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陆迢我说你了吗?”
陆迢两腿站的笔直,腰背从身后看去比校门口的小白杨还要挺拔,收敛起一贯的嘻嘻哈哈,眼中正经严肃——
“那别人说你了吗?”
随后,走到王婉晴面前,声音又柔和下来“数学笔记是吧?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操场。
教室里——
白黎抱着胳膊趴在课桌上睡觉,冉宁低头写着卷子,恰好一支笔芯用完,身边人迷糊地睁开眼——
“下午还要军训呢,你不睡会儿吗?”
“你睡吧,我不困。”
“你是我姐,你太牛了。”
话落,白黎又睡了过去。
大概十五分左右,一道绿迷彩从教室门口走过来,停在冉宁椅子旁边——
“学霸,数学笔记借我使使呗。”
冉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刚刚在要去教育局投诉的那位男同学——
“没有。”
“没有?”
“嗯。”
男同学大概率是不信,毕竟学霸怎么会不做笔记?但是冉宁的表情太镇定,又让人不得不信,而且她看上去也不是很‘乐于助人’的模样——
“那...那好吧。”
下午放学——
金色霞光洒满大地,天际红日染了半边云彩。
“陆迢。”
一双手干净修长,纤细的指节白如葱根,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陆迢面前——
“什么?”
“数学笔记。”
“....”
“拿黑色碳素笔抄,重点部分用红色荧光笔描粗。”
陆迢都傻了“你给我笔记干嘛?”
“你明天不是要给王婉晴吗?你有笔记吗?”
愣了好几秒,陆迢才恍然大悟,同时却又诧异“我是要给她...但你怎么知道我没笔记?”
冉宁把笔记本拍进她怀里,淡淡的说道——
“上星期胡奶奶训你,忘了?”
陆迢顿时眼睛一亮——
“上星期的事儿,这星期你还记得?看不出来...你挺关注我啊~”
贫嘴的毛病又犯了,冉宁没跟她计较,定定的看着她——
“要是我没给你笔记,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陆迢拉开外套,把笔记塞进肚子里,再把拉链拉上——
“能怎么办,熬夜做一份呗~”
“那你今晚有的熬,明天记得还给我。”
说完,冉宁要走,被陆迢眼疾手快地捞住,明明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什么都触不到,心却猛然加速狂跳——
摸了摸鼻尖“那什么...我也坐六路,一起走吧。”
这个点儿人多,公交车挤得厉害,陆迢一手拉着吊环,另只手撑在车窗户的横杠上,她把冉宁护在怀里,下盘像生了根似的,就算被左右后面的人撞,也没东倒西歪。
冉宁看着她的手,筋都暴起来了,头稍微侧了侧,碰到这人敞着的衣领,里面是一件纯白的T恤。
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飘来——
清爽干净,和她这个人一样。
.....
第二天,陆迢把笔记还给冉宁。
“抄完了?”
“抄完了。”
“全抄完了?”
“嗯。”
白黎一进班,就看见两人再说话,刚走到旁边,嘴巴瞬间张大,指着陆迢的脸——
“哇!你昨天做贼去了吗?眼圈黑成这样??”
陆迢伸手揉了揉“啊?还...还好吧。”
等人走开,冉宁低下头,嘴角忍不住抽笑。
“你笑什么?”白黎莫名其妙。
“没什么。”
冉宁摇摇头,视线瞥向狂打哈欠的那人,看来她昨天真熬了一夜。
都说学霸的笔记相当于通关秘籍,冉宁觉得这说法委实夸张,要真是通关秘籍,哪还用什么上学,抱着‘秘籍’回家研究去得了,人人都是清华北大,说到底笔记这东西,就是起个辅助作用,最主要还得靠刷题。
冉宁不知道笔记对王婉晴有没有帮助?不过...她来找陆迢的次数,倒是日渐频繁。
刚开始隔三差五,渐渐地一天一次,再往后几乎每个课间都会过来,怀里不是抱着数学册子,就是捧着物理卷子,再不然化学英语,总之每个科目都被她问了个遍。
陆迢又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属于有问必答型。
只是问不代表就一定能问明白,连着两次月考,王婉晴的成绩还是不理想,虽然比之前有很大提升,但总体看下来她还是差了一大截儿,怎么说呢...这应该是每个重点高中的通病——你考的不算差,但依旧垫底。
强压之下,撑过去得是英雄,撑不过去得也不要紧,鉴于王婉晴之前有自杀行为,心里抗压能力差,校方这边跟家长协商后,下一年做留一级处理,重新读高二。
那天期末考试,太阳特别大,晒得头皮疼。
考完后,大家都迫不及待匆忙回家。
冉宁从厕所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小树林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
王婉晴把手里的瓶子递给陆迢,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离开了。
陆迢拿着瓶子对着阳光看了看,扭过头就和冉宁的目光撞个正着,立马兴冲冲的跑过来——
“我以为你走了呢。”
冉宁看着她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星星五颜六色,装了满满一瓶。
“王婉晴给你的?”
“昂,她说她留级了,开学重新上高二,说这两个月谢谢我。”
“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就是讲了两道题。”陆迢晃了晃瓶子,一脸稀奇模样“她可真有耐心啊,换我肯定折不了这么多。”
冉宁没说话,走了几步,才出声——
“心意很沉重,收好吧。”
男生喜欢女生可以明目张胆的追求,可以肆无忌惮的告白,可以光明正大的宣告。
而女生喜欢女生就没有这么大胆了...更多的时候都拿着性别相同的借口,默默做朋友。
陆迢也不例外,太多张扬的事,她不敢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冉宁面前出现,偶遇也好、刻意也罢...只要能见到她,能被她看到,哪怕不是同一条回家路,也可以共乘一班车。
“你怎么又在这儿?”白黎挽着冉宁,眉头拧起“你刚刚不是走了吗?”
“呃...”陆迢哑然,两只手握着自行车把手,无措地紧了紧“那什么...我路过。”
“路过?”
“真是路过!”陆迢把车靠边锁起来,指着前面的精品店“我去买个创口贴。”
店里,白黎和冉宁在前排架子上看耳钉跟头绳,陆迢一个人在边上挑创口贴,时不时眼尾余光扫过去,想说什么,可又插不上话,最后拿了个叮当猫的创口贴去结账。
等白黎和冉宁逛完出来,陆迢还在路边站着——
“你怎么还不走?”白黎又问。
“走了走了,我这就走了。”
陆迢推着那辆黑色山地车,目光不经意瞄向冉宁,随后低下头,骑得慢慢吞吞。
“我怎么觉得她老跟着我们啊?”
“没有吧...人家不是说了吗,来买创可贴。”
白黎耸起肩膀“那她应该去药店...”
“可能是想买不带药性的吧。”
“这样啊,好吧。”
冉宁收回目光,刚刚骑车的人已经拐出步行街。
晚上九点半,冉宁从补课班里出来。
六路车已经停运,好在补习机构离家不远,大概十多分钟就到,只是这一块最近在施工,所以要绕一下,小路不比大路,路灯又少又暗,就算冉宁练过,也还是怕的。
于是,她转过身,朝门口那颗大榕树走去——
“你能送我回家吗?”
陆迢也补习,不过和冉宁不在一个班,而且课下的也比冉宁早,闻言立马站直身子,双目睁圆,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点头如捣蒜——
“可以可以!”
扶着车把,调了个头。
这车买了快两年,放在地下室都快生锈了,三个月前陆迢专门把它拎出来,又擦又洗的弄了大半天,还把车头灯跟挡泥板换了。
啪嗒摁了下按钮,又黑又暗的小路瞬间照亮,地上趴着的老狗都没放过,比汽车灯都刺眼。
冉宁愣了下“自行车灯,这么亮吗?”
“昂,我买的最亮的。”说完,陆迢伸手拍了拍后座架“要不要坐?我骑得很稳。”
在她腼腆夹杂期待的眼神中,冉宁斜坐上车,手抓着陆迢腰侧的衣服——
她骑得真的很稳,一路有花香。
周天——
一大早,冉宁还在被窝里,对门狗就开始叫,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反手把枕头压在耳朵上,缩成一团继续睡。
夜班值得快发疯了,现在别说狗叫,就是飞机大炮来轰,她都不起。
大概一个多小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嘭地一声门响,瞬间又打回原形。
难得的休息日,就这么被糟蹋,冉宁气不打一处来,刚要骂人,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
这门声怎么那么像自己家的?
难道进贼了?
想到昨夜临睡前刷到入室抢劫新闻:独居女性身中数刀,不治身亡。
冉宁霎时头皮发麻睡意全无,立刻爬起来,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捏着尖尾梳,尖头儿冲外。
下一刻,关着地门板倏地被推开——
“啊!”
白黎惊呼,两眼瞪得像铜铃“你干嘛?!”
“是你啊。”冉宁松了口气,把梳子扔回桌上。
“不是我是谁?”
当初买下这房子,除了外公外婆跟自己的指纹以外,还录了白黎的,有的时候她会带些白妈妈做好的酱菜和肉送来。
“我以为是....算了...没什么。”
“你以为是贼啊?”白黎边说边往饭厅去“你要一个人住害怕,就赶快找个男朋友...”
“谁害怕?你忘了我练过的。”
“脸都白了,还嘴硬?昨天入室抢劫的新闻我也刷到了。”白黎打开冰箱,把自己带着来的东西一样样往里放,边放边吐槽“啧啧啧...你打算饿死你自己吗?冰箱连电都不插?”
“没插吗?”
冉宁歪头看了眼——
“可能上回停电,我给拔了。”
“还有...过期的东西扔掉好不好?这面包...去年的?”
白黎每回过来,都得扔掉一堆过期速食。
“哎...”冉宁忙把台子上的泡面护住“这是我昨天买的。”
白黎皱起眉毛,大无语地叹了口气,可又不得不叮嘱她——
“我妈做了红烧肉跟你喜欢吃的泡菜,拿锅热一下,蒸点米饭吃,别总泡面...对胃不好。”
冉宁听话地点点头,笑道:“谢谢阿姨,也谢谢小白~”
“说什么谢!”
白黎拍了拍她的肩“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这么早,你去哪儿啊?”
“孤儿院,我三个多月没去了,这周院庆,刚好我休息,买了好多东西呢。”
白黎有做义工的习惯,大学的时候只要没课就去,不是孤儿院就是养老院,后来毕业上班,因为护士职业的特殊性,没那么多时间,去的就少了。
刚走到门口,正准备换鞋子,包里手机作响——
“喂~奶奶...是我是我...”
闻声,冉宁扭头望去,白黎奶奶前年去世,自己还去吊唁了,所以电话里这位,肯定不是亲奶奶....
‘万康他奶奶。’
白黎朝冉宁做了个口型,赶忙又对话筒说道——
“现在吗?呃....”
“不忙不忙,行、行行...”
“我马上就过去。”
电话挂断后,白黎握着手机眼巴巴望的冉宁,冉宁靠在柜子边儿,黑长直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又什么事?”
“....那个...万康他奶奶说是墙上挂的电子钟时间又不对了,让我过去给她调调。”
冉宁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电子钟怎么就老坏呢,实在不行给换了吧,老找你也不是个办法,你这就为了调个表大老远跑过去还不够个路费,再说了,万康呢?”
“他忙嘛....”
“又忙...你都成他们家二十四小时保姆了。”
“没办法啊,万康是他们家长子长孙,我现在也算半个孙媳妇...”白黎边说边凑到冉宁旁边“这样的话...孤儿院那边儿我就没法去了,你也说了来回比较远...”
冉宁拿起杯子,立马转身——
“你别看我,我要睡回笼觉。”
“冉宁~冉姐姐~小宁宁~~”白黎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哼哼唧唧“我真的买了好多东西,今天要是不送过去,小朋友们肯定会很失望的,就算你忍心我做一个不守承诺的人,但你忍心祖国花朵失望吗?你想想看...一双双纯真的眼睛,满怀期待、真诚、希望——”
不等白黎话说完,冉宁突然伸出手——
“拿来。”
“...”
“车钥匙。”
“你答应啦!”白黎扑上来在冉宁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
“mua!爱死你啦!”
“哎呀~你的唇膏~”
白黎走后,冉宁进浴室冲了个澡,简单饮了杯咖啡就按照白黎发来的地址驱车出发。
幸福孤儿院——
小朋友们知道今天是喜庆的大日子,一早起床就开始忙碌,大家分工明确,大孩子帮小孩子穿衣洗漱,然后再去外面帮忙搬东西布置。
之前赞助的衣服跟洗漱用品也都送到了,商楠订了些彩带和气球,陆迢则买了十几箱小零食,这东西在普通人家不算什么,可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却十分难得,孤儿院虽然是政府办的,但属于非盈利机构,常常领一笔钱要层层申报,这期间等钱发下来再入账,过程无比漫长,所以除非过年,一般情况小孩子们都是没有钱的,不过...就算过年,压岁钱也顶多五块十块,这钱很宝贵,不能乱花,等开学还要买本子和笔。
商楠看着墙边码了两排的箱子,冲陆迢扬了扬下巴——
笑道:“谢了,让你破费了。”
陆迢深吸口气,将手里的气球吹成涨,三下五除二地拧成条小粉狗——
“我会吃回来的。”
“好,保证管够。”
又折了几只小粉狗,陆迢朝四处望了望——
“不是说有蛋糕吗?”
“在另外一个义工那儿,估计...”商楠看了眼时间“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大门外面有车开进来。
“应该来了——”
商南刚要起身,被陆迢摁住肩膀——
“我去吧。”
她下到一楼,是辆白色小奔驰,左侧车头部位贴着Hello Kitty大头照,一闪一闪的。
陆迢两手抄兜儿,正想吐槽品味,驾驶座车门打开,一双白色板鞋,九分西裤衬的两腿修长,微微泛些青色的衬衫被风吹地服帖,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忽然,陆迢就不动了...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四目相对...
冉宁觉得她眼中有那么一瞬间惊艳的错觉。
介于上次,两人在医院食堂不大愉快地交流,冉宁立刻推翻结论,认为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人恨自己都来不及呢,惊艳?怎么可能。
陆迢站着不动,丝毫没有要过来帮忙搬东西的意思,冉宁也不等她,直接转身绕到后备箱,往上扯了扯衬衫袖子,自己动手。
打开后备箱才发现全是蛋糕,冉宁暗自舒了口气——幸亏自己开得稳,否则都完蛋。
等她提起两盒蛋糕走进大楼,刚刚那个脚底生钉的人才抬起腿——两人互不搭理,完美错开。
陆迢扯着衣服领子,脖子向前一拱——
“不该穿外套的...热死了。”
二楼——
商楠见来人不是白黎,有些错愕...
“请问你是?”
是她...
“我是白黎的朋友,她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来替她。”
“哦~你好你好~”
相比较陆迢,商楠倒是很热情,又握手又拿水的——
“今天准备的东西有点多,一会儿可能要辛苦你。”说完,又补了句“我叫商楠,商鞅的商,木字南。”
“冉宁。”
话落,陆迢提着东西也上来了。
“我再给你介绍一下,陆迢,耳朵陆,千里迢迢的迢。”商楠往后指了指,又冲陆迢说:“这是冉宁。”
两人十分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连笑都没有。
“...那个...东西有点多,我还买了些本子跟笔,可不可以再找些人来帮忙拿?”
“当然可以。”
商楠走出门,在过道里叫了几个大点的孩子去帮忙。
扭过头又瞧着屋子里的两人....
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背对面朝着墙——
是错觉吗?嘶...这氛围有点奇怪呢?
“商小姐,我先下去搬东西了。”
“好、好好——哎!让陆迢陪你吧?”
冉宁脚下一顿,淡淡道:“不用。”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脚步又快又急,像多一刻都不愿意停留的样子。
“我说...你们认识吗?”
商楠碰了碰陆迢的胳膊肘。
陆迢抬起头,不接她的话——
“耳朵陆?你自己瞎编的吧。”
“不好吗?多生动啊!”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活动开始,冉宁站在遮阳伞下,摆弄着桌上的土司,她不会做饭,不过弄点三明治倒是没问题...
正要把西红柿片往里夹,一声咳嗽在耳边响起——
陆迢捏着汽水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冉宁把西红柿片放下,转手又拿起生菜——
“咳咳!!”
拿生菜的手忽的一顿,再度放下,又朝煎好的培根伸手——
“咳咳咳!!!”
冉宁忍无可忍,扭头瞪去——
“咳嗽你就离远一点,这儿都是吃的。”
陆迢把手从嘴边挪开,目光扫过三明治——
“冉医生要是不会做饭,就麻烦也离远一点,毕竟这些食材对孤儿院来说很珍贵,还有...你在做减脂餐吗?小孩子长身体,可不能光吃草。”
冉宁被她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又没法反驳,毕竟自己只会这个。
倏地——
一只手落下,拍在陆迢头上。
“干什么你?!”
商楠刚过来,就听见陆迢那句阴阳怪气的话。
陆迢把喝完的汽水罐捏扁,肩膀一转...走了。
这个情况,只要长眼睛的,应该都能看出来两人不对付。
“你别理她,她这人有的时候就犯轴。”
冉宁把做好的三明治放进盘子里——
“她挺听你的话?”
“啊?”商楠有点懵“呃...还行吧,我比她大嘛。”
“哦。”
年上啊。
“是吗?可能你见过跟我长的像的人吧。”
“不不不,我一定见过你的,就是现在想不起来了。”
商楠记性很好,但凡入眼过的都不会忘,挠了挠下巴,又问道——
“那你认识陆迢吗?”
冉宁:“不认识。”
....
说是一点整开始,结果赞助商那边的人还没到,打电话过去问,说让再等等。
陆迢有点来火,自己不遵守时间,凭什么让大家等?再说大人能等,小孩怎么等?
“没事没事,等等就等等吧。”商楠冲孤儿院里的小孩们挥了挥手,调节气氛道:“咱们先来喝果汁,留着肚子一会儿使劲儿吃!”
如果换做平常人家的小孩估计早就闹了,可在孤儿院,孩子们的懂事程度让人心疼,在商楠说完这句话后,竟还高兴地手舞足蹈。
这一幕任谁看了,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到底是过来人,商楠对此想的很通“人家免费赞助,就等一等嘛,毕竟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等赞助商来,一点整硬是拖到两点半。
商楠、陆迢跟冉宁她们坐在义工那桌儿,期间两人还是不说话。
直到饭快吃完,有个孩子兴冲冲地跑来,脚下一绊,就见他手里的饮料歪倒,冲冉宁泼来——
陆迢反应快,立即伸手去挡,半条袖子也被泼到,但好在有她挡了一下,否则这一杯肯定从头淋到脚,不像现在只脏了上衣。
橘黄色的饮料,黏黏稠稠的...还有椰果珍珠,青白色的衬衫都湿透了,冉宁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顿时头皮发麻...
“对...对不起...”
小孩子闯了祸,缩着肩膀害怕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弯腰道歉。
“没事没事。”冉宁忙抽了几张纸巾在身上擦了擦,朝那孩子笑笑,又重新倒了杯果汁给他“去玩吧。”
随后站起身来,对商楠问:“洗手间在哪儿?”
“我带你去。”
衣服这样是没法再穿了,商楠翻遍整座孤儿院,也只有一件卡通T恤还算凑合——
她敲了敲门板,把衣服递进去“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里的孩子最大才十六,所以尺寸方面可能不是很妥帖,你暂时将就将就,总比黏黏湿湿的要舒服些,对了...那个你的衬衫可以给我,回头我洗干净再给你。”
冉宁换完衣服,推开隔间的门板,极其不自然地拽了拽下摆,尺寸的确太不合身,穿在身上有种缩水两圈的效果....
但是,不难看...反而很包身,衬得她胸是胸、腰是腰。
商楠愣了楞,下意识开口——
“你身材真好~”
这种时候被夸奖,冉宁狼狈又尴尬,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陆迢——
“商楠,鲁院长找你。”
“哦,来了。”商楠刚要走,又停下“那个...你的衬衫——”
“不用麻烦了,饮料而已,我自己回去洗就好,没关系的。”
商楠这才离开。
陆迢立在门口,看了两秒冉宁,随后又向后退去,靠在窗户边,眼睛朝外看。
大概又过了三四秒,冉宁才从洗手间出来,T恤有点短,她的手全程护在肚子那块儿,可还是免不了要露出一点...
很白,白到容易乱想。
“冉宁——”
下一刻——
一件黑白格的运动外套扔来,冉宁本能反应伸手接住。
迟疑两秒“你干嘛?”
陆迢冷冰冰地开口——
“影响不好。”
说完走人。
“.....”
冉宁眼睫微垂,落向胸口处鼓起的心形彩虹,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咬紧腮帮子,默默将外套穿上。
好像哪里不对?
——右边弄脏的袖子被陆迢卷成了三分袖,粗粗壮壮箍了一圈。
“鲁院长哪里有找我?”商楠捣了陆迢一拳。
陆迢咬着棒棒糖杆儿,没所谓地嚼着“是吗?那可能我听错了。”
一扭头,商楠看见从楼里出来的冉宁——
“哎?那是不是你外套吗?怎么在她身上?”
“借她的,一分钟三十块。”
“....鬼扯!”
活动结束后,冉宁想去把衣服还给陆迢,可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和商楠开车走了。
冉宁站在原地,望着车尾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陆迢最后来找自己的那天——
那天很热,她的背影孤零零的....
腰躬地很厉害,眼睛里也没有光——
「“你的未来,根本没有过我。”」
回去的路上,商楠越想越觉得不对,经过某个红绿灯时,突然灵光乍现——
“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你手机相册里的女生!你搂着的那个!”
“绝对是她!我不会记错的!就说你们俩今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又呛人家又借外套,还一分钟三十块?初恋就初恋,你装什么蒜呐?!合着就我一人天真无邪...还跟你俩互相介绍,冉宁八成觉得我脑子有病!”
商楠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猛地一拍大腿——
“糟了...她说你挺听我话的!惨了惨了...她不会误会吧?早知道我就不帮你打圆场了,你也是....给我提个醒能死啊?!”
“提什么醒?你都说了是初恋,早八百年前的事儿,误会就误会呗。”
“你别害我行不行~”
“什么意思?我配不上你?”
“哪敢啊...是我,我配不上您老儿。”
陆迢一脚油门轰出去。
....
「“你的未来,根本没有我。”
“是。”」
那个炎热的夏日,成了陆迢心中的梦魇,越想忘掉就越记得清楚。
整个暑假,陆迢颓的一塌糊涂,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好在她爸她妈都忙,免去了被父母唠叨的烦恼,只是这种状态让陆迢很恼火。
自己跟自己说,不过就是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然而下一刻,眼睛就又红了。
也是那个暑假,陆迢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爱哭。
2017年,盛夏——
“姓名?”
“陆迢。”
“性别?”
“女。”
“年龄?”
“23。”
“为什么学飞行?”
商楠抬头,看向眼前的女生,一双漆黑的瞳仁深邃沉重。
片刻后——
“因为辛苦。”
“为什么要进救助队?”
“我想当英雄。”
商楠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忽然笔尖一停——
“谈过恋爱吗?”
“....谈、谈过。”
“现在还在谈?”
“分了。”
商楠点点头,又在本子上勾了勾——
“再问你一个问题,平常看片吗?”
“....什么、什么片?”
“你说呢?还有...别的片?”
陆迢倏地打了个立正,字字铿锵有声——
“报告!我看动画片!”
受家庭环境影响,从小就有英雄梦,抛头颅洒热血,为祖国为人民,陆迢一开始的确抱着这种随时准备牺牲的态度。
但出过几次任务后,忽然觉得,想当英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慢慢地英雄情结就被放下来,再后来...又觉得,这职业也没什么特殊,无非就是别人工作在地下,她们工作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