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半腐烂的、皮肉极度松弛的脸映入眼帘, 眼睛的地方是两个极深的窟窿, 蠕虫白色的头从缝隙里一动一动地钻出。
这怎么都不像个活人了。顾郁顿了一下, 低声, “您还好吗？”
“哈哈哈, 你是想问我是死了还是活着吧！”她哈哈笑道, 但这动作幅度太大, 好几条虫子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奶奶我生病咯，没人照顾，这虫子就在身上安家了……不过一具残躯，让虫子们饱餐一顿也没什么。”
这人和其他的NPC不太一样。顾郁长睫掩映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暗光。
他开口试探道，“奶奶，最近这楼里也太冷清了，每天被家里男人欺负倒也还不觉得，今天一出门，却感觉楼里的住户都没个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不应该呀。”她有些讶异，往前走了几步，捏着手里的拐杖敲了敲一家住户的门，“狗蛋他娘！开门！今天接狗蛋放学了没？”
铁门被敲得震天响，但半天都没人回应，不仅这一户没人，其他住户也沉默得很，但老人是有点执拗在的，敲不到就一直敲。
“老太婆发什么疯！喊魂吗！”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从对面楼里开门，骂了一声。
顾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那个NPC耳边幽幽道，“这楼是不是发生什么怪事……”
她收回拐杖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事能比之前那件事奇怪……真是作孽唷！”
顾郁谨慎地没有直接问那件事是什么事，只是重复了“真是作孽”这几个字。
NPC奶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是啊，可惜呦……大小伙子，长得俊，人又热心……”
“明明大家伙都知道，也都看见了，但就是没人帮一把，拉一把……这年头人心冷漠啊……”
这件事楼里的人都知道？
这件事情主角是个男人，人不错，但是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意外还和每个人有关。
顾郁眼珠微动，若有所思地盯着NPC的背影，只可惜除了反反复复地说那几个字，她再没吐露出什么有用信息。
“听说超市打折，奶奶要去看看吗？”顾郁不太知道可以买菜的地方在哪，刚好可以试探一下。
“……是吗？”那个NPC颤颤巍巍地下楼，身上的碎屑和虫子扑簌簌地掉，“那就去看一下好了。”
受制于一开始人设扮演，还有那两起事件，知道现在顾郁才真正找到机会查看副本地图。
这是片老旧的小区，共容纳了5栋楼，几栋楼不算高，建得很近所以显得特别拥挤。
顾郁所在的5栋在最旁边，是离小区门口最远的一栋，连着穿过三栋楼才看得到小区门的轮廓。
“喵——”
一抹黑影突然从楼旁边的暗巷中窜出，没有碰到顾郁，最终停留在那个NPC的脚下痴缠。
奶奶慈祥地蹲下身摸摸它的头，那只黑猫没有露出肚皮求摸什么的，冲着她的脸尖细地叫。
那只猫饿了。这种强烈的生物本能，通过细微的波动传达给了顾郁，此时他正在看门上模糊的横幅。
——幸福小区。
一声惨叫从旁边传来，顾郁慢半拍看过去，就见那只猫狠狠咬了她一口，连皮带血撕下一块肉来。
猫将肉囫囵一口吞下，泛着绿光的眼睛仍然贪婪地看着她，好像要将NPC奶奶的手脸一并吃下。
猫是吃尸体的。顾郁突然有点恶心起来，不管是这个副本，还是这只猫，都让他胸口烦闷。
一根黑色的触肢从猫的下方伸出，抽了一下猫的身体，强大的生物本能让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嗷呜一声逃回巷子里。
“谢谢啊……”NPC奶奶艰难地直起身，捂着手上的伤口，继续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我们走吧……”
顾郁抿了抿唇，将一小团能量隔空点入那个NPC身体里。
效果立竿见影，NPC奶奶的脸色舒缓很多，简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媳妇儿，走吧，不是超市打折吗。”
顾郁越过小区大门，外面的景色竟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有一片不可进入的灰色区域，而是正常的现实世界的样子。
面前是一条不算宽阔的十字路口，正对着的路通向对面一家小超市，小超市后面也是一个破旧的小区。
两个对开的小区占了大片的位置，将整块视野全然占据。
顾郁身旁立着一个红绿灯，上面的绿光亮到传出热度，好像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过于充足的电爆炸一样，和这条和筒子楼一样老旧的十字路口格格不入。
红绿灯旁边立着一个低矮的标牌，同样崭新到怪异，上面刷新地写着“幸福路”三个字。
“过来啊，还在等什么？现在是绿灯了。”
就在顾郁这么观察的一瞬间，NPC奶奶竟然已经走到了道路中间去，还转过身催促他过来。
顾郁蹙眉，眼前的场景好像有些怪异，但是没什么不对的。
已经绿灯了，当然要赶紧过马路，现在也没有鬼怪出没的波动，家里蹲的男朋友还饿着肚子呢，这个商店总要去一探究竟……
“还等什么，一个小年轻还没有奶奶我的腿脚好吗？”NPC奶奶拄着拐杖跺了跺地面，催促道。
顾郁按了按耳廓后的通讯器，迈步走下路口，“……来了。”
NPC奶奶走得很快，顾郁快走了几步竟然还没追上她，脚下的路莫名变得软绵绵的，触感有点奇怪。
顾郁已经走了路的三分之二，小超市的轮廓已经很相近了，甚至可以看到门口小黑板上写的小字。
他又迅速地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还剩五分之一时，就连坐落在超市后面的，小区大门上的名字都差不多能看清。
顾郁定睛一看，小区的名字是……
——幸福小区。
他怔住一瞬，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极其刺耳的巨响却突然在耳边炸响！
“哔哔哔！哔——！！！”
余光里压下的巨大阴影灼痛视网膜，疯狂按下的喇叭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前持续炸响。
破裂的血珠溅上近在咫尺的小超市招牌，顾郁有些茫然地看着阴沉的天空，热腾腾的血腥气慢慢从身体各处升起……
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没能顺利变回原形。
最后一眼，顾郁看到的是神情阴沉到恐怖、快速向这边奔来的陆行舟，还有旁边亮到几乎成为绿太阳的一盏绿灯。
舟舟……
顾郁眨眨眼，想像之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毕竟和脆弱的人类不同，一个怪物的自愈能力和抗击打能力都是恐怖级别的。
但他的视野却慢慢模糊下去。
………………
“唔……”
顾郁挣扎着睁开眼，身体向被碾过一样酸痛不已，半边身体还被大片温热压住。
那股温热气息再熟悉不过，他掀开被子，和蜷缩在怀里、也是刚刚转醒的人对上了视线。
“舟……唔！”
顾郁捂着被弹红的额头，委屈巴巴地道，“怎么一见面就要打我，好凶。”
陆行舟将蹭开的衣领随手拢上，却没系扣子，起身一快就滑落下，半长黑发散落白皙的颈肩，像是一幅墨痕蜿蜒的山水画。
但他嘴里说出的话就没那么静弱了，冷硬得很，“啧，看你不爽。”
陆行舟静了半晌之后，又低声道，“……下次看你还敢不敢……”
“什么什么？敢不敢什么？”顾郁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那捧温暖新雪拢进怀里，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
“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怎么这样冷淡嘛……”顾郁大型动物一样拱进他怀里猛蹭，嘟囔着亲吻他的喉结。
唇下的皮肤染上红霞，陆行舟被滚烫的吐息烫得往后缩了一下，抵住顾郁的额头，低声微恼，“做什么。”
“怎么了？”顾郁有些懵，清亮眼眸眨巴眨巴，“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舟舟怎么这样冷淡捏。”
陆行舟眉心一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我们已经“小别胜新婚”一次了。”
顾郁：？？？
作者有话说：
鱼崽：再来一次！蹭蹭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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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过了什么吗？”他茫然问道。
陆行舟有些烦躁, 敷衍道，“是啊，总之就不是刚刚才见了……别黏着我, 热。”
他想推开这人下床，却发现推不动。
“可是我还是很想念你啊。”顾郁仰着头看他, 神情认真又执拗, 一字一句道。
他仿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少羞耻, “我的心脏现在跳得快要炸了，它向我传达了很多喜悦和渴望，我的嘴很想亲亲你, 我的触手很想抱住你，还想一起做舒服的事……”
“这些行为都是爱和想念的外化体现，这是你教我……唔？”
“闭嘴。”
眼前人脖子上的红潮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只有神情勉强维持冷淡, “……闭嘴。”
胸口处泛起细微的麻痒, 而燎起这异样感的直球选手, 还一无所觉地撒娇硬蹭。
“触手也要摸摸。”
手臂一样粗的触肢倏地从两人之间伸出, 橘色打底缠绕诡谲纹路，蠢蠢欲动地往陆行舟衣服里塞。
【叮！副本“幸福小巷”已开启！主线任务：这栋楼里藏着一具尸体, 请玩家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并将凶手杀死。】
【温馨提示：身份牌已经全部下发完毕。请玩家努力维持人设, 谨防ooc！】
【副本简介：这是一个幸福的现实世界, 没有诡异没有怪诞也没有一切让人恐惧的东西, 这是一个安全的、不会被打扰到的世界, 每个人都会迎来他们最终的归宿。】
熟悉的叮咚声又一次响起, 陆行舟神色不变, 放在床单上的手指敲了敲。
“咔。”
一只巨大的复眼从窗外的破洞往里窥探, 密密麻麻的眼珠急速转动，轻易将房间里的收入眼底。
顾郁就又被掀了下去。
“啧。”明明没少被眼睛盯上，但这次陆行舟却分外不耐，从口袋里找到道具，借着假动作向窗外急速弹射而去——
白色的雾状黏膜在离那只眼睛不远处炸开，瞬间牢牢粘附在那只复眼上，异化NPC猝不及防，被暗算到几近半瞎，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
窗玻璃被森白骨刺敲碎，木质的窗框“哐当”掉下来，厚实的水泥墙在它的骨刺下橡皮泥一样变形。
“要进来了。”顾郁蹲在床边，看着陆行舟速度极快地换好衣服，小声道。
“进不来。”陆行舟淡声道，弯腰将顾郁牵起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在NPC即将发狂突破这层屏障时，一声熟悉的惨叫从楼外传来，那NPC顿了一下，竟然压抑下了暴怒，迅速向着惨叫发出的地方而去。
“每次死人都上赶着去看，好像狗闻着味道就去……一样。”陆行舟嗤笑一声，将过于粗俗的词吞下去。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是它惹你了吗。”顾郁被用力牵着，后知后觉这人今天不同寻常的火气。
陆行舟看着有些茫然的顾郁，眼前又浮现出这人满脸鲜血，还朝自己笑的样子，火气一下子上来，伸手把顾郁捏成鸭鸭嘴，“是啊，你也小心点别惹我。”
“艹了。”陈正初躲在小巷子的阴影处，躲避着那个异化NPC的视线追捕，“怎么就一个晚上，这NPC就异化了？！”
一丝异样感划过心头，陈安紧盯着那个形容可怖的NPC，那NPC在那具尸体旁边隐秘徘徊不久后，又慢慢变回了原本的小女孩身体。
她又蹲回了花坛里阴阴沉沉地盯梢着来往的人。
陈安将那点异样感记在心里，在通讯器里警告陈正初道，“猎杀已经开始，这是第一具尸体，等会去探查清楚死因是什么。”
“知道……”陈正初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却和一双纯黑的恐怖眼睛对上了视线，暗道糟糕。
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下一瞬直接出现在小巷垃圾桶后面，两人没怎么演过戏，一时愣住反应不过来。
“呃……”陈正初努力想憋出一句台词来，但因为业务不熟练，反而显得手无足措。
小女孩清凌凌的眼珠子一动。
【叮！玩家陈安、陈正初人设扮演度-1，请玩家认真游戏，拒绝ooc！】
陈安猛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娘，完全是个没上过学的半文盲地痞流氓的做派了。
“他妈的，这一天天的吵吵什么，正好趁现在人齐，哥我们干脆把保护费收了吧。”陈正初顺势道，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搅搅浑水。
【叮！玩家陈安、陈正初人设扮演度-1，请玩家认真游戏，拒绝ooc！】
两人表情都凝固了，但又不好找补，越说越错，只好马不停蹄地往往尸体的方位赶去。
还没走近他们就听到了李若菱的大嗓门了，两人一僵，但又不能停下，身后那小怪物还死死盯着他们。
果不其然，混迹于一群大妈大婶之中毫无违和感的女人，已经精准盯上老熟人，眯缝眼一转，放出一线精光来。
“你们也来蹭热闹呀。”她一句话说得不冷不热，让人分辨不清是什么意思。
她身边的大妈大婶却炸开锅了，“哎呦！两兄弟最近怎么样了，总不能还是在外面游荡吧，找个工作呗！”
“没钱挣怎么找媳妇啊！听阿姨的话，趁年轻挣多点钱，以后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就是就是……”
陈安两人被轰炸得头昏脑涨，偏偏又不能多说，勉强摆出不耐烦的样子来，结果被数落得更惨。
陈正初首先受不了了，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从小就是小霸王的人，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憋屈。
他正要故技重施骂街，却被陈安一个眼神钉住，猛地反应过来——
系统没有提示他们ooc，证明他们主动往这边凑过来是不违规的，而被大妈数落不出声反驳也是在人设范围内的。
陈正初脸都绿了：艹，一开始还觉得混混有天然的扮演优势，没想到这居然是个黑切白！难怪之前会扣分，这两混混根本不会收保护费，怂的一批。
李若菱没有参与进来，悄无声息退到了最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没想到这两人也进来了，行，我知道了。”通讯器里的人叮嘱了几句，“随便你怎么膈应他们，但注意别被啄了眼。”
“放心。”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见那群大妈有停歇的趋势，不动声色往里添了把火，见到那两人被纠缠地脸色发青，好心情地磕了口瓜子。
3栋701房。
男人放下掀起的一点窗帘，向外界窥探的视线随即被隔绝。
701房的户主这是邻居们公认最奇怪的人。大白天里这间房也十足昏暗，垂下的窗帘是特质反光反窥涂层的，将所有的光线阻隔在外。
男人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座于书桌前，旋开书桌上的台灯按钮。
光线照亮了他英俊但阴郁的脸，虽说长得好看，这人满下巴的胡茬和褶皱深深的眼皮，又给人一种邋遢又可怕的观感。
他翻开桌子上的笔记本，折起的那一页满是清晰的笔记，最下面写着一排小字：
第七次轮回（异常）。
总死亡人数：268人
备注：第七次轮回时间相较之前极短，且只死了两人。也许有人已经打开了口子，可以先从轮回中跳脱……
目前保留记忆时间：
男人顿了下，看向挂在桌子上方墙壁上“嚓嚓”轻响的钟，此时正指向正午十一点四十六分。
无法抗拒的眩晕传来，他提笔将后面信息补充完——目前保留记忆时间：30分钟。
钟表光滑的表面发射出台灯苍白的光，秒针正式转过12。
下一秒，男人神情变得陌生起来。他神色有些茫然，下意识阅读起手边熟悉的笔记本，越是读神色越凝重。
一张身份牌从笔记本夹层里掉了下来。
【你是一个阴暗的偷窥者，每天缩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蜗壳里，暗中窥伺着这个小区里发生的一切，并以此为乐。】
【你偷看少女洗澡，偷看私房里的腌臜隐秘，偷看丈夫怎样家暴他的妻子，偷看小混混怎样偷鸡摸狗……】
【你以为他们都可悲，但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可悲、最变态的人。】
男人仔细读完上面的简介，神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将上面的内容牢记在心。
惨白的光打在那张黑色的卡牌上，最后那句话【你以为他们都可悲，但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可悲、最变态的人】，却凭空慢慢消失。
明明还在仔细研究卡牌的男人，对于这个诡异的地方却仿若瞎了一般，毫无所觉。
他手边摊开的笔记本上，些许黑色字迹渐渐扭曲重组，一部分凭空蒸发，还有一部分完全拼成了另外的字样。
“就是这样，记住了没。”陆行舟将顾郁按在沙发上，将自己还记得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等他点头陆行舟又有点担忧，虽说真正本体被副本认定为病毒，顾郁还认真保证过有自己的方法。
但谁也不知道，为了顺利清除记忆，副本会不会将他开瓢挖脑花。
对此，顾郁认真解释道：“章鱼是没有脑花的。”
——但是有9个大脑，三个心脏，两个记忆系统，近5亿个神经元，所以既聪明，记忆又好。
作者有话说：
鱼崽：我没有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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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揉了揉眉心, 有些疲惫，“最关键的不是你记得多少。”
是自己再次忘记后，会极度不信任别人, 要是再走一遍流程，时间会浪费很多。
偏偏这只小章鱼又只会求蹭蹭摸摸。
“怕疼吗？”他突然放轻了声音, 伸手插入这只小章鱼精的头发里轻抚, 不容置喙道, “把手伸出来。”
陆行舟从腿侧唰得抽出一把短匕，泛着寒光的刀锋将皮肤激起细小的疙瘩，他好似情人般温柔地解开顾郁的衬衫扣子。
修长指尖摩挲过那人锁骨下白皙的皮肤, 低声呢喃道，“我给你……刻下我的专属印记好不好。”
冰冷刀尖刺入温暖肌理，滚烫血液汩汩涌出，那寒光不为所动地快速割开黏合的血肉, 繁复诡谲的图案在陆行舟指下成型。
顾郁呼吸有些加快, 疼痛总是会激起身体本能, 但就连这样的疼痛其实都是熟悉的。
最后一道弧线落下, 收尾。
从伤口蔓延出蜘蛛网一样的橘色纹路，爬上颈脖、耳后, 最后顺着眼尾刺入瞳孔
陆行舟眉眼温柔地摸了摸那些细腻纹理，膝盖半弯, 将大半身体重量靠在顾郁怀里, 阖上双眼。
对面小电视的黑色屏幕映出两道密不可分的身影。
顾郁拉开一下领口, 截下向他刺来的刀尖, 低笑了一声, “老公好过分, 才刚刚打下爱的印记就要动手了。”
“……”陆行舟神色陌生, 能动手就绝不废话，刚见面时发生的一幕再次重演。
小女孩再次出现在客厅，来视察这两个反骨人类时，看到了宛如案发现场的地方。
一个人类将另一个按在地上，被擒拿住的那个人类手里拿着把血迹斑斑的刀，看似占据上风的那个，血珠子成串往下滴。
客厅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血迹蹭得满地满墙都是。
小女孩神色迟疑：……这是终于要杀夫了吗？
她默默围观半晌，最后给两人加了一分。
【叮！玩家陆行舟、顾郁人设扮演度+1，请玩家继续保持！】
在她拍拍裙摆去视察其他玩家之后。两道身影分开，又将对方拉了起来。
“去偷家吗？”顾郁将衬衫扣子系上，语气如常道。
那把刀在指间转了一周，被重新插回腿边绑带，陆行舟冷淡道，“走。”
那个十字路口被标为重点地区，会触发未知条件然后gg，暂时被搁置。
角色扮演的玩家隐匿在形形色色的人中，很难辨认完全，这时像其他副本一样和剩余玩家会和，一起通关的路是不存在的，瞒着身份防止其他人背刺才是正理。
两人在楼与楼之间的间隙行走，一前一后把基本地图先摸了一遍。
没了之前一些相处的记忆，陆行舟又退回安全距离，显得有些冷淡。不过既然随时可能轮回，和爱人黏糊这件事反而被放在后面了。
顾郁叹了口气：出了副本就好了，先把要蹭蹭的次数攒着。
“这是一个轮回副本，关于这类副本有什么隐藏的规定吗？”他按了按通讯器，正大光明地向浸淫游戏五年的资深玩家要小道消息。
陆行舟看他一眼，“面板、技能封锁，除开我们被剥夺了身份牌，大家都一样，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不过轮回副本有条有趣的传言。”他沉吟一瞬道，“就是每次开局并不以前一次的玩家通关或是团灭为标准，所以有可能会遇到上一轮的玩家。”
顾郁有些惊异，但转念一想副本不会任由这样的“资深玩家”破坏副本平衡，“经历的轮回次数越多，本身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等到了一定上限，就会彻底变成副本里面的NPC是吗？”
“所以要速战速决。”陆行舟微一点头，将大腿绑带上的短匕又抽了出来。
顾郁看了眼那有些许寒碜的小刀，伸手插进墙壁上扭曲变动的阴影，抽了把足有小臂长的剔骨刀出来。
那是上个副本从楼长那得来的奖励——“送你。”
陆行舟没接，蹙眉看着那团变化形状的影子，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这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看怎么像特殊技能，但面板和技能强制封锁无疑，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
“要伸手进去试试吗？”顾郁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狭长的眼眸里全是促狭笑意。
墙上的阴影顺势变成一个猫猫头的样子，就等着陆行舟把手放进去了——但它本身就是一团浓黑，这样扭曲改变并不会让人类觉得有趣，只会不寒而栗。
这就像是说谎就会将手咬断的“真理之口”，考效着陆行舟的信任之心。
“……要。”
墙上的黑影在听到这个字之后就兴奋地波动起来，顾郁上前一步贴近陆行舟，眼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愉悦。
他伸手握住陆行舟的小臂上方，隔着薄薄的衬衫一节一节地往下移，轻点上手背，最后将十指挤进那修长暖玉指缝间。
陆行舟冷淡神色微变，正要挣脱，耳边却传来低声提醒，“你刻的印记还在流血，不要这么无情嘛……”
顾郁满意地见他不再挣动，握着他的手伸进那片阴影中。
那片黑洞能将光都一并吞噬掉。陆行舟伸进去，却感觉像把手插入一片紧致细腻的软泥中，凹凸不平的触肢轻柔摩挲他的手背，分泌出腻滑黏液来。
陆行舟睁大了一点眼睛，眼睫微颤，从头到脚地战栗发麻。无力感从被吸吮的地方蔓延开，奇异的躁动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
“……放开。”他咬牙，但还是泄出一丝气喘来，“我警告你，立刻放开。”
“怎么了吗？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这个。”顾郁有些遗憾地叹口气，给他解释道，“这是我本体的一部分，不是技能，所以不会被封。”
他一放松阴影里的磨蹭，陆行舟立刻抽出了手，神色有些阴沉地将手背擦干净，反手夺了那把刀，敲了顾郁的肩膀一下。
“……先做正事。”
“在我们的第一次轮回中，第一具尸体身份不明，要排查找线索范围会有点大，第二具尸体是4栋的一个独居老人，5楼522房。”
狭窄的小巷子里，顾郁仰头看向4栋5楼的一个窗口，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就是这了。”
陆行舟单手握住一楼窗户的栏杆，将身体吊了上去，再踩住水管壳稳住，又稳又快地爬到目标窗户边上。
他好像是低头看了下面的顾郁一眼，然后五指生生将窗户外罩着的不锈钢栏杆拧弯，在刻意控制的力度下，发出牙酸的“吱吱”声。
最终“邦”的一声，整个罩子脱离，掉落在伸出来的半透明的触肢上，被稳稳托住放到地上。
陆行舟和顾郁一前一后进入其中。
房子内部有些空旷，没什么家具，墙角却堆着小山一样杂七杂八的东西，是有些老人会有的习惯。
对着窗户的地方中间正正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些酱油和醋之类的瓶瓶罐罐，油腻腻地泛着光，应该是饭桌。
顾郁无声落地，来到消息里老人没踩稳掉下来摔死桌子边，在桌子不远处的地板上见到一抹凝固的血迹。
他隔空用指尖描摹了一下血迹的形状，直觉有哪里不太对。
那边陆行舟已经快速将房间搜过一遍，最后拿着个小本子出来，路过时被顾郁拉了下衬衫下摆，“我怀疑，那老人不是不小心踩空的。”
“你看着。”顾郁指了指那块有血迹的瓷砖，上面有几处仔细看才能发现的凹痕，他比划了一下，“就像是有人拽住那老人的头，用力往这块瓷砖上砸……才有的痕迹。”
“你怀疑所有尸体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亲自动手是吗。”陆行舟垂下眼眸，端详那块地方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