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包落入魔掌以后—— by藻荇于池
藻荇于池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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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峯越听越好奇:“沪城巡捕房的绩效奖金是不是特别高啊?”
厉江讪笑:“那倒没有,主要是他现在特别穷。”
厉海撇嘴:“那可不就是么,没钱拿什么养老婆?”
当探长侦破一个案子十五块钱,一盒融春膏十二块,省着点能用两次。
每个月破几桩案子,直接决定了他跟霍振庭能正经上几回床。
所以钱虽然不多,但是对厉二爷来说,很重要。
四位警官谈好公事,厉江邀请耿峯、范筹前往水阁花厅和自己家人一起用餐。
范筹受宠若惊:“呀!我也有资格和老爷、太太同桌吃饭的吗?我爹知道的话,要夸我光宗耀祖的哦!”
“你现在是我跟阿海的同事,来家里吃顿饭怎么啦?”厉江拍拍他肩膀,出言鼓励:“好好干,你做事细致,查案子比那个毛毛躁躁的戆度有天份。”
范筹被自己老大的老大夸奖,心里美滋滋,正想对厉海显摆显摆,扭头却没看见厉海人影。
厉江侧身把真正的客人耿峯往前相让:“阿海肯定是回屋叫霍公子去了,咱们先走,不必等他。”

第95章 爹系男友
厉海的确是回屋叫傻媳妇吃饭,结果刚进屋就踩上一滩水渍,脚底打滑,跐溜一下直接坐地上。
“啊——!”
厉二爷促不及防臀部着地,疼得差点当场飙泪。
接着霍振庭光脚丫子piapia声从里屋跑出来。
厉海目瞪口呆仰脸看向对方,这家伙不只没穿鞋,衣裤也没穿,一丝不挂,不过身上披了条薄被。
“站住!”厉海眼瞅霍振庭也要踩上那滩水渍,连忙大声呵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霍振庭扑通一下趴到他面前。
“呜……疼,庭庭摔痛痛。”霍振庭可怜巴巴仰脸对厉二爷撒娇。
厉海简直欲哭无泪,心说我也疼啊!
他瞧霍振庭一脑袋头发还在滴水,一边伸手搀扶对方,一边出声询问:“你洗澡了啊?”
“嗯……”霍振庭扁嘴,显出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等俩人从地上爬起来,厉老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哎呦,呵呵。”好似看热闹被逗乐。
厉海仰头:“爸?”
厉老爷一身西装站他房门口,看样子今晚还要出门;神情关切弯腰半蹲:“摔了啊?”
厉海哭笑不得:“您这不瞅见了么?”
厉老爷从裤兜里掏出几样东西:“今晚劳埃德银行有一场拍卖会,你等下替我给切莉亚送张入场卷。”
切莉亚就是他外头那位洋人情妇,费尔斯通男爵夫人。
厉老爷蹲在门外,厉海坐在门里,父子俩中间隔一道门槛。
厉海侧身冲厉老爷伸手:“爸,扶一把。”
厉老爷伸出手,却只把彩印入场卷放儿子手里:“这是内宾卷,拿我名片进场。”说着又把一张名片放厉海手里。
然后从西装胸前的手巾袋里抽出钢笔,在手中小本子上签字:“限额支票,一万块以内用多少填多少,见到费尔斯通夫人,你可以直接交给她。”
很快厉海手里又多张支票。
这工夫霍振庭已经自己爬起来,一脸手足无措看着厉海和厉老爷说话。
厉老爷站起身冲他和气微笑:“去把衣服穿上,别冻着。”
厉海眉头紧锁爬起来揉屁股,对老爸明知故问:“您咋不自己去?”
厉老爷双手背到身后:“你娘腰疼,我带她去看正骨大夫。”
厉海手里抓一把票据,推霍振庭:“快去穿衣裳。”随后跟他爸抱怨:“我这一跟斗摔的,也该去看正骨大夫了……竟然还要帮你跑腿,我跑腿费呢?”
厉老爷把支票本塞回裤兜,从另个兜里掏出钱夹,挑张崭新十元钞递出去:“你等下开我车走。”
霍振庭被厉海轻推一把,脚下没挪地方,只把薄被尽量往身上裹了裹:“庭庭找不着衣裳在哪。”
“嘿,跟你小时候真像。”厉老爷忽然心生感慨,跟儿子站门口聊起家常:“你娘最近总念叨,说咱家该有孙辈儿了,没想到我们老两口没抱上孙子,你屋里先养上个大儿子。”
厉海冲他爸咧嘴,做出个困惑到难以置信的表情,捻起自己刚得的十块钱跑腿费:“就这点儿,够给您养孙子?”
厉老爷摇头:“你三天两头琢磨从军,尚不适合娶妻生子,等想明白了再说吧。我们只盼你大哥那边有动静呢。”
厉海叹着气瞅霍振庭一眼,同时朝他爸呶下巴:“叫爷爷。”
霍振庭裹紧薄被,原地给厉老爷掬躬:“爷爷。”
厉老爷欣然接受:“哎,乖。”
然后继续吩咐儿子做事:“拍卖从八点钟开始,那边有冷餐会,你别在家里吃了。”
厉海闷不吭声撇撇嘴。
转身扶霍振庭往里屋走,嘴上小声嘟囔:“衣裳不都在衣柜里吗?怎么找不着呢?”
霍振庭委屈解释:“太多了,庭庭不知道……哪件是庭庭的。”
厉海让他坐床边,然后从衣柜里拎出几件衣裤扔过去,接着自己也找条裤子换上。
俩人慢吞吞穿戴妥当从屋里出来时,厉老爷竟然仍站在他们房门口。
厉海好奇:“您怎还没走?”
厉老爷:“宁宁上哪去了你知道不?”
“我哪知道?”厉海假装思忖一番:“找同学朋友玩去了吧?”
厉老爷点点头,没再多谈戴齐天去向问题,和厉海、霍振庭一起缓步往外走。
厉海忽然有点好奇:“我娘知道您今天约了费尔斯通夫人吗?”
厉老爷:“原本不知道,刚刚跟她说了一声。”
厉海呵呵哼笑:“爸,月季和郁金香,您到底是更喜欢哪个?”
厉老爷负手迈小方步溜达:“养花我可没啥偏好。怎么啦?”
厉海直言:“就一比喻,我想问我娘和费尔斯通夫人,您更喜欢哪个?”
“那当然还是你娘。”厉老爷回答蛮痛快,但说完稍微想了想:“切丽亚值得静下心来欣赏,她很浪漫,也很勇敢,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博,是位值得尊敬的良师益友。”
“良师益友?”厉海耸眉窘笑:“她不是您在外面公开的情人吗?”
“嗯。”厉老爷承认得含糊其词。
但眼下他们已经走到正院直道上,厉老爷要左转去花厅用餐,厉海得右转出门替他爹给情妇送票。
事情进展到这里,厉二爷与戴大小姐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百分之九十。
收官的百分之十,靠演技。
厉海先去戴齐天写在纸条上的咖啡厅,接上戴大小姐;然后到劳埃德银行门口与法国落魄贵族费尔斯通夫人会和。
费尔斯通夫人对厉老爷不能亲自前来表示遗憾,并对厉太太腰疼的问题稍微关怀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厉海时不时侧目往旁边一栋西洋酒店大楼上瞟。
因为他总走神,霍振庭也跟着往那边瞅,并出声慨叹:“哇!那个房子会发光,好漂亮。”
厉海等费尔斯通夫人讲完开场白,抬手看腕表,表情急色又为难:“夫人您看,我表弟很喜欢那家酒店,我想去开个房,带他参观一下。”
费尔斯通夫人落落大方,笑容恬淡:“阿海,你把入场卷交给我就可以,我中英文都很好,自己去看一场拍卖会没有问题。”
“哦!当然当然。”厉二爷把支票也一并交出去,猴急表现连他自己都觉脸热。
但他把他老爸的名片扣在手里没交出去。

第96章 两个小色痞
厉海的直觉告诉他,这场拍卖会上的拍品,具有较高失窃风险,最好别把自己家人太具体的身份信息留下来。
但是答应戴齐天的事情还得办,不然她三天两头闹一出恨嫁逼婚,别说自己遭不住,全家都不得安宁。
厉海讪笑着把身后男装的戴齐天拉出来,对费尔斯通夫人提议:“要不让宁宁陪您去吧,她家古董多,懂行,正好帮您把把关,小心别拍到赝品。
当然,关键是家父让我陪您看展,如果他知道我把您一个人扔下,带表弟去别的地方玩,肯定会生气。
如果哪天家父问起……”
费尔斯通夫人欣然接受,替他往下说:“我就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戴齐天乖巧微笑,把恋恋不舍眼神黏在厉海转身离去的背影上。
费尔斯通男爵夫人歪过头打量戴齐天面孔:“戴小姐,你真的很喜欢阿海,就算他喜欢别人,你也完全不介意?”
戴齐天故作深情:“我两三岁时就住在他家了,一懂事就知道他是我的小丈夫。唉……没关系,男人年轻时都爱玩,我会耐心等他成熟。”
费尔斯通夫人摇头苦笑,对小年轻们复杂的感情纠葛不做置评,抬手遥遥指向银行大门:“我们也进场吧。”
她俩一转身,厉海拉着霍振庭也转过身来,二人躲在街边电话亭背后,往洋人开设的大银行眺望。
费尔斯通夫人因为没有厉老爷的名片,被银行安保员伸手拦在门口。
但由于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洋人,跟对方斡旋两句后仍被放进场。
厉海这才放心带霍振庭去别处游逛。
霍振庭以为厉海会带自己去刚才说好那栋镶满星光的大楼里面参观。
谁知厉海牵着他的手,途经大门而不入,径直走向他们停在前方的大汽车。
霍振庭停住脚步,拽厉海胳膊:“表哥,阿拉不去那里吗?”
“戏演完啦,不用叫表哥了。阿拉去喝鸭粉汤。”厉海说完继续拖着霍振庭往前走。
霍振庭抬手指向身旁镶金砖贴琉璃的豪华酒店大楼:“这里没有鸭粉汤吗?”
“没有。”厉海摇头:“快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俩人开着厉老爷几万块的大汽车,十分钟后在街边挑了间几块钱能吃饱的特色小吃摊。
点生煎包配鸭血粉丝汤,连吃带喝风卷残云。
然后霍振庭又想起那栋漂亮大楼:“老公,阿拉还去参观吗?”
厉海:“阿拉现在去看电影。”
五分钟后,厉老爷的大汽车停到电影院门口。
两块钱一张的电影票,买两张。不过连同屠惠心进去的一共有三双眼睛。
只不过别人瞧不见屠惠心。
屠惠心一路从楚县跟到沪城,她能进得去厉府,但入不得屋宅,总之霍振庭一出门她就跟在旁边;霍振庭进哪道门,她就在哪道门外把守。
不过因为屠惠心不想厉海发现她,所以只默默跟在旁边,并不挑逗霍振庭和她说话。
直到大家全都在影厅里坐下,屠惠心开始不停感慨鬼话:“哇,这里环境真好。”/“这里幕布好大,好清晰。”/“那个女人的裙子好漂亮。”/“呀,他们居然在大街上亲嘴?”
她和霍振庭约定好,霍振庭不可以在厉海面前和她说话,于是屠惠心说一句,霍振庭就扭头冲她笑一下。
因为是夜场电影,又是国外译制片,剧情里除了爱情,难免还有一点激情。
演到男女主角亲嘴的画面时,厉海有意和傻媳妇闹着玩,故意抬起一只手捂霍振庭眼睛。
霍振庭听见屠惠心说“他们在大街上亲嘴儿”,由于内容对霍振庭来说过于刺激,这回没忍住,下意识出声回应:“真亲上了啊?”
说着一把扳开眼前手掌,紧紧盯住银幕上男女主人公在雨后空旷的街道相拥热吻。
“哇……”
“哇……”
屠惠心和霍振庭齐齐惊叹出声。
厉二爷乐不可支扭头揶揄霍大少:“哎哟,哈喇子流出来了,快擦擦。”
霍振庭立即傻乎乎抬手,拿衣袖抹嘴角:“……没有呀。”
厉海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霍振庭看电影的模样比电影还好玩。
小傻子不太能看懂百转千回的虐恋剧情,所以只关注银幕上男欢女爱亲热戏。
别问,问就是:“姐姐好漂亮,庭庭好喜欢。”
厉海对小傻子与生俱来的“爱美之心”已经能够泰然看待,时不时抬手迎光看腕表,约摸拍卖会快结束时把霍振庭叫起来提前离场。
霍振庭不得不走,屠惠心却_不甘心跟他一起走,悄悄告诉霍振庭:“侬先跟他走,嗯看完再回去。”
霍振庭点头,跟在厉海身后摸黑走出电影院。
两人驾车返回劳埃德银行,稍微等几分钟便开始有宾客陆续离场。
费尔斯通夫人出来时,脖颈上如愿多挂一条造形古朴用料夯实的黄金吊坠项链。
看得出来心情很灿烂,瞧见厉海立即走过来跟他抱了抱:“替我多谢你父亲。”
厉海点头,随口讲客气话:“您开心就好,这是他应该做的。”
厉二爷这会儿回来主要是为了接戴齐天,但他们一起目送费尔斯通夫人离开后,戴齐天却拒绝上车:“做戏做全套,我又不是跟你一起出来的,干嘛和你一起回去。”
厉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有点担心:“这都十点多了,你大半夜不回家,去哪啊?”
戴齐天:“我在沪城也有同学呀,今晚去柴静筠家做客,我们姐妹要秉烛夜聊女生话题。”
看厉海面色犹疑,又多强调一句:“先前早就约好的。”
这次说完直接掉头朝路边黄包车走去。
“等等等……”厉海三两步追上去,小声询问:“你看今晚无风无雨,天气好吧?”
“好啊。”戴齐天回他个困惑表情:“还有事?”
厉海:“天气这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戴齐天想了想:“应该没有吧?能有什么事?”
两人像打哑谜一样简单沟通几句,厉海的心情终于轻松一点,放戴齐天自行离去。
然后回一拉霍振庭:“走吧,咱们也回家。”

第97章 浪漫后遗症
厉海带霍振庭回到厉府时,他父母兄长早已就寝,若大厉府宅院里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
霍振庭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所以就算看不懂也有新鲜感。
跟厉海进自己小院儿后突然异想天开,把厉海推到院儿当间,认真叮嘱:“不要动。”
然后他自己转身跑出去,重新走过小跨院儿月洞门,模仿电影中男主角,不经意的往里面瞥一眼,愣住,继而欣喜若狂奔跑而来。
一把搂住厉海,用蹩脚译制腔对心上人表白:“哦!我的露丝,我终于找到你了!”
厉海尽量憋笑,但没憋住,被小傻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大笑一边质问:“为什么我是女主角啊?”
“哦!我的露丝!”霍振庭没演够,坚持继续,双手捧住厉海脸庞:“哦!我好想念你。”
厉海快要笑岔气,他当“女主角”还得低头!配合傻媳妇儿结吻。
并纠正霍振庭台词:“你不要一直说‘哦!’,人家电影里也没有每句话都‘哦’一下呀。”
“哦!”
但霍振庭觉得这个字,就是男主角的精髓,厉海越不让他说,他越要说。
厉海被他逗得嘎嘎声大笑,好像大半夜有只鹅在叫。
直到南厢房门被范筹拉开一条缝,范筹露出半张惺忪睡脸:“老大,你们才回来呀?”
“咦?”厉海略感惊奇:“你没回家呀?”
范筹:“局长说明天靳队长来沪城,大约九点钟到巡捕房。他让我俩起早先带庭庭去趟南兴路……就是汤米那个案子的公寓,看能不能遇见汤米的……那个。”
“那个”,就是鬼的意思。
如果能碰见,那案子就好办了。
但南兴路就算不远,一来一回,中间停一停讲几句话,最快也要一个钟头。
厉海稍微盘算得出结论:“就是说,八点钟之前要出门。”
范筹摇头:“大爷联系了关探长,关探长说七点半准时在南兴路等您。”
厉海脸上笑意顿消,骂骂咧咧抱怨:“册那,都是神经病呐。”然后推霍振庭回房:“睡觉,赶紧睡觉去。”
他房里卫生间跟地上水渍已经被佣人打扫干净,脏衣脏被也都收拾出去。
厉海带霍振庭进屋,一秒不敢耽搁,甩脱外衣外裤立刻滚到床上去。
霍振庭躺平不到两秒,感觉自己尚无睡意,扭头往厉海身边蹭蹭:“想抱庭庭吗?”
厉海侧过身,伸手把傻媳妇儿搂怀里。
霍振庭仰起脸:“亲个嘴儿吗?”
厉海在他嘴上亲一口。
霍振庭又问:“哦!亲爱的,插吗?”竟然还在学电影里译制腔。
“噗——咳咳。”厉海哭笑不得拍他屁股:“插什么插,快睡觉。”
霍振庭抬起一条腿盘他腰上:“哦!好的,宝贝。”
厉二爷终于被小傻子带起节奏:“哦!我的宝贝,快睡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十分,厉海和霍振庭准时被叫起床,俩人破天荒的在七点钟之前和范筹一起赶到小餐厅吃早饭。
七点一刻不到就骑摩托赶往南兴路。
出发前厉海把“小案子”受害人汤米的照片交给霍振庭:“等下如果看见这个人,一定告诉我。”
霍振庭点头:“哦!亲爱的,他是谁呀?”
厉海拧腰敲小傻子头盔:“大聪明,电影放完啦,你不要再讲‘哦’了,行不行呀?”
霍振庭嘿嘿傻笑:“庭庭是不是真的很聪明啊?”
厉海一边点头一边发动摩托车:“是哦,学啥会啥。”
范筹好奇:“老大,你们昨天不是去给老爷办事?怎么跑去看电影?”
厉海:“办完事顺路看了场电影。”
霍振庭坐在摩托上左顾右盼,忽然“咦?”了一声:“不见了。”
范筹坐车斗里仰头追问:“什么不见了?”
霍振庭缄默摇头。他是发现屠惠心不见了,但很快猜到对方肯定还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便觉没什么好担心。
南兴路是租界商业区,街道两旁洋行与外贸商铺鳞次节比,还有很多装修别致的咖啡馆、西餐饭店。
通常这些商铺的楼上,就是住宅公寓,每一栋都很窄,空间比费尔斯通住那种小洋楼更局促些。
很多在附近工作上班的洋人租住在这里。
租金不便宜,但对比在洋行上班的收入而言就显得很廉价。
最重要是住在这里衣食住行都很便利。
汤米与莱恩住那栋房的一层是间花店,清早两名花匠在门口整理花材,绿叶红花生机盎然。
资深探长老关双手插衣兜等在花店门口,他徒弟,一名年轻探员,怀里抱一只沉甸甸档案盒。
两边打过招呼后,老关扬起手给厉海介绍:“这栋楼二、三层,就是凶案遇害人汤米和嫌疑人莱恩的居所,这栋房归汤米私人所有,购置于两年前。”
他说话时,徒弟打开硬壳纸档案盒,给厉海看里面的照片和口供记录:“这个案子当初由局长亲自督办,两名嫌疑人,莱恩和杰克在同一家贸易洋行做事。
案发当天,莱恩中午向公司请假,十二点钟左右离开公司。
他说离开公司后在外面独自吃了顿午饭,大约两点钟左右回到家里;中间有两个钟头没有证人可以证明他具体位置。
杰克当天换休,也没有证人能够证明他具体几点钟来到这里。
不过两人报案时间都在下午四点钟左右。”
厉海扭头看向花店:“他们也没看见莱恩和杰克什么时候上楼?”
探长老关:“房后还有一扇门,可以直接进公寓,花店里的人看不见。”
厉海点头:“我们先进去看看。”
老关和徒弟跟他们一起进花店叫出老板,出示警官证后,老板从花店内侧打开一扇门,门的另一侧就是住宅公寓的一层玄关。
厉海以为老板会带他们去走后门,立即询问:“这扇门是常用门?”
花店老板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华裔女子,妆容精致,发型时毛,身材瘦小,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唇红齿白很有魅力。
女人摇头:“房东出事之前,这扇门一直从里面反锁,莱恩被捕时才把钥匙交给我代为保管。”
厉海:“房东就是汤米吧?他为人怎么样?性格好不好?”
:“汤米智力有点问题,不会讲中文,具体性格不清楚,他很少出门。但是好像很抠门,经常因为花钱的事情和莱恩争吵。”

公寓一层玄关空间狭窄,沿楼梯上到二层才豁然开朗。
老关走在前面,给厉海指点起居室方向:“汤米就躺在那个地方。”
厉海放慢脚步沿走廊进起居室,看见起居事门口用白粉笔画了个有手有脚的人形圈,能大致分辨出受害人临终卧姿。
不只粉笔圈内外有大块干涸血渍,旁边的墙壁上也有一大片喷溅血点。
范筹和霍振庭跟在厉海身后,因为走廊地方比较局促,范筹让霍振庭先进到起居室里,并提醒他小心脚下,不要踩到粉笔圈和地上的血迹。
老关继续给厉海介绍案发后的情形:“死者身上有几十处击打挫伤,不过致命伤全都在头部,死于颅骨骨折,鼻梁、颧骨、左眼,全都被打出凹坑,大半张脸看不出原样。”
厉海皱眉咂舌:“啧,真狠。”
霍振庭无声无息走到起居室一张双人沙发跟前,掏出厉海早上给他的照片,与面前棕发碧眼青年核兑面容:“您好,您是汤米先生吗?”
棕发青年缓缓抬起头,苍白脸色使眼睛下方的两片小雀斑更加显眼。
厉海听见霍振庭说话,转身走过去询问:“他在这里?”
霍振庭点头,表情为难:“他不理我。”
厉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沙发,用英文向对方问好:“你好,你是汤米先生吗?”
这回霍振庭看见棕发生年终于有反应了,对着厉海叽叽咕咕说出一长串。
霍振庭满脸困惑扭头向厉海求助:“亲爱的,他在说什么呀?庭庭听不懂。”
厉海摇头表示不知道。
听得懂的听不见,听得见的听不懂。
但厉探长不能放弃,思考片刻继续用英文对沙发方向讲话:“你是汤米先生的话,请点点头。”
然后问霍振庭:“他点头了吗?”
霍振庭:“他在哭……他又说话了,庭庭还是听不懂。”
这时老关探长和他徒弟也走过来,问厉海:“这张沙发有问题?”
厉海讪笑:“沙发没问题,是这里有个……”
老关探长恍然大悟,侧目瞥了霍振庭一眼:“懂,你们继续。”
他们巡捕房最近有一些关于霍振庭的传言,说这个小傻子有阴阳眼,所以厉海才走到哪都带着他。
这些神神叨叨捕风捉影的事情,大部分人没亲眼见识,都会持半信半疑态度。
老关查了几十年案子,凡事他都持怀疑态度,所以今天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霍振庭如何与鬼交流。
可惜事与愿违,这次卡在语言大关上。
厉海绞尽脑汁劝说汤米的亡魂只用点头、摇头回答问题。
而汤米因为智力障碍很认死理,他觉得厉海既然能对他说话,那也一定能听见他说话。于是只顾哭哭啼啼表达自己心中痛苦,压根不懂配合厉探长要求。
两人一鬼折腾半天,凶案调查毫无进展。
老关探长在一旁观望片刻,没瞧出什么门道,百无聊懒的从衣袋里取出个放大镜,又回门口去研究那些喷溅在墙壁上的血迹。
结果厉探长这边仍苦无进展时,关探长那边忽然给徒弟上起课来。
资深老探长拿放大镜给身边年轻探员看一块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喷溅式血点:“你瞧这里,这一块的重叠说明什么?”
年轻探员想了想:“这一块重叠分层较明显,说是是下面一层凝固后,第二层才喷溅上去。咦?这块之前没发现哦。”
老关点头:“说明受害人经历两轮击打之后才死亡,两轮击杀中间至少相隔二十分钟。”
年轻探员惊喜低呼:“哇!那这次案子可以重新定性啦!是双重谋杀,莱恩和杰克都是凶手。”
厉海和范筹闻声也跑过来询问情况。
老关擎着放大镜又给他俩解释一遍:“喷溅血迹和涂抹血迹最大的区别,是喷溅出来的血液都会形成一个饱满的珠体,它落在这里是有厚度的,所以干涸之后也会有比较明显的厚度。
呐,你们看这里,这里乍一看,是一块血迹,但仔细看,它是下大上小的两层。
就是说,下面那层凝固之后,又有一滴血珠落在上面。
那么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这块血点凝固定型,至少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凶手有两次施暴。
当时的情形很可能是他以为汤米已经死了,于是离开去做别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回来,发现汤米仍有生命体征,于是拿起凶器再次击打受害人。”
厉海不解:“您能确定受害人在遭受第二轮击打时还活着?”
关探长:“当然,活人有心跳和血压才有可能出现血液喷溅,死人没有血压,就算切开动脉,也不可能把小血滴溅到这么高的地方。”
他徒弟这时也开口加入探讨:“两名嫌疑人都说自己来到这里时对方慌慌张张跑出起居室,说汤米刚刚被对方打死。
但如果有证据证明存在两次击杀情节,那么第二次对受害人进行击杀,一定是两人合谋。”
厉海点头附和:“有道理,莱恩和杰克合谋串供是一定的,先前只是没有确凿证据计明这一点。
现在能证明两次击杀中间有时间差,他俩又在房子里逗留了一个半钟头,那么至少可以说明在第二次击杀汤米时,两人都在场。”
范筹简直要拍手称快:“哎呀太好了!真相大白,没想到这么顺利。”
大家脸上都显出轻松神情,老关笑呵呵给年轻人上课:“查案细心一点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很多悬案距离告破只差多看一眼而已。”
厉海嘻滋嗞抬手看腕表,才八点一刻,心道自己起个早就多赚两笔奖金,虽然自己和霍振庭没出什么力,但案子破了,局长大人的奖金还是要照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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