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小身子慢慢起伏,睡着了。
他贴在曜身上的,紧紧抱着。或许刚刚黑狼的举动吓到他的,又或许,他也想哭。
但是他是成年人,他是以后的大祭司,他不能哭!
熟睡中,小白狼眼角坠着晶莹的小水珠。
曜轻轻用指腹帮他抹去,灰眸深邃。
不用担心吃的,黑狼们缩在干燥温暖的洞里好不快活。
无聊了,以阿山叔为首的黑狼便扛着鱼竿儿出去钓鱼,若是钓到大鱼恨不能扛着在所有的兽人面前走一遭。
俨然,黑狼已经将钓鱼这事儿发展成了娱乐活动。
白杬靠在曜的肚皮上,乐乐呵呵看着他们玩儿了几天。亚兽人们手里的渔网也理出来了。
草拿着渔网对着打开的门,满目心疼:“好大的洞。”
梦试图将渔网上密密麻麻的洞拉住:“阿杬,渔网不能要了吗?”
“能,就是需要补。”
“那是不是要长毛草?”现在但凡提到关于鱼的事儿,就阿山叔最积极。
白杬:“嗯。”
做这一张渔网用完了部落所有的长毛草,要是补网的话,自然得出去割。
白杬:“等开春的时候割?”
那时候雪化了,可以多割一些回来。
曜尾巴尖尖点了点他的手心。“春天的时候,要出去捕猎了。”
现在就是一年之中最闲的时候。
阿山甩了甩尾巴:“那我去。”
跟阿山出去割过草的另外四头狼也站出来。
曜闭着眼睛,大脑袋放在白杬的身侧。尾巴从另一边绕在他腰上,看起来整头狼是将白杬圈起来一样。
他勾着白杬腰上的尾巴尖尖抬了抬:“去十个,披上白羊皮,绕开黑爪部落的兽人。”
话落,要出去的十个兽人阿山就已经选好了。
这次他们拉上了五个拉车,再绑上自己的白羊兽皮袄子,飞速消失在了狼山。
白杬目送大家离开。
他单手拢住曜的耳朵问:“我们的狼打得过黑爪部落吗?”
热气洒在耳朵,曜下巴微抬,莫名骄矜:“从来没有输过。”
白杬心想也是。
上次,部落的兽人把黑爪部落打成那个样子了,是他们见了我们该夹着尾巴走才对。
曜:“嗯。”
大荒,东部森林。
黑狼披着白色的兽皮,在雪地里疾驰。
后头拉着的木板像铲子一样刮过大雪,压出了一条明晃晃的路线。
一路上,十头黑狼一边观察着其他部落兽人的踪迹,一边往长毛草生长的地方压去。
望不见边际的小草原一带,位于东部森林的东南方向。这里雨水充沛,小草原上常常有浅浅的水流静静淌过。
一到地方,黑狼立刻解了身上的东西往里面一跳——
水花四溅。
早已经冰凉的脚丫子接触到与积雪截然不同的温水,像被小阿杬灌了一大碗的刺刺草汤,暖和得狼眯眼。
阿山踩着水面,眺望着数不尽的“渔网”,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别玩儿,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回到山洞,不然阿杬会担心。”
这一听,所有的狼停下。
毛毛脸上刚刚溅起的水珠还在往下面淌。
“快点,五头狼割草,三头狼捆草。剩下的两头狼去森林里找藤蔓做拉车。回去的时候必须一头狼拉一车。”
“嗷!”
阿山因为在冬捕中出了大力气,在部落里的威望明显提升。大家自然也更听他的话。
活儿分派完毕,大家领了任务各自离去。
狼爪子割草,弯弯的形状是再合适不过的镰刀了,多合适。
就是水里的草倒伏,低头的时候会割伤脆弱的鼻子。这让狼不爽。也就导致狼愈发跟草较劲儿,割得更猛。
若是有兽人在上空看,就会发现狼的速度极快。
像收割机一样“突突突”地只管前进。
一路下去,只剩草桩。
黑狼的爪子完全伸出来的话,有白杬的小臂长。割一下,有他双臂合抱那么多。
所以半个上午,长毛草的数量是可观的。
而出去做拉车的两头狼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但做多了,还将他们带过来的拉车加固扩大了一倍的面积后又回来帮忙。
到下午,天渐黑的时候。
这片上千亩的小草原像一块巨大的曲奇饼,被狠狠地啃了一口,只剩下小山包的另一边还完整没动。
“阿山!天快黑了。”
“走,回去了。”
也不知道做拉车的狼是不是没把兽人当人,做出来的拉车平均到每头狼的身上,一头狼要拉两辆。
大家割草累得爪子发颤,还要拉着草跑。
没有一头狼抱怨。
大家利索地跳到拉车前,先绑上白色的兽皮,接着套上粗壮的藤条。
阿山望着来时的山林:“出发!”
时间很赶,一路上黑狼四肢跑出残影。不过幸好,有积雪垫着,两辆长毛草也不算费劲儿。
呼啸的风贴着狼耳朵,吵吵嚷嚷,就是不想让狼安静。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已经全是森林。
快到了。
阿山抬头,树林上空飞过一只鸟影。
他眯了眯疲乏的眼睛,鼻尖微动,忽然低吼一声:“停!”
“刺啦——”
“嗷!痛!”一头狼跳起,疼得龇牙咧嘴。
“别吵。”
“阿山,怎么了?”
山解下身上的藤蔓,没管覆盖了整个背脊的雪沫。“注意周围。”
他自个儿往前,在一个巨大的已经被雪淹没的巨树前停下。
黑漆漆的鼻尖动了动,血的味道是从这里出来的。
其他的黑狼见着,立马分散,趴在雪地里戒备。
阿山转头,左右看了看。
最近处的暗冲他点了点头,周围没危险。
阿山耳朵高高竖起,他爪子扒拉开雪,冲天的血腥味弥漫而出,其余的狼纷纷炸毛。尖锐的犬牙微露。
阿山动作轻但快。
很快,雪堆掩盖下的树洞露了出来。
里面一团蜷缩起来的红色小狐狸露出全貌。
“阿山,是什么?”
“小红狐。”
暗心一沉。“红狐部落出事了。我去看看!”
“不行!”阿山观察了下里面一动不动的狐狸崽子,随后小心翼翼将小红狐叼出来。
红狐的后爪软趴趴的,半身的毛毛都被殷红的雪沾在一起。
阿山将小狐狸裹上他们穿的衣服,塞进避风的草堆里。随后拉起藤蔓。
“回去。”
黑狼部落作为周边部落的首领部落,只要他们来求救的话,黑狼部落一定会去帮忙。但阿曜走之前叮嘱过,有事回去商量。
避开黑爪部落,避开危险。
何况离黑狼部落不远了,小红狐需要治疗,回去一趟告诉曜再去红狐部落也不耽搁。
此后的距离,黑狼再次加速。
终于在天黑透之前,赶到洞外。
果不其然,小狼崽守在门外等着。
阿山一松开藤蔓,就接收到小白狼不赞同的眼神。“阿山叔叔,我是不是说过不要贪多?”
阿山耳朵一耷,刚夹着尾巴要避开他。忽然想到草堆里的狐狸,他急急冲小白狼“嗷”了一声。
而早已经闻到血腥味的黑狼齐聚洞口。“谁受伤了?”
山:“阿杬,小狐狸腿断了。”
“草!草快来啊!”
一时嘈杂,小狐狸被放在了火堆边。
曜看了一眼,慢慢往外面走,发现小狐狸的狼自发跟上。
草动作迅速地将最后一点黑乎乎做了出来。白杬用热水将小红狐的腿上的伤口边缘擦拭了一下。
那是个巨大的牙印,黑洞洞的,被凝固的血糊住。
“阿杬,我只能糊这个。”草眼里含着担忧,“怕是不行。”
白杬:“里面有胡草吗?”
“有。”
白杬点头,试探着,手落在了红狐的后腿上。
小红狐条件反射地颤了颤,嘴里溢出一点呜咽。
骨头断了。
“阿梦叔,再拿点热水来。阿草,弄两块我半个手臂长的薄木板,要笔直的。再弄多点兽皮条。”
“树!”
“嗷!”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白杬看了看,洞里的狼出去了一半。不过湖还在洞里。
“湖,煮一锅刺刺草汤。”
“好。”
白杬捏着石刀断下来的薄片,将小狐狸后腿上的毛毛割掉。
“呜……阿父。”
白杬摸摸小狐狸惊颤的耳朵,顺着他的毛毛。
另一只手上不停,反反复复确定他骨头的走向。
等草回来,小狐狸颤抖也平息得差不多了。
白杬将小狐狸的骨头对齐,又让草和梦确定位置对不对,随后将糊糊盖在清理过的伤口上,用木板夹住,绑上兽皮条。
草守在一旁:“这样骨头就能长好对不对?”
白杬点点头。
“要对齐才行,恢复期间不能挪动。”
“那阿杬刚刚说的胡草是什么作用?”
“消毒,不然伤口可能更烂。”
这种伤口,最怕的就是感染。但是他目前只能做到这个样子。
摸着小狐狸的背脊,能感受到小家伙的求生欲。
趁着在煮汤,白杬出去看了看。
曜正好进来,矮身撞了他一下,白杬趔趄,被迫趴在了他的背上。
“阿曜,是不是狐部落出事了。”
“嗯。”
白杬还想知道更多,但显然,曜不准备再说。
“小狐狸醒了。”曜转移他的注意力。
“醒了吗?”
白杬转头。
河一脸尴尬地端着小狐狸那么大的盆,看着被刺刺草的味道呛得睁眼的小狐狸有些无措。
“黑狼?”小狐狸压抑着抽噎,毛炸开。
“你们部落什么情况?”曜直接问。
冬天,哪个部落都是不允许幼崽出去的。显然,红狐部落出事儿了。
“部落,部落呜呜……黑爪部落来了。阿爷被咬死了,呜哇!!!你们救救红狐部落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白杬看着不忍,滑下大黑狼的背,跑过去像刚刚那样摸着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先是怕。
浑身抽搐似的,然后像是感受到了很温暖的气息,前爪搭了白杬一个指尖,慢慢变得抽噎。
情绪稳定后,他一字一句,完整地将部落里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的时候,红狐部落就遇到了袭击。是黑鹰兽人带头,在部落里搜刮。
部落的兽人把幼崽藏好,全部出去抵御敌人。
从天亮到天黑,他们都没敢出去。
直到天黑了,有兽人在搜幼崽的藏身的地方。
小红狐是幼崽里最聪明的,他知道,大的兽人会被抓去做奴隶,幼崽肉嫩,大多逃不开被吃掉的命运。
红狐部落离黑狼部落很远,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向黑狼部落求救。
因为只有黑狼部落能拯救他们余下的族人。
哪怕是给黑狼部落当奴隶都比黑爪部落的好。
所以后半夜,小狐狸再三叮嘱其他小狐狸们不要出来,自己靠着钻雪洞出了部落。
可刚出部落,逃跑的时候被鬣狗兽人看见了,他被咬断一只腿。
但想到部落,他只能拼命地跑,然后继续钻雪里躲进了自己熟悉的树洞里的。
小红狐从回忆里抽离,望着外面的天。
天又黑了。
这是第几个天黑了?
小红狐挣扎:“我要回去。”
“别动,你的腿不想好了!”白杬语气严肃。
小狐狸一僵,他分得清,这是抱他的幼崽说的话。
曜想着黑爪部落那德行,暗下眸子。
这么短的时间,黑爪部落又恢复了元气。
夜晚,才是黑狼最好的保护罩。吃饱的狼鬼鬼祟祟潜伏着靠近了红狐部落。
部落里火光极亮。像是怕他们不去似的。
呼噜如闷雷,即便是隔着几百米都听得见。
靠近洞穴外面的树边,靠着一只睡熟的熊。就近的树上,还有会飞的鸟兽人也在打盹。而其余的地方,少不得藏身有十个数以上的兽人。
树跟暗对视一眼,与其他狼手势交流了一下,将各自解决的兽人分配好了。
窸窣一响。
树上的秃头鸟与树下的狗熊刚睁开眼,就被拧了脖子。
其余的地方,也几乎同时又身影倒下。
都悄悄摸摸的,没有什么声响。
一团黑影灵活地从大树上跳下,若不是那双幽幽的眼睛,没人能看见这是两头狼。
山洞外巡逻的兽人被全部解决。
以暗为首的狼靠近了洞口。
狼爪闪着寒芒,里面忽然响起细微的动静。
暗停下。
他眯了眯眼,鼻尖嗅嗅,全是黑爪部落那恶心的味道。
耳边,声音越来越近。
暗看着地下的倒影,招呼其他狼兽人瞬间悄后退,藏身在了夜幕之中。
出来的是红狐。
“快,走。”
“祭司,我们去哪儿?”
“黑狼部落。”
压低的声音跑入狼耳。
“可是,他们会接受我们吗?”
“外面的狼怎么样,也中毒了。”
“幼崽呢。”
“还藏着。”
“老大,狐狸跑了!”
“肯定是黑狼来了,杀!”
“杀杀杀!!!!”
红狐惊惧,顾不得后面,飞快往前跑。
暗眼中狐疑一闪。
不是杀吗?怎不不出来?
祭司忙拍拍背着他的狐狸。“不怕不怕,他们动不了。”
动不了?
暗咧嘴。
他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白的就是牙齿了。
“狐狸,停下。”他让其他狼注意着洞口和周围,将逃跑的狐狸拦了下来。
暗:“星祭司。”
“黑狼!”红狐乱了阵脚。
暗只看着星,没管他们。“我们族长要我们过来帮忙。洞里怎么回事儿?”
星松了一口气。
“吃了毒草,动不了了。黑爪部落已经将我们的肉全部抢完了,大部队带着兽人去抢其他部落的粮食。洞里剩下的是押送我们去黑狼部落的兽人。”
“洞里有三十个。”
“洞外也有,但是我们不知道多少。”
暗一直看着星,确认他没骗人,才收回视线。
他打了个响指,山洞里的乱叫顿时消失无踪。
暗咧嘴:“好了,没事了。”
“那我们走了。”
即便是祭司,星对黑狼部落也存在畏惧。更不说周围的小狐狸们已经抖得快要哭了。
星也不敢多拦着,点头。
十几头狼,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曜躺在窝里,手捂在白杬的耳朵上。听着暗的话,他灰色的眼睛透着冰寒。
白杬被捂得不舒服,后腿弹动着想挠耳朵。
曜手微松,等他不动又盖住。眸光落在他身上,渐渐柔和。
暗说完。
曜思索了片刻,低声道:“明天天亮,你们再过去一趟。带上食物。”
白杬又挠耳朵。
曜停了下,捏住他爪子。声音放轻:“如果他们想过来,就先带过来。”
他摊开手,掌心是毛绒绒的爪垫。
“还有,明天你过去的时候顺便去周围其他的部落看看情况。”
第二日天亮。
吃完饭的暗几个又出发了。
曜站在洞口,眸光幽深。
五十几个兽人,守着几只狐狸。黑爪部落是看得起他黑狼部落的了。
曜揉了揉小白狼的脑袋,对其他狼道:“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狼都不能落单。”
“嗷。”
应了一声,黑狼们又继续处理手上的长毛草。
有了红狐部落的事儿,白杬知道即便是待在自己部落的山洞里,那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黑爪部落喜欢搞偷袭。
悄无声息地靠近,手段凶残,防不胜防。
反观狼山。
前面还好,是块光秃秃的斜坡和大河,但是后头是茂密的丛林,极方便敌人躲藏。
白杬拧着眉头苦思。
他需要防范于未然。
左看右看,白杬默默踩了踩曜的手臂。
“阿杬?”曜低头。
“我想在山洞周围多做一些陷阱,其他部落偷袭的时候,他们踩到陷阱会受伤或者发出动静,方便我们提前知道。”
曜:“好。”
“不过这几天应该没时间。”
“为什么?”
草走过来,手上还有河折腾出来的原汁原味烤鱼。“因为今天红狐部落的兽人会过来。”
红狐部落。
大家胆战心惊地被数十头大黑狼围着,吃完了分到的鱼肉。
狐兽人身体大多纤细,食量远不及黑狼。
树带了五条鱼过来,这些红色的狐狸就已经吃得打饱嗝了。
唯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红狐狸小小的身子有点用处。
那就是好养活。
吃完后,暗催促:“星祭司,该走了。”
红狐部落唯一的白狐狸星点头。“孩子们,带上幼崽,跟着黑狼走。”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生活了好多年的部落,爬山了拉车上的兽皮袋。
这次,狐部落损失惨重。
成年的兽人还剩二十一只,幼崽七只。原本尚有百多个兽人的部落只在一夜之间,凋零到这个地步。
星在颠簸中摸了一把自己的眼角。
去黑狼部落,是不得已的决定。
也是……唯一的生机。
红狐部落与黑狼部落还是有点距离。由于这些狐狸兽人都受伤了,所以是黑狼带着狐狸在飞驰。
坐在兽皮兜里,从未感受过如此具有推背感速度的狐狸们吓得紧紧抓住兽皮袋。又将幼崽压在肚皮下,几乎缩成了球。
没多久,周围空气中黑狼的气息越来越重。
红狐绷紧心神,还没做好思想准备,黑狼部落就到了。
山洞外,好几口大锅架在火上,腾腾的热气冒出来。
“面目狰狞”的黑狼拿着巨大的棍子在锅里搅动。嘴角的笑阴恻恻的,尖锐的犬牙半露。
一看过来,眼睛幽亮。
初来乍到,看到这一幕的红狐立马撤回脑袋,紧紧挤在兽皮兜里。
早已停下的拉车“吱呀”作响,惹得刚刚还拉车的黑狼们挠了挠自己的脸。
目光从木板上移到肉眼可见抖得不停的兽皮兜,黑狼恍然大悟。对视一眼,默默加入清理长毛草的队伍当中。
一时之间,拉车周围的狼散了个干净。
星拿着的拐杖往兽皮兜上一勾,慢慢拉下露出自己的脸。“曜族长。”
“星。”
曜抱着白杬到拉车前。
曜很高,白杬低头便能清楚地看见麻袋那么大的兽皮兜里,两三只小小狐狸紧紧抱住星的尾巴,不让他出去。
白杬轻笑。
两只小狐狸一愣,悄悄睁眼。
白杬冲他们挥了挥爪子。“你们好呀。”
“嘤——”
白狼比狐狸还聪明,会被骗走吃掉的。
两小狐狸挤着往星的肚皮底下钻。
星花白的胡子颤动,不好意思冲着白杬笑笑。“杬,他们怕生。”
“没事。”白杬一点也不介意,他笑眯眯的,“熟悉了就好了。”
白杬喜欢毛绒绒,但是自家的这些毛绒绒里就他年纪最小,毛摸起来最舒服。但是他总不能抱着自己吸。
现下有了更好的选择,他抿唇微笑。
循序渐进,他有的是耐心。
曜像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巴掌往小白狼的眼睛上一盖。“星,我让狼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谢谢。”星虔诚地弯腰。
就是肚子底下的小崽子拽着他的毛,让他出不了兽皮兜。
这样不礼貌。
可曜管都没管他到底礼不礼貌,直接让两边肩胛骨有一戳白毛的大黑狼,也就是飞带着狐狸去附近能居住的洞穴了。
红狐怕黑狼,自然不会让他们与黑狼部落住在一个山洞。
即便是愿意,但黑狼与这些狐狸兽人的关系也并不是多么的亲近,黑狼也会不乐意。
这几十只狐狸,大多数连黑狼的面都没见过一面。
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不怎么熟。
狼山大,都被黑狼部落占据着。
往大河那边走个一两公里有低矮的崖壁。上面有不少山洞,是春天的时候,黑狼需要繁衍开凿的独居山洞。
比现在黑狼集体居住的大洞,自然小很多。
不过红狐体型较小,又是冬季,一家子黑狼的山洞就够他们住的了。
所以,红狐部落迁过来,算是直接变成了黑狼的邻居。
知道狐狸怕他们,红狐搬家的时候黑狼们也只做着手里的事儿,没有投去多余的视线。
等他们一个个从兽皮袋里出来,拖着蓬松的大尾巴拉着自己部落里的拉车离开时,搅拌着长毛草的黑狼们才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他们的毛毛好漂亮。”
“不过好像都受伤了。”
“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你没看见那些红狐恨不得躲得我们远远的,你去帮忙不得把人家吓死。”
“可是他们好可怜……”
白杬在曜的臂弯探头探脑。他倒要看看,是他们部落里哪个“傻白甜”。
哦,是青,亚兽人。
暗的伴侣。
白杬的目光落在那一群即便狼狈,也在雪地里格外好看的红狐身上。细瞧,他们与昨天树捡回来的小红狐一样,有不少毛毛粘连着。
也不容易啊。
看他们大包小包的,应该是把部落的全部家当都带过来了。
那也应该有药吧。
而且他们还有星,地地道道的老祭司,应该没事儿。
收回目光。
白杬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他脑袋往曜的身上一埋:“曜,我要下去。”
曜摸了摸他的脑袋,弯下腰。
被捂得暖和的脚丫子陡然碰到地面,白杬猛地回缩。脑子先适应了一下,然后爪子在雪地里探了探,重新踩了下去。
树这会儿忽然兴奋地凑过来。
白杬避闪不及,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树哈哈一笑,然后脑袋上的毛直接被曜一巴掌拍平了。
白杬:“哈哈哈哈……平头哥。”
曜将他托起来,轻轻拍打了身上的雪花。才重新放下。
白杬眼睛一晃,忽然在树的背上看到一大块白色的东西。
不是雪,像石灰。
“树,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什么?”
“你背上,白白的。”
曜轻啧了一声。嫌弃地掠过地上艰难地扭曲着身子往自己后背看的树,一把抄起白杬重新抱在怀里。
“脏狼,离他远一点。”
白杬仰头,看捏着自己爪子的大手忽然有些牙痒痒。
他轻轻咬了上去。
曜感受着小尖牙抵在自己的手背,好心情地晃了晃。“那个啊,鸟粪。”
“嗷?”
白杬牙齿磨了磨他的手,随后依依不舍地松开。“冬季有鸟吗?”
“有。”
“那我怎么没有看见?”
“嗷!!!!我脏了!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一声惊叫,树吐着舌头一脸苦相。
暗咧嘴:“嘿嘿。”
曜挠了挠小白狼的下巴。
“这鸟只在夜晚出来。”
“长什么样子的?大不大?好不好捉?能不能吃?”
树仰倒在雪地里,像蹭痒痒一样在雪地里扭动。
他回道:“长得很丑,脑门儿光秃秃的。毛毛也灰扑扑的。不大,不好捉。但是好吃,肉很嫩,很香!”
“真的,在哪儿?!”
树:“红狐部落那边有个山谷,崖壁上全是灰灰鸟的窝。不过那种鸟速度快,一听到声音就会飞走。”
白杬咂吧嘴:“想吃。”
曜掌心托着小白狼举高,与他面对面:“我去抓?”
白杬摇头。
“不着急。晚上它们会来我们这边吗?”
“会!”树抢答。
白杬爪子往前按在了曜的俊脸上:“等鱼吃腻了咱们就去抓鸟。”
“诶?那狐狸他们有吃的吗?”温温柔柔的声音,还是青。
他旁边的暗:“没有。”
“他们的粮食都被抢得干干净净。”
“不过周围几个食草部落倒是没事儿。”
红狐部落,一只巨大的黑影划过。
他缓缓降落在洞外的树枝上,弯钩似的喙上还沾着血迹和新鲜的肉沫。
“一群废物!”
离黑狼近,部落不会再受到如同黑爪部落一样的部落袭击。
但是红狐部落内部的事儿,黑狼没有插手的意思。
红狐部落依旧是红狐部落,黑狼部落也不会驱使他们,把当做奴隶。
一句话说就是各不相关,各自负责。
飞将红狐送到了他们未来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山洞不是冬季住的,自然不像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大山洞那么遮风。
洞口积雪堆积,也荒废了许久。
飞看了看那七个缩在一起抱着瑟瑟发抖的狐狸崽子,心有不忍。
“需要我帮你们收拾一下吗?”
“不!”几只腿没有受伤的红狐惊惶地挡在抱团的狐狸幼崽前。
飞收回视线,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他记住了,不能盯着别人的幼崽看。
反倒是几个红狐反应过来自己过激,脸上有些害怕。
星叹了一口气,杵着拐杖走出来:
“谢谢你,不过你也忙了一天了,我们自己收拾就好。”
“是是是,我们自己收拾就好。”几只红狐连忙补救。
飞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狼转个身就跑了。
红狐颤颤巍巍:“祭司,是不是我们得罪黑狼了。”
“没有,黑狼大多都是这样的。”虚弱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狐狸立马红了眼眶跑去围着拉车。
兽皮兜里,还有唯一一只红狐没有下来,是他们的老族长安。
星站在雪地,眼皮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