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以为你是替代品?!”
“你怎么会以为我有白月光?!”
信息偏差的俩人感觉眼前是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才把背道而驰十万八千里的脑回路拉回到同一频道上。
一切都说开以后
沈澈有点脸红,兴奋的求证:“所以你便签本上记的白月光是我?”
梁崇知点点头,也问:“所以你从来没和梁行知在一起过?”
想起来自己好兄弟,沈澈一脸嫌弃,“我怎么可能和他好过!”
该问的都问了,该确认的也确认了。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
心意相通后的暧昧气氛如同一条缓慢的河流,静静的淌在两人之间,让人脸红心跳,呼吸加快。
梁崇知低头看跪坐在床上的沈澈,刚刚系好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脸上带着消不下去的红晕,看过来时眼睛是亮晶晶的。
他不受控制的俯下身,把人拢进怀里,此时才想起刚刚沈澈在论坛上发给他的消息。
“很抱歉刚刚浪费了你的特意准备,但是……我真的不是不行。”
他灼灼的目光停留在沈澈身上,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沈澈把滚烫的脸颊埋进他怀里,小声道:“只说有什么用啊?”
“嗯。”梁崇知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那我实践证明一下?”
许宵律×姜纯
巨大的碰撞声混合着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的刺耳嘶鸣,火光和烟雾充斥着整个视野。有人在轰鸣声中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力到指骨都发疼……
混乱与恐惧把姜纯从梦境里丢出去,他猛地睁开眼睛,胸口的起伏还平息不下来,满脑子都是那天的车祸。
拿过床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已经冰凉,刚好让他冷静了下来。
眼前是很朴素简单的高中宿舍,一张床一张桌子,没别的什么。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他刚刚在梦里情绪激动时无意识散发的高浓度omega信息素。
姜纯反复扫视了几遍,再次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
在那次车祸后,他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代。这个时间段,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回想起上辈子糟糕的婚姻生活,他闭了闭眼,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尽早成为帝国高级研究员,拥有自我选择婚配的权力,不用再被迫和讨厌的许宵律结婚。
高中时候的姜纯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顶级omega,冷淡漂亮的高岭之花
追他的alpha能从南校区排到北校区,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他会和死对头许宵律结婚。
毕竟他们俩出了名的不对付,许宵律仿佛一天不给姜纯找事儿就浑身难受。
校服不好好穿,作业不好好交,等着班里的量化分数要被扣光了,再挑眉朝姜纯挑衅,非逼得姜大美人平日里冷淡的神情染上怒色,亲手拽着他校服外套给他拉上拉链他才满意。
毕业后,姜纯去了国内最好的理工科院校,许宵律成绩差的过分,被家里送出了国。
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离谱的是,一别七年,把俩人凑在一起的居然是婚配机构。
为了保证帝国拥有优质新生儿,所有信息素等级较高的未婚AO在25岁后都会根据契合度进行强制婚配。
除了为帝国做出较大贡献的人员以外,其余所有到了年纪的人几乎都没有自由婚配的权力。
原本姜纯倒是无所谓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但他那时实在没想到,和他结婚的是许宵律。
不光姜纯不乐意,许宵律看起来也不怎么情愿,结婚后整天给姜纯找不痛快。
姜纯在实验室待的时间长了他不满意,衣服沾上其他人的信息素也要生气。
他偏偏又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心里无名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干脆就把姜纯有别人信息素的衣服都扔了。等姜纯发现以后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我没错,惹的姜纯骂他,他又自己不高兴半天。
俩人对这段婚姻生活都表示过得水深火热,盼着赶紧生个孩子就可以分开了。
但比孩子先来的是意外,他们结婚一周年那天出了车祸,很严重,反正姜纯醒了以后就重生回高中了。
姜大美人盯着镜子里稚嫩的脸看了许久,决定这辈子一定要离许宵律远点。
但奇怪的是,记忆中高中时期一天能在他面前闹腾三次的许宵律变了,变的安静了许多,见到姜纯顶多打个招呼,不再像以前一样。
姜纯觉得奇怪,但也懒得多想,这样最好。
夕阳金黄的光斜照进教学楼的窗户,落在前排的桌椅上。
最后一排的许宵律托着下巴,心思却完全没在书本上,他的眼神顺着那道光落在姜纯身上。
……他老婆高中时候就是漂亮啊。
他看的有点出神,盯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什么他老婆,姜纯现在不是他老婆了!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刻意转过头,不再看那个方向。
姜纯对他冷淡又恶劣,这辈子他才不想和死对头结婚。
他要离姜纯远远的!
差等生许宵律不出意外的逃了晚自习,和几个狐朋狗友出去打游戏。
旁边的小弟尽职尽责的传递情报:“宵哥,听说13班有个alpha要给姜纯递情书呢。”
其实大家对谁喜欢姜纯并没有太大兴趣,但谁让自家大哥看姜纯不顺眼,偏要断人家桃花,所有想追姜纯的都被许宵律中间截胡了。
这话一出,许宵律放在键盘上的手僵硬了一下,被对面一个大招送走。
游戏进入死亡倒计时,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想着自己决定远离姜纯,赌气道:
“我才不管他。”
晚上出了网吧后发现外面在下雨,而且下的还不小,豆大的雨滴砸在路面上,溅起一朵水花 。
大家都往宿舍跑,只有许宵律站在原地犹豫。
这么大的雨,姜纯不会淋湿吧?
还有十分钟下晚自习,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朝教学楼那边走。
他在心里尝试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理由。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就算他乐于助人施舍姜纯一下吧。
到教学楼时刚好下课,姜纯的确是等到了,但姜纯身边还有那个13班alpha,正替姜纯撑着伞一起回宿舍。
许宵律握着伞柄的手一下子用力到骨节泛白。
什么啊!撑个伞还靠那么近!哪里来的不守男德的野alpha!
许宵律怒火中烧,但又忽然想起来了自己重生后打算远离姜纯的初衷。
深呼吸一下,像是偏要证明自己不在意,他冷着脸想转身离开,心里嘀咕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他。”
上一秒还这样想,下一秒看见那个alpha向姜纯递情书表白,他彻底绷不住了。
手里的雨伞被随手丢到走廊里,他紧抿着唇,快步走到那两人面前,神情阴的和这个雨夜不分上下。
同打一把伞,离得太近,姜纯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上了那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
许宵律不甘示弱的用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姜纯,大大咧咧的揽住这朵高岭之花,仗着自己的身高,垂眸看着那个Aalpha,神情倨傲:“你想干什么?”
他挑着眉,下巴往姜纯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这是我老婆。”
13班的alpha被气走了,雨变的更大,两人站在连廊下沉默对视,一言不发。
半晌,姜纯肩膀靠着墙,嗤笑了一声
“你也重生了?”
没等许宵律回答,他接着问:“以前咱们俩谁也看不上谁……你不是也很不愿意吗?”
清凌凌的眼神审视般的落在许宵律脸上,“这是在干嘛?”
这是在干嘛?
许宵律头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像每次碰到和姜纯有关的事情他都很冲动,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尝试给自己行为找个合理化借口,许宵律纠结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
“当我一天的老婆,就得当一辈子的。”
虽然姜纯对他很冷淡,脾气又不好,但如果可以在一起一辈子,他也勉强接受了。
“哦。”
听了这话的姜纯神色不变,擦过许宵律的肩往雨夜里走,“提醒你一下,可是这已经是下辈子了。”
顶级的alpha和omega因为信息素太强,所以在学校里可以使用单人宿舍。
许宵律不住校,但湿漉漉的一身水,显然不太方便再回家。
他站在连廊里,袖口还在往下滴水,像个落汤小狗,怪可怜的。
毕竟做了一年夫妻,姜纯说不心软是不可能的。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去问:“回我宿舍住?”
许宵律有点惊讶,但很快绷直了嘴角,想让自己显得矜持冷淡点,所以延迟了半秒才点头同意。
那套远离姜纯的理论早在姜纯朝他走过来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落汤小狗表面上勉勉强强实际上心甘情愿的乖乖被姜纯捡了回去。
回去后两人前后洗了澡,等姜纯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桌上已经倒好了热水,旁边还放着感冒冲剂。
他身体素质差,受凉了一定要喝预防感冒的药,不然肯定会生病。
以前结婚时,每逢雨夜晚归,桌上都会有这样的热水和冲剂,姜纯一直以为是阿姨放的,现在看来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他直接过去,凑在许宵律身前问:“以前也是你给我准备的?”
“……嗯。”许宵律维持着最后的嘴硬:“毕竟你和我睡一起,万一传染给我怎么办。”
“……”
姜纯闻言沉默片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宿舍里的单人床很小,两个人躺上去有点拥挤,肢体难以避免的触碰。
但姜纯没有因此为难太久,他今天有点累,早早睡了过去。
车祸后遗症犹如附骨之蛆,无论如何也攀附在他的梦里。几乎重生后的每一天,姜纯都在做噩梦,今天也不例外。
原本睡姿规规矩矩的许宵律被他发白的脸色吓到,猜到他是做噩梦了,纠结了一下,还是用不太熟练的温柔姿势把人抱进了怀里。
“……这样能好一点吗?”
他小声的哄着梦里的姜纯,手在姜纯背后安抚的轻拍。
看着怀里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脸色也慢慢恢复了红润,许宵律才松了口气,别别扭扭的抱着姜纯,小声道:“难伺候。”
说完,他飞快的亲了下姜纯的额头,红着脸补充:“给个报酬。”
因为发现了姜纯晚上会做噩梦,许宵律干脆就住在了姜纯宿舍。
姜纯拗不过他,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结婚那一年刚好是姜纯的事业上升期,那时候很忙,两人没什么交流和接触的时间。
但现在不同,从班里到宿舍,几乎两人一整天都在一起。
姜纯最近有点意外的发现,其实许宵律还挺可爱的,别扭又黏人。
在了解许宵律这个人之后反推前世,两人之间那些没理由的矛盾似乎也能捋得清头绪了。
以前每次他加班,许宵律都不高兴,大概只是因为想他了。还有扔他衣服,应该是吃在醋。
嗯……幼稚死了。
姜纯抱怨的想,但嘴角却是弯起的。
和许宵律一起睡时,噩梦的次数会变少,但并不是完全不出现。
比如说今晚,姜纯又跌入了那个恐怖的车祸梦境。
火光与爆炸来临前,他僵硬着无路可退,但身前却忽然被什么人挡住。
是坐在身边的许宵律,在最危险的时候,俯身用拥抱保护了他。
那一瞬间,刺耳的嘶鸣与尖叫仿佛都消失不见,灼热的烈火被阻挡在外。
许宵律的拥抱在他的梦境中构筑起了一个坚固又安全的避难所,这不再是令人生惧的噩梦。
睫毛颤了颤,姜纯醒来,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知道,那不是梦,而是上辈子生命终点真实发生的一切。
身边的许宵律被他的动静弄醒,语气不怎么好,“胆小鬼,又做噩梦了?”
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给姜纯擦去脸上的冷汗。
半夜被弄醒,许宵律困的不行,仍然下意识的给姜纯掖了掖被角又拍了拍背:
“睡吧,要是还害怕,我可以勉强抱你一下。”
说完后,他以为姜纯不会理他,但怀里的omega只是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用力的拥住他,往他怀里贴的更深。
胸腔之间只隔着两层单薄的睡衣,彼此的心跳都能被感知到。
许宵律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弄的措手不及,试探着搂紧姜纯,低头看过去,刚好对上姜纯清凌凌的眼睛。
漂亮omega把头埋进了他颈窝里,闷声道:“……笨蛋。”
两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近,但并没有谁来给对方定个名分。
许宵律情商还比不过三年级小学生,姜纯指望不上他,决定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
所以在许宵律赶跑了他第八个追求者后,姜纯把人堵在了宿舍里
“你想干什么?许宵律,看不得别人和我表白?”
omega溢出淡淡的信息素,游刃有余的逗眼前的alpha:“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刚刚还不知道找什么理由的许宵律闻言脸色一下子通红,下意识大声否认
“谁喜欢你啊,我没有!”
姜纯倒是也不意外他这么说,许宵律口是心非了两辈子,不可能一下子就利落承认。
他佯装伤心的垂下眼帘,长睫毛微微颤抖,红唇抿起,一副难过的模样
“哦,不喜欢我吗?好吧。”
虽然嘴上说着好吧,但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许宵律呼吸都停了一瞬,他从来没见过姜纯这样,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疼。
性格原因,他其实并没有怎么观察过自己的感情状况,也还没弄明白什么喜欢不喜欢。
但他就是舍不得姜纯伤心,他根本不用考虑,立刻就抱住了姜纯,“不,不是。”
他低头认错,“没有不喜欢,刚刚是胡说八道,喜欢的。”
担心姜纯不信,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后还是被姜纯笑着亲了一口才停下。
“我知道。”姜纯说,“我一直知道。”
许宵律的爱从未说出口,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爱并不需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之后才能生效,在这份感情萌发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想对姜纯好,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爱一个人是本能。
许宵律从来没说过喜欢姜纯,但雨天的伞,桌上的热水与感冒冲剂,深夜里掖好的被角都替他说过了。
裴野×江知允
初到裴野住的那栋小别墅时,江知允有些诧异。明明才刚刚初秋,还是草木繁盛的时节,但院子里本该漂亮的花园却是杂草丛生,荒凉破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带他过来的李管家有点为难的笑了笑,“大少爷不喜欢有人来,园丁也不行,所以……”
是,江知允的心沉了沉,在传闻里,裴野的确暴躁易怒,生人勿近。
他看过裴野的病历报告单,有轻微的躁郁症,加上本身就性格恶劣,更让人害怕靠近。
在他母亲裴夫人去世后,新来的继母和乖巧的私生子弟弟更衬得裴野不讨人喜欢,裴父也渐渐不愿再管这个儿子,把他丢到这里不闻不问,前段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良心发现,找来了有求于裴家的江家,让他们家当医生的小儿子给裴野做结婚对象。
他倒不是有什么慈父心肠,大概只觉得裴野到结婚年纪了,懒得操心,随便挑了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罢了。
李管家不敢再入内,就立在门厅边,离开前,他祝江知允好运。
房子里和院子里是同一种风格,空荡荒凉,死气沉沉,让人只是站在这里就心里压抑。
江知允刚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楼梯上有个年轻男人沉默的看着他。
那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衬得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深黑色的眼睛沉沉注视着江知允,似乎对这个擅入领地的人很不满,皱着眉开口
“出去。”
江知允尽力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我叫江知允,是你的……”
“我知道。”裴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出去。”
江知允以为他会像传言中那样开始生气,甚至有什么暴力举动,但并没有。
见江知允没动,他也只是不再理会,自顾自的下楼,站在流理台边准备早饭。
没什么熟食,只有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和面包。
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吃的什么,机械般的进食。逐渐灿烂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但一点也驱散不了这个人本身带来的疏离与寒冷,就好像光也无视裴野,一点温暖都不愿意施舍。
江知允愣在那里,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大概是医生的天性?
他这么想着,心里对裴野的包容度也就更高了一点。
毕竟领了证,他们现在是,家人。
江知允就这么在这栋小别墅住下了。
最开始裴野是完全无视他的,就当没江知允这个人,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总是被忽视,江知允也不是不气,但一想到裴野是病人,就又心软了,继续凑过去聊天,也不管对方回不回答。
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江知允其实从高中就开始自己住了,所以厨艺很不错。
他看不惯裴野每天那样糟蹋自己身体,半强迫的把冰箱里的凉牛奶干面包都清扫了出去,然后会认真的煮好喝的粥。
裴野最开始很不情愿和江知允一起吃饭。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接触了,其他人在传言下对他惧怕又厌恶,久而久之,裴野也懒得再和别人亲近。
但江知允不一样,江知允愿意靠近他。
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能发现,裴野和外面那些流言里说的不一样。
继母和弟弟常常以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指责裴野有多么的恶劣多么的凶暴。
可江知允顶多被他冷暴力过,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远不到暴躁易怒的程度。
就连发病时,也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朝夕相处下,江知允常常会恍惚的觉得,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花园里的杂草被一点点拔除,种上了耐寒的花朵植株,就算冬天来临也开的漂亮。
房间里不再空荡荡的,挤着江知允买来的很多没什么用但可爱的装饰品。
早餐桌上会有热腾腾的粥,盛在明黄色的碗里,看起来比冷牛奶有食欲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野开始自觉的和江知允一起吃饭,像是习惯了这件事情。
每次到了饭点就坐在桌前,饭后还会主动去洗碗。
生活变的平淡而正常,但这美好像是一个被装在泡泡里的梦,危机在暗处窥伺,脆弱的随时会破裂。
裴野把碗碟一个个放进洗碗机,透过厨房的玻璃装饰墙,看向客厅里窝在沙发上的江知允。
他想,只有普通人才配过这种普通的生活,江知允如果见过他不正常的样子,还会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吗?
这次发病和上次隔了许久,江知允到来后,总会不厌其烦的催裴野吃药,细心体贴着照顾他的情绪。
但常年顽疾并不会被一下拔除。
裴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没开灯,深深的黑暗笼罩着他。
光怪陆离的幻觉像怪物一样缠绕包裹,耳边响起经久不绝的刺耳尖叫。窒息感和绝望一齐涌上,裴野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钉死在密闭的铁箱中,又被沉入大海。
他挣扎着用疼痛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出,手骨节在书桌棱角上磨出一片血红。
刚刚没关紧的门慢悠悠的“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外面的光一下子就泄了进来。
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江知允在厨房忙活着什么,暖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和裴野身处两个世界。
烤箱里的蛋糕已经开始散发出浓浓的奶香,随着门缝溢入书房。
“裴野,蛋糕快好了,出来吃吗?”
他在沉没。
在冰凉的海水里。
触底之前,他听到有人在这样叫他
“裴野——”
书房门被推展,一霎时周围都是光。
江知允就站在门边看他,仿佛是幻觉的一部分,就好像那种现实生活里不存在的,只有童话中才有的珍贵宝藏。
蛋糕的香气越来越浓,是快烤好了吗?
裴野恍惚的反应过来,是江知允紧紧的抱住了他,带着甜美的香气。
江知允一下下的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明明比他瘦弱,但却是种保护的姿态。
“我在呢,还难受吗?这样能不能好一点?”
江知允说不出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要忘记裴野的病了。
他以为自己会担心会害怕,但亲眼见到生病的裴野时,他只觉得心疼。
一下下的轻抚,刚刚还精神高度紧张的裴野在他怀里平静了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视幻听消失,裴野吐了口气 ,海潮退去,他被江知允打捞上岸。
沉默着把眼前人抱的更紧,他垂眸去看,江知允眼里只有对他的关切。
不怕我吗?不讨厌我吗?
他这么想着,松了一口气,忽略心里那个阴暗的想法——就算江知允怕,那也来不及了。
他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
裴野想,江知允出现时,光就照进来了。
坍塌破碎的美好世界构建上色,飞速复原。
厨房烤箱里的蛋糕在暖光下缓慢膨胀,花园里满院的知风草漫着月光。
在这个明暗交加的书房里,他们接吻了。
“裴野,我要做饭,你去外面等。”
晨光照到厨房里,映出来两人交错的影子。江知允的抱怨带着无奈的笑意,他头疼的挪动两步,搂着他腰身的裴野也跟着走。
自从那个夜晚以后,谁也没多说什么,但他们的关系变的更亲密。
比起以前一副和谐室友模样,他们现在这样才更像新婚燕尔。
裴野倒是一如既往的话少沉默,但变得更黏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和江知允在一起。
“不想出去。”
他低头蹭蹭江知允的脖子,碎发发梢带来一丝痒意。
江知允忍不住往后躲,转身笑着推他,然后被亲吻。
两颗贴近的心脏在以同一频率跃动,垂在身侧的指尖被坚定的牵起。
裴野很少说什么抒情的话,但他此刻埋头在江知允颈窝里,闷闷的说了句
“江知允,我需要你。”
所以,永远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我知道。”
江知允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我很乐意被你需要。”
也许是因为药按时吃了 ,也许是因为病的本来就不算重,也许是因为江知允在。
裴野的健康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基本上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
尽管不怎么愿意,他还是开始了工作。
以前他无所谓,随便怎么样生活都好,但现在有了江知允,他就忍不住希望能给江知允最好的。
只有最好的一切,才能配得上最好的江知允。
他手里有母亲去世后留下的全部财产,包括了家族企业的股份,再加上天生对商业风向敏感,工作之后的几个项目都做的非常漂亮。
原本忽略大儿子已久的裴父见他这样,居然在自豪的同时罕见的兴起了点对亡妻的愧疚,接连提拔裴野。
家里的继母和私生子兄弟倒是忍不了了。
以前趁着裴野年幼,把他折腾出精神疾病,再放话出去说大少爷性格恶劣,不要接近,这样好不容易才让裴野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但没想到裴野居然有被治愈的一天。
他们的家里商量谋划了许久,越发觉得应该是那个医生结婚对象的原因。
他治好了裴野。
那如果让他从裴野身边消失,是否一切都会回到以前那样呢?
裴夫人约了江知允喝下午茶。
她笑着,精致的妆容像一张美丽可怖的假面。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同意离婚?”
“我不会离婚的。”
江知允没有犹豫,“他需要我。”
闻言,桌子对面的裴夫人露出了个不屑的嗤笑,“你确定他需要的是你?”
“裴野只不过是需要个照顾他,对他好的人而已,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什么江三江四。”
“现在他只有你一个,但如果我们给他找更多贴心的情人,你猜他还会不会需要你呢?”
江知允握着茶杯的手暗暗发力,他抿了抿唇,没底气反驳。
他甚至觉得裴夫人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裴野对彼此的需要变成了双向的。
裴野需要他是因为病,那他需要裴野是因为什么呢?
江知允想,因为我爱裴野。
心疼是爱的开始,那他勉强称得上一见钟情。
但裴野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他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
溺水的人在池中会拼命抓住自己的浮木,但上岸之后便没必要再去理会。
裴野生病时需要他,但现在裴野已经好了,那他还有用吗?
江知允不知道,同一时间,裴野在公司和他父亲大吵了一架。
听小老婆吹了不少枕头风,裴父现在也觉得得把江知允和裴野分开。
以前儿子有病就算了,现在怎么能和个男的过一辈子?
裴野听的不耐烦,任何人说出的想要把他和江知允分开的话,都会让他觉得异常刺耳。
他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下去,也并不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父亲老了,没能力守住位置,集团更新换代,应该由他接手了。
他今天格外想见到江知允。
甚至连路上的短短二十分钟都觉得难以忍受,但他还是耐下性子排队给江知允带了草莓蛋糕。
可回到家时,看到的却是客厅里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