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其文站在旁边,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笑笑,带着点隐晦的说:“他们其实…还是很在乎你,我们自然是利用了这一点。”
陈肴言并没有再追根究底,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那边收整打扫完毕的人过来敲门示意,陈肴言站起身来,微低头看仍旧坐在扶手上的周冽:“我那边东西很齐,你拿着你自己的必要物品就能过来。”
周冽单手支肘撑着自己的下巴,微仰头望着陈肴言,笑笑:“那床呢?”
周凛有点不耐烦的移开本来放在周冽身上的视线,对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看得皱了皱眉,蒋其文拿着东西进了厨房,周凛站起身来。
“你自己定,我给你拿钱。”陈肴言说。
“不,我是说床放哪间屋,占你的书房啊?”周冽突然松手握了握陈肴言的手腕,只轻轻一圈:“我们一起住的话,换套大一点的吧,也不用远,就隔壁楼的户型,搬过去也方便。”
陈肴言似乎是想了想,然后突然抬头定定看了一眼周冽:“过来一下。”陈肴言说。
周冽从沙发上跳下来,跟着陈肴言的脚步进了对面的房子。
陈肴言直直的进了书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叠图册,然后放到周冽眼前:“我前两年买的,碧园的一套三居,离我公司很近。我们现在大四,来学校的时候不多,你看看这里你方不方便?”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还有特有的整理后洗涤剂的味道,混合着地暖蒸腾起来冬日的暖香。
陈肴言进卧室换了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周冽等在客厅,脸上有些罕见的迟疑之色。
陈肴言坐在他对面,问:“怎么了?”
周冽合上了房屋图册:“我能问个问题吗?”
陈肴言微抬下巴,示意他问。
“你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半月,正常情况来说,已经就要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之后每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和困难。这段时间我联系了些国外相关领域的医生,他们之中有给我发拒绝回执的,有直接说不可能让我打消念头的,有说我在开玩笑浪费他时间的,还有两个,说要将你当作实验对象,”周冽皱了皱眉,“就像他们那种医学的项目…课题,全程观察记录数据,关键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和经验,就只是为了搞噱头吸睛,像他妈锁在笼子里被人观察的大猩猩一样,一点不尊重人。”
陈肴言看着他。
周冽继续说:“没有100%的把握…起码是90%以上,我不会让你上手术台。所以,陈肴言,我想问你,对于这个孩子,如果我们留下,如果最终只有这种情况最安全、最保险,你能接受吗?”
周冽的目光撤到桌面上绘制的金碧辉煌的售楼图册上,声音放低:“你的生命和健康是底线。”
陈肴言等他说完,才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周冽,从最开始发现怀孕,到现在,除去在几次医院里检查过之后,其实我并没有怎么积极的向外求医。”
陈肴言看向周冽:“你今天晚上说,说我突然从Alpha二次分化又怀孕,很平静,没有崩溃或是什么别的情绪…”
周冽突然抬起头,心脏又开始在胸腔加速:“你今天都听到了?”
陈肴言摇摇头:“只模糊几句。我想说,我确实没有觉得违背常理的难以接受,二次分化本来就是客观存在,怀孕也是性.交的可能后果,两者撞到一起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所以完全没有什么责怪崩溃的必要。”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归根究底,你那次还是帮了我。”
周冽就定定的看着他,以视线描摹他的脸庞线条,陈肴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中途有停留,但出口就顺畅又迅速。
周冽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眼睛问:“这件事,你不会觉得难受吗?或者其他什么情绪…毕竟,你本来是个Alpha,却突然变成个怀着孕的Omega,还面临着这种两难境地。”
“什么情绪都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在我的接受范围内,我只会想要如何去解决。”
陈肴言偏细的眉也微微皱了皱:“我之所以一直没有积极的寻找医生,是我猜到了大概结果,常州的医生已经是国内前列,和国际先进医学一直在互通有无,我不想做无用功。我不想和孩子一起死在手术台上、或者终身瘫痪,然后当做往后被人唏嘘的失败案例,甚至被后世更多的人围观研究。我可以接受分化,也就能接受生孩子,并且我逐渐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和成长,他是一条顽强的生命,能在那种条件下存活下来,可能是他选择了我。”
陈肴言与周冽的目光对上:“找不到就别找了,就算找到愿意为我做手术的,成功概率不大我也不会同意,拥有他,其实也算是种获得。”
周冽坐在陈肴言的对面,微敞着腿静在原地,他突然抬起手肘支着膝盖撑着下巴凑近陈肴言:“那之后住在你公司附近,如果后期明显的时候,可能会被公司的同事看见,你会不会觉得膈应…和不方便?”
陈肴言的回答很有他的风格:“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站起身来,像是一番话把他的耐心已经耗尽,又开始冷淡的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回去考虑一下房子的事,明天给我答复。”
周冽在身后看着他进房间,撑着脸轻轻缓缓的勾了勾唇。
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周凛和蒋其文坐在车后座,周凛手放在身侧,无意识的理着蒋其文的右手手指,顺着他的指节。
“其实你今天…还挺高兴的吧。”蒋其文没看他,视线放在手机屏幕上,空着的手批了下属的请调申请。
“我高兴什么?”周凛将目光从车外的流彩中收回来,转过头来,凑近说话的时候在蒋其文耳边带起一点冷感的磁。
“我不知道。”蒋其文的视线依旧在手机页面。
周凛手摸过去,拿了他的手机关上:“说。”
蒋其文似乎是叹了口气,顿了顿,才开口:“你今年都30了,但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车驶过地下通道,光影瞬间变的模糊晦暗,周凛在黑暗中用那点微弱的光直直的盯着蒋其文。
蒋其文继续说:“我甚至不是个Beta,你跟我,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雪松的冷冽味道稍味变的明显,驾驶座的司机目不斜视的跟着前车过地下弯道。
周凛的手没摘蒋其文衬衫上扣到最前端的那颗纽扣,手掌直接从衣领与侧颈的边缘插.了进去,轻轻握着蒋其文脖颈的半边,蒋其文感受到另一侧衣服的紧绷感。
他还没有说出声,就被人在黑暗中精准的吻.住。
另一只手被周凛拉着放到了后颈周凛的腺体上,Alpha全身都是紧绷坚硬的,只有那里是软的,周凛没什么顾忌和对自己的谨慎,他直接照着感觉将蒋其文的手拉到那里,没收力。
蒋其文避了避,蜷缩一下手指让开,但周凛就是要让蒋其文重重的贴上去。
蒋其文听见了两个人的牙齿磕碰声,他感觉到紧贴着自己掌心的柔软滚烫的触感和底下腺体一瞬间的紧绷,太过敏感的部位,甚至已经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地下通道的安全指向灯是绿色荧光,一晃而过,照在周凛的眼睛上和蒋其文的侧脸上,像是分出一道光带。
周凛用嘴唇碰了碰蒋其文脸上那条光带:“感觉到了吗?这玩意儿…它从来都只对你发/情,没有你也再没有第二个人。”
“你这么聪明,还要我给你解释这么多次,没有你的话,我就是个老光棍。”周凛的话语中夹杂着淡淡的喘,就在颈侧搔.着人的耳心。
衬衣的另一边勒着蒋其文的脖子,周凛在他腺体上摩挲的手终于抽出来,给他慢慢解开了衬衣的前几颗扣子,又摸过去轻轻摩挲那边被衣服勒出的印记。
周凛从来就不是个温柔软和的人,他的耐心很少脾气也不好,像是从小到大,周冽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找他,其他相熟的亲戚小孩和周冽的臭脾气都能凑在一起混成一团,但就是不来周凛面前。
但这会,周凛轻轻用手指滑着蒋其文锁骨上他昨夜留下的痕迹,却还在解释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等你分化,但不是什么狗屁的适配ABO性别,是要等你分化后,我才可以对你做除接.吻之外更多事…”
“那我当时分化成Alpha你是什么心情?你老实说。”
周凛凑近咬了一口蒋其文,泄愤似的:“怎么我前面说的话都听不懂呢?装的么,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A还是O,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老子又不是动物发个情就要下蛋。”
“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对我永久标记,周凛,你一辈子都不能。”
“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地下通道的前方已经有光线散发出来,就快要出去了,周凛借着这点光线托起来蒋其文的脸,才发现他一直在笑,眼睛都弯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笑的人只想咬他,周凛自然没有客气。
“嘶…狗啊…”
来往有车辆驶过,车内空间终于有隐约路过的灯光,蒋其文摸着自己的微红的嘴角:“我今天本来是给小冽他们找了套房子,联系了老房子那边的助理阿姨。但看今天小陈的态度,我也没法提出来。”
“总不能前脚刚说完尊重不插手,后脚就开始安排建议,那太虚伪了。唉,就是不知道他们俩自己得弄成什么样。”
周凛的手有一搭每一搭的理着他的后脑勺,语调又恢复了强硬的冷:“心都操不完了,周冽多大的人,什么事都只知道找你靠你,早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小冽被吃的死死的。”蒋其文笑笑。
周凛看见他笑自己也缓和了情绪,他在平稳前驶的车里持续不停的摸着蒋其文的头,回答了最开始那个问题:“我今天高兴,其实是有点。但不是因为什么孩子,本来周冽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我高兴,是终于在他身上看到点成年Alpha的担当,看到点他长大的迹象,也高兴他找的人还算不错。”
第36章 luxury
杨久市偏北, 11月,常州还在矜持的飘着细碎的小雪花,杨久已经堆积起厚重的雪层。
下午的会议结束的早, 但天已经黑透, 之后又是惯例的饭局,姜教授爱酒, 尤其是这种争先有人劝着的场合, 他更是不能自持喜欢的不得了。
但他还记得他这个学生的习惯, 洁身自好不烟不酒, 他也不需要人给他挡酒, 也不需要他在酒桌上见世面,所以提早让他先回去休息。
陈肴言利用这段时间和二叔家的Alpha妹妹见了一面,她恰好在这边读书, 下课后就跑到陈肴言下榻的酒店。
两人在酒店一楼的茶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不前不后的时间点,茶餐厅除去服务生也没多余的人。
“哥你前段时间怎么又住院了啊?”陈云盛递给陈肴言一碗热烫的冰糖雪梨。
陈肴言用勺子滑了小块的奶油,抬头看她。
陈云盛挑一挑眉:“我爸的医院里, 有我的卧底, 一个小Omega护士, 他说你一进医院, 他们科室的主任就紧张得不得了。”
陈肴言放下勺子:“那你还问我?”
陈云盛叹口气:“他有点太粘人了, 扭扭捏捏的太作啦, 我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你怎么回事,就受不了把他拉黑了。”
“我给你发消息呢,你又不回。”陈云盛搅着冰淇淋, 问的还挺认真:“你把我屏蔽了吗?”
陈肴言摸出手机滑开看一眼, 随手在屏幕上拨了拨:“工作消息多, 给你开的免打扰。”
Alpha撑着自己的脸坐在对面,倒一点没有平时风流的模样,反而有点懵懵的:“所以我发800条你也看不见也不回我。”
陈肴言放下手机:“你是说你那些多彩…感情生活?”
陈云盛讪笑一下,又皱眉追回之前的话题:“哥自从你上大学,这几年都没怎么住院了吧?这次又是老毛病吗?严不严重?”
话落,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在桌面“嗡嗡”震动起来,意式风情的小厅内只有陈肴言他们一桌,窗外是大块飘落的积雪,陈肴言就坐在位置上接了电话。
陈云盛舀着杯里的冰淇淋本来是要低头发消息撩撩今天下午课堂上新加的Omega学弟,就发现耳朵里钻进来的对面堂哥的话内容和工作毫不相干,甚至有些奇怪,陈云盛抬起眼睛看过去。
“嗯?”陈肴言垂着睫毛,出了个声问电话对面的周冽。
周冽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混杂着细细的电流,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严谨:“陈肴言,客厅的地毯你是要动物毛料还是植物纤维?”
陈肴言放下手中的勺子,在小盅边磕出清脆的声音:“都行。”
“那沙发是要软点的还是硬点的?”
陈肴言轻轻皱了皱眉:“我记得那套房子里的家私很齐全。”
周冽在对面说的很正经,也没有开玩笑的轻佻口吻:“学霸,你当时全权交给中介的么,收房的时候你自己来仔细看过吗?主卧那张大床我躺上去就咯吱响,客厅沙发左右高低不平一坐上去就摇晃,电视柜里面的原木层还有蛀虫挖的洞…硬件没什么问题,但软装到处都是毛病。”
“…你做决定就好。”
周冽在那边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声音穿过冬夜的大雪到达耳边,冷中夹杂一点电流的磁:“又不是我一个人住,甩手掌柜也要给出自己的喜好倾向吧。那我要是把你的卧室铺成大红色或是荧光绿,你住么?反正你随便、你都行、我做决定。”
陈肴言眉心没有松下来:“从简,或者直接找设计师。”
这是陈肴言出差以来接到的周冽关于房子的第三个电话,从最开始的密码锁要换什么品牌,到第二次电话的想要把次卧改成儿童房主卧的浴室换个浴缸,再到今天晚上的客厅沙发问题。
周冽始终踩在陈肴言的高压线上。
陈肴言历来奉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事半功倍高效省时,对他来说,浪费时间去纠结新房装修每块瓷砖的花纹,那实在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
所以他对周冽这种每天晚上准时一个电话的问询也越发不耐,公司里最短期限的总结是周总,汇总整理一周的工作进程,而周冽像是反其道而行之,一件小事分成更小的份量日日推到面前来,水时间似的。
对面像是灵敏的感知到陈肴言的边线情绪,也或者是无意,点到即止的换了下一个轻松闲聊话题:“陈肴言,杨久雪很大吗?”
陈肴言瞥了一眼身边玻璃橱窗上粘黏的大片碎雪:“有点,还有事吗?”
那边倏忽安静下来,只余对方的呼吸声:“吃饭了吗?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陈肴言准备直接挂掉电话的手又顿了顿。
这几天晚上的电话,最后的收尾都这样,周冽的声音本来就是偏低,透过电流的模糊处理有种冷淡的磁,偏声音又被他放的有些莫名的温柔耐心,然后低低的在那头问出这两个问题。
陈肴言今天晚上并没有再顺着他回答,只顿一瞬,就直接挂了电话。
被挂后,周冽不会再打过来,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一天最多一个,你要接,而我不会在挂断后再打。
梨汤已经失了烫变得温热,陈肴言搅着喝了两口,又放了一块旁边小碟里的冰糖。
陈盛云撑着下巴看着他笑的不怀好意:“哥,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
陈肴言喝了口,淡声回答:“一个熟人。”
“我听到一点儿你们的电话,你们…是不是要同居?”陈盛云笑的露出牙齿来。
“算是。”
“我靠——我都没跟你住过,他怎么这么能呢?哥…我刚刚听出来他声音是个男生,他是Beta还是Omega啊?怎么这么快就到同居的程度啦?你暑假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呢?你这是闪恋?你别跟我乱学啊!”
陈肴言有点无奈刚刚没有阻挡这个话题的发散,他直接出声,打断对面女生不停歇的发问:“是个Alpha。”
陈盛云的勺子掉到了桌面上。
陈肴言想了想,补充道:“算是合作关系。”
杨久大雪,航班全部停飞,回程的时候陈肴言和姜教授走的是铁路。
到常州已经是晚上9点,姜老师精神奕奕,脸被车里的空调熏的发红,倒衬托的旁边的陈肴言有点病态的冷白。
“…还在因为案子的事情烦扰?你不像是禁不起挫折的人啊,我一直没问你,是觉得不需要问。”姜教授腿脚利索,和陈肴言一道走出出站口。
陈肴言抬眼看过去,略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头:“不是。”
姜教授隔着镜片从旁打量陈肴言的脸色,脸上挂着点笑,慢慢说:“失败也是一种获得,你是懂这个的,我不劝你,不要钻牛角尖,世事无常人多变,也不要过于真情实感,置身事外最好。”
陈肴言倒真不是因为什么案情失败而郁郁,实在是终点站下车的人过多,簇拥前后,大家的素质参差不齐,人群中有些盛年Alpha或是Omega就有点不知节制或者压抑不住自己乱散的信息素,奇奇怪怪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氤氲着站台边微笑列车员拿着阻隔贴头顶“请不要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的广告宣传牌。
上午开总结,下午回程,在外一天,陈肴言的阻隔贴自然也是戴了一天,此刻的腺体的窒闷和阻隔贴的效力到一个突破点,被人群中各种辛辣、香甜抑或是奶腥的信息素味道碰撞刺激,陈肴言被激的有些难受。
离开出站口,人群纷杂散走,温度下降空气变透,情况就好许多。
然后陈肴言发现姜教授出口的话与自己对自己此次的提点有些相悖。
但陈肴言也没有出声打断和反驳。
姜教授远远朝来接自己的司机招了招手,呵呵笑了声,最后又补充:“置身事外和置身事外又不一样,案件中、案件外也是不同的参照,你要在案件里多点感情,在案件外多点理性。”
陈肴言看向身边人,姜教授依旧只是笑,陈肴言安静的点了点头。
下停车场的电梯口前,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已经轻松的换了个话题:“送你到学校?”
陈肴言停在原地,摇了摇头:“老师,不顺路,你们先走。”
姜教授笑笑:“上车,夏天我就不管你,大冬天的外面冷。”
“陈肴言——”不远处有男声。
姜教授率先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个了然又轻松的笑,然后回身不耽搁的和司机进了电梯。
先是从后而来的寒气席卷,陈肴言回过身,就看见朝向自己最明显的周冽的眼睛。
周冽的头发似乎又在这两天剪短了些,很精神的头顶上立着,穿着黑色的毛领短外套,身上终于带了点冬日的气息。
“我来接你。”他说,不再是通过电话跨越空间,就在耳边只穿过空气,冷感的声音里似乎藏有一点认真的神色。
陈肴言看着他,却只疑惑:“你怎么知道时间和地点?”
周冽打了个哈欠,脸带轻松:“你说今天下午回,航班停运,高铁就这几趟,瞎猜也能猜到。”
陈肴言沉默的扫一眼对面的列车通知大幕:“杨久到常州的半个小时一趟,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等。”
第37章 Marine
周冽本来已经提步准备往前走, 闻言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视线在陈肴言身上淡淡扫过, 轻轻挑眉:“陈肴言, 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Alpha面朝着自己,眉眼鲜明, 带着轻松的笑, 他甚至抱起了胳膊, 兴致盎然的盯着陈肴言, 像是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能让自己开心的点滴表情。
陈肴言摇了摇头:“周冽, 我只希望你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周冽冷哼一声,去旁边的自动售卖机打了一杯热橙汁,然后拿起陈肴言的手直接将橙汁递到他手心:“什么叫多余的事情?陈律师, 你是要跟我约法三章签订合同归属范围吗?”
周冽的手还覆在陈肴言的手背上,两人一起握着纸杯,周冽像是挺认真的轻声问:“那我拉你的手、抱你的话,要缴罚款吗?”
风从远处的出口处毫不节制的吹进来, 两人就站在它的途径之地, 陈肴言的手本来是偏凉的, 即使在高铁上一路都有空调, 但就短短的下车走这么一会, 手脚就又开始泛凉。
此刻, 手心和手背都被热源贴合包裹,陈肴言并不适应这种感觉,他突然从夹层中抽出自己的手, 快的周冽根本没有抓住, 陈肴言凉凉的打量着周冽的脸:“周冽, 别再找事,如果你不想被草.开花的话。”
周冽呛咳一声,似是喝到了外面吹进来的风,他甚至还咳着笑了起来:“陈老师,这个话题…你现在说,”周冽瞥了一眼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腹部,“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陈肴言拉着行李直接往前走了,周冽在后方笑着跟上。
碧园的房子如周冽所说,硬件设施其实都很不错,所以他只整个换了套软装,又找人彻底清洁消毒打扫,终于在陈肴言回来前一天将两人的东西全部搬挪过去,他们此次便可以直接过去住。
周冽的腿恢复神速,他已经可以自己开车。
陈肴言在上车前扫了一眼周冽的腿,未发一言的直接拉开副驾的门。
周冽熟练的启车离开,突然听到身边的人说了句话:“谢谢你来接我。”
周冽偏头看过去,陈肴言的目光清清淡淡,搁在他身上。
陈肴言又补了一句:“但下次不用了。”
周冽踩油门,启程速度表盘的指针就转过大半,陈肴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今天晚上回去,你替我做临时标记。”
毕敏方案的二审时间已经出来,学校下一周还有课程和考试安排,陈肴言最多只给自己空出三天的休整时间,早些标记早点恢复是为好。
“嘎吱”一声,陈肴言随着汽车的惯性前倾,然后被安全带紧紧勒住,被勒回座椅上,他偏头看一眼对方,面露不解:“不会开就我来。”
周冽的车堵在出停车场的必经之道,后方有车开着大灯鸣笛催促,但周冽就像是毫无所觉没有听到,他只看着身边的人,问:“你要我今天晚上…给你标记?”
陈肴言催促他:“先走,后面转不过来。”
周冽没动。
陈肴言皱眉:“那你下车,我来开。”说着,陈肴言就开始动手解安全带。
“别动。”周冽收回视线转回头,突然严肃的出声,然后顺滑的启车,一个利落的转弯直接驶出收费口走到大路。
车内无人说话,一瞬间只有仪表盘的细响。
转出车站前方的大道后,周冽才再次出声:“怎么突然…就要标记。”
陈肴言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有些疑惑:“不是之前就说过,还是说…你不会吗?”
车内暖气开的不低,周冽的耳朵被吹的带上点艳色,他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陈肴言喝了口橙汁,自助贩卖机上的味道自是一般,甜度和酸度都高,但奇异的符合陈肴言的这段时间嗜甜嗜酸的胃口:“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肴言又想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周冽打断他,在红绿灯前踩停,问:“什么不方便?”
陈肴言扫了一眼旁边周冽的脸:“比如,你有喜欢的、未来可能会在一起的对象。我之前没有问过,没考虑到,现在才想起来,不方便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远处的霓虹隔着车窗玻璃映进人的眼睛里,周冽看着前路眨眨眼睛,顿了会,才开口说:“我是有喜欢的对象。”
陈肴言点点头:“好…”
但这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周冽打断,他看着前方的路况,出口的声音偏低:“但这件事不影响,我会为你并且只为你标记。”
周冽话说完,陈肴言没再多问,他本来就不是个会探求别人隐私的人。
但周冽却多补充了一句,甚至询问:“因为他不喜欢我。陈肴言,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对方对你无感,你会怎么办?你会主动争取吗?”
陈肴言将喝空的纸杯放在一旁,车里有点热,陈肴言轻轻解了解自己的领口,他没怎么思考纠结,直接敷衍道:“不知道,我不设想没有发生事情的答案。”
周冽却紧追不放:“那万一呢?万一你就遇到一个很喜欢…对方却不太喜欢你的人,那你会怎么做?”
陈肴言明显并不是个合适的闲聊搭子,他说:“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该去找其他专业或是有经验的人。”
“我就想问你。”
陈肴言视线转向窗外,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想理会。
陈肴言觉得自己其实算是个相当自私也害怕麻烦纠缠的人,他甚至懒得将心思放在已经发生过或者尚未发生的事情上,但周冽却罕见的在旁边纠缠着问。
他们运气相当一般,又是十字路口红灯前,周冽伸手过来推推他的肩膀:“陈老师,说说呗?”
陈肴言将他的手甩下去。
但那手又很快的缠上来,周冽偏头勾出个笑,夜色里,他的眼睛倒映着车旁的路灯光:“你告诉我,我就不闹你了,你想一想,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办。”
周冽甚至还装模做样的劝解:“在大马路上闹多危险啊。”
陈肴言冷笑一声,再次甩开他缠上来的手:“‘万一’发生的前提条件是我的主观意志,如果完全没有可能、或者很难,我不会让这个‘万一’成立。”
周冽拨动方向盘,跟着前车驶过路口,声音又褪去那层轻佻笑意,低低的:“陈肴言,有的时候,情感并不受理智控制,即使是你。”
陈肴言没有停顿的出口:“那就去争取。”
周冽说:“那如果成功的几率很低呢?”
陈肴言已经有点不耐烦,他看着窗外:“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