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所以你昨天真的看见了对吗?”
霍振庭这次直到他们走进西院主屋才开口,他把厉海推到昨天自己站过那个墙边:“哥哥,你在这里说一百‘庭庭不说谎,阿拉相信庭庭’,庭庭就告诉你。”
厉海没想到自己报应来的这么快,但为了听小傻子说真心话,只能贴墙站好乖乖“念经”。
霍振庭给他数数,不过小傻子数得慢。为了不数错,不停提醒厉海念慢一点。
结果没等厉海念完一百遍,他家佣人就敲门进来送饭。俩人看见厉二爷贴墙根罚站,不约而同露出怒力憋笑表情。
“不许笑。”厉海沉声呵斥。
霍振庭掰着手指头给他提醒:“八十七。”
厉海:“庭庭不说谎,阿拉相信庭庭。”
霍振庭:“八十八。”
厉二爷颜面再次扫地,厉府“食物链”末端,再次明确垫底地位。
再念十几遍“相信庭庭”之后,厉海终于从墙壁封印中解放出来,跟霍振庭一起坐圆桌跟前,边吃边聊。
霍振庭神情认真给他讲解:“庭庭真的看见了,这么大……”说着拿双手给厉海比划:“会动的,一会儿出个来小手,一会儿伸出个小脚,红的,很红很红,像血一样……”
“不用说这么详细。”厉海低头看一眼桌上摆的红烧狮子头:“总之就是有个东西,但是今天没有了对伐?”
霍振庭郑重点头:“对的。”
厉海若有所思,小心提问:“庭庭,前天在你家,你说看见姐姐,还有姨姨,也是真的看见了对吗?”
霍振庭认真点头:“庭庭好乖的,庭庭从来不撒谎。”
这一点厉海已经领教了,小傻子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干脆闭口不谈,不会编瞎话。
但如果相信小傻子所言不虚,不就是承认这世上有鬼?
厉海闷头扒几口饭,在心里默念两遍:“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给自己鼓足勇气才继续追问:“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
霍振庭双手搭在桌沿上,神态与动作都显出他此刻精神格外专著:“没做什么,和平常一样。不过他们很怕你,你每次靠近一点,他们嗖一下就跑掉了。”
厉海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眼:“他们怕我?为什么?”
霍振庭拧眉思考:“也许……也许……怕你打人。”
“我打……得着?”厉海哭笑不得:“你觉他们是人吗?”
霍振庭郑重点头:“当然是人,不是人是什么?”
厉海反驳:“可是我根本看不见他们,他们怎么会是人呢?”
“我能看见呀,他们真是人!”霍振庭加重语气强调那个“人”字。
言外之意:“你看不见是你的问题,我没问题所以我能看见。”
他虽然前不久刚刚亲历命案,但因为当时雷电交加,他又被蒙蔽双眼,并没看见活人死去的过程。
霍振庭父母在外埠出意外去世,他从小到大虽然亲人相继离世,可他并没有亲历过“死人”,只有三五岁的脑壳里对“死人”没有丁点概念。
那些“人”对他来说,就算摸不着,也是真实存在的人。
唯一让他难过的是,当“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就会慢慢消失,霍振庭也不晓得他们去了哪里。
厉海看他一直不动筷:“你怎么不吃饭?不饿?”
霍振庭在自己面前虚画个半圆:“哥哥还没给庭庭分菜。”
厉海看面前统共三菜一汤,好像也没啥好分,遂插起一颗狮子头放自己碗里,然后告诉霍振庭:“没外人,不用分。”
霍振庭不解:“为什么有外人在,庭庭就要分菜吃?”
厉海:“不想你吃到别人口水。”
他其实是害怕别人吃到霍振庭的口水,因为不想伤到小傻子自尊心,故意讲反话。
霍振庭更困惑:“为什么呀?”
厉海坏笑调侃:“因为庭庭只能吃哥哥的口水。”
说完把自己咬过一口的红烧狮子头夹到小傻子碗里:“快吃。”
霍振庭还想问为什么,但被厉海催促“快吃”之后,乖乖低头咬一口对方送给他的大肉丸子。
“咸……”霍振庭感觉自己又被厉害哥哥捉弄了。
“喝汤。”厉海把汤碗往他手边推推,顺便解释:“三菜一汤里就这一个肉菜,哥哥是怕你吃得不好影响长身体,来,多吃肉……别浪费。”
霍振庭瞬间又感觉厉害哥哥对自己真好,肉都给自己吃。
于是喜滋滋把红烧狮子头捣烂在米饭里拌匀,肉汁浇饭,神仙来了都不换。
厉海则自己承包剩下的两道素炒。各吃各的合口滋味。
吃得差不多时忽然听见自己老娘在外头叫人:“阿海,出来说两句话。”
“哎来了。”厉海抹抹嘴起身跑出房,见戴齐天扶自己母亲站院门口要进不进的,不知道几个意思。
“额娘进屋说话?我这刚吃完。”厉海说着侧身做出个邀请的动作。
厉太太摆手:“我就在这问你件事。”
厉海点头:“您说。”
厉太太:“你查霍家那个案子的时候,有没有听说霍公子的太太之前怀过孕?”
厉海惊讶:“您怎么知道?”
厉太太:“我怀疑你嫂子这胎莫名其妙没了,跟霍公子带进门的邪秽有关。他亲口告诉我,那天在咱家投水,是他老婆要带他走。”
“这怎么可能呢?”厉海满脸不可置信:“大嫂小产绝不可能与霍振庭有关。”
厉太太皱眉呵斥:“你别总不信邪!现在都邪性进家里来了。”
厉海哭笑不得摆手:“我没不信,我正学着信呢!我是说,大嫂一个星期前小产,一星期前曹美莲还是个大活人,能跟她有啥关系?”
厉太太张口结舌:“啊……是我吓糊涂,想岔了。那要这么说,的确跟霍公子没关系,咱们是得好好谢谢他。
不如这样,我让宁宁给他找个沪城最好的孤儿院,咱家多赚捐钱,让他下半生有个好着落。”
厉海郁闷抚额:“您就省省心吧,人家爹妈早把儿子后路留好了。住家里有人送钱,不想住家里还能进洋人开的保育堂。
我留他在这是因为他家房子刚死过人,得收拾收拾;可眼下案子还没结利索,我马上把人扔出去,我怕他没等案子开庭就得把自己弄丢喽!”
厉太太瞠目结舌,但眼神大彻大悟:“我可没说让你马上把人扔出去。不管怎么说霍公子救你大嫂一回,咱当贵客好好招待,住多久都成。”
说着给戴齐天递个眼色,示意俩人可以回了。
戴齐天朝厉海呲牙一乐:“二爷侠义心肠,我果然没看错人。”
厉海立马反口:“不是,刚才跟母亲说的都是借口,主要是我喜欢他,我就爱搂着他睡觉。”
戴齐天哂然微笑:“那您快搂他睡觉去吧,我这就扶干娘回屋。”
厉海面无表情目送两位他惹不起的女人出院儿,转身刚好看见昨天晚上晾出来的灰毛泰迪熊,顺手捏熊脚查看干湿情况。
起码八九成干,只有一点点潮。
霍振庭在屋里看见窗外厉海捏熊崽,连忙放下碗筷跑出来质问:“侬为啥捏我灰灰?”
厉海:“我看看干了没?”
霍振庭眼神一亮,也上前捏熊脚:“咦?干了!”
厉海皱眉反驳:“没干,没完全干,你得再晾一宿。”
“我不,灰灰已经干了。”霍振庭也把眉头皱起来跟厉海对峙。
厉海坚持不到三秒就摆手妥协:“行行,你抱,等你起湿疹,你痒又不是我痒。”
霍振庭不晓得什么湿疹,问都懒得问。
等俩人洗漱完毕躺到床上,霍振庭心满意足抱毛熊,拿后背对住他厉害哥哥。
厉二爷则硬生生在两个人的床上躺出了守寡的滋味。
【作话】
我是真的不禁催啊……又是三更的一天。
有人催就有动力更哈哈哈主要是这篇写的特别顺手,原来比起搞虐我更适合搞笑。
不过仔细回首我小半辈子是挺搞笑的……各方面,总是做错选择,唉!
又到月中了,金主太太们手里有余票票的,请不要吝啬的甩给我;不要留到月底,月底会作废~~
第44章 狗胆包天
“庭庭,你睡得着吗?要不要哥哥陪你聊聊天?”厉海一边说一边拿手肘轻轻杵霍振庭后背。
霍振庭小声嘟囔:“哥哥,侬刚刚说,明天要早起,让我早睡。”
厉海:“那你转过来,你这样背对着我,夜里放屁把我臭醒怎么办?”
霍振庭抱毛熊翻身,跟毛熊脸贴脸,厉海连他什么表情都看不见。
“哎?你这样喘气不憋的慌吗?”厉二爷故作关切伸手试图揪开毛熊。
“不憋。”霍振庭脑袋里一根筋,所以很懂得坚持自我。
厉海换个角度商量:“庭庭,给哥讲讲你爸爸妈妈的事情好吗?”
“不想讲。”霍振庭声音小,但拒绝得很干脆。
厉海不理解:“为什么?”他觉得大部分人闲谈会愿意讲一讲自己关心、或关心自己的人。
霍振庭:“会难过……庭庭不想哭。”
厉海伸手揽他肩膀:“没事,难过的话哥哥会抱住你。”
霍振庭这回不晓得哪根筋搭对线,反应特别快,瞠目扬眉抬起头:“哥哥,侬想抱庭庭睡觉呀?”
厉海端起友善笑脸蛊惑:“庭庭愿意给哥哥抱吗?”
霍振庭点头:“侬叫老公,或者让嗯打两下屁股。”
厉海深吸一口气,猛地弹身而起,骑跨到霍振庭身上,掐他脸颊来回摇晃斥骂:“你不是傻吗!你记性还这么好?你装的是不是?你个狗胆包天的小混蛋!”
他语气凶巴巴但脸上憋不住好笑,霍振庭也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玩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挺身抱住厉海反击。
两名七尺男儿,在一张标准尺寸双人卧塌上互相揪扯摔跤,手脚并用攀住对方,想尽办法压制对手。
也亏得厉二爷屋里是张中式传统实木床,如果是西洋铁架床,保不齐得散架。
霍振庭身高比厉海差一点,力气也差一点;所以最终战果也以「差一点」的姿态屈居人下。
厉海把小傻子按住治服,满脸恶霸得逞式坏笑:“你不肯叫老公是吧?没关系,我可以叫老婆呀!没想到吧?傻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腾出只手掐霍振庭脸蛋,然后夹鼻子,捏下巴,捻耳朵,满脸祸祸,还一边祸祸一边喊“老婆”。
故意讲气人话:“老婆你服了没?”/“老婆给爷笑一个。”/“老婆你动不了了吧?”/“老婆你求饶呀?”/“哎,求饶也没用,照样欺侮你。”
霍振庭奋力扭动身体挣扎反抗,仰脑袋追着厉海作怪魔爪准备咬一口。
结果厉二爷作死捏人嘴巴的时候,果然被霍振庭一口咬住两根手指。
但是没等霍振庭用力咬他,厉海先大叫起来:“哇!你真敢咬我?看我今天不把你屁股揍开花!”
霍振庭连忙松嘴拿舌头把厉海手指头呸出去,高声反驳:“没使劲咬!”
厉海忽然唉声叹气趴下来,像只大狗一样抱住霍大少,小声商量:“不打了,你别动,我也不动,抱一小会儿。”
霍振庭乖乖听话忍“一小会儿”,然又像条大虫一样扭动蛄蛹起来:“热……庭庭热。”
厉海默默躺回原位,满脸不耐烦:“行了行了,滚一边儿去,赶紧睡觉。”
小傻子不知道他俩玩儿好好的,自己为什么突然挨骂,愣住几秒后满脸委屈,从枕边抓回灰灰搂怀里,小心翼翼挪到床铺内侧离厉海最远的地方。
厉海夹紧双腿自己跟自己卯劲生闷气。他从头开始都以为自己纯粹跟小傻子闹着玩儿,可如今好像真玩儿出火来。
于是自己埋怨自己:“我居然喜欢个傻子,我怎么会喜欢个傻子呢?”
可是抬眼不经意间瞅着霍振庭眉心紧锁颔首抱熊的模样,他又心疼。可见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件特别主观的事情。
至少此时此刻,厉二爷是不想承认自己会真心喜欢个傻子的。
所以强行合眼,不理会霍振庭在旁边委屈自苦,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两百多遍:“我闹着玩的,我不喜欢他。”
连梦里都看见自己跟小傻子分道扬镳的场面。
霍振庭在厉海梦里变成个正常人,和一名女人结婚生子,开大汽车去郊游。
厉海骑大摩托在后边追,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大声控诉:“你不是傻子吗?你骗我!你不是傻子吗?……”结果天没亮就把自己哭醒。
厉二爷抹着脸颊上凉丝丝的眼泪拥被坐起身,眼睛盯着屋外蒙蒙微光,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才几天工夫就被个傻子“捕获芳心”。
最终叹着气决定让自己想开点,喜欢就喜欢嘛,傻子而已!比《聊斋》里那些“人跟鬼”、“人跟畜牲”的强太多了。
“庭庭,起床吃饭咯。”厉海回手摇晃霍振庭肩膀:“快起床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霍振庭慢吞吞爬起来被厉海拖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俩人站到盥洗台前不约而同抬手揉搓双眼,然后齐齐看向盥洗镜。最后一起轻轻“咦?”了一声。
霍振庭扭头:“哥哥,你眼睛怎么红啦?”
厉海转头跟他对视:“你昨晚哭啦?哭什么呀?”
霍振庭昨晚很难过,但一觉睡醒已经忘记伤心的事情,于是摇头否认:“庭庭没哭。”
厉海扳他下巴,让两人一起面朝玻璃镜:“没哭,你眼睛会比我还肿?”
霍振庭揉搓自己面孔提神,努力回忆后嘴角忽然撇下来:“侬叫嗯‘滚一边儿去’。”
厉海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嘴巴,心说难怪我喜欢傻子,原来我自己也是个傻子!放好日子不过我提这茬儿,自己给自己找别扭。
“没有,你听错了。我不是叫你滚,我是叫你骨碌着翻个身,挨墙边凉快,你昨晚不是说热嘛!……我‘骨碌’俩字说太快,你听成滚。”
厉二爷一本正经讲了段只有傻子才会信他的大瞎话。
而霍大少正好是个傻子,所以他信了,并且马上喜笑颜开,张开手臂抱了抱厉海,以示与对方重修旧好。
不过厉二爷内心犹豫半秒,再想回抱对方的时候,霍振庭已经松开他,转身拿起了牙刷。
厉海特意拉霍振庭起大早,是因为他要带他去医院取血检化验单。
俩人收拾妥当外出衣装,一起到厉府厨房旁边的小餐厅吃早点。
他家早点内容不算很丰富,通常一份蒸面点,一份粥,一份切酱肉或切香肠,一碟腌菜。每天稍微换点花样,但总体上永远是这么一套东西。
每天早上七点钟开饭,七点半收拾桌子,和晚上一样,人等饭、饭不等人。
厉海带霍振庭进小餐厅的时候,他父母跟大哥已经坐桌边就烧麦喝粥。
三人看见厉海皆是一愣,厉老爷呵一声轻笑,撇嘴揶揄:“在这儿看见你,像见着个客人一样稀罕。”
厉海面向他爹点头浅掬一躬:“父亲,都是熟人,您不必客气。”
好像真有人跟他客气一样。
厉海屈肘碰碰霍振庭:“叫人。”
霍振庭学厉海模像向餐桌边三人掬躬:“孃孃早,伯伯早……厉……厉局长早。”最后一个打过他,他一边说一边往后挪半步,声音也收小很多。
但厉江如今已认可他救了自己媳妇半条命,视他为座上宾还来不及。
听见霍振庭叫自己“局长”,连忙笑吟吟起身:“你才是真正客人,来,坐下吃饭。我在家不是局长,你是阿海的朋友,就和他一样,管我叫大哥吧。”
霍振庭根本不明白“局长”是什么意思,他过往十几年生活里也没有伯伯、孃孃,叫人这块儿纯粹现学现卖,人家让他怎么叫,他就怎么叫。
所以厉江啰里八嗦讲一堆,小傻子根本没听懂几个字,最后那句让他叫“大哥”,他倒是听懂了,但不敢叫。
他甚至都不敢让厉江靠近自己。
厉江转身请他就席,他吓得连连后退躲到厉海背后。
给厉江闹了个大红脸,这回想不道歉都说不过去,拿起餐巾纸抹嘴,郑重其事对霍振庭说:“霍公子,上次打你是我不对。我那天应该打厉海,阴差阳错牵连到你,非常对不起。
要不这样,你看……我再打厉海一巴掌,算给你赔不是,成吗?”
“喂喂!厉江你别太过份啊!”厉海架起胳膊把他哥挡开。
厉江借坡下驴,若无其事做和事佬:“来吃饭,难得你早起一回,今天烧麦蒸得不错。”
厉太太也面带笑意招呼霍振庭:“来孃孃这里坐。”等霍振庭坐下,又道:“庭庭,以后你看见什么古怪东西,都告诉孃孃好不好?”
霍振庭乖乖点头:“庭庭记住了。”
厉老爷冲夫人皱眉头咂舌,想说你少搞一点怪力乱神的事情,一辈子不也无风无浪的过来了?
但话到嘴边硬给咽了回去,因为在儿子跟前落老婆的面子会影响老婆当家的威严,不太好。
厉江从前也是极不信邪的人,这回因为媳妇的事情心生好奇,听母亲提起“古怪东西”,他也憋不住好奇跟着询问:“霍公子,你平常都见过什么‘怪东西’呀?”
霍振庭摇头:“没了,庭庭从前没见过怪东西的,是来这里才第一次见。”
他如果是个正常人,差不多一句话就把这间屋子里的人全得罪一遍。
什么叫“来这里才第一次见怪东西”?敢情他们厉府特别有问题?
厉海扒两口粥,给家人补充信息:“庭庭昨晚跟我说,他能看见一些人,但我们看不见。”
霍振庭皱眉强调:“他们真的是人!”
厉海连忙点头:“对对,他们是人,我看不见是因为我眼神不好。”
霍振庭想了想:“……也不是你眼神不好,是你太凶,他们都害怕你,见到你,嗖一下就跑掉了。”
厉海虽然没直说霍振庭能看见鬼,但那些他们看不见的“人”,大家都听懂意思,肯定不是人。
厉老爷呵呵哂笑:“鬼神之于人,但侮其命之当死及衰者。阿海阳刚壮年,邪秽自然近不得他身。”
厉太太点头附和:“阿江、阿海都夏天中午生的,阳气盛。”
厉老爷觉得这种事浅谈一两句尚可,说多容易跑歪。于是咳嗽一声给众人提醒:“快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都赶时间上班呢。”
厉太太虽然仙神鬼魅什么都信,但她所知所觉全是小时候身边家人的道听途说,浮皮潦草一知半解而已。
不过听说鬼怕厉海,心情很好,立马多夹几片俄式香肠给霍振挺埋到粥里:“这样好吃,你尝尝。”
等一顿饭吃完,厉海带霍振庭出门才想起来不该让他跟自己家人同桌吃饭。
可现在吃也吃完了,只能期望霍振庭血检结果一切正常万事大吉。
俩人骑车到医院直奔化验科,进门报上姓名,医生很快找出单据:“霍振庭HIV血液检测……”说着把纸单递给厉海:“阴性。”
厉海瞠目确认:“阴性,就是没事对伐?”
医生扬唇微笑:“对,没事。”
厉海转身拉起霍振庭往外走,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恨不得当场高歌一曲《我要你》。
霍振庭走到医院门口才松一口气,问厉海:“今天不用扎针呀?”
厉海一拍脑门:“哎呀!忘了忘了,走,回去扎。”
“啊?”霍振庭大惊失色,两脚像生根了一样杵在地上,坚决不跟他往医院里走。
厉海硬拽他挪动两步,推到门边墙角不惹眼的地方谈判:“不扎针也行,你把我哄开心,今天就放过你。”
霍振庭哭丧脸:“怎么哄啊……?”
厉海抬手指自己脸颊:“亲一下。”
霍振庭毫不犹豫嘬唇往前撞,温柔小意是半点没有的,他俩要是两辆车,下一秒就是车祸现场。
而下一秒厉海转过头,有预谋的把车祝现场变成接吻现场,嘴对嘴那种。
再下一秒俩人同时抬手捂住自己被撞麻的嘴皮子。
厉海怒目圆睁瞪住小傻子,捂嘴埋怨:“罗曼蒂克你懂不懂啊?亲个嘴儿要这么用力的吗?册那……我嘴皮子都撞出血了。”
霍振庭跟他同出一辙捂嘴呜咽:“哥哥你为什么转头啊?牙齿磕的……疼死庭庭了……”
说完伸手扳住厉海脑袋,让他侧脸对住自己。
这回控制好力道,抻头在厉海颊上亲一口,气乎乎质问:“现在行了吧?不用扎针了吧?”
【作话】
《我要你》白虹1943
伴在我身边
厮守著黑夜
直到明天
伴在我身边
忘去了烦忧
互相慰安
夜长漫漫 人间凄寒
只有你能 来给我一点温暖
厉海一脸郁闷带霍振庭出医院立即赶去巡捕房签考勤,卡点卡得可丁可卯。
前脚放下走珠笔,转个身就看见昨天来报案的点心铺费老太太和粮号的齐老板。
不过这次俩人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头中等、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
三人直直的朝厉海走过来,叫他想躲都来不及。
接警大厅里其他警员更是“事不关己”恨不能一退八丈远。
范筹见状无声无息走过来,拉近霍振庭小声讨好:“庭庭,我买了两颗柑,可甜了,给你吃好不好?”
霍振庭欣然点头:“好呀!谢谢哥哥。”
厉海回头狠狠朝两只后脑瞪一眼,内心暗斥:“这傻子怎么逮谁都叫哥哥?”
他厉二爷是还没来得及长齐见识,其实脸蛋俊俏身姿风流的霍大少见着美女还会喊“姐姐”,比蜜还甜。
范筹带霍振庭到厉海办公桌跟前,拿起只甜柑,剥开皮递过去:“你尝尝,这个比橘子甜。不过快过季了,吃一颗少一颗。”
霍振庭笑眯眯掰下一瓣柑肉放嘴里,才一咬开就被果肉酸甜汁液把嘴唇内侧伤口蛰得刺痛难忍。
范筹看他表情不对,连忙询问:“不甜?……太酸?”
霍振庭摇头,扯嘴唇给他看亲厉海留下的磕伤,口齿不清抱怨:“破惹……疼……”
范筹起身端他下巴,让他把面孔转到迎光方向:“哎?真的是……还流血了。”
说着拍拍霍振庭肩膀:“你等着,我问人要一点西瓜爽给你撒上,很快就不疼了。”
霍振庭低头看手里甜柑,既想吃又怕疼,琢磨半天把嘴张大,小心翼翼将柑肉放在口腔内侧臼齿咀嚼区。
结果柑肉被咬开后汁液还是会顺着齿隙流到前面来,蛰得他呲牙咧嘴好不痛苦。
好在范筹很快回来,手里托张小纸片,纸片上一撮灰白色粉末,离三步远就叫霍振庭:“来把嘴张开,给你上西瓜霜。”
霍振庭坐椅子上侧身仰脸张开嘴,范筹单手捏纸片,小心翼翼揪住霍振庭嘴唇掀起一点,把纸片上的药粉撒上去。
“干什么呐!”
厉海一巴掌拍范筹后背上,说的是句问话,语气分明怒里藏刀,恨不得一巴掌劈死好兄弟。
范筹被他吓一哆嗦,把西瓜爽抖霍振庭鼻子上,霍大少一个喷嚏打出来,厉海跟范筹满脸药粉。
范筹快被他老大气死:“您看不见我给他上药呐?他嘴皮子咬破了,我这不是刚找同事要点儿西瓜霜……”
厉海皱紧眉头哼笑:“阿拉嘴皮子也破了,侬怎不晓得关心关心老大?”
范筹眉锋上挑,眼神暧昧,压低声音:“老大,侬跟傻子,为什么一起把嘴皮子咬破了呢?”
厉海瞪圆双眼威胁:“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忽然对他献殷勤,你反来审讯我?”
“不是……我可没审讯啊。”范筹连忙服软:“我就是想让他教教我……玩‘过三关’。”
厉海一时间颇感无力,很是无话可说,两只手一边一个分别揽住霍振庭跟范筹的肩膀:“咱们仨……八成也是物以类聚。”
范筹扭头小声反抗:“您俩是一对儿,别把我算上行吗?”
厉海不搭他话,自顾自往外推二人:“走,哥带你们吃驴肉火烧去。”
“又去楚县啊?”/“又去那里啊?”
范筹和霍振庭竟然异口同声发问,且语气还都不太高兴。
厉海不解:“火烧不好?”
范筹和霍振庭再次同时开口,不过一个说的是:“我听他们说,这种失踪案,分明就是自己跑的,十个有十个都找不回来,纯属瞎折腾。”
另一个说:“那里的人很凶,庭庭不喜欢。”
厉海两句话一齐听,但一个一个回,先反问他达令:“凶吗?昨天有人凶你啦?”
“……那倒没有。”霍振庭说的“人”是只有他能看见的那种“人”。
厉海一时没寻思明白,反而心里犯嘀咕,昨天在楚县谁跟庭庭说话啦?有人凶他吗?
三人走出巡捕房大门,厉探长才省起回答自己助理探员的问题:“不去不行呀!推不掉,人今天又带来位证人,还要开汽车送咱们。
昨天我刚答应帮忙找人,没法儿今天就撂挑子你懂伐?”
范筹频频点头:“我懂不懂,不都得跟着您东跑西颠儿?”
“颠什么了?”厉海一脸嫌弃低声呵斥:“咱才上几天班!……等会儿我跟庭庭坐汽车,你骑我的摩托。”
范筹不解,指着自己鼻子问:“车里坐不下一个我?”
厉海:“不是,是人家汽车把我们带过去之后会提前返回沪城拉活儿;所以我们下午还得骑车回来。”
范筹:“那为什么我骑车,您俩坐车。”
厉海反问:“那要不我俩骑车,你坐车?”
范筹心里略一咂么,感觉那样的确更不合适,连忙朝厉海伸手:“我特别爱骑您的大摩托,老帅咯!……车钥匙拿来。”
厉海和霍振庭乘坐的是一辆黑色四轮轿车,驾车司机就是三天之前送冀姝好回娘家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