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by仪过
仪过  发于:2023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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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句算无遗策都不为过。
当然, 这最后一句乔影没有说出来,虽然他很想说, 但现在沈大人的情绪明显很低落,他还是就事论事的好。
沈大人的担心很快就被源源不断押送过来的米粮给冲散到了九霄云外!
当天下午,就有八十二车的粮食运来做买卖!
沈大人笑盈盈的迎上去,先带他们看了看自己库房的存银——只有外面那一层是真的, 里面都是假的,但是伪装的十分逼真, 再加上外面有重兵把守, 导致这些商人也不敢多看, 当下就对沈大人高价买米粮的事情信了大半。
沈大人让黄先生逐一登记, 米粮的重量、成色好坏,全都细致的登记在册,然后直接运往内城和外城的百姓安置地界烧火煮粥。
由于大家已经断粮了一日,第一回烧的都是新米, 而且成色也不错,要求煮粥得筷子插进去而不倒。
饥肠辘辘许旧的百姓总算吃了一回饱饭。
百姓们这几日也都看到了不断奔走的沈大人, 还有时常会出来安抚大家心态的何大人, 见如今何大人居然真的运来了米粮,一个个都把他们当活神仙。
别说没有浪费米粮的情况出现, 甚至就连争抢的情况都没有。
——虽然说有都督的士兵在旁边看守着,大家不敢造次,但百姓们也能体会到沈大人和何大人的难处,大家都尽量的不给大人们添麻烦。
何似飞回到府衙后对乔影说:“沈大人确实治理有方,百姓们即便到这个时候,还是有礼有度,实在难得。”
他自己是末世穿越过来的,深切的了解到在一个吃不饱饭的情况下,百姓们其实全都人心浮躁,暴力流血的事情发生频率高的令人咋舌。
但沈大人所管辖的这里并没有那样,可见教化有功。
“他真的是一位好太守,听说他之前每每到了发放俸禄的时候,还会邀请百姓们去山林里一起吃饭喝酒,觥筹交错,好不快乐。”乔影附和道。
当然,城里并非一派完全其乐融融的景象,当然也会有争斗事件发生——毕竟在生死面前,律法并非有那么高的权威性了。
好在何似飞先请了都督派兵,再加上绝大多数百姓们都对沈大人十分信任,如今的施粥工程倒是很顺利的进展了下去。
这会儿,如何安抚粮商,便是眼前的大问题。
何似飞拟定了数十条章程——粮商们可以选择只要银子,但是由于最近粮食太多,外加流民也不少,为了安全着想,银子会稍后发放。
其余还有不少红利,比如等到本地日后重建之时,可以用这些粮食换来铺面——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毕竟很多地方即便是有钱也买不来铺面,毕竟要开店没点关系没有人脉没点打点的银子是真的不行。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多项红利,比如换了铺面后,可以减免税收,还有自学进入本地府学学习的优待政策,总归,让这些商贾听到后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眼睛里全都闪烁着两个字——心动。
虽然如今陛下开恩,可以让商贾的孩子上学堂、考科举,但是进入府学那还是得看个人本事的。
可是不进府学,单单靠自己学或者请一些秀才先生,那是真的很难考中啊。
这些商贾们原本都是打定主意,绝对一口咬定只要银子,其它的什么都不要。现如今看这条条有待条款,心中的算盘开始砰砰砰响起来。
都说富不过三代,一是跟时局动荡有关,万一朝廷下发新政策,一下子把他们田收了或者是把铺子收了,他们都没地儿哭去,所以只能给孩子打鸡血,让他们考科举,考中秀才后家里的田产都能有不少的免税面积,还能减免徭役……
至于那些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的梦想——眼前这位何大人不正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么!
黄大人当时原本觉得这些商贾们肯定只认钱不认人,但是当他看到何大人写的这些条款后,自己心里都泛起嘀咕,想要把自己的存粮也捐出来一些,好让自己族中的孩子都可以进入府学呢,更别提商贾们了——他们想要进入权力中心的欲望可比自己强烈多了。
于是,商贾们还是盘算起来多少车的米粮可以换铺子,有了多少间铺子后,孩子可以进入府学读书……
于是乎,府衙里难得出现了一番热闹的场景。
乔影见状,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我就说了,相公的计策几乎没有落空过。”
何似飞想了想,忽然开口:“其实落空过。”
乔影愣了一下:“什么?”
何似飞有些不好意思,但敌不过乔影询问的眼神,还是开口道:“其实落空过,就是当初在想要娶你进门的时候,我其实心一直都落在空处,我当时总是担心自己的聘礼准备得不够充足、不够多,还有我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够高,你嫁过来会跟着我受委屈。”
那会儿他的心一直都是悬空着的。
甚至到现在,何似飞的心都不敢说落在了实地。
他的乔影真的太美好了,他必须得不断的努力,让自己不断地变好,才能配得上他一片真心。
乔影还沉浸在何似飞的话语中,而何似飞此刻已经大步走出门,去跟着沈大人施粥了。
现在不是跟自家夫郎谈心的好时机,需得等这一切都有了着落,才能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何似飞面对乔影时,总担心自己不够好,不能回馈给他对等的爱和付出,因此,他也能清楚的感知到乔影这边的想法——他的心大概也没有落在实处,但是何似飞其实不大理解乔影自卑的原因。
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出身高贵,自身学富五车,甚至还精通六艺的人,在自己面前何须自卑。
他老早就想跟乔影说,只是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等到此地事情解决,两人重新北上的时候,想必回有极好的交谈空间。
此地的灾情有了商贾们源源不断运送过来的粮食,总算得以缓解,百姓们死亡的数字由最开始触目惊心的阶段不断地降低、减少,如今每天已经不大会因为饥饿和灾荒再死人了。
而商贾们也没有非要要求沈大人这边必须用真金白银来换,用商铺换其实也是可以的,更别提换的商铺多了,还能让孩子去府学念书,有些甚至还在问——那要是想让孙子也来府学念书呢?
总归,他们在努力解决商贾们的诉求。
但还有一些商贾觉得自己被骗了,本以为来了后能换取真金白银,没想到到头来不仅要赊账,甚至还想要赖账——在赵老板看来,沈大人跟何大人现在这种用铺子抵押的方式就是赖账。
他的心在滴血,毕竟他家里最财大气粗,这回更是直接运来了一百多车的粮食,现在想要原模原样的运回去是完全不可能了。
没看到那些驻守的士兵吗?
要是他胆敢在这里闹事,估计当下的结局就是被就地关押了。
赵老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用自己的一百车粮食换了两条街的铺面,以及孩子孙子甚至曾孙子来府学读书的资格。
其他那些原本觉得他老谋深算的米行老板,见他一声不吭的运这么多粮食出发,原本还觉得自己运的少了,会不会赚钱少,当时他们还在心理腹诽——这个赵老板,给他们说的是不急着前去卖粮食,或者就是少卖点,试试水,结果自己倒好,运了一百多车粮食啊!那可是一百多车,足足比他们三年的粮食总量还多。这个赵老板真是蔫儿坏,加深藏不漏。
结果没想到,来到此地后,不仅一快铜板的银子没看到,还走都不能走,这下,笑话赵老板的人都不在少数。
韩津看到赵老板押运了这么多粮食来,整个人十分惭愧:“我还是没有赵老板的魄力,等等我,我这就安排吓人,继续将家里的存粮运送过来。”
赵老板心说这个人到底是在故意嘲讽他,还是真的傻。
他都知道这些钱肯定收不回来了,一百多车的粮食直接肉包子打狗要不回来了,这个韩津还上赶着过来说他自己运的少了,要多运点。哼,看着这小子是个老实人,其实蔫儿坏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此地百姓依靠着诸位米行老板的粮食挺过了灾害和饥荒,立刻开始重建家园——此前的府衙改造成宅子,送给了捐粮最多的赵老板,新建的府衙周围按照捐粮多少,大家依次选则宅邸,还有新开的各种东西交易坊市,百姓们似乎也知道这些老板们捐了粮食,才有了自己的今天,所以他们建设房子起来格外的用心,也格外的卖力。
不少老板都在此地有了自己的私宅,甚至还有了永久通行此地的文书。
这让原本愤愤不平的老板们不禁得以舒缓——这样的回馈好像比真金白银也不差什么。

“陛下, 南方洪涝,北地旱灾,百姓流离, 饿殍遍地!陛下,请陛下……”
“王大人这说得是什么话,夸大其词!南方洪涝之灾的确严重,但陛下已经安排钦差押运粮食前往!至于北地旱灾, 那不过是粮食减产而已!百姓们家中尚有余粮!哪有王大人口中的百姓流离,饿殍遍地!”
“怎么没有!”先前在朝堂上振聋发聩一般请陛下安排百姓救治事宜的王大人是一位孤臣——
他从不结党营私, 一心只效忠国家。
是的,并非效忠朝廷,也并非效忠皇帝,更没有任何党羽, 他只忠于自己的心,忠于广袤大地上的黎民百姓。
皇帝犯错了他敢弹劾, 首辅大人倘若德行有亏了他也敢指着鼻子骂, 更别提其他官员了, 那都是恨不得全天下的官员都跟自己一样, 不蝇营狗苟,不结党营私,完全不理会世俗的各种为人处世之道。
可以提一句,他和何似飞的老师, 四十多年前三元及第,名满天下的余大人曾为好友。
只不过当时年轻气盛, 又实在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余大人比他更加‘愤青’, 一直想要为百姓做点实事,后来竟是直接告老还乡了。
不过余大人可不想把自己的弟子何似飞教成他当年那副模样。
——他知道这世道没有所谓得黑白分明, 所有人都在泥潭中钻研,所以早点懂得社会上的处世之道,或许反倒是另一条能够为百姓做实事的大路。
不过,何似飞原本也并非那种没有一点情商的人,他当时费尽心思前来拜师,就已经懂得钻营人情世故了。
在余大人看来,这一点上已经能够决定何似飞未来的成就恐怕不敢想象。
朝堂上,王大人接着说:“有百姓都从南方过来打算告御状了,这还能有假!!!”
他年事已高,声音本就不如年轻时候洪亮,因此,这句话他是车子嗓子在朝堂上嘶嚎出来的!
这种朝堂吵架原本算是御前失仪,要被拉下去打板子的。
但是王大人孤身一人,反抗群臣的举动让皇帝大受震撼,以至于完全没兴起一点这个人有损朝堂严肃环境的心思。
他当即道:“来人,将那人带上人,朕要亲自询问。”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您前些日子中了风,又受了凉,头风还没好,那人从洪涝之地抛来,还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病呢,老臣去询问他,并将所有的笔录全都记录下来呈给陛下,如何?”首辅大人开口道。
坐在高位的皇帝摆摆手,态度很执着。
他看上去比此前清减不少,双颊凹陷,眼睛显得有些突出,再也没了多年前初入京城那会儿骑马的意气风发,反倒有了几分老态。
要知道,他还很年轻啊。
——听说这事因为京城的饭菜不合口味,才有的反应。
不过这也并非太医结论,太医的结论是他思虑过度、积劳成疾,宫中传闻他与母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这才惹怒神明,触怒列祖列宗,被降下了罪罚。
至于具体情况,这个谁也不曾知晓。
不过皇帝当到他父亲那一辈,好像全都是一些短命鬼,到他这里原本以为在草原长大,会是一个身体结实的汉子,没想到如今居然也有了病态。
不过太医也说了,好在如今陛下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所以这些疾病即便来势汹汹,好好调养,也是可以养的回来的。
正因如此,他才摆摆手拒绝了首辅大人的好意。
他到底登基没多久,就连他父皇也是在位时间不算长,这些臣子年纪不大的都侍奉了两位皇帝,更别提年长的,恐怕都是三朝元老了。
所以他才不敢全信这么多三朝元老的话。
他们在朝中势力纷杂,又眼线众多,要不是因为王朝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位皇帝,恐怕这些老臣们都会想过找个年轻又听话的‘傀儡’养着,让自己把持朝政,处理政务!
这些话他当然不敢当着老臣们的面说,但他当着母后的面说,当着亲信太监的面说,当着他所能找到倾诉的一切人去说。
母后告诉他,唯一的做法就是把这群老臣们熬死,等到他们死了,整个朝堂就是自己的!
母后甚至还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助外公的手,让这些老臣们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没人知道,听完这些话后的皇帝更是惶恐。
是啊,现在这些老臣们还能和兵部尚书的党羽在朝堂上分庭抗礼,倘若这些老臣们死了,那朝堂岂不就成了外戚家的?!
那怎么行!
对母亲的敬仰、喜欢,渐渐被冰冷的恐惧所覆盖。
他只能培养自己的人,开恩科点状元,同时迎娶皇后、选妃,充实后宫——为势单力薄的自己多培养一些关系。
何似飞是他钦点的第一个状元,也是他十分看好的。
他原本是想要好好培养何似飞二十年,倘若何似飞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二心的话,他就让何似飞坐稳首辅的位子,以后辅佐他的儿子。
但是,二十年太久了。
他怕自己活不了二十年。
这原本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无稽之谈,但是最近的各种病让他感觉身子实在是亏空得紧。
他甚至害怕自己培养不起来一个左膀右臂就倒下,到时候他的孩子,身边简直就是群狼环伺。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何似飞同乔家那个被当作弃子的哥儿乔影成亲,又被首辅们抢着收为弟子的消息……
这些消息他让亲信前去核实了三遍,确信为真后,他当下就想放弃何似飞。
——点什么状元啊?他是要给自己点亲信的,当自己的天子门生的,不是给那些朝臣们选接班人的!
可是,在点状元的前一晚,他患了头风。
这个病原本不该年轻人得的。
死亡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恐慌的地方,关键在于他能不能把这个王朝全须全尾的交到自己孩子手中。
所以,他一方面想要杀了何似飞,让这群老臣们后继无人,一方面又想着,何似飞可不仅仅是这群首辅选中的接班人,甚至还是乔家的女婿。
以兵部尚书乔家为首的党羽本就跟首辅一党势如水火,这时候何似飞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唯一能仰仗的还是只有自己。
这么想着,年轻的皇帝陛下点了何似飞当状元。
但是点完后他就有点后悔了。
三元及第啊,即便何似飞真的有这个才学,他还是把何似飞捧得太高了一些。
想到这里的皇帝们压根就没去想何似飞是真的因为有才学、有抱负、有忧患天下的思想才会被首辅们看中,才会一路三元及第。
年轻的皇帝陛下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宽厚仁慈,反而在坐上帝位后,朝着优柔寡断、猜测多疑的路子撒开脚丫子狂奔。
所以,他这会儿传唤了那个告御状的百姓,只不过为了避免这个百姓身上染有疾病,让他立在了大殿之外,从皇帝的角度,能看清此人的一举一动,只是听声音或许会有点模糊,不过,有太监传话,倒也无妨。
“你是何人?”
那人当即跪下磕头,回应了自己的来处。
这一点王大人已经调查过了,完全属实。
皇帝陛下对王大人还是很信得过的,再加上此人所说可能会触犯在场绝大多数官员的利益,所以此人话中但凡有假,肯定会惹得朝臣群起而攻之。
“水患情况如何,你须得一五一十说出来。”
“陛下,水患极其严重啊!虽然此前已经有赈灾的粮食运来,但那完全不够,河流改道,无数的房屋被冲垮,更别说田地了!”
皇帝闻言,抓着龙椅的手重重捏下,一旁的太监吓得额角渗出汗水,赶紧忙不迭下去听这个百姓又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所说的事情跟无数朝代的赈灾经历都大相径庭。
——即便是粮食押运到了,也难解百姓饥荒之苦,毕竟那么多流民,不仅需要粮食,还需要药材来治疗,这些粮食压根就是杯水车薪。
更别提边疆要驻守,驻守的士兵们虽然可以屯田种一些粮食,但那里的土地非常不好,种出来的粮食连官兵们自己吃饱都不够,每年都需要朝廷补给,所以朝廷的存量根本不多——再说,即便是赈灾的粮食,路过一些郡县,很有可能还被收取‘过路费’。
总归,真正到了灾区的粮食本就不多,即便是全都能送往灾区,百姓们也别想靠这个吃饱肚子。
所以,大头还是得靠当地的粮商和附近的粮商来接济。
这个百姓最后说:“草民之所以能这么快赶往京城,是因为跟随了何似飞何大人的一位长随,听说他的长随要去翰林院为他告假,他则已经留在当地协助沈大人安抚百姓、赈灾了。”
皇帝紧握着的手忽然没了力气。
他的手垂落在身侧,仿佛没听清太监传回来的话。
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太监当即住嘴。
年轻的皇帝神色一时灰暗难明,底下的朝臣们不敢大声谈论, 但都在私下里为这个百姓刚才说的话而交头接耳——他们很多人即便是在台下,也没听清这个百姓到底说了什么,因此正一个个问过去。
而皇帝的心理则在不断的计算着何似飞留在当地,做出这个选择的深意。
——他小小年纪, 真的就以为自己能够逆转局势,挽救无数黎民百姓的生命吗?
这样严肃的问题问到他这里, 以他当皇帝的经验来看,都是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也得在百姓中谋得一个好名头。
等到最后百姓们诘问起来, 再推出一两个当事官员定罪,午门问斩, 说粮食主要是被他们给私吞中饱私囊了, 这样便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倒给皇帝营造出一个爱民如子、明察秋毫的形象。
这也是他当年当太子的时候, 父亲给他的教导。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想要当一个皇帝,一定得赢得民心,这是必然的。但是,朝堂制衡同样非常重要。不过这一点你放心, 那些朝堂里面的官员们,同样想要赢得民心, 毕竟没有朝廷也就没有他们, 他们不会揪着皇帝的错不放的。他们同样一辈子都在想办法致力于稳定社会局势。”
这句话给了年幼的他当时很大冲击,以至于他好几年都没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赢得民心。
勤政爱民, 让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可是当他成为了皇帝后,发现氏族和官员们的权力庞大的吓人,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撼动分毫。
可是,等到了真正的灾害问题传回来,年轻的皇帝忽然就懂得了父亲的意思。
那么多灾民,死了那么多人,百姓们流离失所,这根本不是依靠国库开仓放粮可以赈灾的!
毕竟国库的粮食就那么多,除了宫廷里面每日的吃穿用度之外,还得运往戍边的将士那边,那同样是朝廷必不可少的环节。
所以,他已经打算尽自己最大可能的减少宫内开支,把足够多的粮食运往南方赈灾。
但这个前来的百姓业来说,根本不够啊,只能撑那么几天,而随着洪涝不断扩大,流离失所的百姓还在不断增多!
甚至还有上百车的零食在运送过程中,因为没有预估到天气因素,甚至直接被暴雨冲刷,等送到了后全都发霉了!
也有的粮食走了半截儿,被洪水冲走,连军官带粮车都消失在滚滚浪潮中。
由此可见,南方的洪灾压根就没有解决之法!
现在只能等数月后,百姓们死的死,病的病,然后朝廷再来一个马后炮,问当时那些被大雨冲刷的粮食到底是谁在押运,直接贬官;还有就是那些没考虑好路线就去送粮的,负责官员是谁,直接罢免;至于中间但凡敢私吞一颗米的,就午门问斩。
这之后还能再发一则通告——皇帝携宫中众人皆缩衣减食,为救济灾民筹备粮食,国库都掏空了,可还是有蛀虫从中私吞米粮,该杀!
这时候百姓们会看到朝廷想要让他们看到的,由此心中升起对朝廷的敬畏和拥护——反正他们活下来了,还得到了良田的补助,至于那些饿死的,他们又不能再开口说话,不能再去计较当时朝廷怎么不想出一些好法子来救人呢!
活着的人歌舞升平,死去的人总有满腔怨气,也无从诉说。
因为朝廷压根就没有给活着的人更多选项,不会告诉他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救人!
只会给他们说,我们尽力了,真的,皇帝陛下都缩衣减食呢,你们快跪下谢恩吧。
等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以后再有灾情,百姓们的思维已经成了定势,压根就不会怪皇帝昏聩无能,不能治理好国家,而是把矛头指向那些官员。
死贫道不死道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年轻的皇帝心想,何似飞留在当地,难不成他有想法可以解决灾患?
他有吗?
皇帝几乎都要把帝师们曾经教给自己的所有知识在脑子里搜刮一遍,同样把近期几位阁老和智囊的话在脑海中重新来回翻转——对了,阁老们说过,只要能让相邻所有郡县的粮商倾家荡产的援助,一定是可以救济更多的灾民,同时还能做好灾后重建事项。
但是,怎么让这些‘奸商’们掏出大部分腰包,这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阁老闷推演数日都得不到答案的事情,难不成何似飞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能解决???
皇帝不信!
可是,何似飞此举,又明显是要跟灾区的百姓共存亡。
——要是灾情得不到控制,百姓们得不到安抚,作为上位者,第一个贬黜、甚至杀死的就是何似飞!
他能当状元,能被阁老们看重,能取得乔家的哥儿,肯定是能想到后果的!
不同于皇帝的想法,几位阁老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虽然猜不到何似飞的想法,但是他既然胆敢主动去趟浑水,应该是有几成把握的。
几位阁老悄悄用眼神交流:“咱们陛下多疑啊,要是这回似飞没成功,我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似飞留在朝堂。”
“我说你怎么对似飞这么没有信任,他是谁的弟子,你们忘了?”
“但是这件事咱们可能都办不下来,更别提似飞了。”
“所以啊,”首辅大人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说,“要是这件事办成了,似飞日后的为官路,即便没有我们三个老家伙,也能平步青云;要是这件事不仅办成了,还办的漂亮,啧,我觉得似飞日后别说成为一朝首辅,就是那摄政大权,恐怕也不在话下。”
其他两位阁老都被首辅大人的意思震撼到。
一位阁老甚至把首辅大人拉到一边,小声耳语:“摄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首辅没好气地说:“与其一直在一个说不上昏君,但也绝对没有治国大才,反倒只想着制衡的君王手下,回回遇到了问题都要走无数流程,还不如大权在握,当一个无人敢出奇右的摄政王!”
他们耳语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以至于旁边的太监都没听到一星半点。
如果这番话被何似飞的老师余大人知道,他恐怕会捋捋胡子,笑吟吟说:“这个啊,我早在这孩子当年拜入我门下时,所写的那份答卷就看出来了。”
他当时不震惊吗?
震惊啊,他甚至还后怕,觉得此子实在胆大包天!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清气在身!
所以他一直在教何似飞儒家思想,忠君爱国……但是他所教的只是让这个少年人把一切锋芒都敛藏于温润的外表之下,至于什么时候该露锋芒,那就是何似飞自己的事情了。
恐怕到那个时候,朝廷会迎来新的上升期,甚至达到顶峰也未曾可知。
余明涵自己是早早的想明白了,与其忠着一位是君非君的主子,一辈子郁郁寡欢不得志,还不如自己施展拳脚大展宏图呢。
首辅大人如今同样是这个想法。
皇帝所想的太利己了,再加上他又年轻,导致几位大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接下来的打算,这不禁让大人们寒心。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到还是会显地给自己找后路的皇帝十分爱民,但是当何似飞站出来去跟百姓们同生共死、把自己仕途全搭上去后——
他们又怎能不为何似飞铺就一条更加平坦光明的康庄大道!
今日朝会之后,再传回京城的,就剩下频频捷报——
“报!——周围郡县商贾纷纷押运粮食前往,沈大人开仓赈粮,救济灾民,百姓们几乎都能吃饱啦!”
“报!——其他郡县的药材商以及医馆大夫受何大人‘求助令’的邀请,好些都来为灾民义诊!”
“报!——何大人同沈大人沿着河流不断考察,最终确认引导河流走向的方案,以避免更下游的百姓蒙受损失。”
“报!——大半年后,整个郡县欣欣向荣,百姓们有了新的居所,得以安居乐业,而且,他们那儿的科举人才是其他郡县之首!何大人和沈大人治理有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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