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送卢赟回去。
卢赟住在隔中心街两条街道也就是酒楼位置的后面,他本可以先回去,但他显然有话要说一直留到最后面。
他租的房子是有三层高的阁楼院子,他住二楼。
楼梯从侧边上去,此时沈空青和叶天冬就送他到楼下。
屏东县入夜之后街道上就会点亮照路的灯笼,此时晕黄烛光撒下,在青石板上倒映出三道人影。
卢赟在上去前对沈空青说:“你今日让我大开眼界。”
沈空青挑眉,他听着这话不像骂自己就没有说话。
“因地制宜,你的随机应变是我应该学习的。”卢赟站直身子朝他拱手:“今日让我见识了,多谢。”
沈空青拱手还礼:“让你见笑了。”那的确不算什么好手段。
“你们回吧,我也上去了。”卢赟又对叶天冬道:“你要学的很多,今后的日子会比较辛苦,你做好准备。”
叶天冬点点头。
苦累他是不怕的。
卢赟转身上了楼梯。
沈空青二人一直看着他开门进屋才离开。
此时街道上人并不多,夜不归宿者多在秦楼楚馆或者赌坊。
外面只有宵夜摊还煮着面和馄饨卖。
饭桌上沈空青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又兜了县城大半圈此时也饿了,他问叶天冬:“吃碗面再回去?”
“你要是想吃我回去做。”
“麻烦。”沈空青便直接拉着他去面摊那,找了个位置坐下,喊卖面的老板夫夫:“大哥,来两碗馄饨面。”
三十多岁、一身雷雨垂色竖褐,肩膀上搭着条白色布巾的汉子扬声问:“要多少钱的?”
“有多少的?”
“小碗八文和大碗十文。”
“各一碗。”
“好嘞。”汉子夫夫开始下馄饨煮面。
沈空青收回视线对叶天冬道:“明日我先回家一趟,给你收拾几套衣裳过来。”
短时间内是回不了村的了,叶天冬点点头,又嘱咐他:“你记得跟阿爹阿娘说一声。”
“嗯,还有谁?竹哥儿芩哥儿?”
“那你就都说说嘛,他们也会担心我的。”
沈空青笑:“成。”
街道上陆陆续续走过几个人。
有喝醉的酒鬼、也有一脸失意估计是赌输了的汉子。
沈空青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会让爹来接你。”
叶天冬见他想的周到,止不住乐。
沈空青已经完全习惯他这性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过了会,馄饨面煮好,店家夫郎用木托盆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桌。
店家夫郎轻声细语嘱咐:“请慢用,小心烫。”
沈空青应了声,又从桌面上的竹筒里拿出两双筷子,一双给叶天冬。
“吃吧。”
“多了。”叶天冬说着,又把自己碗里的面和馄饨各分了一些给沈空青。
这下沈空青的大碗就装的满满的。
好在沈空青饭量大,这么多也能吃完。
在沈空青吸溜面条的时候,叶天冬先吃完,顺便去把钱给了。
夫郎收钱时又得了他一声谢谢。
叶天冬笑着摇摇头:“不客气。”
他又回去坐了一会沈空青才吃完。
那么一大碗吃下肚,把沈空青噎的打了个饱嗝。
好在是走路回去还能消消食。
虽说入了夜,可街道上还有烛火照耀,两人慢悠悠走着,竟一点都不着急。
初夏的风刮着泗水河面而过掠上河畔吹到街道行人的脸上,带起了发梢,吹起了衣摆。
沈空青走着走着,忽然手心被握住,他低下头看了眼挨过来的小竹马,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对方的手牵紧了。
两人过了桥、沿着河畔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家门口,沈空青敲了敲门。
过了会,沈申姜来开门。
院子里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摆动,光影也一晃一晃的。
沈申姜见戌时中两人才回来,问道:“怎回的这么晚?”
“在酒楼和大家多喝了几杯酒,娘呢?”
“睡了,快进屋来。”
沈空青先让叶天冬进去:“冬儿你先去洗漱,我有事和爹说。”
把人等到准备回房的沈申姜听到儿子这么说又停了下来。
叶天冬点点头,没敢拖延,听他的话拿换洗衣物打热水进浴室洗澡。
沈申姜见叶天冬走了才问沈空青:“何事要跟我说?”
沈空青把院门锁好,对他爹道:“我想把酒楼交给冬儿打理。”
他原以为沈申姜会反对都准备好一箩筐的话来劝了结果却出乎意料:“嗯,交给冬哥儿我们也放心。”
沈空青的诧异上了脸:“你和娘没意见?”
“我们能有什么意见?那酒楼是你的爱给谁是你的事,再说夫夫一体,冬哥儿以后进了我们家的门那就是我们沈家的人,而且我和你娘也辛苦大半辈子了,就不能让我们享享清闲?反正我和你娘是不会替你管的,我们也不会。”
“...”沈空青要不是知道他爹这话没别的意思,几乎都要以为他爹是嫌弃他啥也不干了:“所以冬儿最近会留在县城,我不在的时候你别让他自己一个人,每日下工后去酒楼接他回来。”
“行,但我可跟你说自己夫郎自己照顾,你拜托你爹算什么事?”
“暂时的。”沈空青黑线:“我这不是得回家把事情处理好。”
“能娶冬哥儿真是你的福气。”沈申姜又觉得自己儿子高攀了:“可还有别的事?没有我就去睡了。”
“没了。”便宜儿子道:“夜安。”
“嗯。”沈申姜径直回房去了。
沈空青回房间等叶天冬出来。
叶天冬洗好了过来:“哥哥,我洗好了。”
沈空青嗯了声:“我和爹说好了,以后他会去接你。”
“好。”
“你先睡,我去洗漱。”沈空青拿起自己的衣裳去浴室。
洗完之后把厨房和浴室的灯都给吹了,这才踩着一地月光回屋。
小竹马已经先躺床上了。
本来还应该分被窝的,可若是他睡地上小竹马肯定也跟着来,反倒把床给空着,纯属本末倒置,干脆吹了烛火上床睡。
原以为得磨上一磨,结果才靠近床榻就听见小竹马发出的呼噜声。
“...”这是累了,也对,那么早起来帮忙做包子,中午也没休息一直忙到这时辰,困了才正常。
他躺下去,小心翼翼把小竹马翻了个身,让他躺的舒服些。
叶天冬仰面躺在床上,呼吸顺畅后呼噜声也没了。
沈空青帮他把被子掖好,也一块躺下休息。
第二日,沈空青把叶天冬送到酒楼,嘱咐大家认真做事,就赶着马车从屏东县回村。
这条路沈空青走了两三遍也记得了,倒不怕走到别的村去。
过柳树镇那会他没停,直接就回了村。
他一走就两天没回来,虽然家里人从杜远志那得知他是有人找还把冬哥儿也带走了,可一连两天没消息家里人也担心。
叶家更是,只是两家人都不清楚两人到底去了哪,就是着急上火口腔长泡都没用。
八月初十,沈空青驾着马车从大路拐进南山村。
此时已是辰时末,沈君迁照旧和一群老朋友在榕树头那下棋,正思忖着棋路呢,就被观棋的朋友捣了下:“那不是你大孙子?”
沈君迁一听连忙看过去。
确实是他那失踪两天的不成器大孙子。
沈君迁见他回来也放下心:“别打扰我下棋。”
同伴:“...”好像昨日那个把大孙子挂嘴边念叨的人不是他一样。
马车拐了几个弯回到屋门前,沈空青见两边院门都上了锁,知道曲莲和沈泽兰应该下了地,至于老爷子...肯定在村口那没跑的了。
好在他有带钥匙的习惯,开门回屋拿了牛舍的钥匙,先把马关到那边再说。
只是解马车花了些时间。
一把事情办完,沈空青又赶着去地里。
今日是说好了开工建凉亭的日子,他忽然去了县城也不知木匠那边有没有顺利开工。
但明显人家办事比他靠谱多了,沈空青匆匆忙忙赶过去,木匠已经带着徒弟在打地基。
凉亭是跨过水渠和田埂建立在藕田上的,就需要先在藕田那打桩。
怎么建造凉亭木匠才清楚,他也只是商量的时候提了想法,连图纸都看不明白。
见木匠已经在着手,沈空青就不理会了。
也正想去找杜远志,就听到杜远志大声喊他的声音。
他便向开荒又往前移了数丈的荒地走去。
杜远志穿着汗褂,脖子上搭了一条染了颜色的汗巾。
近来天气越发的热,已经有夏天的端倪。
整日晒在太阳底下的汉子们就扛不住,换上了汗褂,头上绑着布巾遮阳,脖子挂着汗巾来擦汗水。
杜远志此时就是,不过才开工一个半时辰,他脖子上的汗巾就能拧出水来,他一边擦着鬓角的汗一边问沈空青:“那日是谁来找你?”
沈空青没有隐瞒:“常副将。”
人杜远志认得,但是不熟:“他不是随着少将军回京了?怎会在这?而且他找你做什么?”
“找我叙旧。”
杜远志虽然不太信但也没怀疑:“他闲得慌?千里迢迢跑来南山村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一段?”
“...你这是人能说出的话?”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空青在想到底要不要说,如果说的话要怎么说?
他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我后背的伤其实是为了救少将军受的,他担心我死了来看看我。”
这还真的有可能,但他也聪慧:“少将军也来了?”
沈空青看着他没说话。
虽然没点头,但杜远志也懂了。
少将军贸然出现在南山村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沈空青利用少将军在酒楼众人面前狐假虎威的事他们也看不明白。
关于少将军杜远志与他的交情算一般,更多的是上下属的关系。
那年这位小少爷被误打误撞塞到他们营因此才认识,小少爷心眼直,也不知因何原因只与沈空青聊得来,但小少爷好就好在不摆架子,虽不爱跟他们交往,但也从来没看低他们过。
那会大家见他细皮嫩肉以为他是哪位老爷的孩子被充了军,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过,也是后来他被主将接回身边还把沈空青带走了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竟藏了这么一位人物。
“走了?”
“早走了。”
杜远志点点头,又问:“那你做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在县城有了产业的事早晚瞒不住,就算现在想法子敷衍过去,将来早晚有一日会东窗事发。
到时候兄弟还做不做?
这事沈空青在接受酒楼时就想过了,毕竟它不像两千两可以随身带着:“我受伤后军医告诉过少将军,就算我能痊愈将来也会影响寿命。”
杜远志惊愕:“还有这事?”
沈空青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别说漏嘴。”他叮嘱一句又接着道:“当时少将军是想用军功帮我升职,只是我不想再留在军营就拒绝了,少将军就一直因为我救了他这事耿耿于怀,便为我置办了一份产业。”
杜远志自打知道他寿命有损脸色就不太好:“那他还算有良心。”
“是县城的一座酒楼。”
“...”这良心有点大了,县城的酒楼那得值多少钱:“所以你这两日不见踪影就是为了这事?”
沈空青见他脸上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暗地松了口气:“是的。”
杜远志点点头,明白过来,又问:“那今后你不得去县城管理酒楼?”
“我把酒楼交给冬儿管了,我还是回来打理藕田和果园。”
杜远志直接就问道:“你是高兴傻了?”
“嗯?”
“管理酒楼能是这么随便就决定的事?”这是嫌钱多还是想打水漂听个响?
沈空青解释道:“给我也不会管,而且少将军留了有人,他会教,这事我爹娘也同意了。”他把这事按下不再说,转了话题:“果苗的事进展如何?”
酒楼毕竟是他的,兄弟要怎么打算那也是他的事,而且叶天冬是他未过门的夫郎,接手也于情于理,便说起了正事:“找是找到有但量不多,但他答应帮忙找。”毕竟对方自己就是卖果苗的,路子肯定比他们要广,有对方帮忙会方便许多。
沈空青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非得是果苗,能移植的果树也可以。”
杜远志道:“这事对方提过,只是价格要高出果苗许多。”
这是肯定的,果树移植之后只要管理妥当明年就能开花结果,而果苗少说要个三五年时间才能长大。
这是相当于把自己荷包里的钱掏出来给你了。
“看看能不能谈,毕竟我们要的量大。”
杜远志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剩下的地你打算种什么?正好你盘了酒楼,我觉得你可以多种些菜。”
“我再想想。”少将军虽然假借照顾其他同袍的名义让沈空青接受赠予,但沈空青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如若酒楼经营顺利,将来青菜、鸡鸭等他可以考虑更换采购渠道。
“那你忙,我接着干活了。”杜远志说完又投身开荒中。
沈空青也不再留下,沿着田埂在藕田转了一圈,查看一下莲藕的生长,没发现问题就打道回府了。
今日是去不了县城,叶石英他们要傍晚才回来,然后他才能去叶家拿东西并且跟叶石英他们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青指着果园跟冬儿说:这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冬儿指着越来越厚的银票和地契:这是我给你和孩子挣的家底
就那啥,就根据上章宝儿的反馈,有其他宝儿觉得冬儿崩人设了吗?我看了很多遍都没看出问题,所以问问你们。OTL
沈空青回到家先把好几日没清扫的屋子打扫一遍, 又给房间的门窗打开通风,还趁着上午日头好把被套拆下来洗了晾晒。
枕头被褥全都搬到院子里,挂了整整三条竹竿, 然后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沈云华那边把午饭准备上。
他去后院割了一把鲜绿的韭菜打算摊饼吃。
韭菜饼的做法和香葱饼差不多, 做起来不费什么工夫。
沈空青还给熬了一锅粥一会送饼子吃。
日头从东边滑到了正中,锅里的粥熬开了,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沈空青把煎好的饼子用篮子装好, 刚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就听见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沈泽兰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韭菜香还以为是沈君迁在做饭, 正想喊上一声眼角余光又瞟到大伯家那边的院子晒着被褥, 就知晓厨房里是她大哥而不是祖父。
把锄头放好, 打了井水洗干净手脚就往厨房去。
沈空青正在舀粥。
“大哥。”
沈空青转过身,见只她一个, 问道:“小婶呢?”
“娘在后面。”沈泽兰走上来帮忙把粥端过去, 没见沈君迁的人影:“祖父还没回来?”
沈空青嗯了声, 把剩下两碗粥也端到桌子上, 解了围裙挂好:“我去喊他。”
他出了门就往村口去,村里一般过午不食,这个时辰正好是村里用午食的时间, 因此沈空青遇上许多从村口往家走的老翁。
他打了招呼,拐出屋舍背后, 正好看见与老友一块回来的沈君迁。
沈空青便停下脚步等他。
沈君迁正与老友说着话:“刚刚那步棋你就不是这么走的, 这不是摆明了打开门迎接人家上来堵你的帅?”
老友说:“坤老头不厚道,他就逼我往那走。”
沈君迁正想说话,余光瞥见自家大孙子, 见他停在前方不动, 知道是等自己, 脸上的说教换成了笑:“欸, 我大孙子找我回家吃饭了。”
老友也往沈空青那边看了眼,又见好友一脸炫耀,不禁吐槽:“你昨日还骂他来着。”
虽然也说不上骂,就抱怨了两句沈空青一句招呼不打就往外跑。
沈君迁直截了当否认:“你听错了。”
“嘿,沈老头,你是越活越不要脸了啊?”
脸是什么?能有大孙子香?沈君迁摆摆手,丢下好友:“你赶紧回家去吧。”
“...”老友看着他的背影就差骂上一句‘薄情寡义’。
沈空青一直等老爷子走到面前:“回去吃饭。”
沈君迁嗯了声,问他:“这两日去哪了?”
“去县城了。”人来人往也不方便说话:“回家再说。”
沈君迁便走在前头,沈空青就隔着半步远跟着。
到家时曲莲也回来了,见到沈君迁进屋,喊了声:“爹吃饭了。”
“我洗个手。”老爷子爱干净,带着一家子都有饭前洗手饭后擦嘴的习惯。
他用挂在厨房窗户上专门用来擦手的布巾擦干手上的水,然后进了厨房。
几人就等着他,沈君迁落座之后三人才敢坐下。
沈泽兰好奇她大哥这几日的去向,还没等沈君迁发话就问道:“大哥,你和冬哥儿去哪了?”
“去县城办了点事。”沈空青夹了块饼吃着:“我在县城盘了家酒楼。”
“咳咳咳…”这回可不止沈泽兰,把其他两人也给呛着了。
沈君迁山羊胡子都给吓得一抖一抖:“什么?”
“前两日来找我那人是少将军的副将…”沈空青把事给说了说,只不过隐瞒了他是因为救了少将军才有这待遇的事,最后道:“我也和爹娘商量好了把酒楼交给冬儿打理。”
闻言曲莲看向沈君迁。
沈君迁拿着筷子在沉默。
大孙子身体不好的事一家子都知晓,上次孙大夫让带去县城找其他郎中瞧瞧也因为沈空青没点头一直没去。
沈君迁心里明白,大孙子对这事讳莫如深是因为他心里有数却不愿让家人知晓。
也正因如此,平日他爱做什么家里人都不约束。
只是管理酒楼事关重大,冬哥儿又不曾学习过管账,如何能挑起重任?
沈君迁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沈空青道:“少将军知道我们不会打理,带了人过来教我们,冬儿没跟我回来也是因为目前正在学习。”
听了解释,沈君迁最终点点头:“冬哥儿既然愿意学交给他打理也好,等你们成亲后也是要互相扶持,怎么打算就你们商量着来,我年纪也大了,管不了这么多。”
深泽兰赶忙道:“瞎说,祖父还这么年轻,等日后还要帮大哥带孩子呢。”
沈君迁被小孙女逗乐了:“那就让你大哥多努力努力,争取明年当爹。”
曲莲也笑:“爹你真是,兰儿还未说亲呢。”
沈君迁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也不知老三那边怎样了。”
沈空青喝了口粥,嚼嚼咽下后说道:“应该这两日就有消息了。”他坏心眼的没透露。
沈君迁点点头:“好事多磨,希望老三能心想事成。”
反正后天就有消息,到时候等他们知道老三考上了一定乐开花,现在就先不说了。
沈空青专心对付手里的饼子。
下午,沈空青去捕鱼卖的渔夫家里买了两条自河里捞上来的河鱼。
一条是一斤多差不多两斤重的鲫鱼,一条是三斤左右的鲤鱼。
鲫鱼用来煮汤,鲤鱼用来煎,他还杀了一只鸡用来焖蘑菇。
然后有条不紊地准备晚饭,到了酉时中,估摸着叶石英夫妇也到家了,沈空青就喊深泽兰看着锅里的火,自己去叶家请人。
叶石英夫妇刚到家,他们每日自镇上下工就会坐北山村的牛车回家,一般时间都很固定。
回来见到院门还是锁着,自己哥儿依旧不见踪影,叶石英骂了句:“哥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到底是自己儿子不敢说大声,只身旁的妻子听见了。
这事确实是哥儿做的不对,陈秋香就没敢出声护短,开了锁,两人还得忙活家里的事。
叶石英进了厨房,往烧水的锅里添满水,准备生火,刚蹲下就听见沈空青的声音。
“英叔,香姨,我是大青。”
见把哥儿拐.走的罪魁祸首上门,叶石英火也不生了,把打火石重重放回原处,拉着脸出去厨房。
沈空青见他出来,笑道:“英叔,饭我做好了,去我那边吃吧。”
叶石英问他:“冬哥儿呢?”
沈空青看见他的黑脸也没怂,依旧笑着:“正打算跟你们说这事,香姨呢?”
听见他声音鸡鸭也不喂了的陈秋香赶忙从侧门进来:“大青,冬哥儿没跟你一块回来?”
“没呢,他还在县城,一会吃了饭我再跟你们说,先去吃饭吧。”
听他这样讲,夫妇两人没有法子,只能关上门去沈家。
虽说还未成亲他们就去儿婿家吃饭是不太好的事,可也是板上钉钉了,真要论起来也没法说道什么。
今晚做饭是在自家院子这边煮的,既是要请岳父岳母上家里用膳就不能还在沈云华那边。
进了屋,夫妇俩就闻到了香气。
沈空青先让他们进客堂坐会,一会等沈云华回来就可以开饭。
进了未来儿婿的家门,叶石英反倒不急了,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哥儿是跟着沈家大小子出去的,就得全须全尾还回来。
过了两刻钟,外出卖货的沈云华回来,见沈空青回了家还请了泰山岳母过家里吃饭,便猜出是有事要谈。
几人上了饭桌,沈空青先给大家舀上一碗炖煮的奶白鲜香的鲫鱼汤开胃,等喝完来了胃口才吃饭。
吃了饭,曲莲母女在厨房收拾,沈家三个汉子老中青陪着亲家在客堂喝茶。
沈空青一边给未来岳父岳母斟茶一边道:“英叔,香姨,事情是这样的,冬儿如今在县城学习如何管理酒楼,暂时回不了村,晚点我跟你们回去收拾一点他的东西明日好拿去县城给他。”
别说叶家夫妇,连沈云华都听懵了:“我没听岔吧?管理酒楼?”
沈空青给长辈们倒好茶才坐下,他点点头,解了叔父的疑惑:“是这样没错,你们只要知道我在县城盘了家酒楼,将来是给冬儿打理就行。”
“胡闹。”叶石英首先发了声:“冬哥儿什么都不懂,怎能把酒楼交给他?”倒不是做爹的要贬低自家孩子,而是自己孩子有几斤几两他清楚,要说平日做点小买卖还可以,但是管理酒楼这哪是有点小聪明就能做成的事?
沈空青为小竹马辩白:“英叔你放心,有擅长此道的人教导冬儿不会出差错的。”
“大青,不是我们不答应,而是这事你真得考虑清楚。”陈秋香要比相公想得更多。
她家孩子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哥儿,要说算账那也是一窍不通,就算可以学,那得到何年何月?
再说了,现在冬哥儿还未进门,要是管理不妥当将来亏了钱该怎么办?
县城的一座酒楼最少都得花个几百两,要真出了差错就是把他们一家卖了都不够赔。
沈空青观她神情猜测到她的想法:“香姨,我在这跟你和英叔保证,将来不管酒楼是否能开下去我都不会因此怪罪冬儿,若是你们还不放心,我也可以将地契附在聘礼上一块交给冬儿。”
小竹马把一碗又香又软的饭端到他嘴边不说还要亲自喂,不管如何这碗软饭他都是吃定了,那酒楼在谁的名下又有什么关系?
就小竹马黏他的那个劲,沈空青不相信他的冬儿会因为钱抛弃他。
夫妇俩一听当即就愣住了。
尽管他们知道两孩子有感情,可竟不知已经到了这地步。
若是将酒楼当做聘礼交给哥儿,那将来酒楼就是姓叶而不是姓沈。
尽管将来哥儿还是进沈家的大门,但倘若他们两人是偏心些的父母扣了酒楼的地契不让哥儿带回夫家,沈家这边也无可奈何。
叶石英不清楚沈空青这么说是吃准了他和妻子不会行此事还是如何,但纵观南山村百年村史,但凡说得上的富户都没有一个肯将屋里的田产地契当聘礼下给夫郎或者妻子。
便是连他,当年娶妻子时也只给了十两的彩礼及其它一些物件。
这已足够见证沈空青的真心。
夫妻两人沉默许久,叶石英才先妥协道:“既然姜哥和茹嫂子也同意这事,那怎么办就你们商量着来吧。”
陈秋香见相公也点了头,又看了看他,最后才看向沈空青:“大青,香姨知晓你是真心的,但冬哥儿毕竟年幼,担此重任恐还需要些时日,还请你多看顾着点。”
“香姨你放心,我朋友带来的人靠谱,若是英叔还放心不下,明日可随我一道去县城看看。”
叶石英正有此打算,自家哥儿忽然学习如何管理酒楼不说还远在县城,他这个做爹的怎么也得去看一眼才放心:“你若是不急就再等我一日,我得向掌柜告假。”
现如今倒是不着急,换洗衣物冬儿可以先穿他的,至于食用也不愁,尽管酒楼不会私自挪款给冬儿也还有他爹娘在。
沈空青便答应下来。
几人又说了会话,叶石英夫妇瞧着天也黑了,还得回去烧水洗浴就先回家去了。
路上,虫鸣蛙叫的声音响亮,一声叠着一声,偶尔还有狗吠声传来。,打破了万籁下的寂静。
叶石英右手牵着妻子的手辨认着路,今日没有月亮星星,路黑,沈空青就给他们点了灯笼,两人正走着,忽然听妻子问道:“我们这样做到底妥不妥?”
“我看大青的样子是真的不在意,也许是我们多虑了,再说了哥儿聪慧,只要肯学没什么难得到他。”这点叶石英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还是叹息:“要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小时候就该好好教他。”免得现在才临时抱佛脚。
听了相公的话陈秋香也安心下来:“等后日你见了哥儿好好问问他,这孩子在大青的事情上瞒了我们不少,我总觉得他还有事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