚才听到的那些动静也没了,江寄厘急忙坐了起来,刚想要抬手把眼罩摘下来,床边就陷了下来,江寄厘鼻尖涌入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江寄厘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整个人僵在了床上,一只略带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而后缓缓向上,温柔的摘下了他的眼罩。
江寄厘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耳边传来那声熟悉的声音:“厘厘……”
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他却不敢睁眼,希望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但脸上如此真实的触感,男人的手指轻柔的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抚到他薄薄的眼皮,鼻尖,红润的嘴唇,他的睡衣领口解开了,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男人的手指在上面流连片刻。
江寄厘带了哭腔:“不要……”
男人抬手替他顺着柔软的头发,说道:“我不碰你,乖,睁开眼睛,看着我。”
江寄厘咬着唇,睫毛颤了好几下才睁开。
他并没有直视眼前的男人,而是垂着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黑色的丝质衬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他宽阔的肩背和健壮的肌肉,抬手之间,江寄厘的鼻尖快要蹭上他的胸膛。
“宝贝,我太想你了。”
男人的声音沉沉的,他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刚睡醒时的样子,后脑翘起一小撮头发,他脸颊热得粉红,现在连眼睛也是红红的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戎缜把被子拉起来,将人隔着被子卷进怀里,痴迷的嗅着他发间的香气。
“厘厘。”他吻着青年柔软的发丝,说:“我爱你。”
江寄厘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得狠狠抖了一下。
他挣扎着躲开他的吻:“我不需要……”
戎缜又垂头吻他的脸:“我爱你,宝贝,你之前不是问我爱不爱你吗?”
江寄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整个人都惊得瞪大了眼,听着男人一遍遍的说着“我爱你”,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要这种爱。
戎缜揽着他纤细的腰肢,仿佛抓到了什么解药一般,那些将他困在过去的无边梦魇,那些钻心刺骨的灭顶悔恨,都在触到青年的那一瞬间变得极淡,他在梦里说不了的那些话现在都可以说,一遍遍的说,像是弥补。
他说:“厘厘,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让我爱你。”
江寄厘噙着泪不说话,是拒绝的姿态。
戎缜嗓音更低,几乎带了些让人难以置信的哀求:“我不能没有你。”他高大的身躯弓了下来,埋进怀里的人颈间道:“我要疯了,厘厘,我想你想的疯了。”
“所以,是您拿走的吗?”
江寄厘突然开口,他问的没头没尾,戎缜却知道在说什么。
男人慢慢说着:“手链,便签,护手霜,还有你的衣服……都在我的床上,宝贝,它们有你的味道。”
“你还给我!”
江寄厘越听越觉得不可置信,他气急了,又觉得羞得没脸见人,他推了戎缜好几下:“你还给我,把东西还我。”
“已经用过了,你还想要吗?”
江寄厘不是傻子,他怎么会不知道戎缜嘴里的“用过”是什么意思,他又羞又恼,气得哽咽。
“变态……”
戎缜听到这个词低低笑出了声,他承认道:“我是……厘厘,那件衣服上全是你的味道,现在沾了我的味道,我还想让你的所有衣服都沾上我的味道,让你也沾上我的味道。”
“你不要再说了!”江寄厘:“其他的我都不要,但是……你得把那串手链还给我。”
江寄厘:“那是琴行的小朋友送给我的,我弄丢了她会伤心……我不想让她伤心。”
戎缜:“我带来了。”
江寄厘本来垂着的眼眸立即看向了他,视线跟着他的手,看到他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江寄厘:“我是说那条星星手链……”
戎缜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内垫上静静躺着一串彩色的星星。
江寄厘还没看清楚,戎缜就嘭的一声盖上了,江寄厘伸手想去拿,被戎缜握住了手。
他慢慢的蹭着他的手背:“吻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江寄厘:“你……”
戎缜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一下就好。”
“厘厘,求你了。”
江寄厘撞进了他深深的瞳孔内,那双从来都是冰冷和阴沉的眼睛里此时满是压抑的痛苦,像是一个引人深陷的漩涡,江寄厘撞进去,就再难逃出来。
这不对。
江寄厘不想心软,他垂下眸不再看他,语气有些苦涩:“那串手链本来就是我的,您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拿走是您不对,您不能对我提要求。”
他说完,又小声强调了一次:“不能,我不同意。”
“是吗?”戎缜声音很轻:“那没办法了。”
江寄厘听到这句话谨慎了起来,他眼睛盯着那个盒子,他怕戎缜生气把链子扯坏,毕竟之前他就要求过他把链子扔掉。
“戎先生……”
结果他刚一开口,一片阴影就压了过来,戎缜扣住他的后脑,直接吻住了他的唇,江寄厘惊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他推着男人胸膛的手一下撑到了床上,缩着身体就想往后面跑,结果他越跑男人逼得越紧。
他退一下男人就往下压一分,最后他被彻彻底底压在了床上。
戎缜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死死将他禁锢在床和自己之间,咬着他的下唇。
江寄厘急得在他背上抓了好几下,男人纹丝不动,他断断续续的哭道:“放开我……疯子……你放开我!”
戎缜充耳不闻,江寄厘怕得脑子发懵,他记得左边的抽屉里有一把剪刀,他拼命躲着往后退,一直退到胳膊能够到抽屉的地方。
戎缜掀了下眼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并没有阻止。
江寄厘胡乱拿出剪刀,气息混乱的威胁:“我……我真的会动手……”
戎缜吻得更深了。
江寄厘颤着手,他没有刺向戎缜,而是突然逼到了自己脖子前,冰凉锋利的剪刀将冷白的皮肤压得凹陷,他发了狠还要用力,已经划开了一个小口。
戎缜动作停下了。
“别逼我。”江寄厘眼睛通红,但语气变得非常坚定。
“我不逼你……”戎缜撑起了身体:“把剪刀放下,听话。”
“你把手链还给我……然后离开我家……”
戎缜眸色深沉,松开了他:“好。”
他又打开那个盒子,说:“厘厘,我帮你戴上。”
“不要!”
青年倒在床上,睡衣凌乱,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明明是狼狈至极,却让戎缜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他声音有些哑:“那你自己戴上。”
他把盒子递给了江寄厘。
青年一把拿走,然后躲到床上离戎缜最远的角落,打开盒子,他急忙从里面拿出手链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坏,但刚拿出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链子不一样。
江寄厘反复的查看着,穿着星星的不是那条简单的绳子,而是一个白金手镯,不对,星星也没有这么新,珞珞送给他的那串手链星星的边角已经磨损了。
这不是他的那条。
江寄厘:“不是这条……你把我的手链弄到哪里了?”他死死攥着盒子,看着站在床边沉默的男人。
“这是我折的。”
“我不要!”江寄厘小声哭了:“你把那条还给我!”
卧室的房门反锁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着,这里的动静几乎不会被人听到,但江寄厘还是拼命压着声音,哭得委屈又可怜。
戎缜沉声又说了一次:“这是我送给你的。”
江寄厘根本不听:“我要我的那条!”
戎缜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心里涌上无数暴戾的燥意,他强迫自己压下去,但还是没忍住话里的情绪,他说:“扔了。”
江寄厘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王八蛋……”
戎缜的眼神更冷。
江寄厘突然动手那串星星全部扯了下来,纸折的星星本就脆弱,就算是好好的爱护着没几天也会被磨损的坏掉,现在如此大力的拉扯,星星瞬间就散开了,滚成了一条打着弯的长条。
他一个都没放过,全部拽下来,然后朝着戎缜扔了过去,扔在了他的胸口处,撞击一下又扑簌簌落在地上。
一团废纸,的的确确变成了戎缜口中的“垃圾”。
江寄厘把镯子和盒子也扔了出去。
他气得完全不计后果,全部砸在了戎缜身上,他说:“我恨你,我讨厌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男人没有说话,他慢慢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他说:“厘厘,不可能,除非我死。”
江寄厘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他缩在床头边上不说话,许久才道:“……那你去死。”
卧室内除了江寄厘的哭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他说完这句话其实有些后悔,他不是希望戎缜去死,他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来纠缠他了,他不喜欢。
他只要想到戎缜可能每天晚上都这样在他面前看着他,他就怕得浑身发抖,甚至有些生理性的反胃,他完全想不到戎缜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所以才更害怕更抗拒。
最安全最温暖的家被另一个人来去自如的占据,他不能接受。
而戎缜嘴里的那些爱,他也完全不想要。
江寄厘有时候会觉得,戎缜和他可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他们理解的爱从来都不是一个意思,戎缜说的爱是占有是伤害,完全不顾及他的意愿,但江寄厘想要的爱是包容和尊重,是戎缜总觉得廉价和上不得台面的那些垃圾。
他就是想要逃离上流社会的牢笼,他就是想要最简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不喜欢三个亿的手链,也不喜欢几十个亿的中式豪宅。
他讨厌极了戎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他讨厌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他不是玩具,不是情人,不是任何人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戎缜说:“我死了,谁来爱你。”
江寄厘满眼泪水的笑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沉默着就已经足够讽刺。
戎缜把那些散成长条的星星放回盒子里,咔哒一声,重新盖上了。
“你乖乖的,下次我给你重新做一条。”
江寄厘一言不发。
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从戎缜离开后戛然而止。
江寄厘再也没有半点睡意,夜色更加安静深沉。
回到淮城后戎缜便把自己关进了那间次卧,第一天没有任何动静,戎宅甚至没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第二天房间里开始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程严阻止了所有要上二楼的人,第三天又安静下来了,整个大宅都是让人惶恐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