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缓缓抬眸:“膝盖还疼吗?”
柳述摇头,仍是盯着他,随后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这么激动吗?”柳述脚掌往下点了一下。
沈柯松开手,双手撑在他身边,身体缓慢又克制地前倾,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像是暴风雨前的前兆,先落几滴小雨,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倾盆大雨突然将至。狂风骤雨般的吻落在他的身上,淋雨的人迷迷糊糊找不到归路,任由着这场忽快忽慢的雨将他淋个彻底......
“等等......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柳述身上像是淋了一场雨,眼眶里都盛满了雨雾,面颊却带着在雨中奔跑后的红晕,他气喘吁吁地抬眼看着沈柯,总觉得不对劲,按照他的设想来说,淋雨的这个人,应该是阿柯才对啊?
“哪里不对劲?”沈柯退出一点,问道。
柳述眼中雨雾顿时更浓,搂住他的脖子,生怕他逃出去了:“没有没有,没有不对劲!”
秋收时节,村民们都去地里收庄稼了,整个村子最悠闲的就是沈柯和柳述二人。
柳述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吃个午饭,又去悠闲地补觉了。
沈柯坐在屋檐下,逗弄着柳富贵,嘴边一直挂着笑意。
“柯兄弟,这一背篓红薯就给你们了哈!”朱大娘背着一背篓刚挖回来的红薯走进院子,嗓门响亮,热情洋溢。
“多谢大娘。”沈柯赶忙上前帮着卸货,在对方又开口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小五还在睡觉。”
“这么晚了还在睡啊?”朱大娘惊讶地小声问,“听说他在镇上做生意,这么累人的?”
“嗯......”沈柯心虚地眨了下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是挺累的。”
“那个......”朱大娘搓了搓粗糙的手,朴实的脸庞上浮现出羞赧的表情,“说起来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就想问问,小五卖的那个胭脂,能不能给我个熟人价啊?”
“当然可以,等他醒来,我就跟他说。”沈柯笑道。
“我没用过那玩意,也不知道适不适合。”朱大娘有些局促。
“适合,任何人都适合。”沈柯说。
朱大娘乐呵呵一笑:“那行,你帮我说说。今晚我们家磨豆腐,晚上你们来拿点回去,再给你们留点豆腐脑。”
朱大娘家里有石磨,磨的豆腐也是最嫩的,柳述挺爱吃,尤其是豆腐脑,甜甜嫩嫩的,入口即化。
沈柯笑道:“那就有劳了。”
朱大娘离开后,他将红薯都提进屋,听见柳述嘀嘀咕咕地喊了一声:“阿柯......”
“怎么了?”沈柯立即进屋,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他,“把你吵醒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柳述挪了挪,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睡眼惺忪地说:“陪我睡觉。”
“好。”
谁知沈柯刚躺下,这家伙的手就不老实了,柳述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做,不如......”
傍晚时分,大汗淋漓的柳述被抱去洗澡,眼里的光也没了:“可恶,我是不是低估你了?”
“也不一定,你可以继续试试。”沈柯莞尔一笑,给他擦背,目光落在那些斑驳的红痕上,低头吻了一下他的肩头。
柳述微微一颤,扭头看着他,下巴微仰:“我才不上当了。”
沈柯侧目,与他对视良久。
“好吧。”柳述终究还是被美色所惑,主动吻了上去,手一会扒在桶沿,一会往他身上搭着,打湿了他的衣裳,最后不得不两人挤在一个桶里。
夜色彻底黑下来,山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时轻时重,久久没有停下来。
两人又累又饿地洗完澡,沈柯穿好衣服,去朱大娘家取豆腐,结果带回了不少点心。
“怎么这么多?”柳述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问,压根不想起来,犯懒得很,“不想动,你喂我吧。”
沈柯在床边给他喂点心,道:“在大娘那碰到其他人,就顺便一起通知了我们的婚事,然后......她们在震惊过后,就给我拿了这些东西,说是贺礼。”
柳述乐不可支:“你不怕她们吓到吗?”
“迟早都是要说的,不如趁大家都在,是个好时机。”
隔天,柳述上午去往镇上,正好碰上赶集的日子,几个村民想搭个便车,就一同前往了。
车厢里的气氛很是诡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有人能打破僵局,最后还是柳述主动说道:“没错,我和阿柯要成亲了,京城和金陵都离这里太远,所以你们不用去喝喜酒,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会在村里摆两桌,请大家吃顿饭,欢迎你们都来。”
“我看行!”向姐一拍大腿,“我都好久没吃过喜酒了。”
其他人也打开了话匣子,关心起他们的章程,因各地习俗又有差异,所以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气氛很快就恢复如初。
当天晚上,柳述回到村里,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沈柯正在院子里剥豌豆,好奇地偏头就看,就见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几个工匠,抬着一架大床进了院子。
“早就说这床该换了。”柳述甩了甩腰间的玉佩,十分得意。
沈柯哭笑不得。
秋天没维持多久,寒冷就迅速侵入了冬天,不过月余,大家都穿上了冬衣。
沈柯从村民那得知要种洋芋了,便买了一筐洋芋,切成大小均匀的洋芋块,去地里挖坑种土豆了。种得不多,主要是想亲眼见证整个生长过程,所以也不是特别累,一旦有空就闲下来记录,以及看书。等晚上柳述回来了,时间就过得更快了。
柳述店铺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前一阵张默阳兄妹俩特地回来了一趟,想再多开一家铺子,经过合议后,张默阳又去寻找新的铺子了。
这天,家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客人先是在门外徘徊半天不敢进,再是在院子里徘徊半天不敢进堂屋,最后在屋子里徘徊半天不敢相信。
“你们就住这破地方?我还以为你们好歹是在镇上找个小门小户住着呢,怎会沦落至此!”卢月如诧异道。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嘛,我们住村里。”柳述扶着她坐下,“娘,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看看你们。”
“伯母,请喝茶。”沈柯将沏好的茶送到她手边。
卢月如喝完茶,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景象,破破烂烂一屋子,除了那张崭新的大床,简直没一处能入眼的。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住这种地方。”
“可是阿柯的洋芋都种了一半了,我们不能搬走。”
卢美人的办事效率极高,隔天就带来了一大群工匠,在破屋的旁边开始修建新房,然后又派了个有经验的管事来监工,自己美美地回金陵去做生意了。
村民们每天路旁边,都得仰起头,发出一声羡慕的声音。
眼见着一座又大又漂亮的屋子要建成了,沈柯和柳述也得回京了。
沈家在朝为官,过年期间宫中事务繁多,不宜离开京城,于是便商议着直接在京城举办仪式。
腊月大雪纷飞,马车一路北上。
柳述裹着毯子,手上抱着个汤婆子,还是冻得发抖:“这也太冷了吧?我们金陵的冬天可没这么冷。”
沈柯张开手,将他抱进怀里,搓着他的手:“好一点吗?”
“嗯。”柳述眨了眨眼,而后道,“嘴也快冻僵了呢,你想想办法呗。”
“什么办法?”沈柯笑问。
柳述明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揪住了他的衣领,迅速吻了上去。片刻后,沈柯覆住他的手,一边温柔地和他接吻,一边耐心地给他暖着手背。
当马车外面响起热闹的人声时,柳述才面色红润地问道:“到了?”
“嗯。”沈柯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街道,不自觉浮现起笑意,“到京城了。”
“我想出去看看。”柳述钻出马车,张望着这京城的景色。
“下去走走吧。”沈柯拿出大氅给他披上,建议道。
“好。”
京城的道路比金陵的更宽敞,行人也更多,店铺又高又大,人声鼎沸,穿红戴绿的人不少,一派繁荣景象。
街道上时不时有官兵巡逻,维护着城中秩序,庄严肃穆,不像金陵城那般闲散自由。
柳述东张西望了一圈,新奇的神色中又带着几分谨慎,大抵是京城这个地方一直给他一种威严的印象,好像一个不小心,脑袋就要搬家。
察觉到他有些拘束的情绪,沈柯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用怕,京城不是吃人的地方。”
柳述点点头,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时,沈柯牵着他走进了一家店铺,道:“我想给爹娘买身衣裳,你帮我选选?”
“行,没问题!”这个他在行,在店里转了一圈,很快便选了好几件衣裳,“沈夫人性情温和,衣服都很素净,其实她那么漂亮,穿这种明亮一点的衣服更显气色呢。你爹就不好买这么显眼的了,就拿这件玄色的吧,整体看起来不起眼,但这袖口的绣纹很是特别,一看就是有功底的绣娘绣的。”
沈柯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莞尔:“好,听你的。还有嫂嫂,你也帮着选一选吧。”
“我没见过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柳述好奇道。
“长相恬静,性子却与外貌不太相符。”沈柯笑道。
“哦?”柳述又重新挑了一套衣服,外面是薄薄一层素纱,朦胧地透着内里朱砂衣衫,夺目又内敛。
沈柯原是想让他转移转移注意力,现在却发现他对衣裳很有见解,一眼就能看出绣娘的水平,一摸就知道料子的好赖,一看样式就知道是出自哪地,还能根据每个人的不同而挑出最合适的衣裳。
走出店铺后,他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布坊?”
“我们原就是从布坊起家的。”柳述说。
“那你想开布坊吗?”
“也不是没想过,主要是柳家的布坊已经做的很大了,我又何苦去重新开始呢,如果哪天我爹愿意把布坊的生意都交给我,我倒是不会推拒了。”柳述说。
“你拒绝过?”
“嗯,那会贪玩嘛,也不想跟我爹一样四处讨好各地官员,生意做得再大,也还是得逢官就卖笑。”
沈柯总算了解他为何会一直抵触当官的,又问道:“那你现在为何不会拒绝了?”
柳述看了他一眼,笑道:“现在有你了嘛,而且你哥和你爹都是好官,你以后肯定会比他们更好!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只想着权色利益,一想到可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心怀天下的好官,我也就不怕了。”
沈柯微笑着抚摸他的脸颊,正想说话,却突然被柳述打断。
“哎呀,这银子应该我来付才对!我怎么给忘了买礼物!不行不行,我再去买点。”柳述转身就进了店铺。
说是买一点,出来时两手提满了盒子,掌柜乐得眼睛都合不上了。
这还不够,他又接连跑了好几家店铺。
沈柯双手抱着一堆东西,路都快看不见了,只好去找了辆轿子,把东西全放进去后,一转身,就发现人不见了。
“娘,那个大哥哥为什么也来买胭脂呀?”一个小女孩问道。
牵着她的女人正在低头挑选,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因为掌柜的开门迎客了,开门就是欢迎所有人来买东西,谁都可以买,不管男女老少。”
“知道啦,娘,我也想买。”小女孩说。
“你还用不着。”
“呜呜呜,你骗人,你不是说所有人都可以买吗?”
“你不是人的嘛。”
“呜?”
“你是仙女,仙女不用这些东西。”
“哇,我是仙女!”
柳述乐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对母女,正好跟那破涕为笑的小女孩对视上了。
“娘,那个大哥哥好好看。”
“出门不要总是看男人。”女人说道,“小心你爹吃醋。”
“呜呜呜呜我想爹了,我都好久没见他了,还有小叔,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小女孩又哭起来了,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块核桃酥,她抬起头望着这位大哥哥,疑惑道:“是给我的吗?”
“嗯,吃了就不哭了,好不好?”
“为什么?”女孩一脸天真地问。
“......”柳述突然被问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女人笑说。
柳述:“......”是这样吗?
“你要是吃了大哥哥的核桃酥,就得答应他今天都不要哭了,所以你还想吃吗?”女人又问。
“想。”女孩自己擦干眼泪,羞怯地接过他手里的核桃酥,“谢谢大哥哥,我今天都不哭了,保证不哭。”
太可爱了!
柳述笑着蹲下去,跟她闲聊:“你叫什么呀?”
“我叫凝儿,大哥哥你呢?”
“我叫柳述,你也可以叫我小五哥哥。”
女人倏地一顿,侧头看着他微笑的的侧脸,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询问道:“公子买胭脂,是要送人吗?”
“嗯,对。”柳述回道。
“公子一表人才,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幸能收到你这么用心挑选的礼物?”
“其实我也没见过。”柳述尴尬地笑了一下。
女人笑容微顿:“哦?既不知对方是何人,就要送胭脂吗?”
“嗯,我也没别的姑娘送过什么礼物,没有经验,不知可否请你介绍介绍,这京城里的姑娘都喜欢什么礼物?”柳述诚恳地问道。
女人沉默片刻,道:“那么我想想问一下,你是送给何人,我才好推荐,是心上人吗?”
“不是不是!”柳述急忙摇头,“是送给心上人的嫂嫂。”
女人一怔,眼睛微转,旋即笑道:“是去见他的家人?”
“对,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就来看看胭脂了。”柳述局促地笑了笑。
话音刚落,对方忽然将挑好的胭脂塞进他手里,他疑惑地看着对方,那女人笑道:“那就买这个吧,她肯定会喜欢。”
“真的吗?”柳述疑惑。
“嗯,去结账吧。”
“哦......”柳述半推半就地去付了钱,提上盒子经过她们身边,与她们道别,“多谢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女人莞尔道。
“小五哥哥再见!”小女孩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挥挥小手。
柳述快步走出店铺,四处寻找一圈,才撞见沈柯。
“你去哪里了?”沈柯着急地问。
“去买点胭脂给你嫂嫂。”
沈柯笑了一下:“走吧,再买就要赶不上午饭了。”
“好。”
两人坐着轿子,他一直掀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穿过几条大街后,商铺和行人都少了一些,但是附近的宅子变多了。
“哇,都这么气派?”柳述看着一溜的恢宏建筑,震惊之余又有些羡慕,“这就是京城吗?”
当轿子停稳后,他跟在沈柯后面下轿,一抬头便看见前面的府邸,门匾上是庄重的“沈府”二字,下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着,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到了。”沈柯转身去提东西。
柳述刚张望一圈,就看见迎面走来一对母女,惊喜地跑上前:“好巧,又见到你们了!”
“是啊,好巧。”女人笑道。
“小五哥哥,我还想吃核桃酥,你还有吗?”凝儿抬头问道。
柳述把身上最后一个给了她,笑道:“等会叫另一个大哥哥给你,他带了好多!”
“哇!!”
柳述笑着摸了摸她可爱的脑袋,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回家。”女人说。
“哦哦,那就不耽误你们了,请。”柳述赶紧往旁边站,给她们让路。
女人朝他笑了笑,忽然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往前方一指:“凝儿,快看,那是谁呀?”
凝儿扭头一望,立马跑了起来,张开双手:“啊,是小叔!小叔!!!”
柳述:“?????”
沈柯刚拿稳东西,听到声音回过头,喜道:“凝儿。”
凝儿抱住他的大腿,摇晃起来:“抱我。”
沈柯把东西放下后,将她抱了起来:“有没有想我?”
“想,日日都想,都想哭了,呜——”凝儿眼眶都湿润了,却在看见走上前来的柳述时,又憋了回去,“我、我答应了小五哥哥,今天不能哭的。”
“你认识小五哥哥?”沈柯不可思议地问道。
柳述更是难以置信:“你、你你你你们——你们是一家人?!”
女人侧头,笑吟吟地纠正他的话:“是我们。”
第60章 正文完
几人一同走进府里,下人马上去通传,不一会儿沈夫人就急匆匆出来,笑道:“这一路辛苦了,小五,快让我瞧瞧有没有瘦了?”
“没有没有,我还胖了好几斤呢,冬天好养膘。”柳述笑容可掬道。
“那就好。”沈夫人拉着他寒暄一会,才给他介绍起人,“这是沈槐的娘子,吴絮,也就是阿柯的嫂嫂。”
柳述点头哈腰:“嫂嫂好。”
“这是凝儿,阿柯的侄女。”
“侄女好,啊不,凝儿好。”
凝儿笑嘻嘻地回应:“小五哥哥好!”
“诶,喊差辈了,你得喊他......”沈夫人顿了顿,扭头问沈柯,“喊什么好呢?”
“叔叔吧,小五叔叔。”沈柯道。
沈夫人哄着凝儿改称呼,吴絮偏头,朝柳述笑了笑:“胭脂可以送我了。”
“哦对!”柳述连忙把礼物拿出来,分别送给她们。
“还有衣裳?”吴絮惊喜道,“谢谢,我很喜欢。”
沈夫人笑容和蔼,把礼物收好后,命下人上菜,道:“岩清还在翰林院,得下午才回来,咱们先用午膳,不必等他。”
沈柯拉着他坐下,原本担心他不自在,结果却发现他一直跟旁边的凝儿说话,又时不时跟嫂嫂搭几句腔,俨然是一家子了。
用过饭后,沈柯带他去后院休息,顺便参观一下沈家。
沈家自然是不如柳家布置的富丽堂皇,更加古朴厚重,沿路都可以看到题在墙上的字,连廊檐下的柱子上都有画作。
“这些都是谁写的?”柳述好奇地问了一嘴。
沈柯指了指自己。
“你?!”柳述又指着柱子上的画,“那这些?”
沈柯点了下头。
柳述停下脚步,仔细琢磨起来,都快贴着墙壁走了,奇道:“你在墙上写写画画的,你爹娘竟然没有制止你?”
想当年他不过是在墙上画了几个王八,就被卢月如关了好几天禁闭。
“嗯,小的时候贪玩,就在墙上抄写了一首诗,爹看见后,就说可以一年写一次,然后找工匠刻出来。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十六岁时写的字。”沈柯说道。
柳述越往前走,就越发现字迹越来越稚嫩,手指抚摸过凹凸不平的墙壁,仿佛触碰到了他的成长轨迹。
“你爹真好。”
“是啊。”
走到尽头后,再转个弯,就走进一个小花园,沈柯指着假山碎石后的那间屋子说:“那是大哥的房间,我的在对面。”
“嗯。”柳述张望一圈,走到假山附近,好奇地打量半天,“你爬过这个吗?”
“没有。”
假山下种着花,他小心翼翼地在空地处落脚,随后目光一顿,蹲下来问道:“这是什么?”
“什么?”沈柯好奇地来到他旁边,发现假山底部有一副画。
而这幅画没有工匠雕刻,而是用石头刻划出来的,很是粗糙。画的很简单,依稀可以分辨出两个小男孩互相在鞠躬,像是在向对方道歉。
两人缓缓对视,柳述问道:“这......也是你画的?”
“应该是的。”沈柯不好意思说,整个府里就他有到处写写画画的习惯。
“那这个是不是我啊?”柳述指着那个矮一点的小人问。
“嗯。”
“这么肯定?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在我忘却的岁月里,只有你的身影是最清晰的。”沈柯说道,“记事后,我就没有再将任何人画在石头上过了,所以这个小孩一定是你。”
柳述笑容满溢,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乐道:“看来当时挺记恨我啊。”
“你怎知不是惦记呢?”
“小叔,我想吃核桃酥。”凝儿在不远处喊道。
两人回过头,沈柯嘴边还挂着笑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娘呢?”
“她刚走。”凝儿指过去。
两人只看见一道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不由相视一笑。
“走,吃核桃酥。”沈柯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低头与她说了句悄悄话。
凝儿点点头,冲柳述伸出手:“小五叔叔,牵牵。”
来到沈柯的房间,凝儿自然而然地在矮凳上坐下,晃着腿等零嘴。
柳述则在屋里环绕,看着这一屋子的书,惊讶道:“我以为家里的那几箱子书已经是你全部家当了,没想到只是九牛一毛!”
“书房还有呢。”沈柯笑道。
“啧。你的童年,还快乐吗?”
“挺快乐的。”
沈柯把核桃酥取出来,给凝儿两块,却给了柳述五块。
“小叔,为什么我的这么少?”凝儿边吃边问。
“吃多了会烂牙。”
“那小五叔叔怎么那么多?”
“他长大了。”
“我也想长大,长大了就不会烂牙了,还可以成亲亲。”
“你想成亲?”
“嗯,娘说你要和小五叔叔成亲了,我也想跟小五叔叔成亲。”
沈柯哭笑不得,道:“小五叔叔只能和我成亲,等你长大后,重新去找一个喜欢的人,可以吗?”
凝儿瘪了瘪嘴,委屈地看向柳述,柳述冲她龇牙一乐,一口气将五块桃酥塞进了嘴里。
凝儿:“......”
凝儿:“可以,小五叔叔好能吃,我不跟他成亲。”
小五叔叔除了爱吃核桃酥这一点,让凝儿不是很喜欢,其他的都可喜欢了。
接下来的几天,凝儿每天都黏着柳述,给她穿顶顶漂亮的衣服,打扮得像个公主,带她去吃好吃的,还会教她骑马马,可威风了。
等到沈槐回家时,才发现家里的风向发生了变化。
娘亲和娘子,包括自己的女儿,全被柳述这小子迷惑了,坐在一起聊八卦,是根本停不下来,他怎么以前没见娘和娘子这么能聊呢?
“爹!你回来啦!”凝儿开心地喊了一声,转头就道,“小五叔叔,我爹回来了,你抱我去看看他。”
沈槐:“......”
接近年关,府里彻底忙碌起来,沈家不是第一次办喜事,所有人都井井有条地准备着小公子的婚事。
柳家人也终于抵达了京城,几位长辈迅速火热地聊起细节问题,而柳述那几个哥哥自从进了沈家,就如同鹌鹑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转眼便到了腊月廿八。
天还未亮,柳述就得起床,任由几个婆子给他洗漱装扮。
卢月如围着他不停地转,一会觉得喜服不够好看,一会又觉得配饰太朴素,恨不得全换上金的,彰显出他的富贵。
“马上就要拜堂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了。”柳述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有点心慌。”卢月如按着胸口说。
“慌什么?”
卢月如握住他的手,眼眶泛红:“时间怎么这么快啊,一眨眼你就要成亲了,这些年我忙生意,也没能好好照顾你,有时候我也想安分地呆在后院,好好陪着你。可是我又不甘心,也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辱,只有其他人都尊重我,你才能不被人瞧不起......”
柳述抱住她,笑道:“卢美人,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能成为你的儿子。”
卢月如破涕为笑:“那成亲不是你最高兴的事了?”
“这是我最幸福的事。”
“臭小子。”卢月如拍了他一下,亲自给他戴好发簪,道,“那你一定得幸福才行。”
“我会的。”
客栈楼下忽然传来呼喊声:“小五,小五!我们来了!你在哪儿呢?!”
柳家人把客栈包了下来,以供前来吃酒的亲朋好友歇脚小住。柳述听见声音,笑道:“是我的朋友们来了。”
卢月如命人把他们带上来,张默阳一进来,看见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当场愣住:“你今日为何这般好看?!”
“我每日都好看。”柳述嘚瑟道。
张默笙笑了笑,上前递出一个喜封:“这是礼金,祝你们百年好合。”
慧伤也跟着一道来了,送上一封亲手抄写的佛经:“佛祖会保佑你们的。”
柳述:“......”
几人闲聊了一会,听见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卢月如走过来,道:“走吧,他来接你了。”
“嗯。”柳述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整整衣冠,快步下楼,把喜娘都给抛在后面了。
几人:“......”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聚拢在一起看热闹,听说是沈家才冠绝伦的二公子,要娶金陵柳家的小少爷。
众人并不知这相隔甚远的两家人是怎么缔结婚约的,只知道他们的媒人是前摄政王赵大人,那这桩婚事就非同小可了,大家也就非常好奇这柳家少爷到底是何许人物了。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所有人纷纷望大门口,在一众送行队伍里,一眼便认出了穿着喜服的柳少爷,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一双眼灿若明珠,玉立在门口,自成一道风景。
迎亲队伍缓缓靠近,马背上的沈二公子许久不见,更是飘逸宁人,总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尽管他鲜少出门,可不少女儿家在窥得他的风采后,都曾芳心暗许,可惜却一直未见他对谁动过心,结果再一回京,就宣布了成亲的消息,令无数少女黯然神伤。
柳述望着停在面前的男人,虽然换了地点与装扮,可他还是从沈柯的笑容里,一眼便看见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