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是说,在嘲笑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这不是...咳咳...说说笑话逗你笑笑嘛。”
‘老温,这世界上有什么笑话比你还好笑吗?’旺财声音无精打采的,‘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想忘忘不掉,想记记不得。一般人活不出这么精彩的笑话。’
一人一鸟每天都要吵架,但作为温凉的精神具象体,它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温凉本能推拒一切的原因。
他不能接纳别人,因为他根本不愿意接受自己。
对他来说,遗忘从来都不是消解痛苦的解药,反而是绑住手脚的镣铐。
旺财用散成云雾的翅膀轻轻抚摸着温凉动荡破碎的精神图景。
所有人都被那栋高耸入云、无坚不摧的精神壁垒震慑住,止步于此,可没人知道,深处藏着的,是痛苦后散去留下的一片荒原。
那里,土地早已贫瘠,即使再次拥有明烈艳阳,也生不出半寸春草。
温凉闷咳两声,前额又覆上一层轻薄的碎汗。
他抬手随意抹掉汗珠,随即,打了个呵欠,手肘半撑,支起眼角慢悠悠的倦意。
“收起你贫乏的想象力和泛滥的爱心。你一只小鸟学什么狐狸?整天想着想那,也不怕脑袋炸了。给我好好说鸟语,别胡思乱想,这内心戏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旺财咆哮:‘...我不是小鸟!!我是猛禽!!!你赶紧养好身体,把我的雄鹰风姿还回来!!!!’
方宸左臂枕在脑后,面无表情地向上抛着药瓶。
他手中精致的灰底窄口药瓶,是刘眠之前派人来送的。
那人卡着自己刚醒转的时间踩点进来探病,不仅送了药,还递了口信,说指纹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让他不必再担心。
另外,刘眠还送了方宸一台简陋的通讯器,让他继续查地下铁磁体的事情,如果还需要什么,尽管去去找丁一。
这时间点、礼物和口信内容传达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解决地下工厂的事对刘眠有帮助。
第二,之前刘眠对他是自上而下的监视,之后,应该能勉强发展成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
刘眠办事的利落和果断让方宸不由得感慨道。
“...现在吃软饭的门槛都变得这么高了吗?”
方宸脑海里的千头万绪缠成了乱糟糟的毛球,他上下抛动瓶子的频率快了不少,透明塑料瓶里的无色液体掀起了小小的潮涌,执意盯着那些水花,只会导致晕眩。
果然,他指尖一滑,一个没接稳,药瓶砸在了胸口,戒指与药瓶碰出一声闷响。
方宸不耐烦地丢了药瓶,转而握着胸口温热的戒指。
那温和的精神波动犹如微风,轻抚着方宸紊乱的心绪。
忽得,方宸眉梢紧蹙,直接盘腿坐了起来。
在地道里的时候,他明明察觉到了温凉的精神波动,可并不是通过精神链接接收到的信息;而且,在他每次脱力到几乎站不起来的时候,他都能从戒指里获得能量。
指环深处像是藏着一汪生命之泉,只要他需要,就有能量从中飘逸散出。
方宸径直用力扯下戒指,又一次凝神研究着这看似普通的黑金指环。
就像过去三年无数次无功而返一般,方宸这次依旧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线索。
方宸用力握着戒指。
戒指坚硬的材质抵着掌心,隐约有些疼,可这却将他混沌的思绪劈开了一个口子,有新的思绪汹涌而出。
之前在监狱里,他并没有进化成哨兵,因此无法探知戒指的内部结构。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哥哥的东西,是因为这个戒指承载了哥哥死前痛苦的情绪和记忆碎片。
如果...它其实并不是哥哥的东西呢?!
方宸没有察觉到自己指尖竟然在微微发颤。
他极缓慢地将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处,掌心轻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电子在掌心流转,悄无声息地渗入指环间。
他想象着与温凉精神链接时的情景,用同样的情绪,感知着戒指内部藏着的别有洞天。
这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温凉初见这枚戒指的神情有些古怪;为什么,他戴着戒指去探索温凉精神图景的时候,丝毫没有遇到阻碍;为什么,自己失控掐住温凉时,温凉会主动去握着这枚戒指,替他理顺精神思绪;为什么,在地道时,戒指里会传来那样焦灼的情感涟漪;又为什么,每次在他支撑不住的时候,都会得到能量的馈赠。
或许,这本就是温凉的东西。
那么,戒指里蕴藏的痛苦、愤怒和不甘,到底是哥哥死前的情绪,还是温凉亲眼目睹哥哥死亡而生出的痛意?
室内很安静,方宸倚窗独坐,迫近西山的夕阳在他的侧脸洒下一束暖黄的光,映出了他微微抖动的睫毛。
过了许久,他慢慢张开眼,眼底有些隐约的红。
他一贯挺得很直的背此刻微微弯了下去,右手疲惫地扶着前额,随即手掌覆盖住半张脸,遮住了眼睛。
他以这样一个姿势坐了很久,久到背后被晒得发烫,烫得再也让人承受不住。
他的手臂滑了下来,枯坐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慢慢起身,沉默地推开了病房的门,朝着某间病房走去。他的脚步初时尚有些迟疑,而后,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黑软的短发被风撩动,在阳光下跃动着金影。那发丝上弹跳着的金光被抖落肩膀,最后,被眼底收藏。
他俊朗年轻的五官闪着明亮的颜色,显得意气张狂。
还有很多谜题没有解开,还有很多问题找不到答案。
他的生活还是一团乱麻,前路依旧是混沌难明。
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
温凉守住了承诺。
无论前方无尽暗沉还是迷途难行,迷宫的尽头,他会一直等在那里。
方宸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像是火星四溅的重锤,将他的心锤得坚定又满含期待。
他在长廊间奔跑着,那条并不长的路,此刻却显得过于遥远。
方宸跑得更快,几乎化身成了一阵奔涌的风。
如果这是真的...
此刻,思绪却被生生截断。
因为方宸便看到了门口毫无打开痕迹的药盒,正被路过病人骂骂咧咧地踢到墙边,歪歪扭扭地抵靠在门口角落的灰尘处,可笑地像个被人厌弃的孤儿。
方宸唇边的笑意逐渐淡去,脚步渐缓,目光凝在那盒药上。
他没有捡,只用攥紧的拳,重重叩响了门。
“...温凉,开门,我有话要问你。”
过了一会儿,温凉软塌塌的声音传了出来。
“又怎么了?”
原来人没事,只是不愿意开门出来拿一盒药。
方宸锤了门,简短克制地说了两个字。
“出来。”
门终于姗姗而开。
方宸极缓慢地抬起头,终于再次见到了温凉。
那人披着薄薄的毯子,从头到脚裹了个遍。灰色薄毯勾出那人清瘦的肩骨,那张漂亮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略带红晕的桃花眼睛。
他靠着墙,声音懒洋洋的。
“...狐狸,就这么爱我?见不到我就睡不着啦?”
方宸喉结下滑,薄唇微动,似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压在了唇畔。
他伸手,想要去撩起那碍事的薄毯。
青年清冽的气息逐渐靠近,温凉本能地向后躲了半步,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空气墙。
方宸缓缓放下右手,牵了一个淡淡的笑。
“我还以为你病了,丑到不敢见人。看来不是,是我想多了。”
温凉也笑:“觉得我好看就直说。”
方宸抬起右手,那枚戒指在夕阳下闪耀着温润的光。
“这是你的东西?”
温凉没有说话。
习惯了他的自恋和滔滔不绝,那人偶尔的沉默,反倒成了有力的武器。
方宸努力沉了口气,稳了稳神情,淡淡道:“我不是来追究过去的事,我知道你失忆了,也答应过你,会给你时间。”
温凉轻轻‘嗯’了一声。
“我今天来,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方宸褪去指环,搁在掌心,平摊在两人中间,“...我感受到的情绪,一直是你吗?”
见温凉又没说话,方宸上前一步,半只脚侵略地踩在门框上,身体重心前移,直直地望着那人,眼中似乎灼着一团火。
“为什么不承认?你怕什么?”
温凉一只手攥着两侧毛毯的边缘,另一只手扶着门框。
“改天说吧。”
这便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方宸扯唇一笑。
“所以,我又自作多情了,是么?”
温凉心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那是方宸无可压抑的情感,完全倾泻进温凉的脑海中。
温凉别开头,修长白皙的手牢牢抓住门把手,想要关门,可却碰翻了门口竖立着的药盒,不偏不倚地夹在门缝间。
他想弯腰去捡,可方宸却慢条斯理地踩上了那盒药。那只黑靴阻了温凉的去路,他的指尖差点被鞋底碾过。
“不想要,那就算了。”
他脚背一绷,轻巧将那盒药勾了出来,然后猛地将它踹走。
方宸的力道很大,直接把饭盒踹出了一个坑,它一路跌滑,直到撞上对面的墙底,发出‘咣当’一声响,里面的药也半歪着滚落在地。
“送不出去的东西就是废物。即使毁了,也不心疼。”
方宸淡淡地牵了唇,最后冷淡地看了一眼温凉,绑满绷带的右手握着门框,大力一甩,‘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温凉撑着墙,指缝间的薄毯顺势落下,露出了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和侧颈。
他垂着头,表情有些微妙。
过了一会儿,他握着门把手,缓缓地将门拉开一道小缝。
对面白墙边还躺着那盒七扭八歪的伤药,温凉就倚靠在门边,看了许久,神情像是在盯着一块令人垂涎的宝石,但又怕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敬而远之。
他烦恼地揉着太阳穴。
脱离世俗欲望太久,他已经完全忘了,‘想要’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
他已经半阖门扉,可身后不远处隐约传来清洁工打扫楼道的声音,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认命地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迈了两步,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费力地捡起那盒被方宸踢瘪了的药盒,小心地捏在掌中。
“气性还是这么大。”
温凉又笑,扶着墙,慢慢起身,行动迟缓而费力。
身后的门看起来是那样的遥远,太阳穴处的疼痛像是被粉碎机,温凉真的很想直接晕倒了事。
不过,晕在走廊正中央确实不太行。要是被人看见他晕倒,又要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温凉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他拼尽全力握住了门把手,用力推门而入,安全回营。
他松了口气,贴着墙壁滑坐在地面上,费劲儿地抬腿踢关上了门。
他捏着地毯,随手擦了擦盒子上的灰。
平常,他为了省事,从来都是调动正电场除灰的,但他现在实在太累,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了。
“不会又是香菜味儿的吧?”
温凉想要掰开药瓶,可无奈手上没劲,根本打不开。
眼前一阵阵地染上黑晕,温凉自暴自弃地丢了药瓶,准备晕起来再喝药。
就在这时,门框微微一颤。
温凉迷糊地抬头,耳畔后知后觉地响起一声惊天巨响。
门开了。
是被方宸踹开的。
方宸的右腿还虚虚悬在空中,堪堪保留着刚才的动作,腿部肌肉被合衬修长的军裤勾了出来,依稀能看出刚才那一脚惊人的力道。
温凉双耳嗡嗡作响,蹙着眉梢,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
“嗯?”
方宸也不说话,只冷着一张脸,甩了靴子,径直越过跌坐在地的温凉,自来熟地走到了病房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张备用毯子。
他嗅了嗅,被表面的霉味惹得皱了眉。
但他也没嫌弃,拎着那张毯子,大步走向温凉,展臂一扬毛毯,直接将那人裹了起来。
方宸捏着毯子的一角,覆上了温凉汗涔涔的雪白侧颈,替他小心地拭去汗珠。
他的动作很快,但又很轻。从近处看,方宸认真时,眉头会微微蹙着,显得有点不合时宜的可爱。
“低头,别看我。”
方宸声音冷冷的。
温凉看他,眼底滚着朦胧的笑。
“不生气了?”
“跟一个捡垃圾的置什么气。”
温凉被软钉子扎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笑开了,边笑边咳,咳得弯了腰。
方宸扶着他的背,将他微烫的额头搭在自己肩上,唇角抿得锐利且直。
“病了就说,我又不嫌弃你身上的汗味儿。”
温凉舒服地靠着方宸肩上。
“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话太少了,不够讨厌。”
温凉没什么血色的唇轻飘飘地抿了一个笑。
“哎,口是心非的小狐狸就是麻烦。”
方宸挑了眉。
“既懒又渣的老男人有资格说这话?”
“我不老,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我也不大。”温凉带着鼻音闷笑了两声,有点像是在肆无忌惮的撒娇,“算算,只是将近三十而已。男人三十一枝花,没到三十...”
“已经烂了。”方宸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呼吸擦过温凉的侧颈,带走了热度,“烂桃花。”
温凉轻轻打了个寒噤,方宸敏锐地察觉到,轻蹙了眉,将毛毯裹得更紧,然后蹲在他身前,转头,露出半边锐利的侧颜骨线。
“上来。我背你。”
温凉还是没动。
他靠在墙上,裹着毛毯,就那样看着方宸,眼角因为低烧而泛红,像是柔软的花瓣尖。
“真要跟我凑合着搭档啊?”
“你知道是凑合就行。”
温凉笑了,笑声喑哑,带着点虚弱的磁性,有点好听。
他慢慢抬起冷汗浸湿的右手,揉了揉方宸因焦急而散乱的碎发,最后,指尖轻移,揉了揉狐狸耳朵,凑近,轻声笑道。
“那,我不要背,我要抱。”
一句话,方宸从耳根麻到手掌,险些当场失控。
他红着眼转身,手臂握着温凉的腰,直接将那人抡进了怀里。两人身形相合,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榫卯。
“温凉,你真的很会撩。”
方宸声音发闷,他的唇舌沿着温凉的侧颈上移,不轻不重地在那人颈动脉处咬了一口。
齿锋对上温凉跳动不息的柔软血管,像是烙下了一个隐秘的印章。
方宸呼吸急促,在温凉耳边落了轻声呢喃。
“脏死了,我抱你洗澡。”
第七十七章 给我点时间
病房里的卫生间狭仄又湿热,花洒的水流很小,一滴滴地落下,像是夏末浓稠的阴雨天。
里面的一盏暖色小灯高高悬在壁顶,接触不良,时明时灭,像是在光暗中穿梭。
喘息比水汽要更黏/稠。
温凉被方宸按倒在墙上,他滚烫的背抵在微凉的瓷砖上,冷白清透的皮肤已经染上了大片的红。
方宸用炽热的唇贴在温凉的侧颈,用唇感受着那人不息跳动的动脉,这让他同样血脉喷张。
脖颈是人体最招摇的禁/区,纤细敏/感不堪一击,又落落大方引人遐想;而方宸,只想要直接触碰到温凉刻意袒露的脆弱。
他用牙//齿细细地磨,用又舔//去水渍与咬//痕,似在以唇齿为笔,纵情一画,在那张无瑕白璧上扬起一场梅雪。
“这么喜欢咬人的狐狸,我还是头一次见。”
温凉用手拨开方宸被濡湿的额发,往耳畔一拢,露出方宸藏在碎发下那双掠夺的视线。
他抱着方宸劲瘦的腰,倾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笑:“以后啊,要装狐狸,得把狼的尖齿藏起来,别被人看出来了,嗯?”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至于你...”
方宸掌心的绷带还没解开,此刻尽数沾了水,他也不在乎,细腻的皮肤与粗糙的绷带相互抵靠,又擦出一片火海。
“你是我的猎物。”
温凉微红的眼角不怀好意地弯了弯,用湿//润的唇轻轻碰了碰方宸的耳尖。一同落下的,还有裹着水汽的轻笑,渺远又轻忽。
“我好怕啊。”
那人微笑时,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滑动,这动作,竟无端地生出一股暧/昧和挑//逗来。
方宸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呜咽,准确而利落地吻住那撩人的喉结,极轻地摩擦着,极有侵略性地啃//噬。
温凉似乎极轻地闷哼了一声。
方宸放开了牙齿攻势,改用双唇轻吻。
“疼?”
“嗯。”温凉用手轻轻揉着方宸的后颈,向导素随着灼热的水汽氤氲成一片柔软的云雾,“慢点,乖。”
方宸呼吸急促,心跳声被无限地放大,在耳畔如雷疾奔。
他抬头,眼睛发红,发狠地说道:“手拿走,别点火。”
温凉无辜地凑近,轻轻蹭了蹭小狐狸的鼻尖,笑得好整以暇。
“你咬你的,我玩玩。”
“玩你大爷。”
方宸抬眸,重重吻上了那双他觊觎已久的薄唇,狠狠撕咬,直到把那双唇咬出淡淡的粉色,才轻轻吮//吸,柔和地辗转反侧。
刚才太苍白了。
这样,颜色才刚刚好。
很衬他。
“嘶...咬疼我了。”
温凉娇娇柔柔的一句话,在方宸的方寸心湖里炸出漫天的水雾。
“病了就别骚,好好洗澡。”
方宸双手扯住温凉的衬衫下摆,用力一撕,扣子一颗一颗地掉落光滑的瓷砖地,裹着水渍,在花洒下铺就,旁观着一场火星四溅的碰撞。
温凉的腰很细。
肩背不显肌肉,线条又漂亮得像雕塑。
而那人的十指细长,皮肤凝滑,目之所及,尽是神秘,撩人探索。
方宸高举花洒,水珠倾落,他的左手穿过那片热雨,用藏着伤疤的掌心轻轻将水推过温凉的背,神情专注虔诚又裹着欲//望,像是在毫不掩饰地亵渎神坛圣地。
温凉正享受着方宸的服侍,只觉得那只搭在背后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想要将掌纹烙在他背上。
“干什么呢?”温凉问。
“盖戳。”方宸俯身贴耳,声音嘶哑而有力,“你是我的,别妄想逃。”
温凉愉悦地眯了眯眼睛。
“这样,多不公平。”
“公平是道德的筹码,我对你,没什么道德感。”
温凉翕然一笑。
“其实,我也是。”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臂,挤了点沐浴露在掌心,一点一点摩挲起泡,顷刻便拢了一小团柔软的云。
他用食指指腹捻起当中那颗最大的肥皂泡,慢慢地移到方宸的面前。
那颗五彩斑斓的泡泡随着方宸的呼吸摇曳,脆弱地俯首称臣,柔软地贴在鼻尖肌肤上。
方宸的精神世界被晕染成了柔软一片,他黑长的眼睫轻颤,浑身的感官都被湿润而酥痒的触感调动起来。那股细密酸麻的精神溪流沿着周身游走,不停地在皮肤上撩//出细碎的战/栗。
蓦地,一声极细的脆响,泡沫‘啪’地碎在了方宸的眼前,落了一片绚烂的梦影。
方宸如梦初醒,才恍觉,刚才完全被温凉施下的精神控制蒙了心。
他压下微乱的呼吸,蹙了眉,表情很冷。
“我应该说过,我讨厌被人控制。”
方宸话语刚落,眼前那片繁色迷乱的泡沫世界被一直柔软白皙的手拨开。
那双浅粉色的唇轻轻抿了抿,漫不经心地吹走眼前的泡沫,拨开五彩的光影,露出比驳乱色彩还要更炫目的一张脸。
“……”
方宸的呼吸像是被那一瞬间的绚丽色彩夺走,只余如鼓的心跳。
“你在说什么控制啊。”
那只右手轻轻地托住了方宸的下颌,而有一双微凉的唇落下。
触/感比泡沫更柔软,更易碎。
“这叫情//趣。”
咫尺之间,方宸竟再也舍不得用力,只半阖了眼,轻轻地舔舐着那双好吻的嘴唇。
“嗯~”亲舒服了的温渣男餍足地笑弯了眼,最后,嘴唇上移,在方宸的鼻尖落了一个吻,“我也来盖个戳。”
方宸右手蓦地收紧,重重砸向瓷砖,猛地将温凉环在自己咫尺臂弯间,花洒冲过他的发顶,熨帖地在皮肤上晕了一层琥珀色的光。
而他的眼睛像是野狼,占有欲几乎要盈跃而出。
“脱了。”
“嗯?什么?”
明明知道方宸想要什么,可温凉就是恶作剧地装作不懂,在边缘地带游走,身骑白马,逗弄撩拨。
“哦,我懂了。我也想快点洗完上床睡觉,可是...”
他无辜地指指被水色染深的裤脚,捏着布料,轻轻摩挲,眉峰轻轻蹙了起来,苦恼得让人无论如何都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我手上没力气了,解不开。”一句话陈述尚且不够,那人桃花眼睛轻抬,微笑着去看方宸,“怎么办?”
方宸喉结滚了一下。
甚至能听到令人羞//耻的‘咕咚’一声。
温凉牵着方宸有些僵硬的手,按在细长的腰带锁扣处,明明在教他按图索骥,却装作猎物的无辜与天真。
那人轻//佻含//情的笑,让方宸瞬间红了眼。
他直接扯断了温凉的皮带,‘啷当’一声,金属坠地。
温凉轻轻咳了两声,接上了极轻的笑。
那笑声不似平日的漫不经心,也不像刚才那样蓄意挑逗,似乎藏了些别样的情绪。
方宸察觉到了异样,只红着眼抬头,忽得,眉心落了一只柔软的手,像是雨雾缭绕,将方宸的精神安抚下来。
“嘘,安静些。”
温凉抬手轻抚方宸的后颈,指尖流转着浓郁的向导素,浓度高到噎人,足以将大多数人迷晕过去。
向导素随着水汽慢慢缠绕上方宸的鼻息,那人伏在温凉的肩上没有动,似乎沉醉于温凉的向导素中,正要入一场好梦。
“真乖。”
温凉右手环着方宸瘦而有形的腰,左手轻轻拍他的背,似在温和地熨平哨兵躁动的情绪,轻柔地哄他入睡。
过了一会儿,温凉将花洒随手丢在了地上,扶着方宸的背,将他抵靠在洗手池的边缘。
水汽缭绕,温凉的脸色却不见红润,反而透出些许虚弱的苍白。他替方宸拨开潦草散在眼前的垂发,用指腹轻轻掐了掐方宸的侧脸。
“一张食草动物的脸,怎么长着一颗食肉动物的心。”温凉轻笑,“也是,狐狸确实杂食。”
温凉正扯了毛巾,忽得,看见了方宸被泡肿的掌心伤口。
“唉,这狐狸爪子...”
温凉微微弯了腰,扯开方宸掌心的绷带,还没完全拽开,那人细长的五指忽得微微蜷起,反手将温凉推开半步,细长的眼睛半睁,眼神冷淡,慢条斯理地直接拽断绷带。
“呦,狐狸知道防备人了,这可真是好事。”
温凉看他,那双眼睛又染上了笑。
“你骚得太做作,太假。”
“哦~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宸无视温凉的骚话连篇,只淡淡扯唇,将温凉拉回花洒下、自己的臂弯间。
他左手大力搓/揉着温凉的耳/垂,力量感十足地一路侵略至后颈,就在温凉以为方宸要扑上来咬人的时候,方宸却蓦地将他扯开,冷淡地高举花洒,水倾泻而下,暴躁地冲刷着温凉的五官。
他贴在温凉耳畔,与他一同被水淋湿。
“我以为,你刚才要胆大包天地对我做点什么。”
温凉抬了抬眉。
方宸凑得更近,水花的热度凝在他的薄唇上,一丝不漏地传递给了温凉的耳垂。
“跟我,就那么恶心吗?怎么,因为哥哥,下不去手?”
温凉眼睛似乎微微睁大,须臾,眼尾又落了下来,轻轻弯了弯。他刚要张嘴说话,方宸的右手堵住了温凉的唇。
“除非真话,否则别说。”
温凉安静地看他,而后,轻声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方宸的手臂肌肉勾得极凌厉,沿着那条笔直流畅的直线,能看到方宸压抑翻滚的灼热视线。
片刻后,方宸的手抬起,轻抚温凉的眉心。
“这里锁着。”
下移,轻碰温凉的唇。
“这里说谎。”
最后,他的手臂轻落,指着温凉的心口,淡淡地扯了唇。
“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倒退半步。
“你要我怎么懂?”
两人又重归沉默。浴室水声淅沥依旧,却再也不见刚才的旖旎。
方宸自嘲一笑,草草替温凉淋了一遍热水,用浴巾彻底将那人包了起来,大步迈出浴室,把他丢上了床。
温凉陷落在柔软的床榻间,湿发轻软地贴在枕头上,衬得脸色格外苍白。
方宸唇角抿得凌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坐在了床侧。他的手指轻轻穿过温凉的中长发,掌间的热流缓慢地烘烤着发丝,一遍又一遍,直至柔顺的发丝熨帖地落在一旁。
温凉终于给了点反应,却不是回答方宸刚才的质问,反而支起身体,费力地去够床头柜的抽屉把手。
试了两次,咳了一串,倚在床边低喘,一无所成。
方宸终于看不下去,拨开他的手,用力拉开抽屉,拿出两只药瓶,冷冷问道:“哪个?”
温凉指指左边那只扁平的,掩着唇轻咳。
方宸抬手丢给了温凉:“知道吃药,看来你还没病糊涂。”
瓶盖总是封得很紧,可今天温凉一碰就开,显然是某只怒意冲天的狐狸替他拧好了,又松松垮垮盖了回去,欲盖弥彰。口是心非的人总是假装不屑,实际细心又容易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