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去看小猫,眼里透着一些孩子气,小心翼翼地欢喜让江宴真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情绪一直紧紧绷着,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形成这样紧张的性格。
“小猫有点应激反应,宠物医生建议暂时先放在笼子里饲养,慢慢培养感情。”
“嗯,知道了。”林屿点点头,“它的腿?”
“人为割伤,但伤口不深,医生根据伤口角度猜测,是有人用锋利小刀远距离飞刺,割伤了它。问题不大,感染部分已经清洁处理,定期去复查换药就行。”江宴说着看了一眼林屿,他身上有很多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他很想问问,那些伤口到底是不是林屿自己造成的,还有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但是为了对方的自尊心,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两人说着话,病房的小客厅里被保镖们简简单单地布置完成。
深秋的天黑得早,窗外已经灰蒙蒙一片了。
“拉上窗帘,搞个气氛。”江宴摆摆手让保镖们出去,起身走向窗户。
光亮被隔绝后,林屿被黑暗淹没,似乎才放松了很多,他喜欢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地方,想象着自己也是黑暗的一部分,谁也看不到他,无声无息地存在着,这样才安全。
可接下来他还没有完全放松精神,客厅里闪烁起来了温暖不刺眼的小彩灯,让他又紧绷起来。
江宴解开桌子上一个小巧的礼盒,端出来一个四寸左右造型可爱的小白蛇蛋糕。然后又拆开旁边大一点的几个,端出来一个10寸的卡通白蛇造型大蛋糕。
他今年21,十一月的生日,属蛇。
“买一送一,自己点生日蜡烛?”江宴微笑着,“没订太大的蛋糕,觉得这个应该够吃了。”
他把造型2和1的蜡烛递给林屿,“许个愿。”
林屿神色愈加暗淡,情绪一下子不对了,他不伸手,眼圈忍不住发酸。
往年的生日,都是姥姥给他煮一碗面,攒了一年的钱舍不得花,却舍得拿出来好多给他买肉回来,满满放一碗,自己一口都不吃,她说自己不爱吃肉。
长大后的林屿才知道,姥姥总会为了让自己吃到她力所能及买到最好的东西,说了很多慌。
姥姥“不爱吃”的东西好多啊,多得林屿承受不住。
林屿鼻子酸的难受,眼眶胀胀的。
他还没有好好回报姥姥,想到这些,林屿再也做不到把眼泪逼回去。
情绪十分异常。
“许愿也不会成真。”林屿摇头,“许愿不会实现。”
他对着蛋糕祈求,让姥姥起死回生,有用吗?
“我以后都不想过生日。”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对江宴重复着,“我再也不会过生日。”
他猛然站起来,抢过江宴递过来的蜡烛,一把折断,然后冲着大门跑去。
他好想姥姥,想得心里一阵阵地疼。
林屿压了几次自己的情绪,可它太汹涌了,不断冲撞着,冲撞着……
“林屿!”
江宴赶紧把蛋糕放在桌子上,长腿一跨去拉情绪突然失控的人。
“对不起。”他赶紧道歉。
是他忽略了很多问题。
他单方面想着给林屿过生日,弥补遗憾,却没有想想其他的。
林屿昏睡的时候,总是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个音节,应该是姥姥。
而他对护士说没有家属的时候,江宴以为,林屿只是亲人不在H市,自己出来打拼。
可现在他琢磨琢磨,林屿每次睡着都会哭着喊姥姥,那么伤心,不会是他只有这一个亲人,还去世了吧?
江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那他这是干了件什么缺德事儿啊!
难道他姥姥是近期过世,林屿才会这么抗拒生日吧。
简直是在林屿伤口上撒盐的恶毒程度了。
真该死!他很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江宴紧紧拽着林屿,顺着他说,“我开灯,我们回卧室,不在这里待着,你冷静下来。”
不能让他在这个环境持续受刺激。
虚弱的林屿抗衡不了健康健硕的江宴,几乎是被半拖半抱着,强行送回了病房卧室。
王剑爸爸创建的这家医院,占地面积不算小,基本上算得上是一个半养老式的医疗机构。
主要面对一些不差钱的人群,为他们打造的静养之地。
所以会准备这种30平到90平左右的居家式病房。
虽然住院费不便宜,但也有不少富商病号愿意来。病好得差不多了,也喜欢在环境优美的医疗机构多住一阵子。
由于江宴自身身份问题不好曝光,王剑给他专门挑了一个拥有单独小院,和其他居家病房相隔较远的病房区。
所以他把人按在床上不让林屿动时候,想着他这独门独院的小病房,忽然有种“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错觉。
真是拍戏拍多了,什么都能带入。
主要是孩子那眼神太令人心碎,江宴不自觉就入戏了。
“你放开我。”林屿的挣扎中,充满了祈求。
“不行,”江宴拒绝,“你这一跑,我心里发空。”
很真实的感觉,他没有避讳什么,直接表达。
很让他无法理解的一种情绪。
林屿微微发愣,缓缓抬起眼皮看了江宴一眼。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虽然已经擦黑,路灯却还没亮起。所以江宴的脸,除了轮廓,其他都比较模糊。
一句发空,让林屿招架不住。
自己离开为什么会让江宴心里发空?
“很奇怪?”江宴看着疑惑却依旧扭着身子要挣脱束缚的人,自嘲道,“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这种……呃,我完全控制不了和无法预料的情绪。林屿,你对我来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他开始反复在心里印证,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小可怜,一见钟情了。
如果是,他会毫不犹豫追求。
如果不是,那就绝对不会给林屿带来感情上的任何困扰。
可惜,目前为止,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答案。
“我不想存在。”林屿无法回答江宴什么,他只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无力且清晰坚定地说。
林屿只想了结自己这短暂且悲哀的生命。
他放弃了,他挣脱不开江宴的束缚。
“对不起,我又乱发脾气了。”林屿毫无生机,盯着天花板,仿若已经是一具尸体。
无尽悲伤弥漫。
“不用道歉,”江宴见他平静下来,慢慢松开手,满脸自责,“是我乱来,刺激到你了。”
“想洗澡,我好脏。”林屿不想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
他声音很弱,刚才一番挣扎,让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很累。
“嗯……可以,但是你要开着门洗,在我视线之内。”江宴担心这孩子身体撑不住一方面,还要提防他在里头会不会自杀。
林屿苍白的脸上缓缓出现抗拒情绪。
“我不会对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都是男人,谁还没光着腚下过河进过大澡堂子?怕什么?”江宴绝对没有任何不良心思,哪怕他的性取向是男。
林屿摇头,他保证:“我姥姥说过,做人要有原则,有担当,我要是在医院病房自杀,会给医院带来不好的影响。我要死,也要找个谁都不影响的地……”
“林屿……”江宴惊讶他的聪慧,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什么。
他不想听林屿提到自杀就像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儿。
生命是尊贵的,就算是他自己的命,也不能如此轻视。
“我信你,去洗吧。”江宴好像压了千金重,很不舒服。他所有的情绪,完完全全被眼前懂事病弱的林屿牵着走。
扯不回来了。
第11章 冷水澡
灯光混乱,音乐震耳的酒吧里,蔡新宇黑着一张脸,拿出来一把票子塞进一个穿着性感的男服务生超低领口里。
他骂骂咧咧,情绪非常不好:“今晚上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一旁陪他来发泄情绪的朋友,笑他没出息。
“哟,副主任真对那小垃圾动心了?以前不是把他说的猪狗不如,想骂就骂,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怎么人家现在逃走了,还被大影帝藏起来,你才发现自己爱得刻骨了?贱不贱呐,漂亮的小男孩还不好找?”
说着朋友的手捏了一把怀里跟他撒娇的男服务生。
这家酒吧是男同酒吧,每个男服务员都提供特殊服务。
蔡新宇是这里的常客。
他以前常说,家花哪有野花香。甚至不顾林屿感受,带过不少男服务生回家尽情狂欢。蔡新宇还要求林屿必须一起参与,和那些男服务员一起,把他伺候舒服了。
林屿要是不愿意,蔡新宇就拿他姥姥做威胁。
“他妈的!”蔡新宇听着朋友调侃式的安慰,脾气好大,“林屿从来不在意我做什么,带多少男人回家!这让我火很大!他眼里只有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他就是图我的钱,给他姥姥治病!妈的!死的真好!早就该死!我哪里不好了?林屿为什么不喜欢我?他越表现的清高,老子就越想把他玩的体无完肤!”
蔡新宇越说越气,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他瞪着眼睛,满身怒火:“但凡他对我有一点点恋爱中的亲密,我都不会这么对待他!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我的好!”
“行了行了,消消气。”朋友给他满上一杯红酒,宽他的心,“林屿那小垃圾的手机,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高中毕业证不都在你这扣着,他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哼。”蔡新宇喝了一大口酒,满目怒气,“没错,没有这些东西,他压根不可能在社会上找到工作!他早晚会回来找我!江宴对林屿不过是一时新鲜,玩够了就扔了!”
“更何况!”蔡新宇眼里透出一种流氓气息的笑意,“我有他很多照片,你懂。你不知道他那种被强迫还要为了姥姥而配合我的样子,真的让我欲罢不能!特别有征服压迫的满足感!”
“艹!别显摆了啊!”他朋友馋林屿好久了,只是没机会去试试“朋友妻”罢了。
他们并不知道,充满绝望的林屿,哪里还会在意什么照片和户口本。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刻的他站在淋浴下,开着透骨冰凉的水,穿着衣服呆呆站着,任由全身湿透,冷得发抖。
“姥姥,我是不是好没出息。”
“上不了大学,没让你看到我光宗耀祖。”
“不会赚钱,没法给你看病。”
“逃不开蔡新宇的控制,沦为他的玩物。”
他沉默一会儿,眼神空然,全身裹着悲伤迷惘。
“现在连死都做不到……”
“姥姥……我想抓着江宴不放,怎么办,姥姥。”
林屿蹲下,抱着冰凉的自己,难过无助。
“可我不该抓着他,我不配,我好脏……”
他想要终止的糟糕透顶的人生中,怎么会突然照进来一束温柔又霸道的光呢?
林屿在水花中看着江宴挂在衣架上的好几套睡衣睡袍,回想着他刚才那不容拒绝又贴心在意的语气和神色,真的好想哭。
“江宴,你是不是被我姥姥的灵魂附身了啊,不然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他情绪大溃,双眼泛红。
刚才江宴送他进来浴室,一边给他挂睡衣一边说:“你个子蛮高,虽然瘦了点吧,那我也给你买了中码的内裤,不合适我明天再去给你买新的。睡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料子,所以棉的和绒的都买了,有睡袍系带的,还有这种上下衣裤的,你看你习惯穿哪种。”
他说完,留下一个明媚柔和的笑,出了浴室。
林屿现在看着这些睡衣,脑袋很空。
他何德何能?
冰凉的水很快让林屿双唇发紫,冷的快要受不了,可他就是不想动。
“咚咚咚。”浴室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江宴疑惑的声音,“你这水声好久了,不用沐浴露,一直清水洗?”
突然,水声停止。
林屿马上关上。
江宴靠在门外,产生怀疑,“林屿,别做傻事啊?”
这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孩子,只想着死,八成会做出一些自虐行为。
他身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身处娱乐圈,见过很多因为各种压力而导致抑郁焦虑的演员,他多少知道些抑郁症患者的心理走向。
“林屿?”他很不放心,又喊了一句。
林屿本想应答,不让江宴再操自己的心,可是十几分钟的凉水灌顶,让他已经冷浑身发僵,舌头冻得也很硬。
他只能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嗯……”
嗯是什么意思?江宴直觉上觉得这孩子没干什么好事儿,这声“嗯”明显带着难受,还有些颤音。
“林屿,我……我进去了啊!”
“不……”要字还没颤抖着说完,浴室门已经被打开。
林屿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知道江宴要生气了。
“林屿?你在做什么?”他看到水龙头的方向,是冷水,颇为惊讶,一下子心疼起来。
他大步跨向林屿,拽下好几套睡衣,裹在这冻得浑身青白嘴唇黑紫的小可怜身上。
“天啊,这么冰!”他把林屿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额头上的温度冰的让江宴心惊肉跳。
“你知不知道外边的温度只有3°!这是一楼,水都是走的地下管道,地下温度会更低!你怎么能!”
唉,江宴没再说下去,现在都不用王剑安排心理医师来跟林屿聊聊。他一个门外汉就十分确定,这孩子绝对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自虐会让他极度压抑的情绪得到一定的缓解。
“对不起,对不起……”林屿浑身轻轻颤抖,不停道歉。
他不想给江宴带来困扰,可他也需要用自己的方式释放无尽的压抑情绪。
江宴扶着他往外走,可林屿很抗拒。
“要洗澡。”他声音弱得像小虫子,可怜兮兮。
“行,我看着你洗。”江宴不会再让这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冲冲热水缓解对他也好。
林屿摇头。
“没得商量。”
林屿红了眼圈。
“哭也没用,我心肠很硬。”江宴态度很坚决,“我,大你七岁,大八岁就是隔代人了,我勉强算得上是你长辈,怕什么?”
说着他拧开了淋浴开关,单手拽着林屿手腕,牢固得像是铁链,任由软绵绵的林屿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试好水温,就开始脱林屿衣服。
“不要……”林屿神色祈求,“真的好好洗,不骗你。”
“我还能信你?”江宴嘴上严厉,动作却停了下了。看着不断发抖的人,先把人推到热水下,让他先暖和一会儿。
温热的水浇灌全身,林屿发硬发僵的冰凉身体瞬间感觉到阵阵暖意。
而他的心理是比身体汹涌过千百倍的热流。
他看着满脸生气却没有对自己发脾气的江宴,酝酿着情绪,却没有说话。
能说什么,谢谢两个字很轻,代表不了什么。
“想什么呢?”江宴说,“脱衣服。”
“你要管我多久。”林屿垂下眼。
“嗯……”江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怕。”林屿垂眸,情绪低落。
怕自己贪图,怕贪图过后,江宴消失。
“没事了。”可很快,林屿调整情绪,对江宴说了句没头脑的这句。
江宴:“?”
林屿是要去找姥姥的,想什么自己会被管多久?真可笑,他这样的人竟然敢奢望江宴一直对自己好。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恶心,好下贱。
他转身,背对着江宴,语气忽然毫无情绪,甚至还带上了深深的抗拒:“我会好好洗澡。”
短短一会儿,林屿多变的情绪,让江宴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换作别人,他早就没有耐性了。
可面对林屿,江宴压根没脾气。
真是邪了门了。
“十五分钟后我会回来看看你有没有骗我。”江宴不是很放心,但还是给了他自己的空间。
回到客厅,他看着生日蛋糕,摇摇头,还在埋怨自己办了件错事。
他按下护士铃,让小护士们把蛋糕拿走,分着吃。
顺便问怎么一下午没有医生过来给林屿做检查。
小护士们开心拿着蛋糕,告诉林屿,王剑王医生下午过来过几次,但是他看着林屿在睡觉就没让人来打扰。
林屿的身体情况不属于外在疾病,身体上自虐的伤痕也没有造成感染且多数结痂,并不需要紧急救治。
而他最好的状态就是能够静养,补营养就行。
所以王剑采取的方案就是自然疗养。
贫血问题,是天生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平时补着药就行。小护士说,晚上安排了给林屿输液。
江宴点点头,王剑办事他放心。
王剑今年30岁,家族世代都是医生,他从小耳濡目染医学知识,大学毕业后从医八年已经获得不少奖项。
他上大学就是为了混个文凭,他爸手把手交给他的本事,可不是大学四年能学到的精髓。
等林屿洗完澡出来,客厅的彩灯和蛋糕已经没了。明亮灯光,电视里放着江宴的一部古装电影。
江宴手里吹着一碗热粥,笑着说:“点的外卖,老字号粥铺,尝尝?”
林屿意识恍惚,总以为这是一场大梦未醒。
这种感觉,是林屿在蔡新宇家里从来不会感受到的温馨。
他以前想要看江宴的电影,都要经过蔡新宇的同意,对方像施舍乞丐一样给他看。
江宴看着头发湿漉漉穿着浅青色棉制系带睡袍的林屿,透着一股幼态和天生的魅,眉目精致昳丽,把清纯和妖冶糅合得很完美。
他忍不住盯着小朋友看,心间狠狠跳了一下。
完了,想犯罪。
两个人的视线对接在一起,互相看着,好久没说话。
江宴完全陷入美色之中,但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来厚厚的毯子示意林屿坐到沙发上。
他担心孩子就算冲了热水澡,也会导致感冒或者发烧,要给他保暖,连空调都打开了。
在北方,十一月底,已经有了暖气。客厅温度现在有点热,江宴额头出了些薄汗。
可他就是担心林屿,暖不过来。
而林屿陷入他的温柔注视,好似被他的光芒缓缓包裹,正在一点一点地把他从淤泥里净化。
他很想沉溺于此,时间定格。
可很快他从自己的奢望中清醒,低着头,心里嘲讽自己不要脸。
“嗯。”他轻声应着,哪怕并不想吃东西,也乖巧顺从地接过了粥碗。
一股淡淡的红豆甜香味道钻进林屿鼻腔,也霎时控制住了他的情绪。
姥姥在世的时候,坚持不断给他做关于红豆的很多食物,从他六岁到二十一岁的这个深秋。
戛然而止。
林屿其实早就吃够了红豆的味道,甚至很抗拒。
可是为了姥姥多难以下咽他都会装作很喜欢的样子吃下去。
长期进食同样口味的食物,虽然有其他饭菜调剂,但林屿对食物的兴趣早就产生了抗拒情绪。
当年去隔壁镇上唯一的高中寄宿时候,姥姥也总是隔三差五去给林屿送红豆羹。
姥姥的一番心血用心良苦给林屿造成的心理负担,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不记得有多少年了,他进食都非常困难。
可如今,看着这碗撒着小部分红豆的银耳红枣粥,林屿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可他努力地控制着,忽然觉得好饿,饿得胃疼。
他好像一下子对粥来了好大的兴趣,一点反感食物的情绪都没有了。
林屿捧着碗,动作幅度僵硬且大,狠狠吞咽了一口粥。
不知道嘴里是什么味道,他只是想疯狂把代表姥姥无尽爱意的红豆都融合在身体里。
多长时间了?他几乎无法完整顺利地吞咽食物,每次进食都是吃一点点,艰难地咽下去,甚至会觉得食物到了胃里很恶心。
可今天他看着那几颗煮得熟透开花的红豆,像是饿虎扑食,他动作逐渐加速,用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有些浓稠的粥,好似连呼吸都忘了,不停地吞咽,吞咽……
“林屿?”江宴很快发现林屿吃饭的样子十分奇怪。
“你慢点!”他伸手去抢碗,这么吃,会噎死。
可林屿的反应好像一下子加速了十倍,他迅速后退,看都没看江宴,还是大口大口地不停往嘴里扒拉粥。来不及咽下去,不断有粥掉在睡衣上,又滴滴答答洒在地上。
接着,林屿好像丢了什么异常贵重物品的惊慌失措划在眼里,他手里的碗滑落,摔碎。他却好像根本看不见那些锋利的碎渣,抓起睡衣上的粥塞进嘴里,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去抓含着碗碎渣的粥,毫不犹豫往嘴里塞。
姥姥从小就告诉他,不能浪费粮食。
而他此刻的紧张无比,是不想丢掉来自姥姥的任何爱意。
红豆是姥姥拿不出给他买补品的唯一补给办法。
“林屿!你在做什么?”江宴被神色悲伤之人的举动惊到了。
他一把目光逐渐失去聚焦的人拉起来,按在沙发上,检查他的手指有没有扎破。
“很饿,我很饿,我要吃红豆。”林屿看着如同铁钳一般控制自己的江宴,楚楚可怜地祈求,“我要吃红豆。”
江宴看着他近似疯狂地低吼祈求,嘴里不停念叨着红豆,心里就是一沉。
要命,看来红豆也是刺激林屿的东西。
不然,正常来说,他应该喊我要吃饭才对吧。
情绪不稳定的林屿再一次被江宴强行半拖半抱着带回卧室,他按下床头的护士铃,礼貌要求道:“麻烦清理一下客厅,实在不好意思,碗打碎了。”
“好的,马上来。”小护士应着。
林屿还在痴痴喃喃地轻声祈求,柔弱又带着爆发。他紧紧拽着江宴的衣领,不肯松手,“真的好饿,给我红豆……”
“对不起林屿。”江宴诚恳道歉,“我的性格确实被爸妈惯坏了,很多事情都是自以为是,以为我做了就是对别人好。我没考虑到我的以为,会让你这么……你能告诉我,你还有不可以碰不可以见的东西吗?”
“我求你……”林屿这个时候听不懂江宴的话,他执着的想要感受红豆的味道,那是他姥姥的味道。
他没有了姥姥,可是这个世界还有红豆,不是吗?
他想起来,因为姥姥经常做红豆类的饭,蔡新宇发过很大的脾气。那个面目凶恶的人狠狠拍着桌子,骂骂咧咧:“怎么总是做红豆米饭红豆馒头红豆粥?谁家炖鱼放红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有病啊!我警告你,从此以后我家里禁止出现红豆这玩意儿!难吃死了!”
林屿当时也跟他拍了桌子:“不喜欢吃你让我带姥姥走,我喜欢。”
“你他妈再跟我说走的事,我就用我的职位之便,动点手脚,让这老东西归西!”
林屿气得胸腔发闷:“你!”
“别吃了!一桌子红豆,烦死了!”蔡新宇掀翻了桌子,拉着一张脸,强硬把林屿拉进卧室,大白天把怒气都发泄到了林屿身上。
姥姥看着一地的狼藉,听着乖巧懂事的林屿在房间里被欺负,默默抹眼泪,掏出来救命的药丸,控制心脏发病。
“如果我这老东西死了,能让小屿过得好一点,能离开这个牲口,我不稀罕活着。”姥姥悲伤说着,又把药放了回去。
“姥姥……”林屿失神跳出回忆,麻木吐出两个音节。
他躺在床上,眼前人的样子逐渐清晰,是一脸自责焦急的江宴。
林屿视线缓缓聚焦,情绪又忽然非常镇定,他冷静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被蔡新宇折磨了三年,他压抑了太久。可他偶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需要自残才能缓解自己的痛苦。可他知道这样并不对,只是……林屿做不到次次调整自己的情绪。
以前他在蔡新宇面前失控,或许挨骂或许挨打,他都无所谓,他甚至希望蔡新宇把自己打死了就解脱了。
只是为了姥姥,他不能死,所以他会乖乖的再次听蔡新宇的话。
“你让我走吧,”他祈求,“不然,我会给你造成更多……”
“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自作主张从未问过你的情况。”可江宴不敢问,万一问到什么又让他想到一些难过的事,依然会造成他的情绪失常。
他束手无策。
没有半点埋怨林屿的失控,江宴心里就是很心疼这个小可怜。
如果没有心理疾病,他一定不会这样。
江宴看着他已经安静下来,慢慢松开对他的控制。
坐在床边,想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可有过两次自己做主导致对方情绪受到刺激的事情发生,江宴一时间不敢开口。
他静静看着盯着天花板毫无情绪的人,发愁。
没有开灯的房间,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亮,感受着无声的空气流动。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林屿吓得一个激灵,平躺的他快速坐起来,缩在角落里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团。
“抱歉抱歉。”江宴马上按下拒听,伸手去安抚林屿。
可林屿的头一偏,直接拒绝。他垂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江宴的手缩回来,无奈叹了口气,出去回拨电话。
到了客厅,他看到了王剑,还有他推过来的输液器材。
“怎么不进去?”他问。
“你俩共处一室,我敢进?”王剑调侃。
“别闹,快去,这孩子,心理问题很严重,你赶紧安排医生给他治疗。”江宴催了一句,出门。
电话是经纪人孙亚丽打过来的,开门见山就是催:“你跟他说了没?他同意录节目吗?”
“不行。”江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