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上一任房主的雅致所在,这还算宽敞的庭院中, 在靠东一侧的墙边还被人种植了几株细竹, 哪怕现下无人打理也苍翠欲滴,清风一过便摇晃着竹叶沙沙作响,瞧起来倒颇有些意境。
柳栐言想了想若居住在这里, 就着满院的苔绿草青, 闲时还能坐在檐下听竹赏雨, 便意动地点点头,对单钰的选择十分满意。单钰得他肯定也是欣慰,结果柳栐言风雅的念头才消下去,只不过在院中又站了一会,却突然冒出了个完全相反的想法,
“既然还有个外院,倒也可以围个地方养几只小鸡,”
他随手比划了一块范围,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就转过去笑着对柳承午道,
“若是会在此处停留两三个月,等我们将要启程时,应当也长的差不多了。”
单钰在旁边听出这个差不多的意思,便眼皮一跳,心说公子在鸡崽出栏的时长上还真是踩的好生紧凑,偏偏另外两人都没养过活物,并不觉得把只养三个月的鸡拿来吃有什么不对,于是直接由兴起的柳栐言下了定论,还真打算买几只小鸡崽回来。
柳栐言原先住在山里时没这种氛围,现在居住的地方和外头人声鼎沸的街道相隔不远了,又是自己的院子,便莫名有些蠢蠢欲动,甚至还想买一些兔子和番鸭。单钰见柳承午对主人越来越离谱的提议只是点头,居然一点劝谏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瞬间就有些头皮发麻,深觉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她拦住柳栐言的话头,委婉提醒到,
“公子,您要是这些都想养,咱们这院子可就不太够了,”
她担心柳栐言正在兴头上,宁愿换个地方也要养这些小玩意,忙跟着补充一句,
“而且家禽养的过多,平日里需耗费心神不说,叫嚷起来还十分吵闹,所以…”
小姑娘并未说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表示的足够明显,柳栐言恢复冷静,在她的劝说下心生退意,便轻咳着摸了摸鼻尖,顺着单钰给的台阶应了句那就算了,将方才所言略过不谈,转而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告知对方。
他曾说过自己出山行医,单钰虽不知公子医术如何,但毕竟猜测过他口中的兄长就是传闻里的医仙,再加上姓氏一样,想来是八九不离十的,因此听他要摆个摊子虽说有些惊讶,但也没多嘴什么,只上心地把准备事宜一律揽下,让公子不必再为此费神。
她如此上道,柳栐言自然十分满意,他顺口问了单钰明日的安排,却见小姑娘因为这句话慢慢变了脸色,竟扭扭捏捏地躲开了视线,
“明日…准备去城西泛舟赏荷来着。”
哪怕没有明说,就她这副姿态,柳栐言哪里能不知道单钰说的泛舟是和谁一起去,虽说他也不想这么唠叨,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那你自己注意些。”
单钰闻言咧嘴一笑,先前的那点羞涩瞬间隐没不见,就又是柳栐言熟悉的那个狡黠的小狐狸了,
“您放心,我晓得的,要是他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定把他踢下船去,让他自己从湖里游回来。”
她面上在笑,却让人知道这话是认真在说,柳栐言身为不会水的南方旱鸭,对所有足以没过头顶的水深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他想象了一下被人从湖中心囫囵扔下,却连呼救都找不到援手的尴尬处境,对单钰的说辞就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让哪边当心些才好。
他们一路都在往南,岐元城又紧挨一条大江,能见水的机会就变得格外多,使外人口中医术高超手握生死的柳先生突然冒出了点紧张感,他当着单钰的面不好显露,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于是等到入夜与柳承午一起更换掉屋内原有的被褥,又双双洗漱完毕之后,在准备入寝时攀住了柳承午的肩膀,向他的护卫慎重询问到,
“承午,你水性如何?”
柳承午曾经是被严格培养的暗卫,按理说应当也要擅水,柳栐言期待地看着那人,见对方果然点头,低声应了句尚可,一颗心才实实在在地落回原处。
这人谦逊惯了,但凡说尚可,按柳栐言的标准来看就是非常好的意思,柳栐言没打算藏拙,他将放于柳承午肩上的手缓缓下移,最后虚勾住对方食指,笑着坦白道,
“你会就好,毕竟你家主人我一点都不会水,要是哪天不小心出了意外,可就只能等着你来救了。”
他完全没觉得不会水有什么可耻,承认起来十分痛快,而柳承午忽然被主人告知弱处,又得其托付信任,自然满怀触动,再三承诺自己绝不离身侧,必尽心守护主人周全。柳承午信誓旦旦,
“主人无须担心,属下即便身死,也……”
遭主人训斥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柳承午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未出口的誓言便戛然而止,他见主人的脸色已隐隐有些阴沉下来,忙挺直了本来就很板正的脊背,赶在主人变得不悦前试着补救,
“属下失言,定不会以身犯险。”
柳承午纠正的极快,使他主人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攒起就被浇灭,柳栐言看着这人因为紧张用力抿起嘴,还要留意自己神情的小心模样,一下没忍住心软,就轻轻摩蹭着对方的指尖调笑道,
“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改口的快,”
但打趣归打趣,这人好不容易开始知道要爱惜自己,柳栐言当然是求之不得。他无端回想起最初来到自己身边的,会在请罚时说出尸身可弃于山野喂食鸦雀的柳承午,顿时百感交集,从心底涌出无限柔软。柳栐言看出这人因为自己的逗弄略显不安,便扣进对方指间与他十指交握,温声安抚道,
“好啦,知道你最乖。”
他说着忽然笑出声,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变得有些莫名的亢奋,于是安抚着安抚着就将柳承午抱了个满怀,拉着对方温情暖意地闹了几回,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抵足而眠。
单钰在路途中与他们同出同进,连过夜都只是隔着马车,现下住在同一处院子里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而柳栐言好歹是雇主,自然是和柳承午一起使用正房,单钰对此没有异议,便歇在侧边的一间厢房之中。
他们虽在一个院子里,但由于相隔的距离足够远,单钰对另一间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浑然不觉。因心里念着要和沈傅珉一同出游,她在次日醒来的时候,天都还只有蒙蒙亮,单钰利利落落地收拾好自己,就独自蹲在院子里琢磨怎么做一个鸡舍,一边疑惑柳承午怎么还没起身。
毕竟往日柳承午总是比她更早起,今日却半天都没有动静,单钰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得柳栐言诸多照顾,这会就决定自力更生,从外头想方设法地找了一些木板和竹条,再哼哧哼哧地搬回院里来。
她来回不过一趟,再进院倒瞧见了柳承午的身影,便对他轻声打了个招呼。柳承午点头回应单钰,边走过去替她分担一些重物,此时天还未大亮,即将要褪去的朦胧的夜色笼罩四周,把柳承午在撞见单钰后略微泛红的耳根遮掩的干干净净。
柳承午其实知道以两间屋子间的距离,昨夜的动静单钰是绝对听不见的,但像这样骤然与她遇上,还是有些不受控地难为情,好在单钰确实没有察觉,她在柳承午的帮助下迅速完成准备工作,便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柳承午低头看那一摞木材,问道,
“这些拿来何用?”
单钰歪着脑袋,把自己准备试着做鸡舍的打算告知柳承午,她想把柳承午拉来做帮手,没成想对方只是转头透过隔墙看了眼正房的方向,就开口阻拦到,
“主人还在歇息,之后再弄也无妨。”
他语气平稳,在逐渐清明的日光下神色如常,单钰却听出这话并非在打商量,而是不容分说的定论,当即很识时务地顺了他的意思,决定先把这些木材放着不管。
而他们二人身处外院,与外头街道不过一门之隔,又都自幼习武,耳力较常人更为灵敏,便慢慢听闻外头开始出现声响,隐约有叫卖吆喝的烟火气息,单钰做不成鸡舍,就想先去早市把公子要求的小鸡崽买回来,她礼貌询问了柳承午的意向,对方果然不打算同行,要留在院中护卫主人安全,单钰就与他拱手作别,转身出门去了。
柳承午在她离开后关好大门,独自返回内院。由于并非初次,他的主人又适可而止,柳承午在起身时就并无行动上的不适,可不知是心里头犯懒还是怎的,哪怕身上无碍,今日他对练武竟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于是只站在院子中央看了看正对的屋门,最后一跃身翻上了房顶。
自他跟随柳栐言以来,便从未被安排过值守的任务,倒许久不曾上过房梁了。柳承午身手极稳,踩上这连片的陶瓦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但出于慎重还是停顿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惊扰到屋内熟睡的柳栐言,这才缓缓坐下,在越发明亮的天色间守着他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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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柳栐言睡意沉沉, 倒不知柳承午趁着自己熟睡之时,还坐在头顶的屋檐上重温了一遍做暗卫守护主人的滋味。他醒的迟,中途单钰又回来了几趟,起身时柳承午自然已经不在房顶, 等柳栐言收拾妥当后推门而出, 就见那人中规中矩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往放在面前的一只宽头竹篓里头撒进什么东西, 柳栐言有些好奇,
“你在干嘛?”
柳承午早在主人出门时就听到了动静, 他站起身,本要过去行礼,却被主人摆摆手拦住, 于是只能站在原地等主人过来。柳栐言慢悠悠走到他身旁, 柳承午就自觉往边上腾出点位置,让主人能看的更清楚些, 柳栐言顺势往竹篓里头张望,他还没走近, 就听见有动物在发出细嫩嫩的叫声, 这会探头一看, 果然是几只还没长开的毛绒绒的小鸡崽,正踩着篓底垫好的芦苇纸, 来回啄食方才撒下去的浅黄色的饲料。
柳栐言觉得有趣, 还要伸手进去逗它们,那几只雏鸡赫然受到惊吓,就叽叽叫着簇拥成一团, 在不大的竹篓里拼命躲避, 柳栐言没想要真的抓它们, 玩了一会就收回手,转而去看柳承午,
“你这喂的什么呢。”
他起先还蹲在竹篓边上,后来见柳承午将板凳挪到自己跟前,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柳承午正候于主人身侧,忽然听得主人如此询问,便半跪下去,在示意中摊开手掌,露出捏在里头细碎的玉米和黄豆。
他们这方宅院里没有石磨,柳承午手中的谷物也并非是那种经过完全碾压后的粉末,因此比起借助工具,倒更像是被这名原暗卫用内力直接震碎的,柳栐言握住对方手腕,用食指拨了拨那一小堆干燥的饲料,才将其全数倒进竹篓子里,还颇为体贴地替柳承午将手心残余的细屑扫掉,
“单钰让你喂这些的?”
柳承午就点头,视线却始终跟着柳栐言手上的动作,他的主人抚的很轻,经过交错的掌纹时还会多蹭两下,带出一点点亲昵的痒来,柳栐言做这事做的颇为顺手,并不知道柳承午因为他的举动无意识舔了舔嘴唇,然后又在反应过来后被自己吓的用力抿紧,他满意地看着被仔细弄干净的,对方带有薄茧的掌心,没忍住按了按上头的软肉,
“单钰呢。”
“回主人,单姑娘已经去泛舟了。”
柳栐言闻言就噎住,默默抬头看了眼日头,此时天光大亮,显见的已经日上三竿,他没什么诚意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作息,转移话题到,
“那你吃过早饭了吗,”
他问是这么问,可除了当初喝药时需要先垫点食物以外,柳承午又何曾在主人之前吃过东西,柳栐言如预料中地听对方应了句尚未,接着却是一顿,有些迟疑地继续道,
“…单姑娘说街口的豆花味道不错,让属下问问您有没有兴趣。”
小姑娘当时还自己带了只碗,兴冲冲地问柳承午要不要一起去,奈何柳承午怎么都不肯擅离职守,单钰便退而求其次,让柳承午等柳栐言醒后去问他的意思。
柳栐言并不知道这么个小插曲,不过既然柳承午如此转述了,他倒也有些想尝尝,就牵起那人准备出门去寻街口的豆花摊,柳承午跟在主人身后,出于慎重还是开口问到,
“主人,需要拿碗去吗?”
柳栐言有些意外他会有这种建议,后又想起对方是在替谁传话,就笑着笃定道,
“单钰拿了?”
他猜的准,柳承午果然乖乖应是,柳栐言懒得再跑一趟灶房自己备碗去盛豆腐花,便随口否决了这个提案,
“没事,没那么讲究。”
而就说话间的功夫,柳栐言已经拉着柳承午出了外院,二人往街口走上一小段路,果然瞧见了一家不怎么大的卖豆花的摊子。豆花有咸甜之分,柳栐言料想柳承午都没尝过,就让摊主各上一份,让那人自己挑挑口味。
可与柳栐言前世吃过的豆花不同,这里的甜口并非直接放砂糖,而是淋上一勺熬煮的有些粘稠的红糖汁,咸口也没有如柳栐言以为的那样放豆花粉,反倒加了黑木耳和细肉末。柳栐言本意是试试柳承午的喜好,结果上来的两碗却和自己吃过的都不一样,不免也觉得新奇,没能忍住地先各自吃了一口,才推到柳承午跟前让他动勺,
“来,尝尝看。”
柳承午就低下头,在主人的注视中拘谨地拿起汤匙,接连从两只碗里舀起一小块放进口中。豆花嫩滑,在嘴里略微一抿就咽下去了,柳栐言等他小心翼翼地尝完滋味,就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云淡风轻地说道,
“更喜欢哪个,自己拿去吃了。”
柳承午听主人让自己先选,竟像是准备等他选完后再吃剩下的那份,当即因为这个猜想慌了手脚,再三恳请主人先行决策,柳栐言对这人的推不为所动,只是好整以暇地敲着桌面,
“你直接选就是,顾虑那么多做什么,”
柳栐言眯起眼睛,对自己的护卫循循善诱,
“承午,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如果不说出来,我是不会知道的。”
柳承午垂下眼睑,心说自己身为刀剑,本就不该有喜欢或想要的东西,可他的主人执意如此,柳承午斟酌再三,还是犹犹豫豫地看向盛着甜豆花的那只碗,
“属下…比较喜欢甜的……”
柳栐言早就摸出了这人嗜糖,这会听他亲口承认,自然笑着接过咸口的豆花,用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舀,
“就知道你会选甜,实在好猜。”
柳承午被如此调侃也没有反应,他见主人竟真的拿走了自己选剩的那个,一时之间只觉得惶恐,又哪里敢理所应当地继续,于是等柳栐言低头吃了几口,就发觉柳承午始终呆坐着没有动作,他顺手将对方的碗往前推了一推,哭笑不得地宽慰那人,
“好啦,对我来说吃哪个都是一样,有什么好介怀的。”
柳承午下意识接了句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主人的一声听话给堵了回去,他左右为难,又看了看主人已经少掉小半碗的咸豆花,终究还是在主人的调笑中败下阵来,默不作声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豆花摊摆的位置不大,味道和分量却都挺好,再加上柳栐言这顿名义上的早饭吃的迟,一碗下去也就差不多饱了。柳栐言之前听柳承午汇报,才知道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单钰已经布置好了摆摊诊病所需要的行头,甚至连摊位都帮忙打点妥当,于是柳栐言就一边诧异于小姑娘办事的效率之高,一边按照她留给柳承午的提示沿路寻找。
用这么无根无据的办法,柳栐言对能不能找到总觉得有点玄乎,他们越走就越接近闹市的喧嚣,还没等完全进到街中心,柳承午忽然出声唤住主人,抬手往一个不怎么显眼的角落指了指。
柳栐言就顺着指引看过去,果然见那边摆着个小摊,摊子布置的十分简单,远远看去只有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倒也难怪单钰会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把它们放心的丢在这里。
单钰选的位置隐蔽,又不在闹市中间,哪怕从旁路过,照理说也不容易被发现,偏偏小摊边上还立了两行大字,左边写着妙手回春,右边写着包治百病,看起来不仅醒目,还十分的神棍,柳栐言抚着额头,有些不忍直视,
“她怎么知道写这个…我都没和她说过。”
柳栐言在柳承午面前随心所欲惯了,但对着单钰到底还存有一点矜持,并不会什么玩笑都往外讲,因此除了说要弄个摊子,根本没有提过挂旗的事情,柳承午听出主人语气不对,略微一愣反应过来,忙自觉向柳栐言认错,
“是,是属下同单姑娘提起过……属下多言,请主人降罪。”
“什么降不降罪,”
柳栐言知这人向来寡语,通常不会主动搭话,想来是单钰问他才照实回答,可话是柳栐言自己说出口的,哪怕只是一句戏言,也不该把问题归结于将它当真了的柳承午身上,柳栐言自食其果,只能勉强接受那个看起来像江湖骗子一样的小摊位,他捏捏柳承午的脸稍作发泄,自我开解道,
“也罢,至少还有你陪着,要是只有我自己,那才真是不太自在。”
不然这人来人往,个个用探询的视线看过来一眼,要独自承受不愧是有压力了些。而比起柳栐言的体谅,柳承午的重心几乎全放在主人身上,因此倒更不在意单钰布置这些要花费多少精力,他紧盯着那两面迎风飘扬的幡旗,沉着请命道,
“主人若是不喜,属下这就去将它们处理掉。”
他口中说处理,竟莫名带了点从前做暗卫时的冷静无情,柳栐言被他这副样子戳的心痒,差点就直接答应下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要是没了那两行大字,路过的行人怕是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医摊,于是还是安抚地揉了揉柳承午的脑袋,决定让它保留原样。
不过就算立有幡旗,最初也如柳栐言预想的一样,虽然偶有过路者会出于好奇观望一二,但却一直没有人上前询问,柳栐言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后来实在觉得乏闷,就让柳承午跑腿买了些零嘴回来。
他们二人相伴而坐,面前桌上又堆放了不少吃食,看起来就更不像是正经大夫了,柳栐言闲闲看着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突发奇想到,
“承午你说,咱们摆个比武的摊子是不是还更容易引人过来?”
柳承午不明所以,就认真等待主人下文,柳栐言从他漆黑的眼眸里瞧见自己的影子,当下心里就是一动,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谁注意到,只凑过去轻快地亲吻了下那人眼睑,半开玩笑地继续开口到,
“就比掰手腕,让他们自己压钱,输了钱留下,赢了我们赔十倍。”
柳承午在主人靠近时下意识闭起眼睛,等到那温柔的触碰退开之后才愣愣地睁眼。由于完全没料到主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柳承午反应钝钝,对主人所言听过一句漏一句,柳栐言看他像被定住一般,没忍住在同样的位置上又亲了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
柳承午猛然回神,又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主人问的是什么,他不敢和主人对视地飞快垂了视线,才哑着声附和道,
“……属下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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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他说可行, 目光却摇摆不定地躲来躲去,柳栐言知这人面皮薄的很,想来是对刚才在大庭广众下的亲近感到难为情,柳栐言又想逗他, 又不忍心逗他, 最后到底还是顾念对方胆子小,没再得寸进尺地欺负人,
“真觉得可行?”
柳承午压根不敢看他, 闻言就低着脑袋点头应是, 柳栐言知道自己经常一时兴起,随口提出的想法也不过是说着玩罢了,若非柳承午总是当真, 倒真不至于付诸于行动, 他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装模作样地担忧道,
“但要是摆出来,到时候输了钱可怎么是好。”
他周游行医, 又从原主那接手了不少好东西, 分明一点也不在乎身上银钱, 就算全赔光也没什么所谓,柳承午并未发觉主人坏心, 他对主人的忧虑信以为真, 忙郑重表态,
“主人放心,属下必全力以赴。”
想他一个曾历经厮杀的暗卫, 一身武艺若全力用来掰手腕, 怕不是要把那些前来挑战的寻常百姓给直接掰折了, 柳栐言想想就疼,忙安抚住那人,让他不必如此尽心,适可而止就行。
柳承午被主人止住势头也只是一愣,接着便从善如流地又应了句是,柳栐言这边劝完,才发现他们已经较起真,居然真是准备找个地方比试的架势,不过和摆医摊静候病人上门不同,若真的要比,就极其需要氛围,越是将气氛炒的热闹,来尝试的人就越多,是以必然需要有谁来负责吆喝招呼。
可柳栐言对着柳承午没脸没皮,要让他满大街的高声吆喝却做不太来,至于柳承午就更是性子沉闷,不善言辞,虽说他若这般要求,对方必定也会逼迫自己去做,但柳栐言并不舍得令他为难,怎么也不肯下这种强人所难的命令,于是思来想去,竟还是单钰最适合担此重任。
单钰此时正与沈傅珉坐在小舟中玩水采莲,自在怡然,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公子给惦记上了,柳栐言越想越觉得可行,就在心里自顾自将那小姑娘也拉进来,告知柳承午到,
“这事等单钰得空了再说,不急于一时。”
他说不急,柳承午自然不会多做催促,两人无所事事地守了一上午的空摊,等中午用过午饭稍作小憩,又替活蹦乱跳的小鸡崽更换水食,再出来时就做好了旁的准备。
柳栐言撑着脑袋,慢悠悠地翻看前几日新收的故事本来打发时间,柳承午则坐在他身侧,专心致志地默写主人曾教过的药材和地名。比起他的专注,柳栐言就显得散漫的多,他每看过几页故事本,就要分神瞧一眼柳承午的进度。
经过这几个月的练习,相较于最开始接触时的生硬,现在的柳承午已经算掌握的足够熟练,有些笔画间连接的顺了,甚至还有点行云流水的味道,柳栐言看他不厌其烦地重复摹写,忽然就想让他写点新东西,
“承午。”
柳承午本来全神贯注,突然被主人叫到名字,手下蓦地就是一抖,硬是在纸上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墨迹,他瞪着那道意外留下的黑墨,下意识不想让主人看见地用手偷偷遮挡住,才抬起头向主人请示。
可他掩饰的这般明显,柳栐言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挪开柳承午虚掩着的手,如预料中的未曾遭到抵抗,柳栐言笑眯眯地打量纸上那个不小心被毁掉的字,忍不住揶揄道,
“吓到了?”
柳承午怎么说也是暗卫出身,对自己不像样的反应羞愧难当,哪里肯轻巧应下主人的调笑,他抿了嘴唇半天不说话,柳栐言就忍俊不禁,没怎么多想地拿指腹轻轻蹭过那人没什么血色的唇瓣。
可等他用食指顶着对方下颚,拇指摸过略薄的嘴唇,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觉得这个举动做起来比早上的亲吻还要暧昧不清,惹得柳栐言自己都有些脸烫,而被擒住的柳承午反应则更甚,他因此受惊了似的一下睁圆眼睛,体温腾的就烧起来了,看起来一副无辜又无措的可怜模样。
柳栐言没料到会挖坑自己跳,愣是心口一震,被那人勾的暗火突生,他顾忌昨日才刚闹过柳承午,只能心情复杂地翻手捂住柳承午的眸子,一边无奈叹气,把自己疯狂冒出的想要咬他的念头压下去,一边蛮不讲理地推卸责任,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忍着不欺负你。”
柳承午乖乖呆在主人掌下,本就加快的心跳因为主人的说辞愈发激越,他无意识吞咽,在黑暗中顺从地开口,
“主人本就不需忍耐,您若是想欺负……”
柳栐言手疾眼快,在察觉对方打算说什么后连忙阻止,用另一只手将他的嘴也捂上了,柳栐言难得有些咬牙切齿,对这人逆来顺受的撩火语气恨恨,
“可闭嘴吧你,昨晚被折腾的不够是吗。”
他如此直白的说昨晚,柳承午就算没被捂住嘴也不敢再出声,而他不继续添乱,柳栐言就保持这个姿势深呼吸几次,等确定自己冷静下来了才收回手,松开对柳承午的约束。
柳承午恢复自由,却比方才更加不敢同主人对上视线,柳栐言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这会也没心思逗弄他,只重新捧起看了还没一半的那本书册,让柳承午先不要写药名,改将之前林江他们唱的童谣记一些起来。
柳承午喏喏应是,见主人头也不抬,像是沉迷于书中故事,并没有下达什么其它的指令,便依命紧攥起毛笔,逃避一般埋头伏于桌案上。
他开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等被主人斥责着闭嘴,再回想一下自己脱口而出的言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像是在隐晦地求.欢。柳承午羞赧地几乎想要原地消失,连握笔的手都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他浑身发烫,只觉整个人都快烧没了,本来让他记得挺熟的几首琅琅上口的童谣居然怎么都背不完整,还要颠来倒去地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