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物种不断进化,仓鼠不可能永远是那个最强掠食者,纪敛心里知道,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只仓鼠了。
在仓鼠失踪后,纪敛一个人度过了剩下的一年半。
死亡后,在另个世界再次睁开眼,纪敛找到了消失已久的仓鼠,这个叫贺笙的小孩跟他的仓鼠点点一样温顺,抱起来一样柔软温暖,他发出迟来的满足叹息,在睡梦中,恍惚呢喃着那个他想念已久的名字。
晨光熹微,寒冷的冬季,未迁徙的小鸟们仍不知疲倦地在窗外鸣叫,纪敛连续睡了两个漫长又舒服的觉,身体在睡梦中渐渐恢复,睁开眼时,他没再感觉到剧烈的胃部痉挛和一丝不适。
连续昏睡了两场,纪敛仍未有穿书后的实质感,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努力抓住即将散去的梦境画面,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只仓鼠了。
就在思念愈来愈浓之时,一阵窸窸窣窣声打断了纪敛扩散的思绪。
纪敛转头,刚才脑内浮现的一张稚嫩小脸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大床不高,贺笙不需要垫脚就能将半个身体趴在床上,他睡醒后观察了纪敛很久,看入迷了,直到纪敛转头才惊醒了他。
“我我我……”贺笙下意识蹲下,用床板挡住自己半张脸,眼里仍然流动着纪敛昨日见到的惊慌与害怕。
纪敛抿了下干燥的嘴唇。
昨天被胃疼折磨,意识不怎么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贺笙在试图靠近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他’。
在遭受孙兰淑长期的精神控制后,贺笙没有学会反抗,又遭遇了原主长达一个多月的苛待,贺笙更是不懂记仇是什么东西,别人释放一点善意就足以让他忘记先前的苦。
纪敛记得,原文里,贺笙在原主的真面目揭露后,被幡然醒悟的贺铭沉带回身边悉心照养,因为年纪小不装事,贺笙的性格没有扭曲,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单纯善良,在经历童年短暂的不幸后,他今后的人生一帆风顺,是文里最幸福的一个角色。
先不提贺笙以后,这时的贺笙像极了一只小狗,不管主人对它有多坏,只要主人呼唤,它永远都会以最高的热情回应你,而贺笙给纪敛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小孩澄澈明亮的内心世界还没被摧毁,纪敛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被摧毁,可他还是对贺笙生出了几丝怜悯,因为,这个小孩跟以前的自己非常像。
极度缺爱,渴望亲情。
曾经的纪敛和贺笙一样,只要亲人给他一点善意,或者一个眼神,他就能毫无原则的原谅那些人给予过的伤害。
在他被废墟掩埋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亲人们的回眸,只是,那些眼睛里流露的全是冷漠决绝,还有难得一见的一丝悲悯,在明确的给他做最后的告别,也是在告诉他,物竞天择,你被淘汰了。
贺笙躲在床下,双手交叠,不安地搅弄着自己的手指,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默不作声的纪敛。
纪敛在审视他,他同样在观察纪敛。
贺笙最喜欢的小仓鼠玩偶背上有个按钮,只要按一下,小仓鼠就会唱出好听的儿歌。
小爸也跟他的小仓鼠玩偶一样,身上有个开关,他发现,睡眠就是小爸的开关,他不知道小爸每次睡醒后会打开哪一样子的小爸,有时候是凶的,有时候是温柔的,有时候是冷漠的。
纪敛来纪家三个月,昨天是贺笙第一次被纪敛抱着睡了一晚,小爸的怀抱好温暖,睡觉的时候还会摸他的脑袋,温柔地喊他的小名。
贺笙一直很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家长哄睡,有记忆以来,他从没有被家长哄睡过,贺铭沉没有,保姆阿姨没有,那些不喜欢他的叔叔婶婶们更不会哄他睡觉,只有小爸愿意哄他睡觉。
如果可以,他希望小爸永远保持昨天的状态。
“我我我……我做了早餐,小爸,你要吃吗?”对温暖的渴望盖住了贺笙对纪敛的害怕,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稚嫩粘糯,吐字比一般孩童清晰,语速却非常缓慢。
在纪敛纠正之前,贺笙说话其实很不清晰,发音十分不标准,纪敛提了数次后,他努力纠正自己的发音,才有了现在的效果,只是他本就比同龄人开口要慢,纠正发音影响的是说话速度,好在,纪敛没有生气他说话慢,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孩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胆怯又期盼地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触动了纪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在没有遇见仓鼠点点之前,纪敛觉得‘自己淋过雨,总想给别人撑把伞’的行为非常可笑,在被仓鼠点点温暖过后,纪敛没有变得跟纪家人一样冷漠无情。
他想给这个跟他一样遭遇的可怜小孩一点温暖,为了填补自己空洞的内心,也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世界平安生存下去。
按照原剧情,如果他继续对贺笙恶言相向,他迟早都会走原主的结局。
这个世界没有灾难,没有饥饿,他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拥有的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纪敛坐起身,点了下头,他没有开口,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小孩眼里浮起些微亮光,纪敛的心更加柔软。
贺笙急忙抓起床头柜上的牛奶,距离牛奶加热到纪敛睡醒没有过去太长时间,房间开着暖气,不足以让牛奶快速冷却,贺笙被杯壁烫到了掌心,杯子从手中脱落,杯中的牛奶全部洒在了床单上。
贺笙茫然地盯着洇湿一片的蓝色床单,慌得眼眶迅速发红,眼泪刚滑过下眼睑,就被人擦去了。
贺笙仰起小脑袋,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疼吗?”纪敛截断了贺笙剩下的道歉与解释,抓起贺笙的手,雪白的掌心被殷红取代,一看便知被烫到了,贺笙才三岁半,是怎么忍住不叫出来呢?
贺笙将下嘴唇咬得发白,他在犹豫要不要跟纪敛说实话。
他如果喊疼的话,小爸会不会觉得他很多事?
纪敛下床,在贺笙面前蹲下,捧住贺笙发红的掌心吹了几口冷气,温声道:“疼就说出来。”
贺笙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下睫毛粘在眼睑上,不断涌出的泪水还是侵袭了他的脸颊,紧咬的下唇因为忍受不住强烈的酸涩感终于松开。
纪敛:“宝宝,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你有多难受,你得说出来,明白的告诉我,我才知道怎么帮你处理。”
“疼。”贺笙小鼻子一皱,话一出口,委屈和疼痛就再也压抑不住,他小声啜泣着,小脑袋耷拉,下意识想往纪敛身上靠,只是内心还没松动,他依旧不敢碰触纪敛。
纪敛将贺笙抱了起来,恢复体力再去抱贺笙,没有昨晚那般吃力。
贺笙呆愣愣地任由纪敛摆布,后脑勺被纪敛按住,脸颊贴在了纪敛的肩膀上,隔着厚厚的睡衣布料,感觉不到纪敛的体温,可他直觉那一定非常温暖。
贺笙站在洗菜池的小板凳上,烫到的右手被清水浇着,眼睛仿佛粘在了纪敛身上,纪敛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的关注。
纪敛翻箱倒柜,在冰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冰块,他用崭新的抹布将冰块包住,抓过贺笙的手,将冰块放在贺笙的掌心,刚一放上去,贺笙下意识抖了下手臂。
“冰?”纪敛问。
贺笙小脸涨红,使劲摇了摇头。
纪敛抬眸,语气不带强势,却不容抗拒:“说实话。”
贺笙连忙点了下头。
纪敛蹙眉沉思,不管是大伤小伤,他都能忍就忍,他想让贺笙放下对他的防备,而贺笙真的愿意吐露心声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我、我……”贺笙看出纪敛的为难,想要收回自己的答案,纪敛突然抓起他的手,将他冰凉的掌心贴在了自己脸颊上。
这点热源不足以化解贺笙掌心的冰冷,却让贺笙红了整张脸。
纪敛问:“宝宝,这样会好点吗?”
这是纪敛短期内能想到的最简单直白的方法,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帮贺笙解决冷的问题。
贺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点点小脑袋。
纪敛再次拿冰块捂了会贺笙的掌心,又将变得冰冷的掌心贴回自己另一边脸上,反复多次,贺笙烫得不严重,这一会已经没那么红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
贺笙鼓足勇气小声道:“我、我还是有点疼……”
一张小脸红扑扑,低垂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因此,纪敛没看到小家伙眼中的心虚。
他说谎了。
可是,只要他说疼,小爸就会安慰他,还会叫他宝宝。
他说一次谎应该没关系的吧?
他以后一定会做很多好事弥补这一次谎言的。
他一定会当个好孩子的。
自贺笙学会简单的水煮菜之后,往常还会给纪敛和贺笙做饭的孙兰淑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孙兰淑只做自己的一日三餐,纪敛还没穿来前,贺笙不仅要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还要另外帮原主准备。
纪敛抱着贺笙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贺笙吃饭用的小桌上的碎鸡蛋壳,还有一瓶空了的儿童牛奶,这就是贺笙的早餐,贺笙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长期只吃这些,营养怎么能跟得上呢?
贺笙躲避的及时,烫伤并不严重,敷完冰块后,贺笙的掌心已然没那么红了。
在确定贺笙没事后,纪敛让贺笙在客厅沙发里乖乖坐着,转头在别墅里搜寻了一圈,花了点时间,终于在人工花房里找到了孙兰淑。
花房内盛开着寒冬难得一见的鲜花,孙兰淑喜欢照料花花草草,对待这些东西的耐心与用心远超于贺笙。
还没进入花房,纪敛远远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花房内的景象——
白色圆桌上放着最新款的红色收音机,从里面飘出轻快悦耳的老歌,孙兰淑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复古裙子,宽松的裙子将她肥胖的身材盖住,披散下来的头发特意染黑过,从背影看,根本看不出她已经快要50岁了。
收音机的声音没有盖住孙兰淑的哼唱声,她浇完面前的花,放下水壶,缓慢地拿起桌上的精致茶杯,浅啜了一口,动作优雅,十分惬意。
花房的大门没有关闭,孙兰淑的注意力被歌声吸引,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孙兰淑身旁的桌子放满了碗碟,透明茶壶架在炉子上,正小火慢煮着玫瑰花茶,贝果三明治加了大量的丰富食材,多到快要溢出浅绿色的瓷盘,纪敛扫了眼色泽红润的血燕,在孙兰淑抓起那碗血燕前,伸手先拿了起来。
孙兰淑的手落空,转头时,余光捕捉到一抹身影,她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是纪敛后立马松了口气。
孙兰淑拍拍自己的胸口,嗔怒地看着纪敛:“你怎么不出声啊?”
纪敛看也没看孙兰淑,从进门后,他的目光就黏在了这些食物上。
胃部发出饥饿的提示音,纪敛第一次对这些食物没有任何渴望,满心都被愤怒取代。
这些名贵的补品不是贺铭沉给孙兰淑准备的,为了让孙兰淑更好的帮自己办事,贺铭沉的大哥每个月都会给孙兰淑一笔数额不低的钱,大量补品以及衣服首饰,他深知孙兰淑喜欢什么,也舍得花钱笼络人心,这也是孙兰淑效忠于贺铭沉大哥的主要原因。
贺铭沉虽然忙于事业,但给足了贺笙物质补偿,让纪敛气愤的是,贺铭沉给贺笙准备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孙兰淑的肚子,在接手贺笙之前,孙兰淑还没现在那么胖,照顾贺笙短短几年,她的体重直线上升,她对外总说是过劳肥,真相其实非常可笑。
“你想吃啊?”孙兰淑将脸庞的碎发挽到耳后,用施舍的口吻道,“那你拿去吃吧,不够就去厨房自己盛,我早起炖了一大锅呢。”
她话音还没落下,纪敛毫不客气,仰头就将那碗血燕灌进了肚子里。
孙兰淑瞪大双眼,对纪敛这种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的行为感到震惊。
这东西就得小口小口品才能尝到其滋味,纪敛怎么那么粗鲁?
真是暴殄天物。
孙兰淑在心底嘀咕,纪敛就算在豪门里待了22年又如何,骨子里的粗俗还是更正不了。
山鸡进了凤凰窝,它终究还是山鸡。
孙兰淑唯一能称赞的只有厨艺,血燕里放了椰浆和蜂蜜,将本身没有味道的燕窝染上了充足的奶味与甜味。
纪敛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指着贝果三明治,明知故问道:“这份早餐是给我准备的,还是给贺笙准备的?”
孙兰淑反问:“怎么,贺笙没给你准备早餐啊?”
纪敛:“贺笙为什么要给我准备早餐?他才三岁,你觉得他能干这些吗?”
孙兰淑嗤道:“有什么不能干的?他会扫地,会擦桌子,怎么就不能做早餐了?孩子就该从小培养,你要一直惯着他,迟早会养出懒惰的性子。”
纪敛面无波澜,声音冰冷:“贺笙是你的主人,这些事情不该是由你来做吗?”
“给我发工资的是贺笙他爸,又不是贺笙,我应该负责的只是他爸,等贺铭沉回来,我会好好完成我的工作的。”孙兰淑斜眼打量纪敛,心中的鄙夷愈来愈浓。
纪敛这是被网上的负面评论刺激过度,一天而已,变化就那么大?
这就开始上赶着讨好贺笙了,也不想想,他现在讨好贺笙有什么用,只要她将证据给贺铭沉看,纪敛迟早都要卷铺盖走人,纪敛现在需要讨好的对象不该是她吗?
这都想不明白,真是蠢到没救了。
怪不得真假少爷的事情一爆出,纪家瞬间就翻脸无情。
纪敛在纪家那么多年,养条狗都有点情分了,纪敛这个废物,连一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孙兰淑有些饿了,跟刚才一样,手指还没碰到盘子,装着贝果的盘子就被纪敛一把抢走。
孙兰淑:“你这是做什么?”
纪敛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刚才不是说,我想吃可以随便拿去吃吗?”
孙兰淑:“?”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只是客气一下,纪敛还真就不客气了?
而且,她说的是燕窝可以随便拿,她什么时候说三明治也可以随便拿了?
她只做了一份,纪敛吃了,那她吃什么?
“我说的是燕窝……”孙兰淑的话没能说完,纪敛端着那盘三明治,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孙兰淑:“……”
“纪敛!”不管孙兰淑在身后多么愤怒的呼唤,纪敛统统充耳不闻,深陷大家族沉闷的漩涡里,他早就学会无视那些对他没有益处的声音,他的目的是为了激怒孙兰淑,现在目的达到了,他没必要浪费时间跟孙兰淑继续对峙。
纪敛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从一排修剪得整齐的黄杨转出,他出花房时就看到了贺笙的背影,贺笙为了不让他发现,迈着小短腿跑得极快,可还是比不过成年人的速度。
纪敛没有出声,故意落后了几步,想着等贺笙进别墅后,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进去。
然而,大概是太急切,贺笙没有注意草坪里埋藏的小石块,白色的身影倏地往草坪上一栽,贺笙出门时套了件白色的羽绒服,被羽绒服裹成颗球,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模样更像一颗芝麻汤圆了。
纪敛焦急上前,扶起倒在地上,委屈得将自己团成球,拼命隐藏自己的芝麻汤圆。
小爸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是被小爸发现了!
贺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摔倒了,他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挡住自己,又像是为了遮住自己丢脸的模样,磕磕巴巴解释:“我、我没有听话,对不起……”
雪白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一看就知道,贺笙应该是在他出门没多久就跟过来了。
如果是别的孩子,纪敛蹲下后就能看到小孩的脸,贺笙长得比同龄人矮小,加上低着头,纪敛无法看清贺笙现在是什么表情。
纪敛没有主动碰触正在害怕的小孩,大致扫了一眼贺笙的身体。
贺笙穿得厚,草坪柔软,应该是没有伤到的,但他的担心始终没有减轻。
纪敛歪了下头,像是捉迷藏般,从下往上去捕捉贺笙此刻的表情。
抖一与纪敛澄澈的双眼对上,贺笙身体下意识一抖。
纪敛嗓音温柔,用调侃打断贺笙的道歉:“我还在想,你要是又哭了,我就该叫你小哭包了。”
贺笙吸吸鼻子,略带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想哭的事实:“我才不是小哭包。”
纪敛问:“摔疼了吗?”
贺笙摇摇小脑袋:“不疼。”
他要向纪敛证明,他才不是小哭包呢,不过是摔一下而已,才不疼呢!
但话出口后他立马就后悔了。
如果他说疼的话,小爸会不会跟刚才一样哄哄他呢?
他确实没摔疼,就是委屈,想要人哄。
“真的?”纪敛追问。
贺笙犹犹豫豫,不甘地回答:“不疼。”
呜,好孩子一天最多只能撒一次谎,不疼不疼!
纪敛伸手,在确定贺笙没有躲闪之后,才缓慢地往前,捏了捏贺笙的奶膘:“嗯,我们宝宝真坚强。”
贺笙脸更红了,手指都快搅成麻花了。
小爸又叫他宝宝了诶!
这次开机的小爸怎么那么温柔呀!
他……他有点喜欢。
一直歪着头会很累,纪敛却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丝毫不耐烦,他的一举一动包括问题与语气都经过了谨慎斟酌,担心会吓到面前脆弱的小孩:“你是担心我,所以才跟出来的吗?”
贺笙点点小脑袋,紧接着便看到不爱笑的纪敛脸上绽放了笑容,漂亮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平时藏得隐秘的梨涡在嘴角浮现。
贺笙小脸烧得滚烫,不禁看傻了。
他不是没看过纪敛笑的样子,他第一次知道,纪敛笑的时候比不笑还要好看。
“谢谢你担心我。”纪敛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这个跟仓鼠点点一样内心柔软的小孩带来的这份惊喜让纪敛觉得温暖,除了点点之外,从没有人担心过他。
他昨天感觉到贺笙对他是恐惧的,他没想到,贺笙会不计前嫌,会因为担心他而跟过来。
准确来说,贺笙恐惧的是原主,担心的是纪敛。
这让纪敛心情更好,他将从孙兰淑那里抢来的三明治递到贺笙嘴边:“吃。”
贺笙推拒:“我吃过东西的,你吃。”
他打翻了纪敛的早餐,纪敛现在肯定饿着。
他躲在花房外听到了纪敛和保姆阿姨的对话,纪敛不仅帮他说话,还将早餐分享给他。
这是纪敛为他争取来的早餐,他应该要珍惜这份难得的早餐,可他想要纪敛先填饱肚子。
纪敛将盘子放在膝盖上,撕开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指着剩下的三明治,对贺笙道:“这些你吃了。”
“啊?”贺笙茫然,他一个小孩哪吃得了那么多呀,他不应该吃最少的那份吗?
纪敛见贺笙没有反应,撕开三明治,不由分说强行往贺笙嘴里塞,边塞还边念叨:“要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好东西。”
腮帮子被撑满的贺笙:“……”
孙兰淑之前想过,纪敛是因为想要重新找靠山,所以才对贺笙态度大改,除了肯定了这件事外,这几天,她又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纪敛疯了。
纪敛从出道以来就风评欠佳,提起他的名字,一部分人是不知,一部分人是厌恶。
纪敛喜欢蹭热度,咖位小的他看不上,他只上赶着蹭大咖们。
脾气好的大咖们或许不会跟纪敛计较,但他们的粉丝可不会那么好脾气,纪敛混得不好,还遭许多人讨厌排斥全是自己作的。
真假少爷的事情爆出后,纪敛以不同的方式火爆全网,网友们的反馈却如以前一样,依旧是痛骂鄙夷。
孙兰淑觉得,纪敛是遭受接连的打击才疯的。
症状如——
一直严格保持身材的纪敛突然开始大口吃肉,从原来的一日两餐增加到了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夜宵。
纪敛不会做饭,会命令她来做,她拒绝的话,纪敛会在她做完自己的饭后直接来抢,她为此点了几次外卖,在外卖送达时,纪敛总会先她一步抢走她的外卖。
之前的纪敛虽算不上乐观,但也绝对不会成天木着脸发呆,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纪敛似乎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壳子里,除了贺笙,谁也无法撬开这层坚硬的外壳。
孙兰淑昨晚趁着纪敛睡着后在厨房里熬了一锅粥,她特地观察过,纪敛平时最早是在七点钟起床,她特意定了六点的闹钟,想趁着纪敛还没醒来快速解决早饭。
长期吃外卖让她吃不消,而且她也不想费劲地跟纪敛抢外卖。
最重要的是,她每次都需要点好几份外卖,直到纪敛吃饱了不跟她抢,才能轮到她吃饭,连续几天下来,除了身心疲惫之外,她的钱包也瘪了不少。
她会继续惯着纪敛吗?
当然不会!
孙兰淑洗漱完走进厨房时才过去了十五分钟,八宝粥放在紫砂锅里熬了一夜,厨房内满是粥香味。
连日来的阴霾被这香味冲散,孙兰淑有些遗憾的想,她昨晚应该再炖点燕窝的,上次她炖了一大锅血燕,等她想起来时,早就被纪敛吃干净了,那燕窝不贵,但一想到纪敛什么都不给她留,她就觉得窝火,
不想一大早就因为晦气的家伙败坏心情,孙兰淑及时掐住了回忆,哼着曲,打开了紫砂锅,她只放了一人食的量,量不多,紫砂锅里空空如也,连点水和一颗米的影子都看不到。
孙兰淑脸色发青,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纪敛!”
别墅的隔音效果不错,但也不能屏蔽所有声音,孙兰淑的吼叫声被厚重墙体阻隔了大半,飘进纪敛耳里时早已没了气势。
贺笙从一堆积木里抬起小脑袋,看向紧闭的大门,脸上满是警惕。
纪敛撸了一把贺笙柔软的头发,贺笙的头发又多又密,发尾带着自然卷,刚睡醒的头发没有打理,炸开后,像极了一只小绵羊。
这几天,小爸一直是温柔状态,贺笙对纪敛的触碰不再感到害怕,甚至在纪敛摸他脑袋时,主动往纪敛的掌心蹭了蹭,双眼里满是对纪敛的信赖。
“不用理她。”纪敛掐了把贺笙肥嘟嘟的奶膘。
贺笙点点小脑袋。
有小爸在,即使可怕的保姆阿姨在外面吼,他也不会害怕了。
纪敛舀了勺八宝粥递到贺笙嘴边,贺笙双目呆滞,没有立刻张嘴。
在纪敛坚持不懈的加餐下,这副身体的胃被他撑大了不少,孙兰淑熬的粥不足以填饱他的肚子。
护食的纪敛不至于跟一个小崽子抢东西吃,他一开始就决定将粥全部让给贺笙,他在楼下时煮了从孙兰淑那里薅来的几包进口速食,现在撑得不行。
同样的,贺笙也早就撑得不行,对大人来说能吃饱的一份粥,对一个三岁小孩来说太多了。
纪敛生怕他吃不饱,见他停下了,以为他累了,会主动投喂他。
贺笙知道,只要他说吃饱了,纪敛一定会停下的,但他无法拒绝纪敛的关心。
贺笙张大嘴巴,努力压制住了饱嗝,乖乖地接受了纪敛充满爱的投喂。
“纪敛,给我开门!”门板在孙兰淑的大力敲击下不停颤动,门板周围的墙壁似乎都在震颤。
孙兰淑已经走到门前,陡然加大的声音吓了贺笙一跳,贺笙被粥呛到,捂着嘴呛咳不止,咳嗽的过程中,还连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这些是小爸的爱!
绝!对!不!能!吐!
纪敛放下碗勺,拍拍小孩瘦弱的背脊,在确定贺笙没事后,他起身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门,孙兰淑的手倏地落空,在落到他身上前,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有事?”
乍一听到纪敛没有起伏的平淡声线,本就火气上头的孙兰淑更加暴躁:“谁让你偷喝我的粥的?”
“偷?”纪敛唇角往后一扯,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我拿我自己的东西,怎么算是偷呢?”
孙兰淑:“什么叫你的东西,这是我煮给自己的,不问自拿就是偷!”
纪敛反问:“这个家的东西,名义上全部都属于我,你在用我的东西前又事先跟我打过招呼吗?”
孙兰淑:“……”
孙兰淑:“什么叫你的东西,这些都是贺铭沉的东西,你就是小偷。”
纪敛虽没有明说,但孙兰淑看得清楚,她早就猜出纪敛和贺铭沉没有真感情,两人的婚姻有名无实,说不定,两人只是合约联姻,这些有钱人不都喜欢玩豪门联姻这一套吗?
正因为知道贺铭沉对纪敛不闻不问,在掌控了纪敛之后,孙兰淑才敢爬到纪敛这个第二主人头上叫嚣。
“偷。”纪敛低低笑了起来,特地加重了这一个字,一米七六的身高放在娱乐圈里不算高,却足够居高临下俯视不足一米六的孙兰淑,他的笑容骤然在唇边停止,弧度未减,却让孙兰淑毛骨悚然。
“你是贺先生专门请过来照顾贺笙和我的保姆,这是你的职责所在不是吗?你是有什么底气来质问我拿了你的东西?还给我扣上小偷的罪名,你是在贼喊捉贼吗?”
“你……”纪敛不仅变疯了,还变得牙尖嘴利了。
从前的纪敛性子软弱,可不会反抗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
脑子有病后,连性格也会变那么多吗?
难道纪敛之前一直在伪装?
可这对纪敛有什么好处?
纪敛的转变让孙兰淑凌乱不堪,前几日一直被纪敛无视,纪敛抢了她的东西就走,完全不给她发怒的机会,而现在,纪敛好不容易直视她了,她的怒火仍然得不到宣泄,反而被纪敛怼得哑口无言,更加不敢直视纪敛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害怕纪敛的目光。
明明纪敛什么表情都没有,一与那双漆黑双眸对上,仿佛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湖里,被恐惧与黑暗包裹,让人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