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柳—— by飖今
飖今  发于:2023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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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栐言一看这人的反应就乐了, 他扳着柳承午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半真半假地道,
“问你话呢,到底是不是呀?”
他玩笑的意味极重, 柳承午倒当了真, 他避无可避, 最后竟真的一狠心,顺着主人的意接话到,
“……是, 属下确实这般认为,”
柳承午瞧着主人的眼眸,自暴自弃承认道,
“普天之下, 就是不该有谁对您不敬。”
于是柳栐言整颗心都沦陷了。
他从来就没打算将柳承午约束在方寸之地里, 更不想让对方凡事皆以自己这个主人为行事准则,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意。柳栐言之所以总是想让柳承午多体味世间苦乐,就是为了让他能有自己所喜,自己所恶,而非总是为了主人而做出决断。
但扪心自问,能被心上人如此自始至终、全心全意地放在首位,甚至是用一种趋于极端的态度认真回护,便着实让柳栐言心生悸动,从胸口里又酸又软地涌出爱意,哪里还顾得上两人这会还身处后街,忍不住就将柳承午拉入怀中,
“你呀你,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柳承午本以为自己如此妄言,指不定会惹主人不快,结果却被抱在怀里温声软语地揉来揉去,一时间脑子里浑浑沌沌,哪里还找的回方才答话时的决然,不知怎的竟脱口而出到,
“属…属下不会说话。”
他刚应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当即显露出懊恼,几乎想咬自己的舌头,柳栐言大笑出声,惹来路过的行人们频频侧目,他被这个人可爱的无以复加,便在手上再加了些力,将柳承午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而两日之后,柳栐言依照约定前去复诊,由于怀洛遵从医嘱,身上痕迹在用过药后已淡下了许多,冬青这次十分有底气,对外只说公子在夜间观月时受了点寒气,光明正大地请来大夫替他调养身体。
柳栐言再次踏进这仙居楼头牌的厢房中时,怀洛正坐在案后抚琴。上次他还依稀带着点憔悴病容,有种病弱公子的脆弱之感,现下将长发随意束在身后,身着亮色,翩然含笑,倒又更加的光采夺目起来。
怀洛见三人入内,原本纤纤拨弦的玉指便赫然停住,扶着矮桌起身相迎,他将柳栐言引至临近窗侧的茶几小案,还没开口已染了几分笑意,
“辛苦先生又跑一趟,先生请坐。”
那茶几边还拦了面屏风,在厢房中单独隔出一片位置,柳栐言随他过去,等绕过了屏风,才发现后头别有洞天,茶几上摆放着整套的素瓷茶具,一旁的紫砂小壶用温火慢慢煮着清水,再加上窗外青空朗日,桃枝交错,现下虽非桃树开花的时节,瞧起来倒也颇具意境。
柳栐言上次来时,并未对其中过多探究,还真没想到这间房内存有如此摆设,他因为这等精巧的构造心情甚好,在透过圆窗和煦吹拂的夏风中悠然坐下,而怀洛则落座主位,十分娴熟地去拎水壶的提手,他手下翻转,动作优雅地用烧滚的沸水冲淋茶杯,柳栐言在这美人奉茶的良景里微弯嘴角,转头去寻柳承午,
“承午,来。”
柳承午就听命上前,对于眼下氛围一丝顾忌都没有的,默然端坐于主人身侧,怀洛见状,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有些疑惑地撇过一眼,接着却又轻巧掩饰过去,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地,极自然地替柳承午也烫了只瓷杯子。
怀洛表现的浑不在意,冬青在一旁却差点急红了眼,他的荣辱皆系于怀洛,在外人面前当然总是极力维护,因此险些就要跳出来指责柳承午,问他身为侍从怎敢如此无礼,竟跟着主人一同落了他们家公子的座。
可他再怎么不长记性,也还没忘记自己曾被对方狠狠震慑过,由于对柳承午的畏惧尚且留存,冬青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他见公子也没有表态的意思,到底不愿强行做那出头鸟,最后还是屈服于柳承午的余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忍耐下来。
且不说冬青心里是如何想的,在场的其余三人坐在一起倒是和谐,怀洛做惯了茶艺,一套步骤下来全无破绽,他将第一杯清茗奉至柳栐言面前,待对方执杯细细品味,才一边称赞先生医术高明,一边挽起袖口替柳承午斟茶。
怀洛在做这事时神情自然,看起来丝毫不觉得给柳承午奉茶是为屈尊降贵,他知情识趣,对柳承午也以礼相待,柳栐言满意之余,便开始以己度人,认为对方是能凭真心结交之辈。
柳栐言慢慢呡尽盏中香茶,在怀洛准备倾身再续之时抬手拦住,怀洛听他要复诊,忙放下小壶端然坐正,在医者的要求下伸出手腕,让柳栐言再捏着听了一次脉。
其实过敏之症听起来平常,但若是严重起来,也有可能使人丧命,不过怀洛的症状本就还算轻微,又及时就医服药,经过两日已没什么问题,柳栐言出于谨慎调整了一下药量,让他再继续吃个三日,以便能彻底清除去病根。
他开出的药方效果极好,怀洛既亲身领略过,这会当然是不做怀疑地应下,将新方子交由冬青保管。他从柳栐言那得了无事的诊断,心境便愈发平和,忽而想起自己还有两盒才得没多久的绍记的点心,便吩咐冬青去取来给柳栐言配茶。
那些点心装在木盒子里,一盒只有六个,且各个的颜色样式还都不相同,制作的又小巧又精致,看起来一口就可以吃下一个,柳栐言捻起一只尝了尝味道,他拿的那个里头包着的是红豆沙,化在嘴里甜而不腻,沾有芝麻的外皮还略微烘烤过,搭配着内馅酥脆甜香,吃起来确实不错。
柳栐言就着甜味一口喝完杯中新添的茶水,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他嘴上说不错,接着却没有再拿,而是将那两只木盒一并推到了柳承午手边,
“来,尝尝看。”
柳承午就小心看了主人一眼,默不作声地伸手拾一块起来,一板一眼地放入嘴中。柳栐言撑着下巴,耐心等他慢慢咬着吃下去了,才笑着问道,
“还喜欢吗?”
柳承午闻言点点头,对着主人轻声应是,怀洛左右看了看,他对这二人的关系起了些不确定的猜测,忽然犹豫着开口道,
“敢问先生,这位兄台是?”
其实以怀洛多年来摸爬滚打学得的待人处事之法,这种问题本不该由他来提,可按照冬青之前同他所说的见解,以及上次诊病时怀洛自己的观察来看,这个青年应当只是个随从才对,偏偏柳栐言待他又格外重视,分明不是对着一介随从会有的态度,怀洛心中难以决断,他踌躇再三,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冲动,竟还是违背了常年的行事原则,贸然将自身疑惑询问出口。
好在柳栐言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他对怀洛提问时的迟疑一无所觉,也不知对方在仙居楼中面对各路达官贵人需要何等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为了让自己做个介绍,柳栐言沉吟片刻,幽幽看向柳承午,
“他啊——”
柳栐言故意拉长了音说话,就等着看柳承午的反应,结果他见柳承午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用一副平静信任的神情凝视自己,本来想使坏的念头就被浇灭的彻彻底底,放缓了语气慢慢道,
“——他是我的良人。”
柳承午哪里想的到会听到如此回答,他面露愕然,放于膝上的双手无意识攥紧,结结巴巴地喊出一声主人,接着就被柳栐言笑着捏了捏耳尖。
不止是他,连怀洛也倍感惊讶,他原先还以为柳栐言是在说玩笑话,可等他看清对方神色,却又立马推翻了这个的猜测。
那位年轻的医者眼中含笑,目光专注,对着柳承午自然流露出如醇酒般醉人的温柔缱绻,怀洛光是从旁窥见一二都忍不住心里一颤,那一句良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说笑。
怀洛见多了来此地寻欢作乐的恩客,揽着仙居楼里貌美秀丽的少年少女,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宝贝,满口皆是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可其中又有多少出自真心。
更遑论是柳栐言这种无法作伪的纯粹的深情。
怀洛捏着提手的手指就微微蜷起,一不留神间竟被壶身烫了一下,他慌乱放开紫砂壶,遮掩地将双手隐入小案之下,生怕让柳栐言瞧出什么异样。
不过彼时柳栐言正和柳承午悄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动静,怀洛见他如此,便轻轻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又莫名生出了一些失落。
他方才分明听得,柳承午对柳栐言是叫的主人没错,若说之前还只是推测,那这一声称呼就将二人的关系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让怀洛知晓他们确实该是身份有别的主从才对。
而上位者哪怕再怎么喜欢,通常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身份低微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样拿来取乐的玩物,兴头上时或许可以哄着宠着,可等什么时候觉得腻了,必定还是该丢弃就丢弃的。
可柳栐言却全然不同,他表现的根本不在意自己主人的身份,主人的颜面,甚至还能在怀洛这个外人面前坦坦荡荡地笑着表明,那是他的良人。
他的…良人。
怀洛无声低下头,借着品茗隐藏起自己油然萌生出的苦楚和羡慕。
他早就认了命,当自己生来低贱,只能在苦海挣扎,和那些贪图他样貌身体之人虚与委蛇,将来归宿一眼望得到头。
可柳承午同样不过是个护卫侍从,屈居人下,命不由己,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为何就能遇此幸事,得到主人这般的青睐和照拂。
怀洛眼中骤然翻涌起阴霾,他低垂着头静坐半晌,终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就仍是那般公子如玉的清贵模样,怀洛慢慢抬起眼眸,对柳栐言邀请道,
“近日我正新编琴曲,待曲谱写成,可否请先生前来一听?”
作者有话说:
狗血开始了嗯,不懂咱这种傻白甜的笔力跟不跟得上(挠头)
不会虐的,大家别怕(?)感谢在2020-09-24 18:00:45~2020-09-26 23: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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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被如此盛情邀请, 柳栐言闲来无事,也就没有回绝的意思,一口答应了怀洛,他想着自己未必会一直守在医摊, 就又向他告知了自己暂住的院落, 以便对方完成琴谱后有个地方能够寻找。
怀洛得他应允,对将成的新曲就十分上心, 于是复诊后不过又是两日, 冬青就来请柳栐言前去听曲了。
不过这次冬青却不是白日来的, 反倒是挑的快要入夜的时辰来邀,柳栐言第一次在夜间来花街,便见那一整条巷子都繁华喧闹, 连串的灯笼悬挂于顶, 使楼阁与街道有种不同于白昼的明亮。
柳栐言跟着冬青,小心避开迎在路上的花枝招展的美人, 不知是不是个中翘楚,仙居楼在这些楚馆里位于正中, 这会正有身着华裳的妙龄少女坐在阁上, 向外伸出嫩藕一般玲珑白净的手臂, 笑靥烂漫地往下方来往的人群抛撒新采的花瓣。
柳栐言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抬头,那女孩与他正眼相对, 便又娇又羞地拿小扇半遮秀容, 月牙般弯起的眼睛盈满春情,忽然一翻手腕向柳栐言掷来一物。
柳栐言只来得及看见一点银光闪烁,眼前就被柳承午的背影阻拦。原暗卫全心戒备, 身手敏捷地在那枚小巧物件触到主人之前伸手擒住, 接着便微退一步, 自己先飞快地看过一眼,确定不会对主人造成伤害,才摊开手掌给主人瞧那东西的真容。
只见一枚还没铜钱大小的银色铃铛稳稳躺于柳承午掌中,柳栐言用食指轻轻一拨,那银铃就在嘈杂的人声中发出一点脆响,他复又仰头去看那名少女,正处青春年华的女孩如花似锦,略施粉黛便是绝佳的好颜色,她一撩耳边的零星落发,对着被她认为是客人的柳栐言露出个还带点天真单纯的漂亮笑容。
少女就似那初生的柔弱娇花,却已经含苞待放地被困在这不过几丈高的楼墙之中,静静等待伶仃凋落的那一天。
柳栐言心知这种地方里的孩子,十个里有□□估计都不是自愿,他先前虽然来过两次,但瞧见的皆是白日里清净无争的模样,心里还没有什么感触,现下突然看见如此这般景象,便让他不知是何滋味。柳栐言有些后悔此时应约前来,可惜话都应下,人也已经来到门前,又如何能中途回去,因此只能暗暗叹出一口气,寻求慰藉地轻握住柳承午,转身随着冬青踏入楼中。
他曾瞧过仙居楼内部如何,多少能猜出夜间会是何等鲜丽,而现下灯繁幔轻,金碧辉煌,莺莺燕燕围着来客打闹嬉笑,倒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奢华,柳栐言在冬青的引路中行至二楼,来到一处视野宽阔的预留的好位置,正能将一楼厅中的景致看个真切。
冬青奉公子之命给二人领路,但也一点都不想在柳承午身边久呆,他等柳栐言落座后敷衍地行过一礼,又嘱咐其他人不需过来陪坐,就干脆利落地动身离开。
柳栐言乐得清净,更不会主动招惹那些俊秀少年美娇娘,只和柳承午坐在一起吃吃水果喝喝茶,看下头身材曼妙的舞姬舒展手臂,扭动腰肢婀娜起舞。
只是此处气氛暧昧,风光旖旎,柳栐言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他看柳承午波澜不惊,对这等场面反而比他更擅长的模样,不由格外惊奇,扯了他的袖子小声发问,
“你是不是曾经进过这种地方?”
柳承午被问的一愣,在意识到主人说的这种地方是指什么之后,便颇有些狼狈地抿了下嘴唇,他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所措地低头避开主人的视线,
“从,从前属下护卫王爷时,确实进过几次……”
他停顿片刻,又忍不住澄清道,
“可属下…属下皆是在暗处值守,未曾与谁做过接触,求主人明鉴。”
柳承午又急又臊,生怕主人因此心生隔阂,柳栐言被他逗的心痒,心情总算好了不少,他凑到柳承午耳边,故意放轻了语气取笑到,
“我当然明鉴了,就你之前的反应,哪里像是做过什么的样子?”
他说的这般隐晦,偏偏柳承午就是听懂了,生性寡言的原暗卫瞬间涨红了脸,一时间躲闪的更加厉害,惹得柳栐言抖着肩膀笑个不停,他们闹的起劲,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厅中舞毕的女子便如潮水般退下,接着楼中却忽然沉静了片刻,柳栐言正感到疑惑,就见一名白衣青年怀抱七弦,在众人凝视下缓步走入厅中。
一时间仙居楼中安静到落针可闻,怀洛遥遥看了一眼柳栐言的座位,后垂下眼睑向众人略微倾身示意,才在榻上席地而坐,他将长琴横置于膝上,哪怕还未挑音,也已是仙姿卓然,清雅淡然,自成一番绝世风华。
而等他起手抚弦,却又是另一般的铮然气势,柳栐言虽不识音律,倒也能感受出怀洛琴技精湛,出神入化,一首曲子先是激昂洒脱,如高山流水,后又渐入婉转轻灵,情感骤然内敛,其间过渡毫无瑕疵,可谓是收放自如,足以让柳栐言这个门外汉肃然惊叹。
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编写的曲子,柳栐言向来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充满敬佩,他见一曲终了,怀洛再次向自己这个方向看来,便朝对方示意地微点了下头,还因此莫名生出一种与其共同拥有一道秘密的默契来。
毕竟与自己前来作乐的客人不同,柳栐言是特意被怀洛请来的,感觉上总归会有些特殊,且抚琴那人还特意关注着自己的反应,倒像是视周围为无物,只在为柳栐言一个人演奏一般。
柳栐言摇摇头,挥去这种奇怪的优越感,而楼里其余来客到了这会才从琴音中回过味来,各种议论便隐隐约约地钻入柳栐言耳中,
“…居然遇上怀洛公子……”
“…今日当真是好运气,能听公子抚琴…”
“……当初我说怀洛是第一美人,你还不信……”
柳栐言知道怀洛是仙居楼中当红的头牌,但直到这会具体听见旁人碎语,才知他在这岐元城里的名声确实非同凡响,而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怀洛已抱起玉琴欠身行礼,他身价极高,轻易不会在外露面,底下看客难得见他一次,现下如何乐意放他直接离开,忙叠声哄闹着要他再留片刻,怀洛便面露为难,语带歉意,
“在下前几日受了风寒,身子尚未好全,望诸位大人高抬贵手。”
他一身素雅,孤身抱琴立于厅中,本就单薄的惹人心怜,如今又因身体抱恙,深觉无奈似的微微颦起眉,放低了姿态软声请求,在场之中又有谁能忍心横加刁难,于是氛围的风向立马便跟着转变,开始让怀洛注意身体、仔细休息,哪怕有少数不肯,反对声也被淹没在关怀问候里头,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于是怀洛就在这或真或假的温柔体贴中缓缓道谢,他复又低头行过礼数,这才抱着他的琴转身离开,柳栐言看他退回后厅,没一会再看不见身影了,便想着听他弹琴的邀约应当算是完成,也就不想再继续留于此地,准备带柳承午动身回家。
结果柳栐言还没来得及走,就有个之前没见过的小少年跑过来寻他,那孩子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旁人在看这边,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了音量,和柳栐言说怀洛找他一叙。
少年把声音放的极轻,除了这一桌不可能有人听得见,于是二人跟着他离开时完全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楼里仍是一片热闹的歌舞升平。
柳栐言来过两次怀洛的厢房,这次再来居然有一点轻车熟路,冬青本守在门口,见着他们就向里头喊一声公子,接着开门让二人进去。
方才在厅中说自己身体不适的青年已换过一身青裳,温润如玉地对柳栐言执了一礼,
“劳驾先生。”
柳栐言便摆手让对方不必如此客气,他方才经受过洗濯,此时自然连声称赞怀洛琴艺精妙,怀洛闻言微勾起嘴角,竟因自己所习技艺被如此夸奖而显得有点羞涩,
“先生谬赞,不过是些供人取乐的雕虫小技罢了。”
他在柳栐言面前总是端庄,乍然露出这等难为情的模样,倒显得更加真实一些,柳栐言陡增亲近,便忍不住对怀洛笑了笑,让他没必要如此自谦,真心实意地夸他琴技出众。
怀洛便在他的问询下讲了些声乐音律,后又一路延伸,同柳栐言浅略探讨起了笔墨书法,而等这般其乐融融地说过一会话后,趁着气氛正好,怀洛忽然止住话题地微一低头,露出些许的犹豫来,
“…其实这次邀先生过来,是因为有几个不情之请。”
柳栐言见他如此慎重,也就跟着认真起来,温声问到,
“是有何事?”
怀洛久经磨练,最擅对旁人察言观色,他仔细打量过柳栐言的神情,确认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觉得麻烦的抵触之意,才迟疑说道,
“您应该也能猜到,此处毕竟是花街柳巷,藏在水下的龌蹉事极多,不论受伤还是染疾都十分寻常,”
他说着轻笑一声,神色间竟隐隐有些讥嘲,瞧不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可惜贪求的是世人,嫌恶的也是世人,我有微薄的名声做依仗倒还好,楼里其他孩子若是因为客人挨了打,或是不小心生了病,便连个医生都请不来。”
怀洛说到这,柳栐言已依稀猜出他想求什么,果然就听对方继续道,
“您当初既然愿意来此替我诊病,想必对青楼并不介意,所以能否请您……”
他话虽只说一半,柳栐言却完全明白这人的意思了。他本就医者仁心,最近又没有什么别的病人需要看顾,因此自然不会推拒,直接答应了下来,怀洛就释然道谢,看起来比开口之前要放松许多。
柳栐言陪他喝了几杯茶,才悠悠询问怀洛还有什么事要说,可与求医看病不同,这另一样请求全是为了自己,怀洛抚摩着茶盏犹豫再三,才在柳栐言的等待中慢慢开口,
“我从五岁就进了这仙居楼,至此从未真正得过自由,之前听闻您在四处云游看诊,应当见识过不少奇闻异事,”
怀洛捏着杯壁,眼睛里的期待明明灭灭,终究还是请求到,
“所以我想……若是不会麻烦,可否请您偶尔过来这里,同我说些路上的所见所闻?”
作者有话说:
其实(咱觉得)真的不会虐啦…大家不要怕,就是想让承午吃点醋而已(?)
然后来推个文
《白月光失忆后成了我影卫》by sunnyD
会有一堆忠犬的甜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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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九月入了秋后, 早晚的气温便渐渐转凉下来,正所谓一阵秋雨一阵寒,由于近几日夜间还落了雨,柳栐言早晨醒来时甚至觉得稍微有些冷。
他从暖烘烘的被窝探出头, 见身侧果然没有了另一人的身影, 便一时任性耍起赖来,朝着外头高声呼唤柳承午。原暗卫本就耳力极佳, 又在院内不曾离远, 听见动静就迅速返回屋中, 在他贪懒的主人跟前单膝候命,
“主人?”
今日天气阴沉,哪怕已是上午, 屋内也显得有些昏暗, 柳栐言不肯起来,只伸出手去拉了拉他, 柳承午在主人的示意下起身,还未再问, 他的主人已唉唉叹气, 装模作样地发出感慨,
“你怎么这般勤快,如此适合睡觉的天气也能出去练武?”
柳承午语塞, 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声, 他看主人昏昏欲睡,并没有真的要他回答的意思,就大着胆子不做答话, 只开口提议到,
“主人若还困乏, 可以再歇一会。”
柳栐言闻言就翻了个身埋进被褥里,含糊不清地拒绝到,
“那可不行,今天还要去诊病的。”
自从他答应过怀洛的请求,原先闲散的行程就突然充实了不少,时不时要带上医箱前往仙居楼,替里边身有不适的患者把脉开药。不过他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闭着眼睛盹了片刻,才慢腾腾地挣扎爬起,柳承午替主人捧来衣物,本想尝试着为主人更衣,没成想刚禀告过一声属下冒犯,都还没能触上主人的衣襟,就被逐渐清醒的柳栐言捉住了,
“不必如此,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还轮不到你来做这些事情。”
他言之凿凿,柳承午却不认这个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主人握着的手腕,没忍住地小声反驳,
“可属下只是想要服侍您……求主人恩许。”
这人耿直的离谱,压根不知道这样讲话会有多强的杀伤力,柳栐言脑中轰然,被他这话哄的晕头转向,竟真的半推半就,茫茫然地松开了手,柳承午见主人有所退让,便重新上前,结果他才伸手环过主人腰身,隔着单薄的布料触上肌肤,就又被柳栐言慌张制止住了,
“等等等等,”
柳栐言这下彻底清醒过来,他心有余悸,忙紧紧扣住柳承午正要作乱的动作,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
“你要是再继续下去,今天早上我们就不用出门了。”
柳承午因为主人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抬起视线,结果却见那双平日里温润包容的眸子又黑又沉,竟隐隐显露着一些晦暗之色,柳承午无意识吞咽了一下,他因为主人的暗示浑身一凛,忙乖觉地往后退开,以防真的让主人因为他口中所说的某些事情不能出门。
柳栐言看他自觉,干脆赶他出去准备早饭,自己则在屋里利索地更换衣裳,柳承午一不小心撩起了火,于是就连摆碗筷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主人出来后更是欲言又止,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替主人分忧。
好在柳栐言惦记着还要去看诊,并不好真的顺势而为,于是直接将这事揭过不提,等和柳承午一同用过了早饭,就拎上医箱准备出门。他抬头看了下天色,见仍是暗昏昏的样子,瞧起来像是随时可能下雨,就又让柳承午带了一把油纸伞,这才将院门从外落锁,直往仙居楼的方向走去。
怀洛既然敢开口请柳栐言帮忙诊病,之前自然已经同掌事之人打好了商量。
毕竟愿意来花街看诊的大夫本就少之又少,柳栐言不仅肯来,向这些病人拿取的诊费还十分低廉,在这楼中不论对谁皆是百利而无一害,是以从一开始,柳栐言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出仙居楼。
他来的次数多了,不仅里边的乐伶倌人,连外头的小厮门房都一并在看过脉后开了调养的方子,于是没过多久就在上下都混了个脸熟,但凡看见是他来,便能立马笑脸相迎,开门请柳栐言进去。
与尚有自保能力的怀洛不同,仙居楼里留有旧疾的人十分多,每日逢迎过客人之后,又有可能添上新伤,于是在柳栐言过来诊病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处理这些皮外伤,不过今日就诊之人倒不是如此,柳栐言手上轻轻施力,女孩就哭丧着小脸,一边软软撒娇地喊疼,一边将脚蜷缩回去。柳栐言有些无奈,
“你总这样躲,要我怎么替你诊断。”
女孩就捂着自己红肿的脚踝,要哭不哭地汪着眼泪,她年纪还小,是还没有领花牌的姑娘,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根本就是个年幼的孩子,让人狠不下心来严厉斥责,柳栐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身后的柳承午,
“承午,你有没有带糖?”
柳承午就点头,还真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小包糖豆子,半蹲着递到小姑娘面前,那女孩娇娇气气地扁着嘴,抹了眼泪从柳承午手里接过这些小小颗的糖球,她有了甜食,又被柳栐言耐心哄着,还真配合起来,乖乖将纤细的小腿重新伸出来,任由柳栐言小心仔细地摸了一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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