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云看到这里的时候,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印象之中的喻听泉。
不免觉得夸大其词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啊?
至少人家没喘得很厉害。
果然,世俗消息还需仔细甄别,不能随意轻信。
秦燕云点点头,觉得自己又从今日这一点小小的事情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深觉满意。
他继续看下去,便看见了此人的其他事迹。
誉王殿下自小不受宠爱,连宫殿都是最次的那种,紧紧靠着冷宫,位高权重的某些太监的府邸都比他住的好多了。
直到二十岁,才有人进了那冷宫一般的居所,把喻听泉——也就是他们未来的皇帝陛下好生生的接出来,从此黄袍加身,身居高位,此后便高枕无忧了。
秦燕云读完,心神微动。
……喻听泉看上去,也不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
他看上去便像是一张纸片,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很快速的飘走。
就连身上也是一点肉也没有的。
骨头突出,都有点儿硌手了。
若是真正金枝玉叶捧在掌心里养大的皇帝陛下,哪里还会沦落到这般余地?
秦燕云不傻,他知道,喻听泉在燕国,估计是当了傀儡皇帝。
权力完全被架空,他除了每日上朝的时候,装模做样的摆个架子,就再也没有其他用处了。
而在会真正吃人的皇宫之中,无用之物想来得不到慎重的保管和优待。
秦燕云这样想着,明明是在认真刺探敌情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思绪总会随着某些文字回味到那晚很清晰的触感。
然后,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这人让自己好生养着长大的话。那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秦燕云有这个自信……
他想着,又想得更远了一点儿。
若是把人带回来,给自己做梁国夫人,那肯定也能养得白白胖胖,再也不硌手了……
流芳见他想得入迷,平日里又没大没小惯了,便以为秦燕云发现了什么秘密消息,便突然出声,吓了秦燕云一大跳:“殿下!您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发现什么了吗?”
秦燕云差点从桌子前蹦起来。
但是,当他发现说话的是自己的小书童之后,便很大度的原谅了他:“没有。”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从刺探敌情,变成了娇养敌人。
秦燕云:“……”
到此刻!他才发觉敌人的可怕啊!
秦燕云摇着头,再一次拿起书卷,准备再看一点儿。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被那个叫做喻听泉的燕国皇帝给蛊惑的……
下一秒,秦燕云再次看见了喻听泉的第二个版本的生平。
同样悲惨。
同样渺小。
同样让秦燕云扯远了思绪。
半个时辰之后,回过神来的秦燕云:“……”
不能再想了!
这书卷也不能再看了!
他合理怀疑这里面掺了来自于梁国的蛊毒!
秦燕云本来想把书简丢在一边,想了想,又到底还是没舍得。
……流芳也挺不容易的,找这么些东西来。
他自我安慰着,就听见身前一直在打瞌睡的流芳被惊醒,看见他放书简的动作,立马睁大眼睛精神起来:“殿下!要休息了吗?小的服侍殿下宽衣……”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燕云打断:“没有这么快,你去取些笔墨来。孤要修书一封!”
话音落下,流芳看着他,怔了一下:“现在……修书?”
不是吧!谁子夜修书啊!
这是修给谁看的!
秦燕云摇头作叹气状:“你不懂啊流芳。孤这封信,是写给燕国皇帝的。”
流芳:“??”他更不懂了!
殿下这是什么时候和燕国皇帝搭上线的!
他怎么不知道啊!
秦燕云看他这样子,了然。
流芳现在还不知道他惊天地泣鬼神的计划嘛。
流露出这样困惑的无知眼神,也算是很正常的。
不过,没关系,他愿意和流芳分享自己的计划。
为此,秦燕云清了清嗓子,微微咳了一声:“孤准备带兵攻打燕国了!”
流芳:“……?”他们殿下今天是不是发热了,怎生脑子这么不好使了!
两国才刚合盟啊!
打什么仗!这不是耍猴儿玩吗?!
流芳还未来得及劝阻秦燕云这看起来很没有前途的想法,便被打断了:“此事孤已然向父皇禀告,父皇同意了。”
流芳:“啊。”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没有前途了呢。
毕竟,有陛下坐镇,殿下应该怎么翻也翻不出花来。
流芳放心许多,专心听自家殿下讲述自己的宏图伟业。
“你想,梁国与燕国二国相争多年,已经打了许多年仗,但燕国国力虽弱,但粮草丰富,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秦燕云分析道,“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孤以为,此次的合盟之会,便是燕国不攻自破的先兆!”
这番话太过热血,原本昏昏欲睡的流芳都打起了精神来,睁大眼睛,看着秦燕云:“这这这……何以见得!”
“你笨。”秦燕云看他一眼,微微笑着,侃侃而谈,“燕国皇帝体弱多病,一般前线战事不出意外,应当都是镇国大将军操持的。但若有足够粮草,燕国定然不会割舍这十座城池来求和,定然会继续苟延残喘,企图将梁国军队拖死。”
“此次的求和,便是表达出这个意思的信号。”
秦燕云说完,笑了笑:“此次,我便先写一封信,恐吓恐吓燕国皇帝,看看他那边到底有什么底牌。孤这边也好对症下药啊。”
流芳听完,顿时觉得五体投地。
看啊!这就是他们梁国未来的栋梁啊!
便是这么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足以成为他们这个大国的储君!
流芳热泪盈眶,满屋子找笔墨,终于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出一支狼毫,递给秦燕云。
可秦燕云还觉得这狼毫怪不合适的,皱着眉:“没有别的笔了么?孤用狼毫,用得不好,总是……太过粗野。”
流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兴奋道:“殿下您想!狼毫好啊!殿下的笔墨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定然能直接吓退燕国皇帝……”
“不行。”秦燕云想都没想就拒绝,继续道,“孤说,要小白云。”
流芳:“……是。”
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找小白云啊!!
只不过流芳还是不敢违抗秦燕云的命令,煞费苦心地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许久,才找出一支软毫羊毛笔。
秦燕云叹气:“算了,就用这支。”
他握着笔,在纸上一气呵成,条条款款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洋洋洒洒一千余字,不仅内容丰富,笔法更是不卑不亢,极有文采。
流芳就靠在桌案边,看着自家殿下写。
秦燕云写完一通,在最后一列,写道:“不日孤将攻打边境十城,望陛下能御驾亲征,共商国是……”
他那个“是”字还未写完,就听闻流芳唧唧歪歪的喊起来:“殿下!不行啊这样!”
秦燕云:“说!”
流芳眨眨眼睛,很无辜地看着他:“燕国皇帝体弱多病,定然不会选择亲征的!”
秦燕云若有所思:“……你懂什么,孤就是吓吓他,懂吗?”
流芳:“?”
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亲眼看见他们殿下很轻松的就抬手,划掉了刚刚那行字。
黑漆漆的一条墨,让整张素雅的信纸变得惨不忍睹。
接着,秦燕云在纸上继续写:“除非陛下亲见孤一面,以酒食酬谢,以表敬意,不然孤不日定将攻打边境十程。”
这次,秦燕云写的满意了,把那张纸拿起来在面前端详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最满意最后一段话,许久才点点头,一脸满足:“流芳,你看孤这个,觉得怎么样?”
流芳觉得殿下是真的喝醉了,有点儿麻木:“挺好的。”
下一刻,秦燕云就挑眉:“那是,那孤就这样寄走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orz,刚写出来的,新鲜出炉
流芳没想到, 秦燕云说的要寄走,就是真的要寄走了。
他嘴角抽搐着,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秦燕云, 语无伦次:“殿、殿下……您, 真的要这样子寄出去吗?”
秦燕云对流芳的反应表示不是很理解,他很自然地点点头:“是啊, 孤说要寄走,便自然是要寄走的。还是说, 流芳, 你对孤的信, 还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流芳哪里敢有什么独特的见解,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流芳没有。”
他走出几步,这才想起来还要问秦燕云一点别的事情,便站在门口问:“殿下!”
秦燕云应声:“又怎么了?喊孤做什么?”
流芳怯怯弱弱:“那个……殿下有什么口信儿要带给燕国皇帝吗?”
驿站那边的信使带个口信儿还是挺方便的, 流芳此举就是为了隐晦的提醒自家殿下——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现在住嘴,还有挽回的机会。
然而秦燕云会错了意。
他沉思了一下, 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口信儿……?
他是有挺多话想对燕国皇帝说的。
上一次他那么绝情!自己才刚刚来,就非常迅速地把自己赶了出去。
还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本来秦燕云在去之前是准备了好些话,准备到了时机, 该说就说了的。
但是被喻听泉一打断之后, 就似乎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
可今日, 流芳的话让秦燕云重获生机。
对啊, 还有口信儿。
他想了想, 本来想交代一点什么给流芳的。
但是, 秦燕云转念一想, 这样做,是否会太掉价了?
毕竟,似乎现在喻听泉才是被动的那个啊。
主动权掌握在他秦燕云手中,定然是喻听泉先传口信回来,他再矜持的接上,这才对嘛!
于是,想通了其中关窍的秦燕云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不了。”
他想了想,还异常矜持地道:“孤……没有什么好说的。”
流芳哦了一声:“那我去送了。”
秦燕云:“……”该死的又有了那么一点儿心动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还是按捺住自己这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冲动。
还是大局要紧!
他想了想,像是怕自己会反悔,迅速道:“快去快回,现在就帮孤把这信儿给寄了,听见没?”
流芳哪敢违抗他的命令,马上应答:“是是是,殿下。”
于是,一封被涂的乱七八糟的信便被送上了马背,揣进了信使的鹿皮小囊之中。
七日后,大燕都城,皇城之中,也是彻夜难眠。
喻听泉正披着一件鹿皮大氅,灰色的雕羽暖融融的护在脖颈上,显露出一派随和慵懒的气质。
但是这气质,并不符合现在的喻听泉。
他现在实在是焦头烂额,险些忙不开身了。
虽说他现在是傀儡皇帝,但是,那些奏折还是会像走形式一般,迅速的如同雪花片子飞到自己的手里过一遍。
以前的皇帝自然是自顾不暇,不会管理这些多余的东西。
可是,喻听泉抱着闲来无事也是闲来无事的心态,迅速的当起了皇帝。
进入角色无比之快,系统007见了都不由得叹服。
此刻,他正在忙着军中清点粮草的事务。
这一群官员们不老实。
仗着自己与皇家沾亲带故,他这个傀儡皇帝又被全部架空,竟然如同贪得无厌的蠹虫一般,将那些粮草全数吃空三成。
于是,到了现在年底,军士们便缺衣少食的,许多不服管教的军队,已经开始团结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起义了。
若是再不镇压,解决根源问题,这个燕国迟早从根子里就要烂出去。
喻听泉虽然是个冒牌的皇帝,倒还真不是想看见这国就在自己手中亡了。
……那得多大罪过啊。
喻听泉不是很想背这个锅。
北美来,喻听泉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将那些分好的奏折直接送到南书房之中,便可以了。
无事一身轻,高枕在龙床之上,做他的春秋大梦就可以了。
起初,喻听泉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觉得自己想错了。
一开始,这粮草缺乏的事情还没有暴露出来,只是地方上的官员上奏,说有规模不大的起义军出现。
喻听泉觉得这事儿自己也没办过,便全权交给了镇国大将军林鹫操持。
谁知,这人酷爱踢皮球。
短短三日的功夫,下拨的粮草和军队就和任务一起,交给了底层小官。
……这发到手的物资,至少少了七成。
可是粮草少了,人却还是那么多。
镇压起义的军队也是要吃饭的。
但是他们没有东西吃,便偷偷的策反了带兵的那个小官,一起发展起了起义。
这个消息就像是滚雪球一般,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隐藏在繁华的人烟背后,平日里究竟是看不清楚的。
……直到今日,最边境的一座城池被这群起义军占领了。
消息瞒不住了,便如同雪花一般纷纷而来。
喻听泉……喻听泉对这群人的办事方法实在是感到异常的震惊。
他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不能交给别人,只有自己来办,才显得放心一点。
于是,就有了现在秉烛夜游的喻听泉。
他身子骨还没好全,只要稍稍受到了一点风寒,那便是不得了的事情。
李光国心疼他们陛下,便找出这么一件暖和衣裳来。
就这样拥拥簇簇的披在喻听泉身上,倒显得异常合适。
若是再要觉得冷,屋里便点上地龙,再烧个汤婆子,让他们陛下用手揣着,这样便暖和多了。
饶是如此,此刻已经过了夜半三分,李光国还是有点儿担心他们陛下还未好全的身体,便温声劝阻道:“陛下,此刻该休息了。天色已经不早了。”
喻听泉当然知道不早。
他垂着眸,手上执着的一支小狼毫还在轻轻地勾画些什么。
若是离的近了,便能看到他在划奏折之中的重点语句。
喻听泉想把这些奏折里面讲同样一件事情的都分出来,当作摸底,看看这燕国内部到底现在发现了几场起义。
先知全局,再定局部。
朱色笔墨在冷白的纸张之上轻轻勾勒,显得工整又漂亮。
他垂着眸,神色专注,一点灯火映在那双糖色的眼睛之中,显得摇摇欲坠,带着一点不可多得的破碎感。
一截雪白的颈子没入拥簇着的雕羽,修长白净,显得肌肤异常细腻。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却出乎意料的有着令人静心的力量。
仿佛只要他在那里,一切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时间仿佛都因此被凝固,凝固成一块冰,为了他而缓慢流动着。
喻听泉轻轻摇了摇头。
青色的发带便被这一小点微风吹拂而过,轻轻飘动起来。
李光国想说点什么,最后,不知为何,又很顺从的闭上了嘴。
他只是垂着手,安静的站在原地,目视着他们年轻的陛下批阅奏折。
系统007在此刻,也缓缓道:“小泉。”
喻听泉专心记着数目,听见系统007正在喊自己,便点点头,意识道:“我在呢,7哥。怎么了?”
系统007叹气:“我感觉你现在好累啊,小泉,要不要休息会?不用这么艰难的,我帮你做一点二儿,好不好?”
系统007作为系统,别的本事确实没有,但是庞大的数据库和资料处理能力,都是人类望尘莫及的。
如果能帮喻听泉处理一点,那么效率也能提高。
最重要的是,喻听泉可以早一点儿休息了。
但让系统007有点发愁的是,它这么询问已经很多天了。
可是,喻听泉的回答总是同样的:“不用了,谢谢7哥。我自己一个人来可以的。到时候也比较方便制定计划。”
系统007不免有点儿沮丧。
但是在系统007心中,喻听泉的选择无疑是最重要的。
它作为喻听泉的专属系统007,必须是一定要支持宿主所以提出的任何要求,尽量支持宿主所有的工作。
这样的话,才能算是一个好系统嘛。
系统007怀揣着这样的信念,默默闭麦。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宫门内摆着的烛台都烧短了一截,外面打更的声音有点儿模糊。
喻听泉不着痕迹地抬起眼眸,愣愣的想,寅时已经到了。
强压下去的困意这才很快重新席卷了他。
李光国已经垂着手睡着了,喻听泉没去责备他,而是自己有点儿生疏的脱下大氅,和衣而眠。
几个时辰之后,喻听泉再一次醒来。
外面已经亮的差不多了。
喻听泉没有贪睡,而是很自然的起身,低声对李光国道:“朕要上早朝。”
李光国一怔,想起自家陛下身子还未好全,想要劝阻,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撞进那双平淡无波的淡色眼睛,一时,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是。”李光国只能这样回答。
朝会很快就结束。
反正那些朝臣和喻听泉都心知肚明,这便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没什么真正的事情要商议。
喻听泉坐着车驾,回到了寝殿。
外面风寒正盛,他穿得多,但一进殿门,便知道要脱去一件,不能太过冷热交替了。
他这副娇弱的身子,是实在受不住的。
喻听泉把脱下来的狐皮大衣交给小太监,一边往里面走的时候,便发现李光国今日在殿中生起了个炉子,几张纸就在里面充当了火引,此刻被火焰舔舐着,还剩下半张纸焦黑的轮廓。
他有点儿好奇,便问:“今日李公公怎么烧纸了?好端端的。”
李光国抬起手擦了擦汗,毕恭毕敬道:“陛下,近日总是来没名没姓的信件,平日里这些本来也是不要的,老奴觉得碍眼,今日索性一起烧了。”
喻听泉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他知道,这些信件不归自己管的,便也没去制止李光国,而是径直朝里面走去。
袍角翻飞之际,喻听泉没看见,随着风的息流,从火炉之中逃逸出一张破碎的纸片。
……上面还清晰可辨着几个文字。
秦燕云。
作者有话说:
喜欢吗!熬夜写的!嘿嘿~~等会下午应该还能有!晚上的话就不更新了,今天已经更新三章啦~感谢在2022-12-28 00:04:08~2022-12-28 00:5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终究是我绿了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梁国皇宫。
此时正是午膳时候, 云纹旗帜在宫门前轻轻地飘动,窗外云丝袅袅,倒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梁国长公主正在秦燕云的寝宫里踢毽子。
她常来此地, 父皇和母后对她看管甚少, 由着她心性去做事。
朝阳公主也不乱走,从长公主府里出来之后, 就常常到皇兄秦燕云的寝殿里。
有时候和皇兄一起踢踢毽子,放放风筝什么的。皇兄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但是也是毫无条件的宠着自己, 要什么就给什么。
朝阳公主知道, 若是往夸张了点儿说,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秦燕云也会为自己摘下来。
可是,皇兄似乎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精神,一点儿也提不起劲儿来。
就算朝阳找他和自己一起踢毽子放风筝, 这人也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 就给推了。
秦朝阳觉得很奇怪。
不过,她天天来,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流芳嘴巴紧,问不出什么,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秦朝阳又不可能去真的问皇兄, 她实在怕打草惊蛇, 便只能自己慢慢找原因。
比方说今天, 秦朝阳又来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缎面袄裙, 是中原那边进贡过来的布料, 本来就难得。
再加上宫中绣娘剪裁甚好, 衬得秦朝阳一张脸更像是芙蓉花蕊, 嫩得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秦朝阳很自信,皇兄肯定会夸她的!
可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秦燕云没有!
他还是失魂落魄的靠在那根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兵书。
虽说他眼睛在看着,但是据秦朝阳观察,皇兄这根本没看进去,只是拿了个幌子,在想点别的什么东西。
秦朝阳叹气,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收起了风筝,随意的扔给流芳,提起裙摆噔噔蹬的跑上楼。
话虽这样说,但是到了楼上,秦朝阳还是放缓了脚步,不让秦燕云被自己吓着:“皇兄。”
秦燕云果真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回神。
见来人是秦朝阳,秦燕云像是什么期待落空了,唇角轻轻地勾起一点儿,连笑容都显得带了点惆怅:“朝阳,怎么了?不玩风筝了么?”
秦朝阳憋不住气:“皇兄,这几日你在想什么啊?朝阳来了也不陪朝阳玩儿,是朝阳做错了什么吗!?”
秦燕云很快否定:“孤未曾这样。”
秦朝阳扁着嘴:“就是这样了!”
秦燕云只能失笑,动作放得舒缓了些,轻松的靠在栏杆上:“孤只是,在想一件事情。孤前些日子对父皇提出了与燕国打仗的提议,这几日正在等燕国皇帝的回信呢。”
秦朝阳愣愣的:“啊……可是,两国合盟……”
秦燕云只是笑,没说话。
两人僵持之间,流芳从远处噔噔蹬的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殿、殿下!那边儿消息来了!”
秦燕云立刻睁大眼,可顾及到皇妹还在神策,便只是眉尖微动,故作矜持道:“如何?”
流芳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一会儿,把气喘匀了,这才道:“殿下……!”
“别殿下殿下的了!”秦燕云性子急,朝他手上看去,“信呢?”
流芳:“啊!?”
流芳见他要发作,急忙补充:“殿下!没有信啊!”
秦燕云:“?”
他愣住了:“啊?信呢?”
流芳喘匀了口气:“那边、那边的暗卫传来信息,说燕国皇帝还没看到,就被他身边的大太监给烧了!”
秦燕云大惊失色:“啊?”
秦朝阳面色惊恐:“??”
流芳用那种十分悲痛的语气说:“肯定是殿下没有拿函装着,然后上面又没有指名道姓说要给燕国皇帝的!所以,这才……”
“孤知道了。”秦燕云有点泄气的离开栏杆,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
秦朝阳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问流芳:“皇兄……皇兄他怎么了?”
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像是被富家小姐甩了似的……
流芳摇头,悲痛道:“一定是殿下为国心切,于是此次失败更让殿下觉得伤心难过啊!”
秦朝阳把刚刚自己想象的那个危险想法迅速抛掷脑后,连忙点头:“是,等会儿本宫去安慰安慰皇兄即可。”
秦朝阳这样说完,便又来了兴致,很高兴的跑下去。
她想找秦燕云,等会儿陪她玩玩放风筝踢毽子什么的,肯定心情会好很多啦。
秦朝阳一路跑到了殿门外,门外看守的侍卫见她左顾右盼,便不忍心让她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轻声道:“公主殿下,您别找了。”
秦朝阳回头,看了侍卫一眼:“啊?”
侍卫忍不住道:“刚刚,殿下被陛下身边的梁公公叫走了。说……陛下有事相商呢。”
一刻钟之后,秦燕云随着梁公公的牵引,到了父皇的宝华殿里。
他本来因为没收到喻听泉给他的回信,便不免有点说不出来的落寞。
虽说这一次似乎确实是他没有思虑周全,但是……
不是说好的是傀儡皇帝吗!
怎么会这么忙啊!
一共也没几封信哎!为什么不能亲手拆开看看!
秦燕云在心底疯狂的呐喊——
喻听泉——讨厌你——!
他想了想,随即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啊。
自己写了那么一大片长篇大论的,如果不让喻听泉看见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毕竟,平心而论,秦燕云不喜欢打仗。
如果能有机会和平解决这一次的争端的话,秦燕云觉得只要和喻听泉进行一次友好的“纸上谈兵”就不错了。
所以,这封信,秦燕云觉得还得写。
这一次,他要写的工整一点儿。
正好上次的信颇有点美中不足,有了长长一道杠。
还有,这一次他要用小白云写!
再找个美美的函,要云纹压制,四角镶上白玉边……
秦燕云越想越离谱,但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直到自己无声无息的进了大殿,差点儿连礼都忘了行。
还是梁王看不下去,低声道:“咳咳,太子?”
秦燕云:“!”
靠!什么时候进来的!
差点完了!
秦燕云当机立断,啪的一下跪了下去,给他父皇磕了个又重又响的头:“见过陛下。”
梁王:“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燕云抬头一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就只有他和父皇,还有其他几个太监们垂手而立,现在都在偷偷笑呢。
秦燕云:“……”
丢人丢大了。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低声道:“父皇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梁王朝他挥挥手:“云儿,你先过来。”
秦燕云点点头,乖顺的凑过去。
“上一次你提的建议,朕好好考虑过了。燕国现在国力空虚,确实是攻克的上好时机。”梁王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极其的信任和疼爱,眸中涌动着不明显的骄傲,“云儿,这些事情,便交给你去做了。朕年纪大了,国家的担子,朕就要一点一点地交到你的肩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