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邃:“……”
跑到前厅,景沅喘着粗气,感叹今天皇历克他,事事不顺。
脑袋挂了彩,却不能讨回公道。
没过多久,气势汹汹的宁邃也追过来。景沅见纪晏不在,赶紧躲到宁老身后,担心宁邃发疯,袭击自己。
正厅内,宁家的亲戚都在喝茶聊天。看见宁邃进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小邃来啦。”
“小邃好像又长高不少。”
“听说小邃高中就申请到了飞行器的专利,看来咱们家要出科研天才了。”
一声声恭维中,让景沅认清宁邃从小到大所处的成长环境,也难怪这么跋扈。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懒得跟宁邃计较。他跟纪晏毕竟不是宁家人,在人家宁老的寿宴起冲突,纪晏八成劝他息事宁人,搞不好还被扣上不懂事的帽子。
景沅暗戳戳瞪宁邃一眼,朝旁边的荷叶饼走过去,端起一些水果和甜点,打算找个犄角旮旯补充能量。
“爷爷,刚刚我被教育了。”宁谨一脸委屈,朝着宁老和自己父亲告状。“那人说,我们宁家没有家教。”
宁邃的父亲一听脸就青了。他们家在宁城有声望有地位,被大家认可的书香世家,从来没人说他们宁家家教不好。
端着茶的宁老脸色也变了下,朝宁邃说:“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宁邃怒视着景沅,添油加醋道:“刚刚我在自己的院里做实验,景沅突然进来,我的飞行器出现故障碰了他一下。他就开始不依不饶缠着我,还内涵咱们家教不好。”
宁老:“景沅?”
宁邃指了指鬼鬼祟祟观察形势的景沅:“他在那里。”
全屋的人几乎同时向景沅望去。
腮帮子里嚼着水果的景沅尴尬地咽下去,不得不走到宁老面前。
宁邃父亲是个急脾气,对宁家的声誉看得很重。他粗声粗气地问景沅:“我倒想问问景少爷,您随便闯入小邃的院子,还指责我们纪家没有家教,究竟是什么意思。”
景沅不知道刚刚那座小院是宁邃的地盘,右手摸着脑袋,轻声解释:“他的……”
“好了。”宁老出口打断,“都是孩子间的小矛盾,没必要这样。小邃的飞行器碰到人家有错在先。”
宁邃见宁老不帮自己说话,撇了撇嘴:“爷爷,那是我的实验场地,本来就危险。也不知道景少爷怎么摸过来的。”
宁老安慰他:“好了小邃。”
宁邃依然不忿,死死盯着景沅。
这时,单独去书房谈话的几人走了进来。
景沅本来还没事,看到纪晏跟在最后,眼眶瞬间红了,使劲忍着。
宁谨走在最前面,最先走到景沅面前,打量屋内怪异的气氛:“发生什么事了?”
宁邃父亲冷哼:“咱们宁家被人指着鼻子说没有家教。”
宁谨微微蹙眉,身后的宁曌笑呵呵说:“为什么这么说?”
宁邃父亲阴阳怪气:“因为你小侄子在自己院子里做实验,飞行器不小心碰到了突然出现的景家少爷。”
宁曌温和道:“小景,没事吧?”
景沅没说话,撩起湿润的眼睫,悄悄打量纪晏。
宁邃看到纪晏严肃的神色,一副看好戏的派头。都说纪晏与景沅不合,今天纪晏的脸都被丢尽,回去指不定怎么责备景沅。
他双手抱臂,幸灾乐祸地笑了。
景沅其实也说不准纪晏会怎样表态,正犹豫什么时间告诉大家自己的脑袋被蹭伤时,纪晏已经来到他身边。
“你的头怎么了?”纪晏语气平静,俯身查看。
景沅摸了下泛酸的鼻尖:“被飞行器刮破了。”
纪晏扶着景沅的头侧,再次仔细观察:“他跟你道歉了吗?”
景沅摇头:“没。他说是我的头碰到了他的飞行器,不肯跟我道歉。”
纪晏点了下头,见伤口已经止血,正在结痂,没太紧张。
瞥到景沅沾着血的手背,他托起那纤细的手腕:“这是刚刚头上的血吗?”
景沅吸了吸鼻涕:“喔。”
宁邃嗅到一丝不妙的情绪,立刻说:“是他闯入我的小院儿,才不小心被碰到。因为我第一句话不是道歉,开始内涵整个宁家。”
纪晏根本没理睬宁邃,注意力依然在景沅身上:“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景沅缓缓摇头。
纪晏顺势拉住景沅的手,带着他坐下,目光直视宁老:“这是景沅第一次接受邀请来宁家,对整个园子的地理位置并不熟悉。他去湖畔看锦鲤,从宁邃那间与公共区域没任何不同的院子穿回来,这个路线大家觉得有问题吗?还是说,你们宁家每座院子都设有隔离带,标明了私人领地禁止入内?或者原本有门禁,被景沅擅自推开了?”
宁邃支支吾吾,想反驳没话可说。
宁老笑了笑:“当然不是禁止客人入内的意思,这件事是小邃的错。”
纪晏突然垂眸一笑,轻轻推了下眼镜:“既然景沅从宁邃的院子经过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宁邃的飞行器碰到了景沅,换一句道歉不应该吗?”
宁邃父亲争辩:“都说了小邃还没来得及道歉,景沅先攻击宁家。”
纪晏目光微寒:“沅沅,把你们的对话重复一遍。”
景沅眼睛紧张地眨了眨,原封不动重复他们刚才的对话。
说罢,纪晏声音冷冽:“宁邃,他说得有一句假话吗?”
宁邃不敢直视纪晏的眼睛,没吭声。
纪晏目光一寸一寸落在宁家每个人身上:“景沅受伤了,你们没一个人询问关心,反而把一个小辈拉到这里审问,你们宁家不是没家教是什么?慈善世家吗?”
“你——”宁邃父亲立刻起身,被宁曌制止住。
纪晏盯着宁邃,本就冷淡的眼神染上一层阴鸷:“景沅身体不好,纪家上下精心照料,来你们宁家脑袋伤到流血却没有任何人进行医疗护理,反而被拉出来反泼脏水,这件事传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你们宁家是当之无愧的书香门第,教导有方。”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
宁曌看了宁老一眼,主动出头:“纪晏,这件事是我们家办得不对,叔叔跟你道歉。”
“二叔。”宁邃小声嘟囔一句,意识到自己惹祸了。
宁谨也开口:“小沅,让你受委屈了。”
景沅同时收到两份道歉,觉得这件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但纪晏正在为他出头,他不打算松口说原谅他们,决定交给纪晏处理。
于是,他捏了捏纪晏的指腹,希望对方收到信号。
果然,纪晏同样捏了捏他。
景沅露出笑,专注地等着纪晏。
他很意外,纪晏竟然帮他出头。
“宁老生日,你们邀请我跟景沅,说明你们重视纪家,愿意交好。但今天的行为,我只看到了针对。”
纪晏抬起头,慢悠悠盯着宁邃父亲:“针对景沅,就是针对我。既然你们不在意两家的情分,我做什么你们也不要意外。”
宁邃父亲气冲冲道:“你威胁我们?”
纪晏勾唇一笑:“不是威胁。景沅在家里是我的心头肉,手指破个皮我夜不能寐。现在被宁邃破了脑袋,这件事不可能算了。”
纪晏的手段,大家或多或少听说过。纪晏如果真的疯起来跟宁家硬碰硬,这是亲戚股东们都不愿看到的。
宁曌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纪晏的亲阿姨。
林舒朝纪晏温柔笑了笑:“小晏,看在阿姨的面子上,这件事你就原谅宁邃可以吗?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别因为这点事让爸爸伤心。”
纪晏朝林舒一笑:“您放心,这是我跟宁邃的事,不会牵扯到我们的关系。”
林舒一顿,再次劝道:“可宁邃还是个孩子。”
纪晏长腿交叠:“十八岁的孩子,要懂得承担责任了。”
宁邃害怕得不行,赶紧躲到他父亲身后。
宁邃父亲冷哼:“不要怕,法治社会,他还敢公然行凶?”
纪晏推了下眼镜,遮住几分戾气。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他慢悠悠朝宁邃笑着,眼神可怕且阴翳。
“沅沅,我们走。”
景沅跟上:“好哦。”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宁谨缓缓收回视线,垂下眼睛。
宁邃父亲继续说着气话:“他也就过过嘴瘾,他敢碰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他。”
“他敢。”宁曌端起茶杯,轻轻说道。
宁邃父亲顿时熄火。他虽然在古玩界有一定的声望,但对做生意方面并不了解,也不清楚纪晏的行事作风。
宁曌:“小邃,最近小心一些。我让林舒去找林老,让林老劝劝纪晏。”
宁邃带着害怕的哭腔:“好,谢谢叔叔。”
宁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宁邃。
“你自己去房间面壁思过吧。”
回家的车上,景沅又困又开心。刚刚的纪晏还挺酷,思维逻辑缜密,让宁家那帮“文化人”破防得厉害。
他张着哈欠,东倒西歪地靠着车垫,想躺下来睡会儿觉。
今天他的体能可谓是突破了极限,再不好好休息,明天准得生病。
纪晏这时拍了拍腿:“可以躺在这里。”
景沅瞄他一眼,犹豫再二凑了过去。
枕在纪晏的腿上,他眼睛亮亮的,也是头一次以这个角度观察纪晏。
“晏晏宝贝。”
纪晏低头:“嗯?”
景沅在胸口比了一个心:“感恩。”
纪晏指腹落在景沅受伤的脑袋上:“先带你去医院检查。”
景沅抬着浓密的眼睫:“能不能回家让医生看?我不想去医院。”
纪晏扬起唇:“为什么?”
景沅:“害怕。”
手指抚摸着景沅细软的发丝,纪晏故意逗他:“不疼,可能就缝几针。”
景沅捂着脑袋惊坐起来:“不要,求求你了。”
坐在副驾驶的陈天看到这样一幕,越来越迷惑,无数个问题闪过他的脑海。怎么从宁家出来,两人关系又好了?
纪晏笑而不语,故意不理睬景沅。
景沅突然狡黠一笑:“怎么样?刚刚我的反应够逼真吗?”
纪晏挑眉:“还可以。”
景沅当然知道缝针是假,逗他才是真。重新像小猫一样躺下,用下巴蹭了蹭纪晏的腿:“晏晏,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纪晏好像对他不错,应该不会使用特殊手段逼迫他恢复记忆。
而且他如果帮纪晏找到父母车祸的真凶,纪晏肯定会更加感激他,不至于跟书中结局一样,让他冻死在桥洞。
纪晏眯着眼睛在休息。
“说。”
景沅想避开司机与陈天,喃喃道:“这是个秘密,我想单独跟你说。”
“行,回家再说。”
去纪晏房间前,景沅先回自己房间换一身居家的宽松衣服。
借着这个时间,陈天同纪晏讲:“景少爷最近几天确实去了茶行,但也打出租车去了别处。”
“去了哪里。”纪晏坐在书桌前问。
陈天:“去了两次缦合。”
纪晏微微蹙眉:“去缦合的茶室学艺?”
陈天:“具体去哪个会馆我不清楚,但出租车停下的入口距离夜店最近。”
“夜店。”纪晏重复一句,手中把玩着钢笔,“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去喝酒,他去夜店能干什么。”
陈天突然有个阴暗的想法:“私会?”
纪晏睨他:“私会谁。”
陈天:“宁谨?”
纪晏盯他片刻,眉宇间腾起一股戾气。
陈天见状,立刻脚底抹油离开。
猜一猜都不行?怎么还急眼了。
正巧这时,路过的景沅和他打了一个照面。陈天扯着嘴笑了笑,确实想不通景沅屡次去夜店干什么。
说不定真跟纪晏猜得那样是去缦合的茶会馆偷师学艺了。
纪晏的房间里,景沅穿着宽松的圆领毛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剥着坚果。
纪晏正在接电话,他先吃着。
等纪晏接完电话回来时,他已经剥好满满一捧,并且朝纪晏炫耀一下。
纪晏挺感兴趣:“是给我——”
没等他说完,景沅张开嘴将坚果全部塞进嘴里。
纪晏看着他,没再继续说话。
等景沅吃完,他淡淡地问:“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景沅拍了拍手上的坚果碎,将今天在宁家湖畔发生的事情告诉纪晏。
纪晏听完,放松的指尖陡然握紧。
紧接着,骨节咯吱咯吱响动。
压在心底的仇恨仿佛在这一瞬间解开牢笼,想起父母惨死的事故照片,纪晏的恨意染红了他的双眸,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
景沅有些害怕,没来得及穿鞋,光着脚从沙发上迈下去,蹲在纪晏身边。
他犹豫两秒,伏在纪晏的胳膊前,用手慢慢顺着对方的后背。
纪晏父母的去世,对纪晏影响真的很大。
他好像突然理解纪晏这个角色为什么黑化。
似乎过了很久,纪晏的情绪稳定下来。
感受着腰间的温热,他平心静气,开始回忆上一世景沅跟他说出父母车祸事件的具体时间。
——惊蛰前后。
离现在还远。
那时的景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没有社交。如果景沅是遇见什么而恢复记忆,那么惊蛰前后景沅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事呢?
纪晏思绪慢慢回笼,眉目间的忧郁渐深。
目前景沅提供的线索虽然不是完整的,或者说不能确定跟那场车祸是否相关,但宁家那位园丁肯定不对劲。
“我拍了视频,你可以去查查他。”景沅将视频传给纪晏,嘟嘟囔囔:“他长得特别可怕,吓死我了。”
纪晏收到视频,目光复杂地垂下。
画面上的男人很普通,除了长相凶一些,跟宁家做杂事的零工没什么区别。
但手臂上那条惊悚骇人的纹身确实不太对劲,好像是某种邪恶的符号。
或者说,男人来宁家工作前,背景肯定不单纯。
纪晏将视频留存好,朝景沅道谢:“沅沅,谢谢你。”
被纪晏如此郑重地感谢,景沅怪不好意思的:“没事没事,等我以后全部想起来,一定全告诉你。”
纪晏:“真的?”
景沅不拘小节道:“当然了,咱们俩什么关系?能帮你查明真相,我当然高兴了。”
这一刻,纪晏糟糕的心情终于好转。
看来景沅很信任他。又或者说,景沅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尽管有时候会有小算盘偶尔撒个谎,但无伤大雅。
他抬手,开始帮景沅剥坚果。
“但我不清楚具体什么时间可以想起来,所以你别太着急。”
景沅话音刚落,纪晏的家庭医生来访,特意帮景沅检查上药。
景沅娇气怕疼,看见医生,明亮的眸子便暗了下来,尤其在上药时,非常警惕。
“纪先生,景少爷只是表皮轻微损伤,最近两天别碰水,马上就好。”
医生帮景沅消完毒,如实相告。
纪晏说出自己的顾虑:“不用深入检查拍个CT吗?会不会有脑震荡。”
医生笑着宽慰:“不会,听景少爷的描述,这种轻微的撞击没那么严重。”
纪晏点点头。
听说这位医生是国内很有名的脑科专家,景沅顺势问:“医生,我很小的时候有段被绑架的遭遇,因为过度惊吓忘掉了那段记忆。如果想找回,需要吃一些药或者做一些治疗吗?”
纪晏没料到景沅会主动问。
医生解释:“这种失忆是大脑对你的保护,如果想恢复记忆,一是采用环境刺激,二是采用语言刺激,二是进行催眠治疗。”
景沅又问:“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一点,如果只靠时间,恢复全部记忆的几率大吗?”
医生摇头:“不大。就比如您已经恢复的一点记忆碎片,就是通过环境刺激。如果没有刺激,基本上很难恢复。”
景沅点点头,偷看纪晏一眼。
“麻烦您了,我懂了。”
送走医生后,纪晏与景沅沉默两秒。
“没关系,慢慢恢复。目前我已经掌握一些线索,先去调查那位园丁,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面对纪晏的话,景沅心底腾起一丝庆幸。
果然,纪晏没想利用过于刺激的方法。
他咧开唇角:“行,我努力恢复。”
纪晏温柔地看着他:“先去休息吧,我再忙一些其他的工作。”
“喔,好。”景沅乖乖应着,临走前顺走纪晏茶几上所有的坚果。
过了几分钟,送走医生的陈天赶回来。
纪晏还在思考那个园丁。
他其实不希望这件事跟宁家有关。
倘若他母亲的在天之灵知道自己车祸的罪魁祸首和亲姐姐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他母亲应该会更伤心吧。
陈天就这么站在纪晏身边陪着他。看到车祸事件终于有了眉目,从心底替纪晏高兴。
纪晏忽然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陈天抿了抿唇,说起他送走医生时,两人的谈话。
“医生说,环境刺激见效最快。我们拥有财力,可以将景少爷目前能想起的符号串联起来,布置还原现场。在景少爷熟睡时,将他悄悄带过去,让他独自在里面待一段时间。那个园丁以及蛇的纹身,同样可以找演员扮演。这样的话,景少爷很有可能立刻想起来一切。”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相当诱人。
纪晏盯着微信里景沅发过来的视频,发现镜头在最后几秒抖动得厉害,听声音手机应该摔在了地上。
他能想象到,景沅当时有多害怕。
“纪总,要去布置吗?”
纪晏将手机放下,空洞的眼神情绪复杂。
“陈天。”
“我在。”
“我不舍得。”
这是纪晏第一次明确地与陈天表明心意。
陈天虽然惊讶,但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或许纪晏对景沅的喜欢早就有迹可循,他早有所准备。
房间内沉默很久。
陈天低声问:“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单纯等景少爷恢复记忆,不知要多久。”
纪晏依然目视着前方。
“先去查视频里的人,接着等。”
陈天张了张嘴:“收到。”
待陈天离开后,纪晏独自坐在沙发上,回忆着与景沅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现在说不清对景沅的感情具体是什么,但和景沅在一起,他无疑是开心的。
他喜欢景沅待在他的身边。
将眼镜摘下,他疲惫地眯着眸子,突然收到宁谨的微信。
[纪晏,今天的事情是宁邃的错。改天我带他亲自上门给小沅道歉。]
纪晏慢悠悠盯着这句话。
[没必要。]
回复完毕,他将截图发给景沅。
再怎么说也是他替景沅拒绝了道歉,景沅有必要知晓。
不过,纪晏摸不准景沅看到截图后的想法。
景沅因为宁谨的亲自道歉心软,也不是不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晏盯着他与景沅的聊天记录,等待景沅回复。
景沅正捧着薯片在床上追剧。
收到截图后他思考两秒,随即回复纪晏:“听你的安排。”
纪晏扬起唇:“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纪晏为景沅建的大棚热火朝天地在纪家庄园后方的土地上盖了起来。
云水涧邀请的几位农学专家陪景沅一起勘测土质、环境、温度,大家的目标很明确,要培育出比1801孔雀千羽味道更醇香的茶叶。
孔雀千羽目前的市场价格高达4000元150g,本身的味道偏甜,带着一丝烟味,深受广大茶友喜欢。
景沅打算将新培育出的孔雀千羽当作云水涧品牌的第一款产品,先在茶行推广,如果效果不错,再在全国开设分店,让新型茶叶只在云水涧销售,保留客源。
当然,可能这款茶叶从研发到上市需要一年或者更久,那时他可能已经离开纪晏。
不过目前凭借他和纪晏比较友好的关系,景沅有一定的自信能与纪晏和平告别。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美好设想。
对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显得虚弱一些。纪晏八百个心眼子,他可斗不过。
至于缦合,虽然他已经找到云疏,但还是决定时不时过去晃悠一下。
最近,他跟李墨递交调岗申请,想去缦合的茶行去当服务生,顺便学习人家的经营模式。
李墨待他很是照顾,爽快答应帮他提交。如果顺利,过两天他就能去茶行报道。
当然,他也答应李墨不忙时就去夜店帮忙,那里的同事们都很喜欢他。
在大棚里劳作比较辛苦,景沅一般只能监工几小时,剩下则交给陈天的手下。
这天,景沅正在拿小本本记录科研团队们的交谈内容。
这个时间是下午三点,他刚睡醒觉,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努力记住那些专业名词。
这时,在他身边的人悄悄挪动脚步,景沅没注意,哈欠连天,直到脑袋瓜被轻轻揉了揉。
他回头一瞥,看到纪晏后眉开眼笑:“晏晏,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大棚里温度高,景沅今天穿得不厚,仅仅披着一件毛衣外套,裹着一条米黄色围巾。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围巾里,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弯起,很像午后漂亮精致的布偶猫,与主人玩闹。
纪晏喜欢看景沅笑,轻轻俯身:“今天朋友来家里做客,就提前回来了。”
说话时,他的指腹摩挲着景沅的下巴,神色悠然,心情明显不错。
景沅抱着笔记本,乖乖任纪晏rua,惹得一旁科研团队的同事们纷纷羡慕。
两人不光相貌登对,家境优渥,就连感情都非常恩爱。
打算离开时,见纪晏站在轮椅身后打算推自己回去,景沅抬头说:“纪晏,我想走回去,坐累了。”
纪晏点头,朝他伸出手。
伸手的意思不言而喻。
景沅神色中夹杂着一丝羞赧,将手递给纪晏,两人肩并肩离开。
这不是纪晏第一次牵着景沅,但纪晏今天将景沅的手握住,放进口袋里。
景沅盯着纪晏,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纪晏,我有在努力恢复记忆,这两天经常梦到过去的事,但依然是记忆碎片。”
景沅非常负责地跟纪晏汇报进度。
纪晏神色平静:“注意休息,别太勉强自己。”
“好。”景沅听到这句话很开心,纪晏越是不着急,越能证明他是安全的。
其实事到如今,他愿意相信纪晏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害他。
可能在一次次的印证中,让他更加骄傲,自己没有信任错人。
“朋友们来家里,要准备什么吗?我可以帮忙。”
“交给陈天就好,你负责吃饭。”
经过餐厅,景沅发现家里的阿姨们已经忙碌起来,就连桌面摆放的烛台与花束装饰品,都已经到位。
景沅能闲着,自然愿意。
他问纪晏:“今晚都谁来呢?”
纪晏:“记风谢凛他们,还有几位归国的高中同学。”
景沅头一次听见纪晏说同学两个字。他好奇地说:“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纪晏淡淡道:“还不错。”
等了一下午,纪晏的朋友们如约而至。谢凛与陈记风是纪家的常客,不用特别招待,就跟在自家一样,悠闲地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陈斌,星然,你们先坐,纪晏估计在忙,马上就回来。”
被唤作陈斌的男士推了推镜框:“好,纪晏这个大忙人,估计又在工作。”
“你们应该多劝劝晏哥,长期下来身体容易垮。”叶星然道。
陈记风挑了挑眉:“还是你会心疼纪晏。等他过来,你自己劝。”
叶星然笑得优雅:“我可不敢。”
陈斌打趣:“你都不敢,我们几个更不敢了。”
叶星然端起酒杯,忽然听到旁边的脚步声。
纪晏与景沅刚刚从酒窖挑完酒上来,看到朋友们已经坐下,随意点头:“来了。”
陈斌调侃:“早就来了,但不见主人。”
纪晏:“去给你们挑酒。”
陈斌瞥见景沅紧紧抱着的罗曼尼康帝,惊讶地笑了声:“看来我们算贵客,纪晏珍藏这么久的酒都舍得拿出来了。”
纪晏微微挑眉,接过景沅怀里的酒。
“沅沅,给我吧。”
“喔。”景沅十分小心,生怕这瓶六位数的酒毁在自己手上,直到被纪晏牢牢握住,才敢松手。
纪晏低笑:“紧张什么。”
景沅心里道,能不紧张吗?万一摔他手上,他可赔不起。
叶星然始终望着纪晏,见纪晏一直没看自己,朝他问道:“这位就是景少爷吧。”
景沅抬眸,与叶星然对视。
纪晏的这个朋友,颜值很高。光看气质,就是艺术家的范儿,衣品也好看。
这颜说是大明星都不过分。
“嗯,这是景沅。”纪晏跟陈斌和叶星然介绍。
叶星然主动伸手:“景沅你好,我是叶星然,纪晏的十六年同学。”
景沅礼貌地与他握手,坐在纪晏身边。
这场是同学局,他当好吉祥物就OK。
“星然,你的电影拍完了吗?”陈记风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
“拍完了,新电影将在国内开机。”叶星然笑起来脸侧会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应该是个温柔知性的男生。
谢凛:“是打算在国内发展了吗?”
叶星然:“未来有三部电影都将在国内拍摄。如果反响不错,经纪公司就会安排我在国内发展。”
景沅这时才知道,原来叶星然真的是位明星。他悄悄在手机上搜索叶星然的名字,竟发现对方出演了多部好莱坞电影,非常有名。
“晏哥,你最近怎么样?”叶星然将目光落在纪晏身上,“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
纪晏的事,叶星然经常听朋友们提起。近两年,纪晏接手集团,应该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