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将枕头抓起,抬手扔回床,丝毫没有睡沙发的打算。
景沅见状,皱了皱眉:“既然你不愿意睡沙发,我就睡床吧。”
纪晏还算满意:“行。”
过了两秒,纪晏反应过来,冷冷盯着景沅,气极反笑:“你刚刚说什么?”
景沅无辜:“你答应我了。”
纪晏板着脸,抬起手朝景沅伸去。
景沅立刻缩着脖子,害怕地盯着纪晏:“你要揍我吗?”
“景沅。”纪晏视线落在对方那纤瘦脆弱的脖颈前,放弃争辩:“赶紧睡觉,你睡着后我就走。”
景沅弯起月牙眼:“OK,你真是个大好人。”
纪晏无奈起身,脱下外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景沅干脆利索地脱下毛衣和裤子,光溜溜往被窝一钻:“如果你喜欢,我会每天跟你说一遍。”
纪晏语气中带着一丝凶狠:“十分钟睡不着有惩罚,赶紧睡。”
景沅立即闭上眼睛:“喔,别打我。”
纪晏勾唇:“睡不着就会打。”
景沅侧身,眼巴巴瞅他:“那你给我唱首歌可以吗?”
纪晏偏过头,从沙发两侧拾起一根用于支撑窗户的木棍,并在掌心轻轻敲了敲。
景沅吓得发抖,赶紧冒进被窝。
早知道不让对方过来陪他了。
纪晏比鬼还可怕。
想着想着,景沅脑袋逐渐发沉,渐渐阖上眼睛。不一会儿,床上响起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
纪晏盯着景沅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脚丫,又扫了眼那掉落一地的衣服,无奈叹息,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发现跟景沅相处有个好处。
可以锻炼耐心。
指尖轻轻勾起被角将那干瘦的脚盖住,纪晏迈着长腿轻步离开。
第二天,景沅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抬起手四处摸了摸,喉咙又干又涩,脑袋沉的根本无法抬起。
忽然,他注意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景沅裹紧被子,小心翼翼打量。
面前的人背对着他,正在一颗一颗地系着针织外套的纽扣。
这时,纪晏忽然转头,嗓音漫不经心:“醒了?”
景沅畏手畏脚地缩在棉被里,被眼前的一切突然搞懵。
大清早的,纪晏怎么会在他的房间?
他落下视线,看见地上那一堆凌乱的外衣后更加紧张。
再一低头,被窝里的他浑身光溜溜的。
这一刻,景沅身体的不适达到顶峰。
纪晏居然昨晚趁机占他便宜!
他埋在枕头里,欲哭无泪。酸涩的鼻腔又痒又痛,也不知道纪晏昨晚怎么折磨他的。
纪晏打量着面前要死要活的景沅,似乎意识到什么。
他油然升起一股恶趣味。
“沅沅,你不舒服吗?”纪晏坐在床边,声音温柔且无奈,“昨晚你抱着我不肯让我走,还记得吗?”
景沅懵懵地抬头,因宿醉睡肿的眼睛微微耷着:“我不让你走?”
纪晏垂眸:“嗯。”
景沅明显不信:“我怎么可能不让你走呢?而且就算我不让你走,你力气那么大,直接走不就行了?”
纪晏望着景沅泛红的眼睛,眼神不舍:“你哭着不让我走,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景沅哑着嗓音呜咽一声,继续趴在枕头上颤着肩膀哭起来。
他不信!
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怎么可能主动求欢?
一定是纪晏这狗趁虚而入。
“沅沅,别哭了。”纪晏含着笑,轻轻帮他顺着后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下去会生病。”
景沅继续抽着鼻涕:“所以你就白嫖我?我们还没结婚,你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纪晏眼底藏着的笑意更深:“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留下来陪你。”
“我不听我不听。”景沅娇气地捂住耳朵,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沉甸甸的东西。他抹了抹泪眼婆娑的眼眶,咳嗽着:“这是?”
纪晏抿着薄唇:“嫖资。”
景沅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就这一块表,就把我收买了?”
纪晏轻轻顺着他的头发:“两千五百万。”
景沅险些背过气,捂着脆弱的心脏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贵,卖的话还能值两千多万吗?”
纪晏:“应该可以,两个月前刚买的。”
景沅用被角擦了擦手表,将它小心翼翼藏在枕头下,瞪纪晏一眼:“不要以为一块表就能抹去你对我的伤害。”
纪晏挑眉:“那怎么办?”
景沅下逐客令:“你先走,我想静静。”
纪晏没解释,非常配合地起身:“好。我们今天的高铁是下午三点,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可以取消。”
景沅没理睬他,完全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卧室门被轻轻撞上。
景沅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挑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稀罕地将腕表收好。
这可是他拿身体换来的。
就算跟纪晏生气,东西还是要收的。
两腿间隐隐的酸痛袭来,景沅走路更加费劲,扶着墙,走了许久才来到卫生间洗漱。
也不知道纪晏有没有给他上药。
他看的狗血霸总小说中,小1在事后都会温柔耐心地帮小0敷药。每当这时,小0害羞又可爱,会撒娇地搂着小1的脖子,说一些悄悄话。
景沅头晕得厉害,痛恨自己的掉以轻心。
他不干净了。
他被纪晏一个人抹布了。
磨蹭很久,景沅才换好衣服出来。
折腾一宿,他的肚子很饿,坐在床上越想越委屈。他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居然连给他送早餐的人都没有。
景沅带着气,坐在轮椅上自己出去觅食。
这边,纪晏刚刚让厨房将早午餐准备好,特意叮嘱要做些清淡的。
景沅恰好听见这句话,板着脸悠悠进来。
陈天见到景沅一脸幽怨,热情地道了句早安。谁知景沅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完全没有往日的朝气。
陈天下意识看向纪晏,发现纪晏并不惊讶,悠哉游哉地品着茶,十分惬意。
景沅属于蹬鼻子上脸的类型。过去他在纪晏面前伏低做小,无非是害怕对方要他的命。但现在,是纪晏理亏,他完全可以拿出一些被害人的气势。
“纪晏,我渴了。”
睡了一晚,景沅的嘴唇干得厉害,喉咙又涩又哑,很不舒服。
纪晏抬眸:“想喝茶吗?”
景沅仰起头:“这还用问?”
正在整理文件的陈天一哆嗦,手上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今天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景沅居然敢这么跟纪晏说话。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讨巧卖乖的景沅吗?
纪晏倒没恼,抬手帮景沅倒了一杯热茶:“青柑普洱,解酒的。”
景沅盯着热气腾腾的茶叶,秀气的眉毛一颦:“这么热,你让我怎么喝?”
纪晏浅褐色的眼眸盯着景沅理直气壮的眉眼,抿着薄唇沉默着。
陈天担心纪晏发怒,连忙凑过来:“景少爷,我帮您晾晾。”
景沅抬手拒绝:“no,我要他来。”
纪晏狭长的眼眸涌起几分可怕的笑意,随后低头慢悠悠将茶水凑到唇边。
“我帮你吹一下。”
“哼。”景沅心道,这还差不多。
等景沅喝完茶,厨房的餐也端了上来。
果然,都是清淡营养的早餐。
景沅啃着虾饺,时不时鄙视纪晏两眼。如果不是他和敌方实力悬殊,他一定让纪晏付出惨痛的代价。
纪晏胃口不错,吃得比以往多一些。
反倒是景沅没什么食欲,就吃了两只虾饺几口粥。
纪晏温声道:“沅沅身体不舒服吗?”
景沅表情幽愤:“我身体舒不舒服,你不清楚吗?”
纪晏了然:“那今天好好休息。”
景沅将筷子撂下,坐着轮椅愤愤离开。
陈天打量着景沅嚣张的背影,实在摸不清楚两人又在这里唱什么戏。
要不是纪晏昨晚找他一起审阅合同到通宵,他甚至以为两人发生了点什么。
景沅休息一天,跟随纪晏回到宁城。
一路上的颠簸和疲惫几乎将景沅的体力透支,如同来时那样,他满脸苦涩,心脏又闷跳得又快,好不容易才撑到家。
这两天,纪家的佣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一向乖巧谨慎的景少爷,突然一反常态,总是欺负纪晏。
纪晏是什么人大家清楚。
更玄幻的是,纪晏居然任凭景沅欺负,甚至还会好脾气地哄景沅。
这部魔幻大戏几乎上演了三天,看得大家津津有味,就差准备花生瓜子。
不过,景沅倒是比之前更加提防纪晏,每当纪晏回家,景沅无论在做什么,都会赶紧转着轮椅撤离,速度堪比运动员。
实在逃不开,景沅才会敷衍纪晏,跟他象征性地聊聊天。
纪晏乐在其中,偶尔晚上会去找景沅商量一些收购丽水园区的事,不过每次景沅都严防死守,恨不得穿上盔甲与纪晏见面。
这晚,纪晏难得早回家,与景沅一起吃晚餐。
“沅沅,海市分公司过几天开业,我需要出差几天。”
景沅虽然不待见纪晏,但还是说了句:“一路顺风,好好照顾自己。”
纪晏提议:“要和我一起去吗?”
景沅逐渐想歪:“不要。”
一起出差,万一住在同一间房,纪晏对他兽性大发怎么办?他的腿这两天才刚刚好一些,可不想再入狼窝。
纪晏淡淡地端起酒杯:“好。”
转眼间,纪晏乘坐最早的航班离开,机场大厅只剩景沅与陈天。
今天外面下了暴雪,天气非常冷。
纵使裹着加厚鹅毛羽绒服,景沅依然冻得脸颊泛红,缩在轮椅上像只小鸡崽。
清晨被迫醒来的景沅哈欠连天,忍不住小声抱怨:“纪晏好像只走两天,叔叔你怎么这么重视,还特意来送机。”
陈天淡定地扯了扯嘴角:“景少爷,我发现您最近越来越有胆识。”
景沅怎么会听不出陈天的弦外之音。悠悠开着轮椅:“两天很短的,我觉得不用特意送机。”
陈天提醒:“其实也未必是两天。新公司刚刚运转,肯定会有很多大事需要纪总定夺,两周不回家也正常。”
景沅迅速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两周不回家?”
陈天瞧着他的兴奋劲儿,挑眉道:“您不希望纪总回家吗?”
景沅顾忌陈天是纪晏的心腹,咕哝道:“当然期待了。”
陈天看破不戳破:“我说也是。纪总对您这么好,您肯定也很爱纪总。”
景沅:“很爱我?举个例子听听。”
陈天:“就比如您喝醉那天。那么冷的天,纪总和您等我开车接你们时,把自己唯一的外套披在了您的身上。”
景沅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在车上,您说您怕鬼,想让纪总陪您睡觉,纪总也是哄您睡着后才离开。”
“等等——”
景沅红了一半的脸颊瞬间白了:“你说他把我哄睡着后就走了?”
陈天:“嗯,我们那晚有要紧事忙。”
景沅皱了皱眉:“不对啊。第二天早晨,纪晏明明在我的房间醒来。”
陈天犹豫:“纪总早晨七点确实去喊您起床,他说您宿醉,睡太晚头会痛。”
“啊……”
一瞬间,那天清晨的事犹如小电影般不断在景沅脑海里回溯。
他欲言又止:“可是纪晏送了我一块手表,说是……说是嫖资。”
陈天笑出声:“纪总应该在逗您。”
听景沅这么说,陈天似乎明白这两天景沅如此嚣张,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是因为什么了。
景沅自知闹了一个乌龙,恨不得钻进地缝。这些天,纪晏一定跟看大聪明一样看他。
都怪纪晏,故意往这方面诱导。
不过那块表不是嫖资的话,是什么呢?
回家后,每当景沅想起这件事,都会尴尬地抠脚。他这么欺负纪晏,纪晏却没有丝毫不满,不会等哪天找到机会狠狠整他吧?
景沅默默叹息,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垂耳兔,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过了两天,果真如陈天所料,纪晏延迟回宁城,预计还要再待一周。
景沅听后,暗暗松口气。
纪晏这么早回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借着这个机会,他正好能以去茶行帮忙为由,多去缦合打打工,寻找主角受。
当晚,景沅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缦合。
李墨许久不见景沅,很是热情,特意给他安排了轻松的工作,让他记录每个包厢的使用情况和续时情况。
换上收身的白衬衫与黑色燕尾马甲,景沅挑选一张狐狸面具,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开始帮其他的同事忙前忙后。
尽管景沅戴着面具,露出的唇瓣和眼睛依旧能看出几分姣好的容貌,更别提被马甲衬托出的蜂腰。
一连几天,这里来了位兼职的大学生,模样贼漂亮的事情传遍整个缦合。
这晚,景沅正在帮吧台的小姐姐擦杯子,收到4006包厢的送酒服务。
景沅见同事一人忙不过来,热心地帮他分担,和他一起端过去。待同事抬起头,景沅才认出这人就是那天在卫生间帮助过他的小天使。
“哈喽,上次就是你救了我。”
景沅朝他笑了笑,讲起那件事。
“原来是你?”男生笑容明朗,脸颊两侧的酒窝很甜,看着乖乖的。
自我介绍完毕后,景沅知道男生在缦合的艺名叫雪碎,已经在这里工作五年。
他端着酒:“你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也是勤工俭学吗?”
雪碎无奈地笑着:“不是,我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家里父母没有经济来源,还有两个弟弟在读小学。”
景沅很心疼雪碎的经历:“辛苦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很少收到陌生人善意的雪碎微微怔住:“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景沅:“午夜玫瑰。”
雪碎笑出声:“你的名字很清新脱俗。”
景沅嘿嘿一笑,借机问:“最近缦合有没有一位名叫云疏的人过来面试?”
“云疏?”雪碎歪着头,认真思考后说:“好像没有新入职的同事。”
景沅:“那离职的同事有没有叫云疏的?”
雪碎摇头:“没有。我在这里五年了,第一次听见这么有诗意的名字。他是你的朋友吗?”
景沅摇头:“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道:“或许这个人不叫云疏。”
在缦合,每个人都有艺名。
云疏究竟是主角受的本名还是艺名,他不得而知。
万一云疏是某位员工的本名,要想调查清楚,他只能向人事寻求帮助了。
给4006送完酒,雪碎仰头放松:“云疏这个名字真好听,比我的强多了。”
景沅叉着腰:“你的也不错。”
雪碎无奈一笑:“这是老板随便起的,我不太喜欢。”
景沅帮他斟酌:“那你换一个名字呢?”
雪碎开始纠结:“我暂时没有喜欢的,倒是觉得云疏最好听。请问我可以用你这个朋友的名字作为我的艺名吗?”
景沅有些为难:“也不是不行……但……”
忽然间,景沅意识到了什么。
眼前的人不会就是他要找的主角受吧!
见景沅突然变得如此激动,雪碎以为他不愿意,赶忙改口:“抱歉,我不应该占用你朋友的名字。”
景沅却兴奋地问:“你的五年工作经历是在缦合对吧!”
雪碎点头:“对。”
景沅又捋了捋简介上关于主角受的介绍。
小可怜、家境贫寒、在缦合打工很久……
他眼睛骤然绽起梦想的亮光,似乎看到了重获自由的希望。
他找到主角受了!
景沅拉着雪碎的手:“你在缦合工作这么久,想不想去个稳定一点的地方工作?”
雪碎善意一笑:“你要帮我介绍工作吗?目前我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七点这段时间没有固定的兼职,可以试一试别的。”
景沅听完更心疼雪碎了。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却要打十五小时的工,作者太太简直不是人!
纸片人也是有血有肉的好不好!
“我给你介绍的工作很轻松,只需要打扫卫生或者修剪花草。上一休一,月薪2w,你要不要来试试?”
雪碎明显动心了:“请问在哪儿?”
景沅神秘一笑:“你跟我来。”
周日的晚上,纪晏乘车回家。
这次出差海市令他非常疲惫,新公司的总经理能力一般,并不能让他满意。他亲手主持了多个项目后,才抽身回宁城。
陈天得知纪晏要回家,特意安排了丰盛的晚宴。一大清早便让厨房忙碌,准备符合纪晏口味的菜品。
下车后,纪晏望着灯火通明的客厅,身上的疲惫被驱散几分。
他的心情缓和一些。
不光是因为他回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踏进客厅,纪晏一眼便望见等候他的景沅。景沅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纪晏朝景沅走过去,家里的佣人立刻帮他拉开椅子:“纪先生,您请坐。”
这声音,纪晏有些陌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那双平静的眼睛泛起一丝涟漪。
云疏笑了笑:“纪先生,给您毛巾。”
纪晏不动声色地接过,抬头静静看着景沅。
对面,景沅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托着腮一脸姨母笑。
真好啊!纪晏一定会给他记功!
“沅沅,笑什么呢?”纪晏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感觉你今天很开心。”
被点名的景沅怔了怔,随即笑容明媚:“嗯。因为家里来了位新朋友。他叫云疏,跟我年龄差不多大,可以陪陪我。”
云疏一瞬紧张。
他虽然有过家政人员的经验,但从来没有接待过如此阔绰的家庭。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家庭非常注重礼节,阶级森严,怎么会有主人在饭桌上专门提起他,并且称之为朋友?
云疏有些惧怕纪晏,连忙做自我介绍:“纪先生好,我叫云疏。是景少爷……”
景沅刚刚提醒过他,绝对不能和纪晏说两人是在酒吧认识的这件事。
他心虚地垂着头:“是景少爷在家政公司挑选的我过来工作。”
纪晏态度平静:“好。”
云疏看了眼纪晏空着的酒杯,小心翼翼凑上前:“我帮您倒酒。”
纪晏:“谢谢。”
一旁的景沅宛如吃瓜群众。
对!就是这样!
两人这么朝夕相伴几天,感情不就来了?
景月老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炫着牛排都比以往更有滋味。
“云疏,纪晏喜欢吃柠檬三文鱼,你帮他弄一些。”
云疏点头:“好。”
云疏刚抬起手腕,被纪晏挡了一下。
“你先去忙吧,我吃饭可以自己来。”
云疏颔首:“好。”
景沅看得津津有味。
才认识十分钟而已,纪晏就开始疼人了。果然,主角受对大反派有着致命的吸引。
云疏离开后,景沅开始编故事。
“我觉得你平时工作太累,陈天呢虽说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但也相当于半个助理。生活中总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啊,我去家政公司特意帮你挑了位生活助理。你不在家时,他可以陪我说说话。你在家时,他负责帮你煮宵夜或熨衣叠被,你也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纪晏解下腕表,帮景沅倒了杯果汁。
“你从哪个家政公司招来的人。”
景沅语塞:“喔……全名不记得了。”
纪晏笑了下:“合同上应该有。”
景沅故作淡定:“行,回头我查完告诉你。”
担心纪晏识破云疏的身份,他先发制人,故意卖惨:“晏晏,你是不放心我挑的人吗?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瞧着景沅马上就要掉金豆子,纪晏微微挑眉:“没,只是突然不习惯沅沅这么关心我。”
景沅像朵柔弱无助的小白花:“我一直很关心你呀。”
纪晏勾唇:“可我出差这么久,沅沅一通电话或者问候都没有。”
景沅抿了抿唇,嘴硬反驳:“我怕打扰你工作。我帮不上你忙也就算了,总不能拖你后腿吧。”
“所以沅沅实际上很关心我。”
“当然。”
纪晏没表态,轻轻咳嗽两声。
这两天海市温度起伏太大,纪晏的嗓子不太舒服。
景沅想起自己前阵子的无理取闹就胆虚,讨好地帮纪晏布菜填酒。
“我心里是有你的。”
面对景沅的殷勤,纪晏忽然捉住景沅夹菜的手腕,光滑的指腹慢慢摩挲,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仿佛不见底的湖泊,让人看不透情绪。
“所以,你就给我招了位生活助理?”
“嗯嗯!”景沅善解人意笑着。
纪晏把玩着景沅瘦弱无骨的腕子,冷窄狭长的眼眸静静盯着他:“那我就谢谢你的好意。”
景沅撩着圆润清澈的眼睛,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不客气。”
纪晏轻挑浓密的眉毛,推了推眼镜。
他不知道景沅怎么认识的云疏,也不知道景沅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可以确定的是,景沅让云疏来家里,是故意为之。
上一世,云疏向他提供的线索价值不大,不过他仍然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云疏的两个弟弟升学,瘫痪的父亲入院治疗。
他以为这一世他和云疏不会有交集,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晚上,景沅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独自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溜食。
就在刚刚,云疏经他提醒,将厨房里炖的梨汤送去纪晏书房。纪晏最近总是咳嗽,他特意叮嘱厨房按照李院长给他开的药方帮纪晏顿一盅润肺止咳的汤。
面对这种温柔善良的贴心小棉袄,他不信治愈不了纪晏的心。
正当景沅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时,云疏小跑着从楼里出来:“景少爷。”
景沅探头:“都说了,叫我小景。”
云疏喘着粗气:“纪先生叫你。”
景沅意外地啊了一声。
这个时间,纪晏叫他干什么?
“快去吧。”
景沅磨磨蹭蹭起身:“你知道纪晏叫我过去想干什么吗?”
云疏温柔地蹙眉:“不知道。”
景沅没法子,只能屁颠屁颠去见纪晏。
纪晏正在处理文件,见景沅怯生生地走进来,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来。”
景沅明显不愿过去,试探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纪晏抬起头,将钢笔扣上:“没什么事。”
景沅听到这句话差点爆粗口。
没什么事叫他个锤子?
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纪晏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没有纪晏的允许,景沅不敢擅自离开。更何况纪晏都帮他特意安排了座椅,不坐的话实在不给面子。
他像只胆小的猫猫,警惕地坐在纪晏身边,湿漉漉的眼睛朝四周打量。
“谢谢你帮我准备梨汤。”纪晏搅动汤匙,端着碗递到景沅嘴边,“尝一口吗?”
景沅微微蹙眉。
他都喝了一小锅了。
“晏晏,你喝吧,你嗓子不舒服。”景沅眼神飘忽不定,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帮你准备的?”
纪晏尝了一口:“云疏说的。他说你担心我,千叮万嘱让他趁热端上来。”
景沅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下他的恨铁不成钢名单又多一位。
“那你吃吧,我睡觉去了。”景沅故意打着哈欠,眼眶陡然蒙上一层湿气,看起来困得不轻。
“沅沅困了吗?”纪晏抬起手指,帮他擦拭眼角泛起的泪花,“过几天我们家族聚会,你想陪我去吗?”
景沅困得眯着眼睛,声音软绵绵的:“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没精力陪你去。你带着云疏吧,能随时随地照顾你。”
纪晏的手掌缓缓落下,按着景沅的脖颈。
“沅沅总让我觉得,我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景沅眼神无辜:“我没有这个意思。”
纪晏握住景沅的后颈,凑过去温柔笑着:“还让我感觉,云疏是你派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沅沅,你说是吗?”
纪晏掌心力度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景沅无法挣脱。
他紧张地朝纪晏求饶:“晏晏,你弄疼我了。”
纪晏依然没有松手,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景沅的表情神态。
“沅沅不放心我吗?”
“没有。”景沅忙不迭地开始表忠心,“我全都是为了陛下啊!请陛下明鉴!”
银丝镜内的眸子透着淡淡的斟酌。
片刻,纪晏松开景沅。
景沅像是受了惊,缩在椅子上鼻尖通红,眨巴眨巴金豆子就掉了出来。
这几天,纪晏对他态度太好,冷不丁地露出本性,他险些无法接受。
“我先走了。”
景沅红着鼻子,委委屈屈离开。
书房内只剩纪晏一人。
靠在椅前,他微微仰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不清楚景沅想干什么。
但景沅是上帝视角,比他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
景沅将云疏带进家里,他不能不多想。
不过,看刚刚景沅害怕的模样,他确实吓到景沅了。
纪晏目露愁绪,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两天,景沅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云疏打算离职。
云疏离职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纪晏性格敏感且冷漠,相处时让云疏非常不自在,倍感压力。
尤其是这两天,跟景沅吵架的纪晏浑身散发着疏冷的气场,他端杯茶都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份钱并不好挣。
他总有种惹恼纪晏,就会被拖出去解决掉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