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不可说—— bylebensborn
lebensborn  发于:2023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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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表里的公式还可以再修改,这样我们算工资的时候会更方便……”
方唯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截在了半路。
“凭什么我们就得为了你做修改?不然你把工资的算法告诉我,两个部门保持一致?”
郭金锦的手按在键盘上不动,抬头看他,满脸都是挑衅,“你能拿老子怎么办”几个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方唯纬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用力一拍桌子,嘴巴嘟囔几下,还是没有凑出来一句完整的狠话,只好摔门离开。
“啧!”
郭金锦发出嘲讽的怪声,五官全部凑在一起,看起来扭曲极了。好像是嫉妒,但不全是。
他们俩是这家公司里的两个不同部门的经理。方唯纬学的是工程造价,现在是财务部老大,郭金锦学的是法学,现在是资深HR,兼职行政部经理。
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对付,从一进公司针锋相对到现在,多少员工入职再离职,都曾对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有所耳闻。
“郭金锦,怎么了?”老板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郭金锦不急不慢地坐直了身子说:“周总,没事。我们在讨论报表怎么做更好。”
简直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哦,你俩再喊得大声点楼下都听到了,以后注意点影响。”
收到了贴心提醒,郭金锦认真点头,出了门就把这话忘在了脑袋后面。开玩笑?他不和那个人斗到天昏地暗,誓不罢休。
等电梯时,他一走神按了一个“上”,方唯纬路过没说话,按了一下“下”的按钮。
“你干嘛?”
郭金锦转头对方唯纬大声说:“我按了你再按一次?”
“你按错了。”方唯纬冷静地说。
这句话落在郭金锦耳朵里,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甩了个巴掌一样。他咽不下这口气,咬了咬牙说:“我就是要上楼。”
公司地址在18楼,这栋楼一共不过25层,去掉4层和14层还有24层三个不吉利的数字,剩下的楼层没有什么人。
当初公司刚成立没什么钱,选择地址的时就找了一个相对便宜的地方当总部。现在公司慢慢发展起来,但是这栋大厦却依旧没有什么起色,15楼以上空着的房间数不胜数,只有他们这一家公司坚持得最久。
郭金锦刚进公司就看他不对付,两个人在工作上有摩擦,在生活习惯更是南辕北辙。方唯纬冷漠古板得像山顶洞人,郭金锦却热爱泡吧和蹦迪,下班后还有回家换身衣服去舞池中享受人生。
你怎么理解一个仿佛和父母同龄的人的思维呢?
他冷笑一下,在电梯到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进去。门缓缓关上,他看见方唯纬眨眨眼,好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折腾”。
笑话!老子怕你不成?
郭金锦表嘴硬,内心却怂得不行。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20楼楼道里逛游,每次走一步都用力跺一下,生怕被什么奇怪的生物掳走了。
盘算着方唯纬差不多走了,他赶紧乘坐电梯下楼。
到一楼时,他一手提着电脑包一边抱着大衣,边穿衣服边往便利店跑。
边挑着肉串边看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今天出来玩吗”。
郭金锦指了指玻璃后的盐味鸡肉串,用口型说“我要这个”。低头,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很快打出一行字——今天有点晚,我们改日再约,不醉不归。
发完消息,他顺手从货架上拿起来一瓶米酒。虽然上班不能喝得烂醉,但总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味蕾。
提着晚饭到地下车库,他朝着自己的车走去,忽然看见那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再一眨眼才发现什么都有。
可能是最近做报表太多,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甩甩头上车,深呼吸一口气后扭钥匙出发。与其抱怨人生,不如学会苦中作乐。
”叮!”
微波炉的提示音响起。郭金锦拿出便当,顺手倒了一杯酒,坐在阳台上吹着风吃饭,看着月色,屋里的专业音响播放着优雅钢琴曲……
日子或许没有理想中那么美好,但是也没有别人说得那么糟糕。
他曾经一心想成为律师,但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看着方唯纬创业不服气,也跟着一起来,到现在是成功了,会被人叫一声“郭总”,但是回头看看,好像这条路根本不是当初想走的。
“真麻烦!”
日复一日的繁杂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一口气灌下去一杯酒,把胸中的不快压下去,直到喝醉,了无烦恼。
刚开始工作时还有挑战和期待,现在只剩下无尽的鸡零狗碎的破事,他一进门就能看见那些人恐惧又带着敬畏的眼神,还有方唯纬那个专门和自己作对的小人。
“到家了吗?”
手机上又收到这么一条消息。
郭金锦解锁一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是方唯纬发来的短信,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不安好心。
他思虑片刻赶紧回复了一句“已到家”,第二条的几十个字删删改改仍旧觉得不满意,最后干脆全部删去,免得那人小肚鸡肠揣测自己的潜台词。
一个大男人天天那么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干嘛?和个管家一样盯着每一毛钱,到头来还不是每个月只有万把块在卡里。
方唯纬没有回复,郭金锦看书的中途又刷了几次手机,依旧一无所获。
第二天早上,一如往常地在公司楼下买两个烧麦加一杯热牛奶,提着上楼赶上电梯,一进去才发现按住“开门”按钮的还是方唯纬。
“阴魂不散!”
这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硬着头皮挨着方唯纬站好,却被身后的一群人挤得不断往旁边靠,过几秒就会碰到方唯纬的肩膀,简直尴尬极了。
电梯到达,他在瞬间弹跳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司打卡,一个面带微笑,一个保持面瘫,绕过前台进了各自的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方唯纬发给他一份表格,二十分钟后郭金锦写完招牌计划后缓缓在对话框里打出来一个问号。
几秒钟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他刚一抬头就看见方唯纬站着面前,然后俯身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打开那个表看一下,以后这么做。”
“哦?”
郭金锦打开表格问:“你这是什么语气?”
两个人是小学同班、大学同校的关系,如果是异性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郭金锦没有想到,有天方唯纬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命令的语气。”
方唯纬指着表格的最后一列说:“你要用筛选,把条件格式先做出来,然后再加条件,这样三个不同的公式再加上2种编码就能做出我想要效果。”
“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重新返工?”
眼看要到月底快发工资了,他现在让自己重新做考勤,怕不是想搞事?
不能按时发工资,这事可不小,捅到老板那里自己得挨一顿说教。郭金锦没兴趣听,转头看了下今天繁多的工作内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早点说?非要拖得这个时候?”
“上半个月你不是都在出差吗?告诉不要打扰你。”
方唯纬看他一眼接着说:“你在朋友圈晒几十张美食照片,还有空去酒吧,我看出差也没有这么忙!”
“要你管!”
郭金锦一拍电脑说:“这个月报表我肯定不出了,你要是想改就等下个月,我们重新做模板。”
“不行!”方唯纬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改我就没办法发工资。”
“你他妈傻子吗?”
郭金锦没忍住爆了粗口,指着他说:“想做自己做,想告状也随意,我告诉你方唯纬,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你别天天给我找事。”
“你不想干了?”方唯纬好像只听懂了这一句话,皱了皱眉。
“关你屁事啊,”郭金锦往后靠了靠说:“反正以后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咱俩不在一块儿才好,省得我被你气死。”
方唯纬保持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死一样的宁静。外面的大家都不敢太大声说话。
老板敲了敲门进来,看了一眼两个人问:“闹什么呢?”
方唯纬憋了三秒钟说:“周总,我要申请离职。”
“好啊,我同意。”
郭金锦看着他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就来气,丢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直接冲出去,想来想去还是无处可去,只能躲进厕所里偷偷在便利贴上写下所有吐槽的话。
不能坦率敞开心扉的人,活着是那么憋屈。
压力和痛苦仿佛一条绳子的两端,渐渐缠绕住他的脖颈,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但是慢慢的,郭金锦发现了新的发泄途径。
他攒了点钱租下了一间厕所,在外面上了锁,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这间不到5平方的空间内。
这就是他的秘密空间。

两个人是陪着对方长大的。
方唯纬家住在村子里最边上的平房里,郭金锦住在自家盖的小洋楼二楼上,那时候的两个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差距,天天一起光着屁股下河捉鱼,冬天冻得满脸鼻涕还不忘吃烤玉米,但更多时候是在闹别扭。
“把这个给我!”
或许是因为家人宠溺,又或许只和性格有关,郭金锦从小就无法无天。
八岁的他指着方唯纬手里的糖纸,重复了一遍说:“把它给我,不然我就告你妈了。”
“你就知道这样。”
七岁的方唯纬感冒了,说起话来大喘气,鼻涕泡随着嘴巴动一收一放的,看起来滑稽极了。
“是啊,我就是这样,所以你给我不给?”
郭金锦强势到过分,看他不愿意,直接上手来抢。
两个人争执之间,方唯纬一抬胳膊,直接把胳膊肘怼在了郭金锦的眼眶上。
小孩子皮肤嫩,他又生得白,这一下直接搞得脸上青紫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
方唯纬有点慌了,他非常害怕自己把郭金锦给一拳打死,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丢下去找医生。
郭金锦缓缓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捂住眼睛开始大哭,声音穿越了半个村子。
转眼到了吃饭时间,方母上来找儿子,远远看见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她走进一看发现是郭金锦,赶紧把他扶起来抱在怀里问:“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呜……”他想说话却不小心咬住了舌头,舌尖上的疼惹得眼泪落下来,抽泣着说:“方唯纬有糖纸,我想拿过来看看,他不给我还打我。”
这一番话说得黑白颠倒,但他哭得这么惨 再加上脸上的淤青,方母心里一抽,看着那边走过来的人影就吼“方唯纬 你给我过来”。
小孩子都最怕家长叫自己全名,因为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方唯纬拿着一盒紫药水走到母亲面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没有哭,瞪大了眼睛,里面有泪珠在转动,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反应了半天才说:“妈,你打我干嘛?”
“打你干嘛?”方母抬脚踹了他一下,抱着郭金锦说:“你和人家抢东西,还把人脸打成这样,我没拿棍子打你就不错了,你还敢问为什么。”
“可是……不是这样……”
方唯纬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越到关键时候就越像个锯了嘴的葫芦。郭金锦抓住了他的这一弱点,每每打蛇打七寸,占了不少便宜。
“你还狡辩?那糖纸不是你的吗?他想玩玩你就让给他玩一会儿,等玩腻了再还给你不就得了?”方母抱着郭金锦,说完话,温柔地用手给他揉着额头和眼睛。
“可是他拿上肯定就不给我了。”方唯纬把紫药水丢在地上,瘪嘴流着泪小声地说:“妈你就向着他,一点也不关心我,是不是他才是你儿子,我是从垃圾里捡来的啊!”
他这一哭,郭金锦觉得自己不占理了,也开始哭。
两个人的哭声此起兰生彼伏,很快招来了刚下班在做饭的郭母。
她用围裙擦干净手,走过来先让郭金锦自己站好,再拿出手帕给方唯纬擦脸,等两个人都平静下来以后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糖纸,他想看,我不给,他就动手了。”方唯纬委屈极了,低头用手指卷着衣服说。
“哦?是这样。”她走到过郭金锦面前问:“是这样吗”
“是。”郭金锦不敢对她撒谎,怯懦地说:“我就是想看看,看完了就还给他。”
“但是小弟弟不愿意,你也不能直接动手抢是不是?”她从围裙口袋中拿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糖,给郭金锦手里放了一小半,剩下的都放进了方唯纬的口袋里。
两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玩意儿,就不会再打架闹腾。
她带着郭金锦回去吃饭,方母带着方唯纬说:“我们也回去吃饭了。”
夜里朦胧时,郭家桌子上是四菜一汤,有鸡肉和午餐肉,炒了一个西红柿鸡蛋和家常豆腐,灶台上小火炖着浓浓的菌菇参鸡汤。
方家一家三口共吃一个菜,小白菜炖土豆,上面飘着一点点油,标配是白馒头。
吃完饭后,郭金锦打着手电去找那片糖纸,捡起来以后在灯光下看了看,顿时觉得不过如此。他把小玩意儿收进口袋里。
第二天,下课后,郭金锦走过去把糖纸给他放在桌子上说:“还你了。”
“我不要了,”方唯纬摇了摇头说:“这个给你。”
他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比郭金锦两只手拼起来还大。大家都凑上去一看,才发现千纸鹤是用旧书上的各种图案拼出来的,居然还凑了一副比较完整的画面。
“这是什么?”
郭金锦眨了眨眼说:“你新做的小玩意儿吗?”
“是,我妈让给你赔礼道歉用,是我上节美术课的作业。”
千纸鹤做得很精致,确实是用了心的。
郭金锦本来觉得很喜欢,但是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没有太大的兴趣,干脆推开他的手说:“我不喜欢,你拿走吧,爱给谁给谁。”
“可是这就是给你的。”方唯纬坚持要给他。
郭金锦在众人视线下恼羞成怒,大声地问:“你说给我,是不是我怎么处理他都可以?”
“可以,我给你了。”
这句话刚落地,郭金锦拿起来千纸鹤直接从楼上给丢了下去,拍了拍手说:“我处理了,也收下了,还有问题吗?”
“没了。”
方唯维心里发酸,回到第一排坐下。郭金锦看着他的背影,想上去安慰一下却怎么也没办法迈出那一步,在课上走神看着外面操场上跑步的人。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慷慨激昂,郭金锦神游太虚,很快被喊了名字。
“郭金锦!”
“到!”
他猛地站起来,老师一摔粉笔到他额头上问:“你走思什么呢?起来先把这个问题给我回答了再想别的吧。”
郭金锦确实是个学渣,他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公式和习题,觉得脑子都快炸了,嘟囔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左右环顾一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自己解围的人。
“老师,我来替他做吧。”
方唯纬站出来写出了解答过程,那节课郭金锦站着听了15分钟,后来觉得简便计算大概自己这辈子学得最好的一节课。
小学放学很早,铃声一响大家就开始收拾东西。方唯纬特意放慢速度想等着他,但左等右等却不见他动一下。
直到一个班的小朋友走走完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和值日生一起拿着扫把扫地。
“你不走啊?”
方唯纬走过去看着他问:“干什么呢?”
“我?”
郭金锦思考了一会儿找个不那么奇怪的理由,说:“我做好人好事,帮忙打扫一下教室,怎么了”
“哦,是这样。”方唯纬看他一眼说:“那我等你吧,我们放学一起回去。”
按住平常来说,郭金锦通常不会拒绝这种要求,但是他今天却一反常态,举着扫把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哦……”
方唯纬说话拖着长长的音,慢吞吞背起自己的书包回去,郭金锦站在楼上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
他咬了咬牙,忍住一起走的想法,等值日生走了以后立马丢下扫把,冲到了楼下的草丛里。
草丛里没有、树丛里也没有,他找来找去后遇到一群拿着扫把和簸箕的人,拽着最前面大哥哥的衣服问:“你好,我想问一下有人看到一只用纸叠的千纸鹤吗?那是我下节课的美术作业,被风吹下来了。”
人群最后有个戴眼镜的小姐姐,指了指操场最边上的那一块说:“我们刚才打扫这里,好像是把它当垃圾丢到垃圾堆了,你可以去那边找一找。”
“好的,谢谢。”郭金锦飞快地跑走。
几个小时前,他和方唯纬说:“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真难看。”
班级里同学却不这么觉得,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个小女孩极其勇敢,转过身来对他说:“我觉得方唯纬叠的千纸鹤可好看了,你不喜欢就还给人家,为什么要丢掉呢?这是人家用心做的啊。”
“啊?”
郭金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方唯纬开了口。
“是我给他的,他怎么处理都可以。”
顿时班里鸦雀无声,小姑娘愤愤转身回去,郭金锦看着他对自己点点头说“没关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那时候他不理解。但是那个千纸鹤真的很漂亮。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其实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郭金锦忍受想吐的欲望,用手捏着鼻子在垃圾桶和垃圾堆里翻找着那一只被自己弄丢的千纸鹤。
垃圾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好了。

郭金锦只有躲在厕所里的时候才觉得安全。
他租下这一间厕所,在马桶上坐着工作,偶尔写写日记,做累了就看看头顶的假草,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又想起了方唯纬前两天说的话,他气得胸口疼,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来笔和便利贴写了一句话。
“你是猪吗?我想你是的。”
把报表按他想要的样子改完,郭金锦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多。
办公室对面的写字楼已经一片漆黑,他抱着电脑悄悄想离去,老板却喊了一句“过来谈谈”。
放下电脑和外套,郭金锦走进办公室后喊了一声“周总”。
“你先坐下,我们谈谈你和方唯纬的事儿。”
老板刚说完,他就炸了,甩了甩头赶紧说:“我不想说这件事,反正有没有我,有我没有他。”
刚进公司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对付,中间也渐渐有磨合,那时候老板以为两个人能缓和好关系,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之间需要一些沟通,只是简单的工作上的沟通是行不通的,这样下去谁和谁也处不好关系。”
“这个我会把握好分寸。”
郭金锦起身想走,老板往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说:“还有一件事得和你说一下,方唯纬走了,副总也离职,我想了想,决定把你提拔为副总。公司有新项目,以后你去管。”
“新项目?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件事。”
突然被委以重任,他内心还有些不平静,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不用担心,就任前我会帮你安排好你需要的,到时候直接去就可以,需要什么也可以再添置。都是公司老员工了,咱们一起打的江山,以后还得靠你帮我守住那边。”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各倒了半杯以后举起来酒杯说:“干杯,祝你前程似锦。”
清脆的一声响把他从迷糊中唤醒,把酒一口灌下去,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是不是和老板。
“那我先走了,今天喝了酒,我还得约个代驾。”
“成,我再待会儿。”
郭金锦坐在车的副驾驶位置上,从窗户中看着略过的城市霓虹和人潮拥挤,突然觉得很迷茫。
这里有别人想要的一切,金钱、名利、地位……可这都是自己想要的吗?方唯纬,如果现在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他忍不住这么想。
副总的压力比经理的压力你大了不是一点半点,他渐渐觉得头疼,但是临危受命不能忘记知遇之恩,干脆准备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大活人也不能被尿给憋死。
回到家简单收拾下就上床睡觉,工作繁忙到让人生理性想吐,他完全没有心思做其他事情,又推了一次晚上出来玩的邀约。
“方唯纬,你他妈离开倒好,留给老子这么一堆烂摊子。”
本来方唯纬是钦定的副总,他也只是想气一气这人,没想到方唯纬敢走。现在搞得自己骑虎难下,就好像当初做这一切事都只是为了当副总一样。
“我可没有这个想法,能轻松一点是一点,人生活着不容易,还是享受幸福生活最重要。”
悲观的及时享乐主义者。
第二天是周五,正赶上开例会,老板先是和公司一些中高层领导沟通过他担任副总这件事,在大家都没有意见以后和所有员工通知了这个消息。
“以后郭金锦就是公司的副总,财务部门CITY来接手,人事部门ANNE接手,大家一起努力!”
大家在为郭金锦鼓掌,有人开始喊“郭总好”,好像都很快习惯了这件事,只有他本人每次被叫到还是会觉得好像被恶搞了。
“靠,还是不习惯。”
人事部门和财务部门的工作交接起来非常复杂繁琐,各种条条框框都要讲到,他被烦得不行,把小助理ANNE骂了一顿以后出去,再次钻进厕所里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
在职场待着太久,连身心都觉得不自由,工作好像是一道枷锁,束缚住了他飞翔的可能。
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他坐在那里环顾四周,看见墙壁上贴着的那张自己昨天写的纸条,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再接着往下看,越来越发抖。
那从今天往回数,几百天的每一条留言下面,都有了回复。但是问题是,这间屋子是锁着的,是有人从上面跳进来呢?
他抬起头看看头顶的绿植,不知道为什么加速自己要离职的想法。
这个世界太恐怖,有点不太适合他生存。
慢慢研究每一条下面的回复,他越看心里头的石头越重,渐渐下落到胃部,只觉得那里一坠一坠的疼。
“到底是谁?你是谁?”
那些字条下面不外乎是一些鼓励的话,什么“你要加油啊”、“不要灰心丧气”之类的,最令人恐怖的还是每一张右下角落款的那一个神秘的笑脸。
看起来很熟悉,却又觉得怎么也想不起来。郭金锦的脑子疼,胃也疼,他用手捂住肚子,才想起来自己患有慢性胃炎,缓缓低着头走出去,到拐弯处不小心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
力与力相撞使他不得不后退半步,脚稍微向后,他站稳后眨眼,看到对面站着一个拿着簸箕和扫帚的保洁大爷。
大爷满脸沟壑,笑起来像一朵年迈的菊花,带着点阳光又温柔,上了年纪的人总会让人产生莫名好感。
郭金锦反应过来,赶紧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快步想起来这个是非之地,却被人叫住。
“小伙子……”
“啊,干嘛?”
他转过身来,微微张大嘴巴,看到大爷的笑容。
“你衣服上脏了一块,回去记得洗一洗。”
他低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胸前有一块浅色污渍。这种地方一般人看不到,大爷眼神倒是挺好的,看来宝刀未老。
“谢谢您。”
他诚恳地说了一句,转身回去继续投入到茫茫的工作中,虽然压力很大,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纸条背后的秘密仿佛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他越想不通就发愁,越发愁就越想不通。随着方唯纬的离去,一切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默认了是他〃蘭苼?因为争取当副总的机会赶走了方唯纬,只有他一个人不信邪,不管什么经历还是老总,每天去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厕所里观察十分钟的纸条变化。
“告诉我, 你到底是谁?”
这几天仿佛是着了魔一样,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时而神神叨叨,时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渐渐地办公室有传言说副总因为求神拜佛赶走方经理入了邪,看来离疯掉不远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脸上挂住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躲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天。
或者真的是“中了邪”也说不定,也不知道是被方唯纬那个孙子下了蛊还是自己心中有愧,现在看见谁都觉得和他有三分相似。
“你走了倒好,我一个人在这儿是明枪暗箭一个人扛着,难啊。”
无声又无形的硝烟在公司中弥漫,老板整天依旧笑眯眯的按时打卡上下班,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郭金锦一个人一个阵营,其他人一个阵营。他们怕他、敬佩他、更讨厌他,而当事人呢?他无所谓,反正谁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所谓爱恨情仇,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你把那点儿小孩子玩得把戏丢在桌面人,那才是真丢人。
失去了谁,人生都还得照旧来过。
郭金锦依旧喝酒、泡吧,偶尔得了空闲去了趟海边,穿着泳裤在水里拍了张极其骚气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还特意没有屏蔽任何人。
“呵,怕什么?至少老子过得比你好,现在怕不是还失业在家吧,蠢货。”
把这段话打出来看了几遍才又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掉。他最讨厌方唯纬那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明明什么都懂却还要被人当枪使,那样子真是太丑了。
他看不下去也不想看下去,于是干脆当了这个恶人赶走方唯纬,恰好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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