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哑巴的竹马是校草—— by姜乌拉
姜乌拉  发于:2023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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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风跟着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喝水。”
周霭扶着杯子喝水的时候也看着他,陈浔风不躲不闪的与他对视,同时以手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说:“先吃药看看情况,现在是两点,如果两个小时还没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陈浔风没再给周霭盖被子,宿舍里暖气很热,而周霭身上烫人,所以他就这样抱着周霭,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拍着他让他睡。
周霭说不了话,生病了说不出来自己的难受,更不会叫痛叫苦,所以陈浔风开着手机的电灯搁在旁边,借着光去看周霭的脸,看他呈现情绪的眼睛,看他憔悴苍白的脸,也看他是否有任何表示难受的微表情。
两个人在浅淡的白光里对视。
但药效的作用发挥的很快,没几分钟,周霭眨眼的频率变低变慢,他率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陈浔风没怎么睡,周霭烧到40度,他不可能再有什么睡意。
最开始把周霭叫醒时,周霭像是已经烧迷糊了,他睁开眼睛却半天都对不了焦,就安静的盯着天花板看,陈浔风叫周霭的名字,叫了很多声,周霭都没有半点反应,那时陈浔风被周霭的状态吓到了。
所以他去拍周霭的脸,盯着周霭的眼睛叫他,硬要将他叫得清醒过来。
现在周霭吃了药,陈浔风也没再让他躺在床上睡,他就坐在床上将周霭抱着,用手稳定的搂着、拍着他,让周霭就算睡着了也知道旁边始终有人在,让他醒过来也不要再出现那种茫然无依的状态。
周霭睡着后,陈浔风的目光依旧放在他脸上,他看着周霭,试图从他的呼吸频率判断他有没有不舒服。
周霭说不了,更不会表达自己的痛,陈浔风只能靠自己去观察去判断。
这天晚上周霭烧了很久,汗流了又干,嘴唇裂开的冰口浸出血丝,耳朵烧得红艳艳的,半睡半醒的时候呼出的气体烫人,但他面容始终平静,眉都没皱过半分,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难受。
陈浔风始终抱着他,隔半个小时就给他测量体温,拿酒精绵片给他擦脖颈和手掌心,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周霭的体温才终于恢复了正常,那会周霭短暂的清醒了,陈浔风抱着他低头去亲他,周霭偏头想躲,但陈浔风没让,他的手指插.进周霭后脑勺的短发间,他尝到周霭口腔里药的苦味,只有苦,半分甜都没有。
但陈浔风的这口气并没有放松太久,因为还没到凌晨五点,陈浔风抱着周霭刚在床上睡下,就被怀里烫手的温度惊醒了,周霭重新烧了起来,并且他的体温实打实的突破了40度。
陈浔风这次没等也没再犹豫,直接从床上起来,收拾东西要带周霭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和周霭坐在车后排,周霭外面套着件黑色的羽绒服,黑衣服衬得他的脸极白,他没睡,就微偏着头安静的望着窗外。
陈浔风始终观察着他的状态,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冬天白日短,现在还太早,外面的天没亮,他们只能看见快速从窗外掠过去的盏盏路灯。
车里开了空调,室内外温差太大,车窗户结了层白色的雾气,陈浔风探过手去将玻璃上的水擦了擦,但他擦过,水汽很快又会在玻璃上凝结,所以陈浔风断断续续极有耐心的擦了一路,让周霭始终可以将窗外的景象看得清楚。
冬天的发热门诊病人拥挤,但周霭烧得严重,所以被分到了张移动病床,他的病床外围着圈淡粉色的床帘,可以在大病房里隔出来个独立的空间,周霭靠坐在床头,看陈浔风将床帘拉好,然后过来用毛巾蘸了热水。
周霭从他手里接过毛巾,用没输液的那只手给自己擦脸,陈浔风立在旁边看他的动作,抬手给他理了理衣服褶皱的领边,说:“去年这个时候,你也在发烧住院。”
周霭擦脸的动作略微顿了顿,陈浔风从他手里拿过毛巾重新过水,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周霭听见陈浔风低声说:“周霭,明天就18岁了。”
陈浔风垂眼用毛巾给周霭擦手,细致的擦他的每根手指,他说:“明年不要再生病了,健健康康的,也不要在过生日的时候再住进医院。”
输上液体后周霭的身体情况好了很多,起码人看起来不蔫有精神了,他靠在床头挂液体的支架上,看着陈浔风给他擦手,然后周霭朝陈浔风举起那只刚被擦过的手,掌心朝向陈浔风,他的拇指没动,只用四根手指朝陈浔风弯动了两下,这是手语中表示应答、同意的动作,但周霭很少比这个动作,更多的时候,他直接用了点头来表示所有的肯定或者答应。
陈浔风站在原地等他比完,才捏住他的四根手指,慢慢靠近他:“说到做到啊,周霭。”
周霭就露出个浅浅的、苍白的笑。
陈浔风将周霭的手机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他给周霭看短信页面:“刚刚医生下了诊断,我拍了照片发给你们班主任,替你请假了。”
周霭轻点了下头,陈浔风将手机塞他手里,周霭低头在备忘录里打字:你去吃个饭,然后上来睡觉。
周霭没说什么让陈浔风抓紧时间回去上课的话,陈浔风不会回去,所以周霭不去提这个话题,陈浔风会在这里守着他,这已经是两个人默认的。
陈浔风看见周霭打出来的字,却先将手伸进被子里,他上下摸了摸周霭平坦的腹部,问周霭:“饿了吗?”
周霭摇摇头,在手机上写:我不饿。
陈浔风嗯了声:“你烧还没退,是没胃口,那再睡会?醒了就输完了。”
周霭继续摇头,他已经不困了,他催陈浔风去吃早饭,但陈浔风却将背来医院的包打开来,他从里面拿出水杯和周霭的平板,边拿边说:“猜你白天会醒,没想到醒这么早。走的时候着急,没给你装书,就给你拿了个pad。”
陈浔风将平板打开才递到周霭手边,然后他绕去床的另一侧,周霭看他坐上床来,将被子往他身上扯,然后在手机上敲字问他:不吃饭吗?
移动病床的设计简单,不能高低升降,陈浔风在周霭后背垫了个枕头,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被子外面,周霭坐在病床上,他躺在周霭旁边,只稍稍用被子搭了搭自己的后腰,他从低往高看周霭的脸,说:“不饿,等你退烧,我们一起吃。”
大病房里的灯光开得极亮,陈浔风抬手圈住了周霭的腰,往他腰后侧了侧脸躲避光线,他身量长,那样蜷着会很不舒服,周霭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用手碰了碰陈浔风的耳朵。
陈浔风转脸看周霭,问他:“怎么了?”
周霭将被子拉开了些,看陈浔风一眼,然后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可以躺在自己腿上睡。
陈浔风没怎么推拒,顺着周霭的动作挪过去,他枕上周霭的两.腿后才问他:“我的头重吗?”
周霭似乎是笑了下,他轻摇了下头,然后把被子往陈浔风身上搭,盖好被子周霭低头,才发现陈浔风仍旧懒懒的睁着眼睛看他。
两个人对视上,陈浔风的声音放得很低,他的头发蹭在周霭的腰腹处,他说:“那我睡了?”
周霭点头。
“你这两瓶大概还要输40来分钟,注意手别回血,有事就把我整醒。”在周霭面前,陈浔风的嘱咐总是很密,很多时候,他习惯性的就将周霭当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儿对待,周霭在陈浔风的视线下再次点了头,然后他用手挡住了陈浔风的眼睛,也阻挡了他未出口的话。
大病房人多,断续有咳嗽声、交流声和脚步声或远或近的传来,陈浔风心里念着事,他只打算眯两分钟,他不觉得自己会真的睡着,但他躺在周霭的腿上,周霭长羽绒服的衣角半盖住他的脸,他的耳朵贴着周霭的腹部,鼻腔全是周霭身上浅淡的味道,他近距离的感受着周霭呼吸的节奏,所以就算在这种凌乱、嘈杂的环境里,就算他心里挂着事,陈浔风也真的睡着、睡沉了。
察觉到陈浔风放在他腰间的手没动了,周霭才从pad的屏幕上移开视线,但他垂下眼,也看不见陈浔风的脸,陈浔风的脸藏在他腰间,他只能看见陈浔风凌乱的黑色短发,几乎与他黑色羽绒服的颜色融为一体,陈浔风头发长得快,上个月才剪过,现在又已经长得很长,周霭安静的用自己的手指比了比,陈浔风的头发已经是他边指的长度了。
可能是他们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睡习惯了,所以现在两个人挤在医院的病床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直到护士掀开帘子进来给周霭加药,她看见床上睡着的另外一个人,才诧异的提醒周霭:“你们可以去护士站租个陪护床,这样睡着太挤了,晚上肯定没法睡,你还得住到明天早上呢。”
周霭只淡淡点了点头,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很冷淡,又没有出声,护士见状就没再多说。
陈浔风这觉睡得异常的沉,中午11点多,周霭输完了液体,戴着耳机在平板上听了两节网课,才察觉到腿.上的人动了动。
“周霭?”陈浔风躺在他腿上突然叫他的名字。
周霭摘掉耳机,低头去看他,陈浔风睡到现在,才终于将自己的脸露出来。
“几点了?”陈浔风边问,边探出手来摸周霭的脖子:“还烧不烧?”
周霭将手机上的时间拿给陈浔风看,陈浔风看见后嘴里吐出个脏字,他几乎是立刻清醒,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撑着脑袋问周霭:“我怎么睡到现在?”
周霭只淡淡挑了下眉。
陈浔风看见周霭手上的留置针头,皱了皱眉,问:“两瓶都输完了?”
周霭在平板上打字,然后拿给陈浔风看:你也累。
他们两个人的日常作息几乎是相同的,甚至陈浔风总比他睡得晚,昨天晚上他烧得意识不太清醒,但他知道陈浔风整晚都守着他,整晚都没睡,陈浔风总是在照顾他、迁就他,但没道理陈浔风就不会感到疲惫。
他们上高中不到两年,陈浔风始终在追正常的学习进度,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接触过国内中学的知识体系,陈浔风的学习压力并不比周霭小,他过得不比周霭轻松,所以很多时候,周霭也很心疼陈浔风,他也想让陈浔风多休息。
陈浔风刚睡醒,眼睛睁开,眼皮会堆叠起褶皱,底下的目光就会显得很冷,他皱眉看着pad上的字,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似的,然后他抬手再次摸向周霭的额头,不放心的去试温度,他再说话的声音就放得很低,他语调平,但话里的意思认真,他说:“跟你在一处,我从来都没觉得累过。”
周霭的温度确实恢复了正常,陈浔风收回手,又问他:“腿麻吗?我枕了四个多小时,你就没动过。”
周霭收了收腿,摇摇头。
看着他的动作,陈浔风突然弯唇笑了下,然后偏头去观察周霭的表情,他说周霭:“怎么总害羞。”
周霭像是没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将手机上的订餐页面拿给陈浔风看,让他点自己想吃的菜。

第64章
晚饭前后的时间点,周霭又挂上了液体,他体质实在不好,生病一次,积聚的所有身体问题都冒出头来,他烧得反反复复,整个下午都保持着低烧的状态没降下去。
陈浔风始终坐在旁边盯着看他,越看陈浔风的脸色越不好,但周霭本人反而平静,他和以往在学校里并没什么不同,只微垂着头看手上的pad屏幕。
午饭周霭吃得少,他没什么胃口,看见油腥的东西甚至轻轻皱了眉,所以晚上陈浔风只给他点了份素面,素得碗里只有清汤、细面、以及两根青菜叶。陈浔风端着碗,用一次性的塑料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他说:“去年你生日就过得敷衍,没想到今年更敷衍。”
他夹了面挂在筷子上晾了晾温度,才喂到周霭唇边:“今年的生日什么都没有,起码要有碗长寿面。”
周霭垂眼看雪白的面,又看陈浔风的脸,其实他这几天都没怎么认真吃过东西,反复的高烧让他完全没有胃口,中午那会看见饭菜里的油腥他甚至有些反上来的恶心。
他对自己总是随便,没有胃口就不吃,中午他几乎是原样扣好外卖饭盒,陈浔风那时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只问他:“不想吃吗?”
现在,陈浔风看着他的犹豫,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还是不想吃吗?”
他声音放得温柔,又带着点无奈的哄了。
周霭低头,咬走了筷子上的面。
这份面不多,没盐没油煮的很软,周霭中途想要自己拿筷子吃,但陈浔风没让,他朝周霭示意面碗,说:“少,就两筷子,我喂。”
周霭生着病,两个人之间不交流的时候,他就是蔫的,陈浔风看不得他这幅模样,两筷子面吃完后,陈浔风边收整外卖饭盒,边闲聊似的跟他说话:“周霭,你还记得我7岁过生日时,你送我的东西吗?”
周霭略微思考一下,然后在平板上写:游戏币。
陈浔风收拾完东西,拖了张座椅坐到周霭旁边,他低头看见平板上的三个字,眉心轻轻挑了下,笑着补充道:“是一书包的游戏币。”
他问周霭:“你当时怎么想到送我游戏币了?”
感冒连带起断断续续的咳意,周霭偏头轻咳两声,止住咳嗽才转回头,他继续在平板上写:你喜欢,每次路过游戏厅,你都会偏头看。
陈浔风坐到床上,抱着周霭挤着他的腿,他抬手顺着周霭的后背,突然问他:“周霭,你怎么从来都对我这么好?”
听见声音,周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偏过头看他。
陈浔风抓了周霭没输液的那只手,慢慢揉着他的手指,他话说的很慢,边想边说似的:“从我有记忆以来,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那几年,你才多大,”陈浔风抬手比了个身高,“那么大点,你就把你能给的所有的好,都给我了。”
话说完,陈浔风微敛了敛眉,他想起自己遇到周霭之前的经历。
陈浔风是他爸妈私奔出来生的,城市富家女和农村穷小子坠入爱河,两个成长环境差异巨大的人自然不可能被他的外公承认,他们热血上头抛弃所有,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有了陈浔风后,生活的压力接踵而来,爱情的美好幻想逐渐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消耗殆尽。
他爸觉得自己不仅没能成功绑着他妈飞升阶级,从麻雀变凤凰,反而还被他们娘俩拖累了,而他妈也逐渐看清楚他爸的真正模样,她恨透了男人的无能和颓废,两个人的爱情被生活打击的稀薄如纸,他们之间逐渐只剩下怨和恨,所以陈浔风成了那个众矢之的,因为陈浔风的存在,他们断不干净,他妈又恨又舍不得,他爸又怒又扔不掉,陈浔风成了那个拖累。
在遇见周霭之前,陈浔风没体会过半分温柔,在家里,他面临的是他爸的拳头和他妈的歇斯底里,在外面,他面临的是小混混们的以多欺少,那时陈浔风最会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命的反击。三四岁的时候他就跟喝了酒的他爸对打,跟那些围着他的高个子男生们打,他爸一脚就可以将他踹的爬不起来,那些男孩子们提着他的衣领单手就可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陈浔风打不赢,他总是被打的头破血流气息奄奄,但他从来不会低头,恶劣的生活环境只教会他使用暴.力存活。
当时陈浔风是那片区远近闻名的“脏小孩”和“精神病”,他的父母都不管他,更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只有那些高年级的混混会乐此不疲的堵他,围着他打他,用各种肮脏的语言骂他。
在这种生长环境下,陈浔风将自己第一次靠近周霭的那个周五上午记得尤其清楚,因为那像是他幼年时期的分割线。头天晚上他爸又在家里撒酒疯,用摔断了的凳子腿揍他,他疯狂的反击,用尽所有力气打他爸的脸,用脚蹬他爸的肚子,结果当然是被揍得更狠,他被打的浑身都是伤,第二天在学校里痛得全身没劲。
当时课间活动,陈浔风就想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蹲会,班里小孩自由活动时分布的零零散散,陈浔风鼻青脸肿却面无表情的蹲在某个角落,但蹲下来却并不能缓解他身上剧烈的痛,陈浔风痛的头晕目眩浑身冒冷汗,他坐在地上,随随便便的往后要靠在墙上,但他那一靠,却靠到了某种柔软的物体上。
他瞬间清醒,皱着眉冷脸回头,然后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平静的黑色眼睛,陈浔风习惯了各种看向他的恶劣眼神,嫌弃的、厌恶的、嘲弄的,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这样干净的眼睛,干净的里面什么情绪也不带,在这样平静的视线下,他攥起来的拳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
然后陈浔风的视线向下,看见面前男孩干净整洁的衣服,他刚刚在人家身上蹭,将自己身上的泥和血渍都蹭到了男孩身上,污渍在他雪白的衣服上格外显眼,但对方什么举动也没有,什么话也没说,没去擦自己的衣服,也没离开这个位置,他只是平静的收回视线,给陈浔风留下半张冷淡的脸。
那就是陈浔风和周霭初次靠近,陈浔风靠在周霭身上,弄脏了他干净的衣服,但他半句对不起也没说,两个人相安无事。
那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每次课间,他们都会固定的蹲在那个角落里,最开始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流,周霭只垂头看自己的书,陈浔风则凶着脸蹲在他前头发愣,他们只是互不打扰的共同待在这片安静里,但时间飞速流逝,他们逐渐在寂静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们开始同出同进,陈浔风开始蹲在周霭旁边不挪地,甚至在某天早上,他赶走了周霭的同桌,将自己的桌椅板凳拖到了周霭旁边,两个人彻底不再分开。
陈浔风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第一份“好”就是周霭给他的,周霭话都不会说,但他会在自己的书包里给陈浔风背干净的衣服;会在雨里抬着胳膊给陈浔风撑伞,然后自己淋的湿漉漉;他会在陈浔风被打得满身伤时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医院,在医生不信任他们两个小孩时,用笔在纸上给医生写保证书;他也会从书里移开目光,很认真的看陈浔风给他搭沙土城堡…陈浔风从周霭那里得到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
7岁那年的生日礼物,是陈浔风得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他在此前甚至并没有过生日的意识,也没有人会愿意给他过生日。但那天早上陈浔风到教室,周霭就将他自己的书包递过来,陈浔风在周霭的视线下拉开书包的拉锁,就看见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银色游戏币,游戏币在灯光下紧密的拥簇着,折射出刺眼的光,那些光,全部映进了当时7岁的陈浔风的眼睛里。
但现在他们都已经18了,陈浔风才终于告诉周霭答案,他坐在后方抱着周霭,将自己的手指慢慢穿插.进他的指间,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的搁在蓝色的被面上,陈浔风垂眼看着握在一起的手,慢声说:“那个时候我路过总是偏头看,其实不是因为想玩里面的游戏。”
周霭的目光也看着灯光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他听见耳边陈浔风的声音,他说:“游戏厅门口那两台机子的侧面可以照出人影,每次路过,我就看上面照出来的我俩,那样的视角,像是在通过影子偷看你。”陈浔风笑了下:“那比里面的游戏都有意思。”
听见这个说法,周霭轻轻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回忆起那时老旧街角游戏厅的模样,也回想起年幼的陈浔风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旁边的手机却突然轻震一下,陈浔风探手拿过来看了眼,然后抬手给周霭戴上了耳机,戴上后他问:“听见声音了吗?”
周霭看着陈浔风,轻点了头,黄昏时分,病房里罕见的有些安静,他们坐在床帘隔离出来的独立空间里,周霭靠在陈浔风身上,听见耳机里清晰的声音,是在海边,波浪翻滚碰撞出清脆的水声。
陈浔风把手机摆到周霭眼前,下巴抵在他肩头,和他一起看向屏幕里的景象,今天的天气似乎尤其好,海面上的风小,波浪都只小幅度的起伏,深蓝色的海平线分割手机屏幕,半边是粉色的夕阳,半边是澄澈的海,他们看了半分钟不到,海面上就渐渐出现弯曲的彩色光桥,光桥的颜色稍微加深,分裂出了七色的光带。
陈浔风在耳边说:“周霭,你看,冬天的彩虹。”
但陈浔风的话落下,周霭却抬头看向了他,两个人在耳机里的海潮声中对视,陈浔风捂住了耳机的收音麦,他说:“18了周霭。”然后他凑近,轻轻吻了周霭的鼻梁:“以前我想许多,但现在,我只希望你永远健康。”
周霭18了,他18岁前的许多苦难都可以归结于他的不健康。如果周霭健康,他不会是个哑巴,他可以出声表达自己,而不用遭受那样多的特别对待;如果周霭健康,他不会从小就深陷各种生理和心理的疾病,不用去吃那么多的苦;如果周霭健康,那他们现在就不用透过手机屏幕看夕阳和彩虹,不用通过耳机听海浪声,他们可以飘荡在海上,切实的吹到潮湿的海风,嗅到海水的咸腥味道。
彩虹出现的时间极短,但周霭始终望着眼前陈浔风的脸。
几乎是在陈浔风话说完的那刻,那道光带就消失了,在光带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陈浔风说:“还有就是,生日快乐。”他的唇往下移动,轻轻碰在周霭的唇角。

第65章
“你俩闻到烧烤的味了吗?”耳机里没有停歇的风声和水潮声里,突然插.进来道年轻的男声。
周霭听出说话的人是谁,转头看向陈浔风,陈浔风松开自己捂住耳机收音孔的手,他叫了对面的人:“舅。”
陈祯在对面嗯了声,他在风声里问周霭:“小霭感冒好些了吗?”
周霭朝陈浔风打了两个词语,陈浔风眼睛看着周霭,对对面的陈祯说:“他好些了,周霭说谢谢你。”
陈祯在对面笑了下:“你跟他说不客气,但该说谢的是你啊小子,不过你还挺会找地方,我和萧医生也好久没出来约会了,出来吹吹风,也还行。”
耳机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远处在叫陈祯,陈祯说话的声音跟着移远了些,他说:“天要黑了,我等会就关相机了,你俩都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出院回学校了,陈浔风你给我个信,等两天,我来学校给你们拿点吃的。”
陈浔风嗯了声,说:“知道了。”
冬天的黄昏沉降的极快,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手机屏幕里的影像就褪成暗蓝的颜色,在屏幕彻底变黑的时候,对面的陈祯关了相机,耳机里的海潮声也瞬间消失,陈浔风边抬手摘掉周霭的耳机,边跟他解释说:“你们班那学习氛围太压抑了,你天天都坐那小白楼的教室里,只干学习这回事,不休息不放松,看得我难受。”
周霭轻摇了摇头,想对陈浔风表示自己没觉得累,但陈浔风抬手捧住他的头,不让他摇,陈浔风看着周霭的眼睛,淡淡强调道:“我就是看着难受。”
周霭眼睛里便藏了点笑,他生了病,人瘦了许多,精神状态始终和平时有差别,人是蔫的,他现在靠在陈浔风身上,眼睛里的这点笑,就带着点懒意和纵容。
陈浔风接着自己的话说:“我追了段时间的天气预报,租了条船,本来想趁你生日的时候跟你出海吹吹风,西沙滩那边提前预报有彩虹出现,冬天的彩虹挺难得的,我就想让你看。”
周霭静静的听,陈浔风看着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解释的意味:“我说这些不是怪你,更不是觉得错过的遗憾,冬天的彩虹再难得,也总会再出现,我们随时都可以租船出海,那些都不重要,周霭,我只是见不得你现在生着病的样子,我不喜欢你生病,还是在成年这天生病。”
周霭靠在陈浔风身上,只垂了垂眼睛。
陈浔风始终观察着周霭的表情,这句话说完,他又突然笑了下,然后说回到轻松的话题:“我还在船上整了烧烤架子和火锅炉子,整了酒。”他抬手用手指滑了滑周霭的脸,逗他似的,声音放得轻轻的:“给你酒喝,带坏你。”
刚刚耳机里那阵海潮声似乎还没消失,随着陈浔风说话的节奏,潮涨潮落的响在周霭心上,周霭左手扎着针在输液,右手被陈浔风扣着,听见陈浔风的话,他只看着陈浔风,轻轻点了下头。
陈浔风手指向下滑,捏住周霭的下巴,审视的看着他:“我说什么,你都点头答应?”
陈浔风盯着周霭看,周霭从来都是安静的,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就连他给的所有的“好”也都是轻描淡写的,周霭比他小,但小时候是周霭照顾他,现在是周霭纵容他,甚至从他们认识以来,周霭就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周霭什么都满足他。
7岁时他路过游戏厅多看了几眼,周霭就给他买了整整一书包的游戏币;17岁时他说自己成绩不好,周霭不发表任何评价,但从那天起,他准备的学习资料却从来不断。十年来,周霭从当时的胆怯小孩长成现在的冷硬模样,但他对陈浔风从来没有变过。
陈浔风大概永远都舍不得周霭,他永远都会牢牢的抓着周霭。
周霭偏头咳嗽两声,咳完后并没有再回答陈浔风的问题,陈浔风抬手给他顺了顺后背,又端来旁边的温水让周霭喝,放下水杯后,他探手从那边的书包里拿了个黑色的盒子出来,两个人那两只交握的手仍旧扣在一起,陈浔风只用单手将盒子打开,动作间他跟周霭说:“总觉得蓝色很衬你,所以这次挑东西,我也选了蓝色的。”
周霭顺着陈浔风的动作垂眼看过去,陈浔风打开的粗面皮革盒里装着套饰品——项链和两只耳钉,项链是银白的铂金链条,细细的链条中央缀着颗切割成椭形的蓝色宝石,项链两侧摆着同系列镶嵌蓝色宝石的耳钉。方盒内部也是纯正的黑色,黑色的底色显得盒中那三点蓝极其澄澈,项链和耳钉的款式极其简单,上面镶嵌的宝石并不大,但细致精巧,光在细小的宝石里走出剔透的光路,宝石周围只有圈细细的金属边镶嵌,整套饰品精致却又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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