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点头:“晓得,我上学的时候跟同学去玩过,那边驴肉火烧很有名。”
费老太太郁闷得深吸两口气:“嗯说‘楚女不二嫁’的典故呀!?都不是本地人吗?”
厉海脸色有点尴尬:“是本地人,但确实不了解您说的‘楚女’典故。”
霍大少是土生土长沪城人,但离家五百米就会迷路。
厉二爷生在沪城长在沪城,可是家里连管家都是外迁来的北方人,他们对沪城城内轻车熟路,但没什么机会了解周边乡土典故。
费老太太神情不满,沉声讲解:“‘千金难求楚县女’,就是说楚县女子品性好,聪慧勤快、持家有道。
还有‘楚女不二嫁’,是说楚县女子三贞九烈,嫁夫随夫,至死不渝。
沪城周边这一带,求娶楚县女子的彩礼最高。”
厉海边听边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就是说这个地方的女子很受欢迎,您能给儿子娶到这样的媳妇,您也蛮了不起。”
费老太太脸色稍霁:“阿好说她改嫁这么大的事情,要当面跟家人说一下。我当时就有些担心,我怕她娘家把她扣下,不让她回沪城改嫁。
问她‘如果你家里不同意怎么办?’,不如等和大齐完婚后,再让大齐陪她回娘家说一声。
阿好偏不信邪,说家里人很爱护她,会祝福她改嫁。她现在毕竟是费家儿媳妇,就算娘家人不同意她改嫁,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是结果一去不回,她肯定是被娘家给扣下了!
我昨天和大齐去楚县冀家要人,他们先说阿好根本没回去过,我说我亲自雇的汽车把阿好送到家门口,司机都回去了,阿好怎么会没回家?
冀家人推托不过开始对我们恶语相向,说我逼良为娼,还说阿好就算投河殉夫都不可能同意改嫁。
警官你听听!他们如果没见到阿好,怎会知道她要改嫁的事情?”
第39章 香吻大放送
“唉……是啊!”厉海长叹一声,附和点头:“按您这么说,冀姝好眼下应该就在她娘家。”
费老太太笃定点头:“侬讲没错。”
厉海提衣袖看腕表:“现在还不到十点钟,您把您儿媳家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楚县帮您要人。行伐?”
费老太太卖力点头:“阿拉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事一定要警官来管才行。”
厉海拿到冀姝好家地址后又让费老太太,以及齐老板留下各自铺里电话号码,约定一有冀姝好的消息,马上跟他们联络。
二位事主这才稍感安慰,离开巡捕房后,范筹和另一名录案警员立马凑过来问厉海:“厉探长/老大,侬真要去楚县呀?”
厉海点头:“蛮近的,我骑车过去个把小时,刚好中午能吃上驴肉火烧。”
范筹立马点头:“哎好主意!”
霍振庭没吃过,一脸好奇:“驴肉火烧是什么?”
范筹给他比划:“这么大,脆皮火烧夹驴肉,可香了。”
录案警员也情不自禁吞了下口水:“哎呦,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叫侬说的我都馋了。”
厉海点头:“下午带几个回来给你们尝哈。”
小警员哈哈大笑:“侬是去踏青还是出公差办案呦?”
“哎?你提醒我了。跨埠办案有补贴的伐?”厉探长马上抓住谈话重点:“出差一天多少钱?”
范筹:“好像一天十块。”
过来凑热闹的警员给他俩纠正:“得看路程远近,还有是否过夜。厉探长你去会计室问一下,出差可以签条子预支。”
厉海抬脚就往会计室跑,但不忘提醒范筹:“帮我看着庭庭!”
小警员眼神揶揄斜睨范筹:“哎呦,都叫庭庭啦,好亲热哦。厉探长不会真打算收养这个傻子吧?”
“不好说。”范筹拉过霍振庭,朝同事撇撇嘴:“反正眼下热乎劲还没过。”
十分钟后厉探长双手插兜满脸志得意满回到接警大厅。
范筹不等他开口就主动汇报工作:“老大,林玉、曹美莲合谋诈骗的案子我给同事拿去建档了,大概会跟霍宅双尸案同时开庭,我给霍大少的联络地址填的您府上,过阵子您可能会收到法院开庭的传票。”
“这活儿办的利索!”厉海拍小跟班肩膀大加赞赏,随即牵上霍振庭,带上小跟班一起出门。
但是等三人喜滋滋走到摩托车跟前,厉海却不让范筹上车,而是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给对方:“喏,这是你的出差补贴。”
范筹喜形于色接下钞票:“谢谢老大!”
厉海又从兜里掏出张叠成小方块的口供纸:“你帮我找这几个人。”
范筹收起钞票展开口供纸,上边简明扼要的记录着几个人的身份信息,和一条疾病的名字。
厉海指住第一个人名:“这个是陈本旺老家的姘头,你找一找他们村治安所的电话,让他们通知这个女的去县城大医院做血检,着重检测这种病。”
范筹指点那行疾病名称:“获得性免疫系统缺陷综合症?”
厉海点头:“对对,其他人也一样。”
范筹表情困惑:“这是什么病啊?从来没听过。”
厉海想了想:“超级花柳病,传上就治不好。但你别直接跟他们说治不好,要说早治疗、早康复,懂伐?”
范筹嘿然一乐:“懂,说治不好他们就不肯去医院了嘛。但是老大,这几个人你从哪凑出来的啊?你怎么知道他们有病?”
厉海嘬唇深吸口气:“你先去办,我等会儿在路上想个理由,回来给你说。”
“好嘞。”范筹乐呵呵低头把纸张折起来揣衣兜:“老大,您也别费劲编瞎话糊弄我了,给我带俩驴肉火烧就行。”
“没问题。”
上下级意见达成一致,厉探长抬腿跨上大摩托,拧身取头盔时才发现他跟范筹说话工夫小傻子已经自己坐进车斗戴好安全帽。
厉海敲敲霍振庭帽壳,霍振庭掀开风镜等他说话。
“坐好了?”
“嗯。”
“出发。”
厉海踩下油门,大摩托轰一声疾驰而去。
范筹推出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踩着脚蹬子往另个方向奔波。
厉海打从入职起,今天心情最好,因为他发现在巡捕房上班虽然基本工资低,但补贴感人。
破案奖金是不好赚,但可以出差呀!出差一天十块,两天二十……多找几个跨埠案子办,那不是轻轻松松月入过百?
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攒足路费,让他可以去投奔自己的理想。
厉探长正美滋滋想心事,霍振庭忽然伸手拽他衣裳。
厉海低头大声询问:“怎么啦?”
霍振庭一只手抓厉海衣摆,另一只手扶头盔推起风镜盖:“好颠……庭庭不舒服。”
他俩不知不觉已经驶出市区,土路坑洼不平,摩托主驾这边精工减震,厉海没什么感觉。
挎斗减震只有几根小弹簧,霍振庭简直快要被从车斗里颠出去。
厉海捏闸停车,让霍振庭坐到自己身后。
摩托车再次飞奔起来,两人坐近之后很方便聊天。
虽然厉海也搞不清自己最近为什么喜欢跟个傻子聊天;不过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
厉海驾车百忙中腾出一只手,指道边草滩上散放的黄牛:“庭庭,认识那个吗?”
“牛!”霍振庭掀开风镜大声回答。
厉海又指向前方不远处有人牵行的水牛,问:“认识那个吗?”
“……”霍振庭思考良久,他们车都开过头去才自己琢磨出个答案:“大角牛!”
厉海哈哈大笑:“真聪明!”
霍振庭喜不自胜,爸爸、妈妈和很久以前的姐姐也夸过他聪明,但自从父母消失后,他听见对自己最多的评价是“傻子”。
开心到不能自已的霍大少抬手摘下自己盔帽,踩脚踏直立起身,用力在厉海脸颊上亲一口:“庭庭喜欢哥哥!哥哥你好漂亮!”
大摩托像打滑一样骤然左右摇晃两下,还好右边有个挎斗,没至于让它真的倒在地上。
厉海侧头给小傻子纠正:“男人漂亮要说‘帅’!”
第40章 点头Yes摇头No
巡捕房最不待见失踪案,由其是成年人失踪。因为大活人有心躲你,指定不好找;况且找着也不算正经案子。
但厉海觉得自己这个案子蛮简单,因为冀姝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失踪,她只是躲回娘家了,又或者被娘家人藏起来。
那么无论什么缘由,大家把话说开,解决问题,人自己就回来了嘛。
所以厉海打算来楚县做个和事佬的角色;简而言之就是过来给两家说好话,劝架。
他进楚县后先找了个不起眼的胡同,把大摩托停好,然后带霍振庭去冀姝好娘家门口瞧瞧。
接着在附近找家驴肉火烧馆子,带小傻子进去吃午饭。
霍振庭进楚县后左顾右盼,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后来进到驴肉铺才琢磨明白,这地方阴凉处站着些神情很不友善的怪人,有男有女、女多男少,他们盯着身旁走过的每一个人,满脸皆是恨意。
但被他们恶狠狠盯住的人,明显全无所觉。
厉海点了四个火烧跟两碗鱼丸汤,扭头扒拉霍振庭:“你瞧什么呐?魂不守舍的。”
霍振庭侧躺挨他耳边,小声问:“哥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是什么意思呀?”
厉海:“就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你勇敢一点不去怕他,他就伤害不到你。”
霍振庭讷然点头,随后低头在心里默念两遍“见怪不怪”,继而一脸若无其事笑嘻嘻看向厉海:“哥哥,驴肉火烧啥时候来呀?”
厉海按自己肚子:“唉……我也饿了,应该很快吧。”
他话音未落,饭馆伙计刚好捧大食盘从厨房出来:“来嘞来嘞,四个火烧、两碗汤,客官慢用!”
楚县火烧在烤之前刷了层油,新鲜出锅的又香又脆,就算不夹肉也好吃的不得了。
它和别处火烧最大区别除了刷油以外还有形状,全国通款的火烧是圆形,楚县驴肉火烧叠成个有角有边的小长方。
里头夹几片五香牛肉,还有一点都不辣的甜椒圈。
霍振庭尝试拿筷子夹起来吃,但是不等送到嘴边就掉出片驴肉。
厉海顺手牵羊拣起来扔进自己嘴里,看霍振庭傻兮兮瞪住自己发愣,笑嘻嘻从自己盘里拿起个新火烧,用油纸包住一半,塞霍振庭手里:“记住哈,夹肉的都要用手抓着吃。”
霍振庭脸上立即多云转晴,把自己手里少片肉的火烧递给厉海。
等俩人吃喝皆满足,厉海才带着他的“大尾巴”去办正经事。
二人来到小县城的治安所,厉海在门口停下脚步,表请认真教导小傻子:“等下进去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笑。看我眼睛,我对你眨一下眼,你点头,眨两下,你就摇头,能记住吗?”
霍振庭点头:“庭庭能记住。”
厉海皱眉:“刚说不让你说话,而且我还没眨眼。”
霍振庭连忙捂住嘴巴,收起笑意,两眼紧紧盯住厉海双眼。
厉海试着眨一下眼,霍振庭点头。
厉海终于满意:“不错,走吧。”
霍振庭想问他,你怎么不“眨两下”试试我呢?但是想起厉海不让他说话,硬把好奇心给憋回去了。
进治安所后厉海直接找所长办公室亮证件:“沪城西浦区探长厉海,阿拉辖区有人报案,说自己楚县的儿媳妇因为跟婆婆发生一点口角,跑回娘家不回去了。
现在老太太挺着急的,说当年娶儿媳花三万块彩礼,媳妇总不能说没就没了吧?所以希望我们给调解一下。”
说着指了指身旁的霍振庭:“这位是报案人费家的长子,也就是她儿媳妇的大伯。”
厉海一边说一边朝霍振庭眨了下眼。
霍振庭一本正经对楚县治安所所长点头,颇有威严。
现在事主家表明态度,只要儿媳妇先回沪城,一切有话好说。凡事都以儿媳妇意愿为准。”
厉海说到这里又悄悄侧目对霍振庭眨一下眼。
霍振庭再次恳切点头。
厉海:“所长您看,能不能辛苦您帮我们做一回和事佬,替我们出面跟冀姝好家谈一谈?”
五六十岁的年长男人恍然大悟:“哦!是老冀家那个姑娘呀。昨天沪城来了位老夫人,跟冀家吵得蛮凶,我们还派人去拉架来着。
我听说,是那位老夫人想叫我们楚县女子改嫁?对伐?”
厉海讪笑点头:“主要是因为冀姝好年轻、无子女,费老夫人觉得她下半生一直寡居也蛮可怜,就有了这么个想法,不过也是跟儿媳妇商量来着。
冀姝好不愿意就算了,费夫人没有逼嫁她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对霍振庭眨眼:“一声不吭跑回娘家,这对婆家来说没办法接受呀,所长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霍振庭点头点到一半,看见厉海又眨了下眼,结果脖子僵住,不晓得接下来到底该点头还是摇头。
厉海的意思是让他点两下头,霍振庭脖颈却像卡死的轴承,给不出一点反应。
好在这时楚县所长也没往霍振庭身上留神。起身冲厉海笑笑:“行呀,那我带人去给?说和说和。”
老所长这算是给沪城探长个面子,厉海亦笑容可掬礼貌周到,一再表示大家都不想把矛盾激化,无论如何冀姝好是费家儿媳,大家既然两亲家,没什么不能好好谈。
老所长对厉海的态度也很认可,下楼叫上两名年轻警员跟他一起去冀家当说客。
厉海跟霍振庭和他们一起,但进到冀家宅院所在的小巷子后没再往前跟。
俩人假装站巷口聊闲天。
严格来说是厉海一个人在假装,霍振庭则真的很认真在跟他说话:“哥哥,侬刚才到底让嗯点头还是摇头呀?”
厉海:“你看我眨几下眼嘛。”
霍振庭拿手比划:“一次,又一次。”两只手合到一起:“两次。”
厉海强行把他两只手分开:“是一次,和另一次!”
霍振庭恍然大悟,立即展露灿烂笑脸,扬眉点头:“懂了!是点两次头。”说着郑重其事对厉海点了两次脑袋。
厉海看他这么高兴,随口捧场:“真聪明。”
霍振庭一高兴又想亲他,吓得厉海赶忙抬手挡住小傻子俊脸:“这儿可不行,万一叫人看见咱俩就穿帮了。”
“什么是穿帮?”霍振庭一脸勤学好问。
厉海扭头往冀家瞅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继续跟霍振庭站巷口闲扯。
俩人直等了将近半个钟头,楚县治安所的所长才带自己两名属下从冀家出来。
老所长走到巷口,先对着厉海叹息一番,然后才开口说话:“冀家姑娘确实没回来,但是冀家人保证了,只要他家姑娘回来,一定马上联络亲家,把人送回去。”
“啊?没回?”厉海这下彻底懵了,心说怎么还真成失踪人口案了呢?
第41章 想不通就想开点呗
厉海满脸懊恼带霍振庭回到先前吃驴肉火烧那家店铺,花五块钱让老板打包十个夹肉火烧,悻悻然骑车返回沪市。
霍振庭看出来厉海不高兴,所以表现特别乖,怕吵扰到厉海使其更不开心,几乎一路没吭声。
直到进沪城市区才小心翼翼开口:“哥哥,你是不是没找到阿好姐姐,不开心呀?”
厉海放慢车速,一本正经扭头询问小傻子:“你说他们到底哪边在撒谎呢?”
“哪边撒谎?”霍振庭喃声重复一遍,又苦思瞑想半天:“哪边是哪个边呀?”
厉海咂舌皱眉:“我是说……关于‘阿好回没回娘家?她是不是真心想改嫁。’到底婆家在撒谎,还是娘家有隐瞒?”
霍振庭:“阿好姐姐回娘家了吗?她也是骑大摩托回娘家的吗?”
“她哪来的大摩托,唉!”厉海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病急乱投医,居然跟傻子讨论案情,他能把我说的话学全和就不错了。
直到摩托车慢悠悠驶进巡捕房大院儿,他也没能把脑子里的问题想通。
不过想起念军校时教官曾经说过:“人生在世,总之就是问题叠着问题,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就自己想开点。”
厉海现在决定想开点,破案率百分之五十和破案率百分之百对他来说有啥区别?
所以进巡捕房前厉探长总算恢复凡事不往脑子里过的平常状态。右手捧一大包驴肉火烧,右手拉着霍振庭,一进门高声嚷嚷:“还有没下班的吗?”
“哎!在呐。”/“老大,侬回来啦!”/“厉探长侬蛮快的嘛。”
接警大厅里几个值班的和几个加班的稀稀拉拉答应他,其中包括他的助理,范筹。
厉海:“没走的快来尝尝楚县驴肉火烧!还没凉透。”
——“哎呦!居然足不出户吃到楚县驴肉,多谢厉探长哦,多少钱一个,阿拉把钱给您。”
厉海本来是想抖个机灵来着,说火烧五毛一个,运费加五毛,一个一块钱,大家吃完把钱付一下。
但是被一名中年警员“截胡”,反叫厉海不好意思开口。
只能讪笑摆手:“不用不用,没几个钱哈哈,顺手带几个回来给大家尝鲜。”
厉海说完,自己也从纸包里拿出个火烧,塞给霍振庭。他自己不好意思抢着吃,但心说自己人多吃一个赚一个,只当肥水少流几滴去外人田。
然后揽过满嘴驴肉火烧的范筹往旁边走几步,小声询问:“我上午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范筹把口中东西干噎着吞咽下去:“全都联络一遍。不过陈本旺的姘头已经没了。”
厉海目瞪口呆:“没了?”
范筹点头:“死了,上个月。她留下个小孩,小孩好像也快不行了,熬日头,蛮可怜。”
厉海无奈叹气:“其他几个呢?”
范筹:“卖保险的黄明杰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有病,我给他打过电话之后去他家看了看。瘦得没人样了,也是熬日头。他问我是不是「点翠楼」的红蕊姑娘把病过给他的。
我说不方便透露,让他好好养身体,康复之前别再交女朋友。”
厉海一时间无言以对,心说这病只能靠做那档事传播,原本应该很难扩散。怪只怪这些浪荡的人儿呀!都不是省油的灯。
范筹:“随后我去了趟「点翠楼」,就那个挺大的妓楼子嘛,结果老鸨说红蕊半年前就病死了。”
厉海点头追问:“那另外两个呢?”
范筹:“送奶工和修理工倒没看出什么异样,两个都答应明天就去医院检查。”
厉海轻吁一口气,内心暗自慨叹:这事儿也就只能办到这里了;想要长命百岁,还得靠自己生活检点些才行。
俩人说完话转过身,刚好迎上从二楼下来的厉局长。
厉江拿一脸吃惊相揶揄二人:“哎呦,过了下班点钟竟然还能在这里看见你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厉海冲他哥咧嘴假笑,但对此中肯言论不予置评。
吃火烧的同事们笑哈哈招呼厉江:“局长,来吃个驴肉火烧,厉探长从楚县带回来的,还没凉透。”
厉江下班以后不似工作中那样严肃,笑吟吟走过去,把纸包里最后一只火烧拿起来。
厉海故意等他哥咬一口火烧咬在嘴里,才骤然惊呼:“喂!我出差凭据!”
厉江被他吓一跳,嗓子眼里的驴肉火烧好险呕出来,勉力咽下去后气得大骂:“神经病呀你!”
厉海上前指指点点:“预支出差补贴,要补交票据证明嗯有出差,这个楚县的火烧,就是证明我有去过楚县的凭据。”
厉江翻出个三白眼瞪住亲弟,淡定张嘴,当着厉海的面,大模大样两口把剩下的火烧吃完,拍掉手上沾的饼屑:“案子办的怎么样?人找回来了吗?”
厉海伸手:“先给十快钱,我交不上票据,明天得把补贴还给财务室。”
厉江冷笑,掏裤兜,摸出几张买汽油的收据,从其中挑一张十块零五毛的递给他弟:“这叫‘报销’……阿拉真没见过拿火烧去报销戆度。”
厉海欣然接过票据,笑微微对他哥点头:“回答您上个问题,我决定做贵局,破案率百分之五十的探长。”
说完扭头问其他同事:“破案率百分之五十也不低了吧?”
同事们纷纷点头附和:“不低,相当高了。关老师差不多也就五十。”
厉海一脸得意朝他哥摊手:“也不错哦?”
厉江嗤笑一声转身走人:“下班,懒得听你胡扯。”
厉海撇撇嘴,拽过霍振庭胳膊夹自己腋下,挎住:“跟哥回家。”
厉海摩托骑得飞快,硬是比他开汽车的大哥后发先至,早进家门一步。
不过进门就被管家老丁拦住,老丁一如继往的多礼,打千儿问好后告诉厉海:“老爷、太太都在大爷院儿里,说等您下班,带霍公子一起过去看看。”
“看看?”厉海困惑:“看什么?”
老丁:“您去了,不就晓得了?”
他们说话工夫厉江也走进家门,老丁上前给他也学了遍话,让他直接回自己院儿里见父母。
兄弟俩具是满头雾水,带个外人一起往厉府内宅走去。
第42章 报应不爽
厉府宅院盖起年头不多,建宅当初就按三代同堂的格局设计,厉江的院子在正房东边,厉海的在西边。
俩院子大小布局差不多,但厉江这边收拾得明显比厉海那头精致漂亮。
霍振庭一进院儿就四处打量,虽然嘴巴没吭声,但是差不多已经把艳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三人进正厅后只看见厉老爷跟戴齐天。
厉江知道今天他妈带他媳妇去医院检查身体,眼见这架式不免心头一紧,忘记问好,直奔主题:“父亲,重光没事吧?”
厉老爷:“没事,说是做了个小手术,不需要住院,大夫让回家将养几天。等下你母亲会跟你们详细说。”
“大嫂做手术?什么事啊?”厉海惊呼出声,满脸不可思异。
厉江则抬脚就往里内室走,他比厉海更困惑而且焦急。
厉老爷朝厉海呶下巴:“你也带霍公子进去看看。”
“不合适吧?”厉海表情为难:“这会儿我进去都不合适,还带他?”
厉老爷坚持:“自己家人,进去看一眼关怀两句,不妨事。”
厉海没办法,只能拉着懵然无知的霍振庭往内室走。
头一天还围桌打牌的厉大奶奶,眼下唇无血色、脸面蜡黄,倚在床头。
厉江正满脸疑虑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查出什么病来。
厉太太本想先跟他说两句,但看见霍振庭,立即挥胳膊把长子挡开,朝霍振庭招手:“庭庭,到孃孃这里来。”
霍振庭看厉江脸色不好,不敢自己靠前,躲在厉海背后,硬推着厉海一起往前走,一直把厉海推到床前,才小声问候厉太太:“孃孃好。”
厉太太点头:“庭庭乖。”说完抬手示意他往床上看:“你给孃孃看看,孃孃家的大嫂身上还有怪东西吗?”
厉海满脸不可思议:“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霍振庭勾头缩肩躲厉海背后小声支应:“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厉太太起身把他拉自己跟前,用后背挡住两名儿子:“庭庭别怕,有孃孃在,他们不敢欺侮你,你实话实说,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霍振庭仔细打量倚床头半躺的厉大奶奶:“真的没了。”
厉太太仍觉不放心,叫儿媳妇起身:“重光,你下地站一下,给他好好看清楚。”
厉大奶奶身子沉重,但仍按婆母要求让佣人扶着在床边脚踏上站了一下,甚至慢吞吞转了个身,让霍振庭把她身前身后都看一遍。
霍振庭看得很仔细,他记得这个女人昨天肚子上有个血赤呼拉的怪东西,但现在怪东西的确不见了。
“真的没有了,昨天那个东西没有了。”霍振庭再次向厉太太保证。
厉太太总算面露松快笑意,厉大奶奶脸上也显出释然表情,躺回床上去。
厉太太这才给大家公布迷底,说:“重光上个礼拜小产,她以为是来月事,全没放在心上。”
“小产?重光何时有孕啊?”厉江没忍住惊呼出声。
厉太太回头瞪长子:“你问我?”
厉江吃瘪扁嘴,脸涨通红,媳妇何时有孕,的确不该质问别人。
厉大奶奶苦笑,替丈夫辩解:“是我月事总不准,时有时没有,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怀上了,阿江怎会知道?”
厉太太扁扁嘴:“是,这事儿不怪你俩,不过你俩得好好感谢霍公子昨天提醒。
今天大夫说,重光小产后,死胎没能自己排出去,好在检查及时,若不知不觉留在肚子里,一年半载变成瘤子再切,恐怕连子宫都保不住。
这次去医院除了查出重光小产,还看出点别的问题,不过都是小事,晚点我单独跟你们两口子说。”
厉太太说完看向厉海跟霍振庭:“今天你大嫂不舒服,咱们都在自个儿屋里吃饭,你带霍公子先回去,我等下叫人把晚饭给你们送过去。”
厉海点头称是,转身时顺势往他大哥这边瞥一眼;见厉江此时面孔已憋成猪肝色,想必心头千言万语,碍于自己在场不便出说出口。
厉海嘴角抽抽两下,小声嘱咐大哥:“好好侍候大嫂。”
厉江没搭理他。
厉海拉霍振庭往外走,出东院儿后终于忍不出发问:“庭庭,你昨天真看见我大嫂身上有怪东西啦?”
霍振庭攒眉扭头,心想我说有,你不得又让我念一百遍“见怪不怪”?犹豫片刻,谨慎作答:“庭庭明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厉海追问:“你刚才在屋里,是因为见怪不怪说没有,还是因为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霍振庭再次陷入沉思,琢磨半天才迂回支应:“我没骗孃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