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包落入魔掌以后—— by藻荇于池
藻荇于池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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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振庭看过去的时候,任家明会冲这边笑一下,可见他跟朋友聚餐同时,也没少留意霍振庭的动向。
小傻子被他老公挡住视线,默默将身体往后仰了仰,“风流小红杏”当面“出墙”。
厉二爷郁闷咂舌,沉声呵斥:“别看了,好好吃饭。”
“没饭啊……”霍振庭小声埋怨,说完抬起一只手,扶住厉海半边脸庞,强行推他转头:“哈尼,你看那个姐姐,她好美呀。”
“那个是男的,和你一样是男的,不是姐姐……嗐!”厉二爷哭笑不得,敢情他跟任家明全都会错意,小傻子又在犯花痴看美人而已。
于是厉海也大大方方半侧过身往邻桌眺望,大美人谁不爱看?
自以为在跟霍振庭眉来眼去的任家明,发觉厉海也开始盯着他之后,表情有点不自在。
由于任家明的不自在,他桌上那些好兄弟也纷纷扭头往厉海这边打量。
包括那个好看到离谱的美男子。
厉海勾唇浅笑,朝对方眨了下眼。
大美人莞尔讪笑着将面孔转回去,他身边四名富贵少爷不约而同哄笑起来,随后交头接耳,似乎怂恿美人过来跟厉海碰杯。
可惜对方矜持,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再往厉海这边瞟一下。
厉海笑吟吟转回身,给霍振庭杯里添柠檬水:“你少喝点果汁吧……齁甜的。”
霍振庭跟随他老公收回目光,小声商量:“不喝果汁,喝汽水行不?”
“那有啥区别啊?”厉海攒眉轻斥:“你少喝点儿甜的,小心年纪轻轻得糖尿病。”
霍振庭皱眉:“啥是糖尿病?”
厉海不是医生,对病灶原委了解有限,但不影响他吓唬小傻子:“糖尿病会变成大胖子,还得天天打针。”
霍振庭愤懑反击:“庭庭才不胖,你胖,你个大胖子,老沉老沉的。”
“啧!”厉海瞪眼:“我老沉的关你啥事了?我让你背我了,还是让你抱我啦?”
霍振庭也瞪眼:“就关庭庭事了!你压……”
厉江忽然掩唇用力咳嗽一声:“好好吃饭,少胡说八道几句。”
霍振庭和他老公终于闭嘴收声,各自拿起面前玻璃杯喝水。
这时任家明那张桌上有一位肤色较深的大圆眼睛公子起身走过来,笑眯眯邀请厉海和霍振庭去他们那边坐坐。
厉老爷抬眼打量对方,大眼睛公子讪笑欠身:“晚辈唐突了,只是觉得和这两位朋友投缘,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厉老爷脸色随和摆手:“无妨,年轻人广交朋友是好事,你们自便。”
关键是厉海这种大咧咧性格,强迫他装腔作势当绅士,简直是彼此折磨。
厉海和霍振庭移步到隔避桌后,年轻富家子们情绪更加高昂,不仅主动给厉海和霍振庭挪椅子让座,还扬手叫服务员加菜。
霍振庭间歇性耍机灵,抢在厉海前面挨大帅哥就坐,不等凳子坐热就笑嘻嘻腆脸跟人家搭话:“姐姐,我是庭庭,你叫什么名字呀?”
厉海和同桌少爷们一起笑起来,大家都觉得霍振庭憨兮兮撩骚的模样相当有趣。
其中一个大笑着质问任家明:“他怎么知道温老板是女人?是不是你告诉你表弟啦?”
任家明乐不可支摆手:“没有!我刚才和振庭说话,你们也在旁边嘛。”
全桌人里面厉海最惊讶,瞠目结舌追问众人:“他真是女的呀?”
刚刚质疑任家明“泄密”的公子,这时又来调侃厉海:“你这是什么表情?温老板是女人,让你很失望?”
“当然不是。”厉海窘笑辩解,指了指霍振庭:“他刚才在那边就说这位温老板是‘姐姐’,我还不信……我惊讶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好奇起来,纷纷开口询问霍振庭怎么认出未施脂粉、一身男装,且胸部纯平的“美男子”真身竟是一名女子?
霍振庭表情既得意又羞涩,眼睛仍盯在温老板身上:“姐姐太美了,庭庭好喜欢。”
温老板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颊泛桃红横了霍振庭一眼;因为她刚刚听伙伴说过霍振庭脑子不好使,所以这会儿并没责备傻子言语唐突。
厉海端果汁向男装女老板致歉:“失敬……不是,抱歉抱歉,庭庭讲话比较随意,但没有恶意,我替他说‘对不起’,您千万别介怀。”
温老板很给面子的拿起果汁杯跟他碰一下:“童言无忌。”
“对对,童言无忌。”厉海讪笑附和,按套路和对方寒暄:“温老板,您是做什么生意的?做男装打扮是为了谈生意方便?”
温老板窘笑摇头。
任家明替她给厉海介绍:“温老板是水月局的台住子,因为唱老生,从小就做男装打扮,和做生意倒没什么关系。”
水月局是沪城一处小有名气的戏楼,但因为不是厉二爷平常涉足的场所,所以他也没啥印象。
但“台柱子”他能听懂,就是说对方是唱戏的,而且是唱「老头」的角色,比方说曹操、黄盖……总之非常的出人意表。
厉海不理解为啥票戏那些人都喜欢反串角色,温老板明明不画妆都美若天仙,干嘛不唱女角?
虽不懂,但也没想过刻意去了解,毕竟厉二爷是块朽木,不仅不懂欣赏国粹,连看电影都只看西洋片。
任家明这边餐桌上已经用过主菜,大家面前全是类似小零食的菜品,比如卷鸡肉的薄饼、堆水果的披萨,以及用巧克力跟奶油装点的烤派。
花里胡哨没什么正经东西,但很符合霍振庭这种“小孩子”的审美跟口味。
大家边吃边聊,餐桌气氛越发愉快。
待过七八分饱时,有人询问厉海:“等下吃完饭你们有什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大皇宫跳舞?今天盛同学请客,大家的花销都由他包揽,咱们只管敞开玩。”
厉海低头瞄一眼手表:“那肯定来不及,我们等下要陪家人去逛拍卖会。”
就算来得及,他也不敢违反家规去泡夜总会歌舞厅,只不过当众说出来太难为情,所以只含糊地讲,没时间。
众位贵公子显出些许讶然神采,他们之前听任家明说厉海是巡捕房警官,看衣着也不像有钱人。
所以都认为他只是攀附有钱人的小警员,来这里吃饭也是给富绅老爷当临时保镖。
这时听厉海说和家人一起去逛拍卖会,才晓得他大概和自己一样,也是位富家公子哥儿。
于是委婉开口问厉海家人做什么行当的买卖。
厉海实话实说:“家父是洋行买办。”
任家明思索片晌,讪笑欠身:“恕我卤莽混猜一二……您既然姓厉,令尊是否万通洋行总买办,厉国坚先生?”
“是是,正是家父。”厉海神情谦虚点头承认。
厉老爷在沪城小有名气,被生意人熟知甚至追捧都不足为奇,但洋行买办在国人口中褒贬不一。
所以无论他爹做高做低,当总买办还是小买办,都教育儿子在外做事务必虚心低调;就算不能受人爱戴,至少别遭人憎恨。
厉海和他哥虽然性格迥异脾气相左,但有一条共识贯彻最通透,就是绝不在外面主动炫耀亲爹。
哪怕小时候跟同学吹牛也只讲:“阿拉额娘,那可是前朝的八旗贵女!”
沪城人又不认这个,时常图惹哄笑一场。
其实在沪城生意场上,买办身份极受推崇,洋行有钱有势,外贸出口、办贷款、码头买卖,皆要经由买办之手主持。
几位富家子得知厉海是厉国坚的儿子,连看他的眼神都与适才大相径庭。
刚才请他过来,只是看他长得不错,身边的霍振庭也容貌不俗,觉得可以带他们一起玩,增添些许玩乐趣味。
此刻看厉海脑瓜顶好像突然多一圈财势光环,各个眼睛里都好像映出行小字:“请让我们陪您玩吧?”
【作话】
伪二更,爱你们(*^3^)比心。

惠灵森拍卖行的「水墨艺术展拍会」晚上八点钟举锤。
所以厉海和霍振庭在大美人温老板身边没坐多久,就被他爸指使的酒店服务员过来通知离席。
富家公子们起身与厉二爷道别后也没再坐回沙发椅,而是直接叫服务生结帐,准备去歌舞厅继续玩乐。
等厉家人先一步离开餐厅,众人顺理成章展开议论,七嘴八舌追问任家明:“你霍表弟和厉二少到底是什么关系?”
任家明和他们同样满脸困惑,琢磨半天也只含糊一句:“总之不是亲戚。”
“哎!这不是废话吗?”他同伴们纷纷窘笑挤怼。
其中一个伸手拽了拽任家明胳膊:“你表弟会不会被厉二少‘那个’了?瞧他俩亲近样儿,可不像普通朋友。”
任家明茫然摇头:“厉二少说他们就是查案子认识的……我听说厉国坚家里规矩森严,应该不会吧?”
另一位同伴开口:“我觉也不像,刚才霍表弟讨好温老板,厉二少眼睁睁看着,一点都不吃醋。”
他们哪知道,厉二少早麻了。
一帮小纨绔越推敲越迷糊,最后只能又把探求真相的使命扔给任家明:“阿明,你务必快一点把事情弄清楚哦。”
任家明哂然点头:“当然,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不能放着我表弟不管。”
少爷们闻言很快恢复逍遥自在笑脸,簇拥着雌雄莫辨的俊美名伶离开西餐厅。
水墨字画拍卖会上,厉老爷和他西洋朋友为了看清楚拍品,结伴去前排就坐。
厉海和厉大奶奶坐在老爷太太们后边一排,厉大奶奶像军师一样给大家讲述与拍品有关的典故,帮忙分析哪件可能是赝品,哪件值得买,哪件有收藏价值。
厉江当翻译,把自己太太的观点用英文转述给厉老爷身边的国际友人们。
厉海等拍卖师开始敲锤,看别人聚精会神挑选字画,自己则是悄没声推推傻媳妇:“咱俩换个地方坐。”
霍振庭起身跟老公往场地后方走,直走到离拍卖台最远的地方,找一溜空位坐下。
厉海把外套脱下来当小毯子盖身上,脑袋枕霍振庭肩膀小声交代:“你尽量别乱动,我眯盹一觉……但是如果你想上厕所的话,叫我,别憋着。”
霍振庭点头:“哈尼你睡吧,庭庭不想上厕所。”
俩人商量妥当,旁若无人偎在一起闭目养神。
不过厉海刚把眼皮合上,霍振庭就出声询问:“哈尼,你咋还能睡着?……庭庭睡过午觉,都不困了呀。”
“我能睡着。”厉海把保镖外套往上推推,连脑袋也罩上:“我下午没睡好。”
“哎呀……”霍振庭语调很是心疼地叹了口气,把一条胳膊环到他老公后背上搂紧:“嗯,那哈尼快睡吧。”
霍振庭虽然觉得自己睡不着,但他们坐这边灯光暗淡,厉海轻浅鼾声也引人犯困,没过几分钟就不由自主把眼帘落下来,跟老公一起打起瞌睡来。
俩人一觉睡到快十点,拍卖会结束,厉江拎一捆装字画卷轴的锦盒过来踢他们椅子:“你俩可真行呐!走到哪睡到哪,瞌睡虫钻你们脑子里下崽啦?……快点起来帮我拿东西。”
“没有虫……”霍振庭小声反驳,同时抬手抹抹疑似涎出嘴角的哈喇子。
厉海打着呵欠站起身,裹紧外套拧眉抱怨:“这地方好冷,冷气开太大了。”
他哥气得直翻白眼:“下回给你带床被子好不好?”
“好……不是,不用。”厉海讪笑伸手接过大哥手里画轴:“买完了是吧?我帮你拿着哈。”
他们走出拍卖行很快暖和起来,睡眠充足神采奕奕的厉二爷主动给大哥开车。
返程时厉大奶奶跟他们乘同一车,和厉江坐在后排,夫妻俩时不时小声讨论厉老爷新购的字画。
霍振庭坐副驾,摇开车窗欣赏霓虹闪烁的沪城夜景。
汽车开出一段后,百无聊赖的厉海忽然想起件重要事,咳嗽一声清清喉咙:“老大,我想请几天假。”
厉江:“嗯,请几天假?”他说的是个问句,但语调起伏不大。
厉海听成感叹句,于是把自己诉求又自顾自重复一遍:“是啊,请几天假。”
厉局长一脸嫌弃:“……我是问你,请几天假?”
“哦哦,这是样的……”厉二爷这会儿精神饱满、头脑清晰,很好脾气地给他哥解释自己需要花点时间帮霍振庭收拾房子的事情。
并表示如果“领导”允许,他想清明节之前就不上班了,另外如果大哥愿意发善心,最好再借点钱给自己。
厉江咂舌:“你俩工资加起来七八十呢,还不够?”
厉海:“也不能说不够,但是挺紧巴的。”
厉江:“够就行了,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厉海扁嘴:“……小范还借我二十呢,比你够意思。”
厉江:“他都借你二十了,你干嘛还管我借?”
厉大奶奶耸眉窘笑从中调和:“阿海有多少先用着,实在不够跟嫂子说。”
厉二爷马不停蹄道谢,把借贷关系作实:“好的大嫂,谢谢大嫂。”
但是厉大奶奶很快又出言补充:“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又不长住。庭庭搁咱家住得蛮习惯了,你干嘛让他搬回去?”
厉海主要是怕他爸妈哪天突然因为他和霍振庭的事情发难,要把他俩撵出去。
但这话不好直说,厉海只含糊着点了下头:“挺好的房子,荒废了怪可惜的。”
厉大奶奶不置可否轻笑一声,转而询问霍振庭:“庭庭,你真想搬回原来那个家吗?”
霍振庭转过身,冲后座上男女腆颜谄笑:“庭庭听哈尼的话。”
厉江面无表情伸脚踢驾驶位座椅:“听说你中午跟蔺宏远出去吃饭。……是认命了?还是有把柄叫人拿住了?”
厉海闻言不禁脸色一苦,心说两样有多大区别?
沉默隔片晌后长长叹一口气。
满腹糟心事,尽在不言中。
厉江也没往下追问,快到家时开口准假:“你先休两天班,不够用再说。”
厉海原想请一个礼拜事假,大抵有点逃灾避祸的心思。
他想蔺宏远再怎么混不吝,应不至于来他家里胡闹,况且如果他和霍振庭躲进霍宅,外人更不好找。
可惜厉局长不肯成人之美。
厉二爷虽不满意,但近期多得兄长援助,没脸反抗,最终选择忍气吞生答应下来。
他和霍振庭仗着下午睡眠充足,虽然洗漱沐浴再上床时已经快到半夜,却仍有冗余精力做一番深入浅出的情感交流。
第二天俩人神采奕奕早起吃饭,然后骑车直奔工匠集市,买几桶刷墙的白浆跟整箱灯泡,再雇两名装修工一起回霍宅干活儿。
座落在弄堂把头的大宅院被荒弃整整一个月,但除了铁门上几张封条褪色脱落掉一部分,别处和之前相比并没太大落差。
毕竟霍家已经破败七八年,该陈旧损坏的地方早已破旧到底。
反而由于最近天气转暖,使院子里的草更深、花更艳、树更葱翠,显出比冬末春初时更富有活力的气像。
厉海三两下把封条残纸撕干净,用钥匙打开嵌在大铁栅门上的小窄门,进院子里给两名短工派活儿。
“大门里边挂锁的钥匙找不着了,你们等会儿拿钳子剪开,方便我们后续往里搬东西。
进楼之后先拧灯泡,把有灯头的地方都装上照明。
然后刷墙,争取今天把墙都刷一遍;白浆不用刷太厚,瞧着干净些就行。
收工前把地板擦一遍,这些都没问题吧?”
临时工边听边点头,表示一切按老板要求办事。
“厉老板”正准备带工人进楼,转过身却发现霍振庭不知去向,连忙扯开嗓门儿吆喝:“霍振庭!”
霍振庭立刻在大门外高声回应:“庭庭在!”
厉海快走几步到门口查看,只见霍振庭孤身一人站在霍宅大门右侧墙根底下,神情潸然的模样好像在缅怀什么……
那块地方是原先陈记包子铺的位置,因为包子铺里发生命案,本身又是违规建筑,在陈本旺被抓后,小楼很快也被市政管理部的人拆掉了。
从前的二层小楼被拆得一干二净,连块多余的砖头都没留下,就像它从没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厉海上前轻拍霍振庭肩背,柔声询问:“是姨姨吗?”
霍振庭神情伤感讷然点头。
厉海目光与阴阳眼的小傻子保持一致,攒眉叹气:“商翠娥,你还有什么未了心事吗?”
隔两秒,霍振庭道:“姨姨说好心疼铺子没了,以后再也不能给庭庭包肉包吃。”
厉海内心黯然,不禁有些伤感。
其实霍宅双尸案中商翠娥虽然杀了人,但却是几位当事人中最倒霉无辜的一位。
他记得李半仙说过,人死之后,未了执念会化作一缕幽魂流连人间,浑浑噩噩的蛮可怜。
若有缘遇见,能帮就帮一把;哪怕只是对他们讲几句好话,宽慰他们早点去该去的地方,也算是做件好事。
于是厉探长整理思绪,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商翠娥,其实……”
“其实没关系的,姨姨你来庭庭家住吧,庭庭家房子好大,姐姐也走了,庭庭好孤单。姨姨搬进来陪庭庭好不好?”
厉海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霍振庭,你有毛病吧?”

一般来讲,厉海喊霍振庭大名的时候,不是着急就是发火。
霍振庭看见一向待他亲切的姨姨无家可归已经很难过,这会儿又被他厉海训斥“有毛病”,心里委屈得直冒苦水。
眼神瑟缩,嘴角抽抽两下,最终没能憋住大放悲声,嚎啕着转身抱住厉海哭诉:“庭庭舍不得姨姨!庭庭只有姨姨一个亲人了,庭庭不想姨姨变不见……庭庭不想姨姨走。”
厉海被他讲得鼻子一酸,他看不见的商翠娥也在抽抽嗒嗒不停用手掌揩眼脸。
非说商翠娥和霍振庭“母子情深”是夸张了点,但俩人的确有几分真感情。
商翠娥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心疼霍振庭,不会对曹美莲动手,她没有误杀曹美莲的话,她老公也没机会对她动手。
虽然有陈本旺那样长外心的老公,就算躲过这一劫,将来也难免倒霉,但如果没有这件事,商翠娥未必命丧黄泉。
霍振庭抬起面孔,故意把泪水全蹭他老公脸上,砥砺卖惨:“哈尼,老公啊!庭庭求你,阿拉让姨姨住在姐姐的房间吧!姐姐已经走了,让姨姨留下吧,求你了,求你了……”
厉海搂着肝肠寸断的傻媳妇根本硬不起心肠,纠结两分钟,结结巴巴嗫嚅:“那,那……那你都按排好了,就……就也行吧。”
反正霍宅够宽敞。
反正曹美莲那间房发生过双尸命案,不会有人进去住,再多住个鬼,倒也没太大差别。
关键是商翠娥做人时善良,且有心维护霍振庭,想必做鬼也不会包藏恶意。
霍振庭和商翠娥见厉海松口,一人一鬼渐止啼声。
商翠娥说:“庭庭,他对你很好呃。”
霍振庭立即点头:“是的啊姨姨,哈尼对庭庭老好了,庭庭也最爱哈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厉海心间泛甜,暗道鬼就鬼吧,鬼也是人变的,既然大家殊途同归,何必在意早晚。
能让小傻子在心里保留一点对亲情的寄托,其实是好事。
霍振庭拿厉海胸前衣襟拭净泪痕,喜形于色邀请商翠娥回家。
曹美莲卧室地板上的血迹已经完全风干成黑色,有些结成痂片,一部分渗到木质地板里,抠不掉擦不净。
但女鬼商翠娥当然是完全不介意的,她活着时一辈子也没住过这么宽敞漂亮的洋房。
霍家如今跟正经豪宅是没法儿比,却足以让商翠娥满心欢喜。
厉海拿干拖把铲掉血痂后又沾水拖一遍地板,收卷旧床单时却被霍振庭拦住,霍振庭说:“姨姨喜欢姐姐的床单和枕头,姨姨说她会小心,不弄脏姐姐的东西,请你不要换掉。”
厉海耸眉讪笑,把床单被罩又给铺回去扥平整:“那就不换呗,我无所谓。”
挺好,鬼比人好招待。
霍振庭拉开曹美莲抽屉拿出几瓶旧香水往床幔上喷两下:“姨姨喜欢香香吗?”
商翠娥小心翼翼坐床边:“真香。庭庭,我以后真能在这里住呀?”
霍振庭:“嗯,姨姨别走,庭庭以后天天来给姨姨喷香水。”
厉海则默默在心里增加一笔开销:买香水。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吆喝:“老大!庭庭,你们在上头吗?”
厉海扔开扫帚去窗边往下眺望:“哎!在呢,上来呗。”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这儿。”范筹喜笑颜开,冲他们指指身旁的楚县李半仙:“看我把谁带来了?”
厉海也笑起来:“老李,哈哈!上来聊。”
霍振庭也挤到窗口朝楼下挥手:“小范哥哥,李叔叔!”随即笑容满面转头对厉海感慨:“庭庭家今天好热闹呀!”
厉海哂笑附和:“是呀,真热闹。”
霍振庭喜不自胜:“庭庭喜欢热闹。”
“喜欢就好。”厉二爷蛮开心,他也喜欢热闹。
片刻后范筹带李半仙上来二楼,但俩人不约而同将脚步停在门口。
范筹是因为知道这间房里死过人,地上还有可疑乌黑的痕迹,不敢冒然进屋。
李半仙则神情诧异小声嘀咕:“呦,这间屋怪阴凉的。”
其实是阴气重,但他觉得普通人忌讳“阴气”,所以讲话比较委婉。
曹美莲卧房采光好,这会儿正是艳阳普照的时段,房间里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厉海摊手:“没觉得阴凉哈哈……我在这干活儿干的都冒汗了。”
“那是……”李半仙讪笑附和:“您和嗯们不一样。”
厉海把打扫用具捋一起送到房门口,问李半仙:“你去沙发厂见工了没?”
“还没,但是我……”
范筹不等他说完,抢着开口给老大解释:“您听话没听全,丁叔说沙发厂那边入职,得交安全保证金,还得有担保人。您最好陪老李走一趟,要不他还得来回折腾。
而且那个沙发厂挺远的,我就跟老李说,让他先来跟您会和,您骑摩托带他去,有半天就全办妥了。”
“是吗?哎这……”厉海扭头瞧霍振庭,心想房子收拾一半,要不让范筹留下替自己干活儿?
李半仙以为他不愿意替自己交押金,从旁请求:“长官,押金嗯自己付,您帮我签个字就行。您了解嗯为人,嗯不会做不负责任的事情。”
厉海边听边点头:“那是当然,那要不这样,也别等下午了,下午我还要去买床。
小范在这边陪着庭庭,我带你去沙发厂。”
李半仙面露惊喜:“那敢情好!您要买什么家具?嗯给您打一套也成,嗯什么款式都会。”
厉海欣然扬眉:“眼下急用的就一架双人床,倒没啥要求。其他的还没仔细想,我先带你去沙发厂见工,等你家搬过来,得空帮庭庭做些桌子柜子,慢慢弄。”
李半仙忙不迭点头:“没问题呀,嗯家里还有些木料,搬家时一起搬过来,正好帮您拾掇家私。”
范筹听老大说又让自己陪霍振庭,也挤到他们跟前说话:“老大,我留在这陪庭庭,还有啥活儿要干不?”
厉海随手往走廊里一指:“盯着工人把墙刷完,打扫卫生,没用的东西往外扔一扔,如果还有时间就下楼把杂草拔一拔。”
“好嘞,您放心去吧!”
小跟班答应得十分痛快,厉海却朝他瞪眼:“你说话能‘讲究’点不?啥叫我‘放心去’?我去去就回的好伐!”

第170章 被鸡蛋奸杀的男人
霍振庭也挤到几人中间:“庭庭要和哈尼在一起,哈尼的摩托车……有两个座位。”
范筹惊呼:“不是吧!我一个人留下干活呀?”
厉海哈哈大笑,但才笑一声就被楼下汽车鸣笛声打断。
“嗯?”众人全都愣了愣:“哪来的汽车?”
厉海和范筹一边嘀咕一边转身进曹美莲卧室,到窗边往下瞭望。
霍宅刚刚剪掉挂锁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有辆黑色警车碾着杂草驶到楼根底下。
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跟在汽车后面,看见扒窗口的厉海,立即扬手呼喊:“厉探长,有急活儿,侬快下来跟我们走一趟。”
“我在休假啊兄弟!”厉海表情为难往后缩脖子,仿佛怕人家直接伸手把他揪下去。
楼下警官语气迫切:“真急活儿!局长让我们来的,回头给您补休假,您快带小霍下来。”
片刻后大家一齐聚到院子里,来找人的警官简单阐述:“地点在格陵云天大酒店,今天早上酒店服务员报的案,眼下卓大夫和火华哥在现场做排查。
局长说让您带小霍过去瞧一眼,线索能得多少算多少,然后您二位接着休假。”
范筹一脸小肚鸡肠相,身体往后缩脑袋往前伸:“那我们去算辅助,还是主办,还是视查现场呀?要不别让我老大去了,让小霍自己去吧,办成了给小霍发一份奖金就行。”
霍振庭神情困惑:“上哪去呀?”
范筹大咧咧撇嘴:“简单,就宰牲厂那样的活儿。”
“啊!”霍振庭惊恐大叫,掉头就往房子里跑:“庭庭才不去!”好似逃命一样。
厉海眼疾手快转身捞一把也没能把人揪住。
被派来找援手的两名年轻警官一脸尴尬,可怜巴巴望住厉海:“厉探长,阿拉明白,翠湖裸尸案是您……”
厉海连忙摆手叫他们打住,随即又拍范筹一巴掌:“注意格局,别总阴阳怪气好伐?”
然后对另两位同事道:“袁香秀的案子本来就是关老师教我办的,由关老师结案没毛病。
主要我今天真有事,一早就答应朋友去沙发厂签担保协议,完了下午还要去给小霍买张床,这边墙刷一半……我现一走,手里扔好几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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