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会吃了他,让他上来跟我说说话,你们这些粗人聊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沈空青看向少将军。
惧内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少将军一把移开了视线:“听郎主的。”
“...”他就知道在郎主面前少将军靠不住,沈空青对叶天冬道:“你去吧,郎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就在外面。”
叶天冬隐隐也感觉到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害怕自己说错话给沈空青带来麻烦,一时间很是忐忑,不知道自己跟着来是对是错,可事到如今他若是逃避反而会将两人推入危险境地。
便踌躇地上了马车。
沈空青扶着他上去,等他进去的时候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给他力量。
叶天冬抿着唇,掀开帘子低着头进去。
结果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仙人惊艳到失声。
仙人懒懒靠在美人榻,眉清目冷却因鼻梁上的一点红痣而自带风流,更端的是气质无双高雅脱俗。
叶天冬见识短浅,也不识几个字,只知道这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若说他漂亮,那在这人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不是能相提并论的。
“你呆着做什么?坐。”仙人开口,如皎皎月光。
叶天冬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你是少将军的夫郎?”
仙人摆了摆手,姿势随意却气势威严:“应该说他是我的驸马。”
哪怕叶天冬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驸马是什么意思,他刚刚因为紧张没注意到青哥的称呼,先前青哥喊的是郎主来着...
郎主...叶天冬吓的腿软,这一日之间就见了两个大人物,这可是连县令在他们面前都得点头哈腰的人,他一介草民...
叶天冬伸出手扶住车架,忐忑坐下。
郎主看着他,心想这山沟沟里的水土不错,竟养出这么个水灵的人:“为何不说话?”
叶天冬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揪紧了裤腿,底气不足:“青哥说你是个讲理的人,我一个粗人,若是说错了话你不能跟我计较,更不能怪罪我和青哥。”
郎主故意逗他,曲解他的话:“但若是你说错了就不是我不讲理。”
“...”叶天冬小心翼翼:“那我不说了,我听你说。”
郎主忍不住笑了声:“我逗你的。”
“哦。”
“不用拘谨,我不会跟你计较,想说什么便说吧。”
叶天冬得了他的承诺才敢问出口:“你们真的不是带青哥走?”
“没人要带走你的青哥,夫君既允了他解甲归田就不会出尔反尔。”
“你是郎主要说话算话。”叶天冬跟他打商量:“少将军还是你的驸马,那他也得听你的,一会他若是反悔你要帮我。”
郎主撑着脸看他:“怎是夫君听我的?女子三从四德哥儿也一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便是郎主也如此。”
叶天冬晓得大户人家规矩多,只以为当官的会轻松些,没成想连天底下最尊贵的哥儿都避免不了,恐怕还不如他们这些乡下的哥儿自由自在,一想到他这么惨,叶天冬就不禁同情他:“你让他听你的嘛,你是郎主,爹爹又是当今天子,少将军不敢不听的嘛。”
“你是让我以权势压人?”
叶天冬摇头:“那也得你有理才行,有理走遍天下,青哥听我的就因为我说得对。”
郎主手握成拳挡在唇边掩住轻笑。
他看得出来哥儿是在说真心话。
“你说的有理,看来我与夫君还是缺少沟通。”
叶天冬见郎主都能听进去自己的话,暗暗挺起小胸膛,想着郎主这么好说话,放下戒心打开话匣子与他聊了起来。
说的投入连马车什么时候动了都不知道。
车外、常副将赶着马车慢行。
沈空青与少将军跟在后面。
因为有段距离,他也听不清马车内交谈的内容。
想到少将军对郎主那指责又偏袒的评价,觉得应该不会出问题才敢放下心与少将军闲聊。
少将军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脚步沉稳地慢走着:“沈零榆被赐进士及第应留在京中任职,你可会随其北上?”
“我在南山村挺好的,这里生我养我长大,我没想过挪窝。”
少将军也知道是自己着相了,若是沈空青真的在意权势就不会舍了军功执意归乡,他自己都有获得滔天富贵的本事,何必假手弟弟?
“你若是考虑去京城,我也能给你一些帮助。”
背靠将军府与郎主府,只要沈空青不做糊涂事,他在京城横着走都行。
“那我就斗胆,请少将军再多关照关照舍弟。”
少将军终于露了自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沈探花得了圣上的青眼,平步青云在望,我若是与他走的太近恐遭人非议。”
这句话是在解释也是在提点沈空青,入朝为官最大的倚仗非是他人而是圣上,只要沈零榆做好自己的差事,圣上就会给他机会。
少将军知道自己的身份,与郎主又是夫夫,若是与当朝探花走的太近反倒连累沈零榆。
因此沈零榆在京赴考之时,将军府也只是解决了一行人的衣食住行,其它的事并没有参与。
沈零榆也应是得了身边人的指点,从来不惹麻烦,由此少将军对他的印象不错。
沈空青听懂了他的暗示,但沈零榆为人处世如何有他自己的章法,即便他是大哥也不会过多插手,当然,沈零榆若误入歧途就另当别论:“我只想他不忘初心,罢了,先不说他。”沈空青把话题跳开:“你此去是要驻守边疆,怎还带着郎主?”
“他自己领了屯田司的职要去边疆种地,我能有什么法子?”
“...”沈空青都呆了:“皇上和贵妃能同意?”这可是天子唯一的哥儿,身娇肉贵的竟舍得放去边疆吃那风沙?
少将军幽幽道:“他想做的事你以为皇上和贵妃能拦得住?”
这得是多受宠爱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车厢内,叶天冬震惊:“所以你去边疆纯粹就是为了少将军?”
郎主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一个乡下哥儿相谈甚欢,不仅把对方的心思挖了个透,自己的也没少说出去。
“如今与澧朝的战事休止,边疆战士就成了朝廷的负担,那么多人总要想法子解决吃食的问题,他这人满脑子就只有行军打仗,种地挣钱是一点都不懂,所幸我朝自太.祖皇帝起便有军屯一说,今日我过去也是假借了太子哥哥的口谕,奉命改善边疆的种植环境,但也的确是舍不得他。”
车厢外,少将军说道:“我知道他的心思,此去边疆若非述职一年也回不去两趟,他受不了的。”只是他没说,就算郎主不提,他也会想法子带对方走,以前是担心自己回不来,现在不打仗了,他就自私一些将这人留在身边。
沈空青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少将军与郎主之间的事他只知道个大概:“你当年为了逃婚都躲到边疆去了。”
少将军扶额、叹息:“他那样霸道,向圣上讨了圣旨便要成亲,问也不问我一句,那时候澧朝越界边境,我又年幼只想着上阵杀敌,未曾想过儿女情长。”所以就意气用事之下逃了。
车厢内,想起往事的郎主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呆子说跑就跑,却不知跑了更好,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敢逃婚就是抗旨不遵,若非父皇疼爱他,这呆子早就脱一层皮了。
叶天冬心想郎主比他厉害多了,他只有勇气跟沈川柏串通起来骗大人。
郎主却直接把人收进自己的地盘,圣旨一下,跑不跑都逃不掉。
“那后来怎么...”
少将军摇摇头:“后来的事你也清楚了,那次被你救下后转头就被叔父送回京城拜堂成亲,说我没用,上了战场连自己都护不住,还不如回去做驸马。”回到京城后他咽不下那口气,还和郎主闹了别扭。
现在想想,也不过是仗着郎主喜爱他。
沈空青记得,那次他消失三个月,后面又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营帐就多了一幅画像,许久之后才知道是被抓回去成亲。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沈空青大逆不道地拍他肩膀安慰:“事已至此,你就从了吧。”
“...”
叶天冬听完后,问他:“那少将军是不是也...”
郎主端起一口茶饮下,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就是皇子在我这都逃不掉种田的命。
两人跟在马车后面沿着大路慢慢地走, 转眼间南山村便被抛在了身后。
大路两旁的农田里冬小麦经过雨水和阳光的灌溉已抽穗结实,脑袋沉甸甸垂着。
只要接下来这段时日天公作美那今年夏天会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少将军都难得在这山野里感受到远离京城繁华后的宁静。
他享受着自山林吹下的风感叹着:“也许你的选择没错, 解甲归田不失为一件好事。”
沈空青看着黄色的花掉落后结成了籽的油菜地, 想起自己刚回屏东县时的心情:“刚开始多少有些不适应,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现在可是一点干活的心思都没有, 日后也不打仗了, 到了边疆你多和郎主去外边走动走动。”别总窝在军营操练士兵, 起码让其它的将领有点事做。
少将军笑了笑没说话。
他与沈空青不同, 他出生在武将世家,生下来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 谁都可以放松唯独他不行, 澧朝狼子野心, 这次被打败不代表就老实了, 不过下属即已离开军营,这些事就不必再让他挂心。
两人又走了会,这时常副将从马车上探出头, 提醒道:“少将军,该启程了。”一会他们还要赶去和其他人会合, 可不能再这样晃悠悠逛下去。
沈空青诧异:“这么快?”前后还没半个时辰, 他以为多少能住一晚的。
少将军嗯了声,又对沈空青道:“去屏东县,还有东西要给你。”
沈空青玩笑道:“该不会是给我一千八百两现银吧?”
“你不嫌重我都嫌麻烦。”少将军眼角抽搐:“上车。”
车厢里的叶天冬也听见了常副将的话, 见马车不停, 与郎主聊得畅快完全没了戒心的他直接挑起窗帘喊沈空青:“青哥?”
沈空青忙丢下少将军走上前来:“我要去县城一趟, 你先回家?”
叶天冬还是担心他们拐人, 想也不想道:“我要去。”又看到后面跟上来的少将军,弱弱补上一句:“可以吗?”
沈空青问他:“你出来可有人知晓?”
“竹儿知道,我爹娘要是找不着我会去找竹儿。”
沈空青点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让两人上车。
进了车厢,少将军直接就往郎主身边坐,沈空青也在叶天冬旁边坐下。
马车从外面看朴实无华,内里却五脏俱全,除了座椅和美人榻,还有桌子和暗格,里边放置热水、茶叶和点心生果之类。
一等几人坐好,常副将便挥动缰绳提快车速。
马车轱辘轱辘往前滚。
叶天冬是第一次坐马车,觉得新奇可也确实坐不稳,稍不注意就往沈空青身上倒。
沈空青怕他磕着自己,低声对他道:“靠着我。”
叶天冬求之不得,赶忙往他身边挤,还把沈空青的手臂抱得紧紧的。
郎主眼观眼鼻观鼻,经过与叶天冬的一番探讨,觉得自己也可以稍微温柔小意,便学着叶天冬的样子靠在少将军身上。
少将军却是吓得坐直了身子:“你做什么?”
“放松,绷那么紧我靠着不舒服。”
少将军很想按他说的做,可他办不到。
这都源于夫郎从小到大对他的压迫所造成的。
夫郎身份尊贵,他就算是老将军最宠爱的孙子亦或者是六皇子的伴读这等身份在夫郎面前都不够看。
当年圣上在世家子弟中为各位皇子公主挑选伴读,少将军就被选上。
他们家是武将出身,比不得文官那心思跟山路一样绕成十八弯,一家子都是直心眼,得知他要进宫伴读祖父担心他得罪人,就教他不要学着别人攀龙附凤,有机会就好好读书,因此在皇宫十年他除了帮六皇子抄抄作业,其余时候坚决不往别的皇子眼前凑。
唯有当时年长他两岁的郎主不知因何原因总爱逗弄他。
少将军年幼弱小无助,想着自己一个汉子被哥儿压制,觉得丢人没好意思告诉家里人,便忍受了多年的压迫,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夫郎若真是要让他做什么只管下命令就好,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去,就是别整这些,他瘆得慌。
郎主见他不仅没放松下来反而更加僵硬,手绕到背后朝着他的腰拧了一把,把少将军的鸡皮疙瘩都给拧了一地。
沈空青二人不知晓。
但人家是拜了堂成了亲的关系,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他们就是看见也只能装看不见。
可怜少将军,为了稳住在昔日下属面前的威严,即使被夫郎骚.扰也得忍着。
马车在四人偶尔的交谈中进了县城。
抵达县城时还差一刻钟就是申时中,日头偏西挂着,阳光却还刺眼,从南山村到屏东县若是牛车得走一个半时辰,马车稍快些,常副将又赶得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进了县城,周遭的山野农田换成了砖房瓦舍、青砖街道,沈空青来县城的次数并不多,也就没能认出这是哪条街。
却见常副将赶着马车走过一段繁华的街道,来到一处两层楼高的酒楼前。
酒楼正门匾额高悬,楼外旗帜飘扬。
马车停后常副将下了地:“公子到了。”
少将军解脱一般暗暗呼口气,对沈空青二人道:“下车。”
几人一前一后下来。
尽管少将军忍受了一路的骚.扰,可下车时还是伸出手供郎主搀扶,免得摔着。
沈空青见是酒楼还以为要吃饭,便牵着叶天冬跟在少将军和郎主身后进去,常副将捧着个从马车拿出来的木箱子跟在最后面。
屏东县水陆两通,最多行商走贩逗留,因此县城的酒楼和客栈生意都不错。
哪怕此时没到饭点,这个时辰的一楼大堂也坐了好几桌客人。
坐堂的掌柜一见贵客回来,忙从柜台后走出迎上来:“您回来了。”
少将军嗯了声,指着沈空青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以后他就是你的新东家。”
“???”沈空青脑门写满了疑惑。
掌柜又冲着沈空青点头哈腰:“东家,我是坐堂掌柜吴业。”
沈空青指着自己:“我?”
这都不能算惊喜而是惊吓了。
少将军大发慈悲给了解释:“你这人如此之懒,若是没有点产业在手上迟早坐吃山空,你放心,这间酒楼我早早差人打听清楚了,前景不错,我也留了人给你,让他帮你暂代经营,等你学会了再回京去。”
“可你不是已经...”
少将军财大气粗:“我的命可不止这几个钱。”他又对常副将招招手,常副将立马将木箱子递给他:“银票地契全在这了,你自己看。”
强势塞过来的木箱子犹如烫手山芋,沈空青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地契我不能要。”
少将军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屏东县下辖有不少解甲归田的战士,你若真觉得受之有愧,就替我多照顾他们。”
沈空青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再没能说出口。
箱子并不重,里面就十来张银票外加一张纸而已,可沈空青捧在手上却像扛了泰山,最终,他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少将军嗯了声:“若是得闲就来看看我们。”还没等沈空青说话,他自己又先收了回去:“算了,长路漫漫,你还是好好在南山村待着。”
沈空青一时哑言。
少将军亲自来送银票就算了,居然还额外置办了产业,虽然他说了是要帮着照顾其他同袍,可山高皇帝远,沈空青要是不照做少将军也奈何不了他。
无非是少将军知道他的为人,借故让他放心收下罢了。
沈空青叹气:“此去再相见不知何日,望你们万分珍重。”
“记得给我们来信。”
这还是能办到的,沈空青点点头。
那边郎主也把呆愣的叶天冬叫了过去,介绍了个人给他认识:“这是我府上的管事卢赟,今后就由他教导你们如何经营酒楼。”
都已经接手一家酒楼了,再多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叶天冬假装淡定向管事问好:“卢管事。”
年约四十,鹰眼锐利的卢管事拱手揖礼:“见过东家。”
“你别这么称呼我,我担不起。”叶天冬见他仪态不凡,想着不愧是郎主府出来的人,与他们这些乡下人站在一块那是一目了然。
郎主对卢赟道:“我与冬哥儿一见如故,这段时日还请你耐心教导他。”
卢赟是贵妃为郎主挑选的人,既是他府上的管事也是心腹,把人带到南山村也不是下放,而是只有他办事郎主才放心。
夫君把人当兄弟,自己身为他的夫郎自然要为他排忧解难,将军府那边就没几个是擅长管理经营的,真要从那边调人估计得乱成一锅粥,郎主府却人才济济,他便从郎主府调了人过来。
卢赟也知晓其中厉害,若沈空青一日不能撑起大梁他便得留在这偏远县城一日:“郎主请放心。”
郎主又对叶天冬道:“哥儿并非只能困在后院,你心中有抱负那便去实现它,卢赟会帮助你的。”
虽然叶天冬的抱负说出来会让人笑话,乍听之下以为有多深远,其实就是想要挣许多钱让青哥可以潇洒一辈子,郎主听到后非但没有嘲笑还支持他。
叶天冬发自内心感激他,郑重揖礼:“多谢郎主。”
那边少将军在催促:“该走了。”
郎主看了眼卢赟:“你多保重。”
卢赟才担心他:“边疆路远,愿郎主一路顺风。”自己打小看大的孩子非要跟着夫君去边疆吃苦,卢赟内心并不比贵妃好受。
但若两人真的长久分隔两地,感情迟早疏远,而且这桩婚事本就是郎主强求得来的。
沈空青与叶天冬和卢赟出门口送他们。
郎主忽然回过头来:“这马车也送你们了。”
“那你们...”
沈空青话还没说完,常副将就笑道:“别担心。”
话音刚落,沈空青便听见一声马嘶鸣的响声,循着声看去,却见左边街道上走来三个身着袴褶、各牵两匹马的壮汉。
这身装扮沈空青自然认得,不单他认得,见多识广的行商走贩也认得。
当即惊讶的与身边人交头接耳。
少将军接过缰绳,身手利落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几人:“走了。”
沈空青嗯了声。
六人骑马离开。
打马过街道,没一会就消失在路尽头。
“青哥。”叶天冬走上来在沈空青旁边站定。
沈空青收回视线:“今夜先在县城住一晚,明日再回去。”若是急奔可以在天黑前赶回村,只是眼下还有事要办,总不能明早又再过来,那实在是耽误时间。
叶天冬点点头。
沈空青这才看向卢赟:“卢管事,我先带你找住的地方。”
卢赟道:“沈东家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妥当。”在郎主他们去南山村找沈空青时,卢赟就先让吴业领着他去找房子。
毕竟人生地不熟,有个当地人带着办事会更方便。
见少将军夫夫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当,沈空青内心反倒更加愧疚。
收两千两银票就算了还加赠一间酒楼,这恩惠实在太重,弄得沈空青都不知是继续懒下去还是奋发图强。
“既然如此今日便去我家吃顿便饭算是为你接风洗尘。”沈空青又对吴业道:“你也摆上一桌请各位同事,账记在我名下,明早再来认识大家。”
酒楼都是这位爷的了,吴业自是听从:“多谢爷。”
卢赟心下赞同,沈空青新官上任收买人心这是第一步。
他半路成为酒楼东家,手底下的伙计对他也不熟悉,贸贸然换了人也会担心,沈空青选择明日再露面也是有松有驰。
看来不是个愚笨之人,那回京的日子指日可待。
卢赟暗自欣慰。
沈空青又问:“酒楼可有放置马车的地方?”
“自是有的,若您不打算牵走,一会我让伙计关到后院去。”
“帮我关到后院吧,明早再来牵。”不然带到沈申姜那边也是麻烦。
吴业诶了声。
沈空青这才领着叶天冬和卢赟两人去沈申姜在县城租的房子。
此时沈申姜夫妇已经关店。
包子铺最晚到午时会有点生意,下午基本就没客了。
而且夫妻俩明日一早还得起来和面做包子,也不会忙到傍晚才收摊。
李芳茹正在院子里清洗明日要用到的菜,乍然听到敲门声,扬声问了句:“谁?”
“是我。”
听见是沈空青的声音李芳茹是一愣又惊喜:“你怎来了?”
欢天喜地打开门,见不仅有大儿子,冬哥儿也在,还有一个陌生汉子。
“这是...”
“进屋再说。”
李芳茹把门让开。
三人进了院子,沈空青又道:“这是京城来的卢管事卢赟,他会在县城暂住一段时日,今日上我们家吃顿便饭。”
李芳茹虽然不清楚儿子怎会认识来自京城的卢管事,但听到是京城来的,想到自己三儿子,多嘴问了句:“卢管事可知这次春闱放榜没有?”
卢赟懂她意思,笑问道:“夫人是想问沈零榆沈公子?”
李芳茹见他居然听说过,又惊又喜:“正是。”
卢赟看了眼沈空青,见他没有插话的意思,便如实道:“恭喜夫人,沈公子进士及第,中了探花。”
“中了?”
叶天冬也不知这事,一听中了和李芳茹是同一个表情。
卢赟笑着点点头。
叶天冬激动地去搂沈空青的手臂。
李芳茹也激动地不能自持,要不是有外人在她都要哭出来了,忙喊沈申姜:“大姜,老三考中了。”
“什么?”厨房传来沈申姜的声音。
沈空青摇摇头,让父母自个乐去,邀请卢赟进客堂坐。
卢赟便随他进去。
也借机打量了下这座小院。
若是换了寸土寸金的京城,这座小院至少得塞下一家六口。
要说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起码位置宽敞。
沈空青让叶天冬把小箱子放到客堂旁边的屋子去,自己留下来泡茶招待卢赟。
叶天冬便按他吩咐的,推开了原属于沈零榆的屋子。
在厨房高兴完的沈申姜走到客堂,脸上是因欢喜而涌现的红晕,进来见客人,问好道:“卢管事,在下沈申姜。”
沈空青介绍道:“我爹。”
卢赟起身抱拳揖礼:“卢赟,我看咱俩年纪相仿,不如以兄弟相称。”
他这是有意与沈空青的家人打好关系,沈申姜做生意多年也听得出意思:“我属兔。”
卢赟笑道:“那我可占了便宜做了兄长这位置。”
沈申姜也不在意,笑了笑:“卢兄先坐着,我出去一趟稍后就回。”
“你忙。”
沈申姜是出去买菜,原本家里只有两夫妻随便应付两口就行,可儿子不仅带着未来夫郎来了还有客人登门,这就马虎不得。
因此他花了百来文,又由叶天冬和李芳茹亲手忙活,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洗尘宴。
考虑到卢赟是京城人士,怕他吃不惯屏东县的口味,沈申姜还特意准备了两道京城的佳肴。
不管手艺如何,起码这份心卢赟感觉到了。
吃完饭天也黑了,陈朝虽说早些年便解除了宵禁,这会外面也还热闹,但明早大家都有事情做,卢赟便没有久留,只是他也初到屏东县不熟悉路,这一趟还得人送送。
一家子也只有沈申姜和李芳茹才熟悉县城,这人选也自然是沈申姜合适。
等二人出门,李芳茹才问沈空青:“你怎认识京城的人?”
兴奋一下午的叶天冬憋不住道:“不是青哥认识,是郎主派来的人。”
“郎主?”李芳茹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是陈朝子民,自然知道郎主是何人。
叶天冬就把下午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李芳茹听完,震惊万分:“这少将军莫不是冤大头不成?又送银两又送酒楼的。”若不是对方有夫郎,她都要以为这是给儿子的聘礼了。
沈空青:“...”好在他们不知道少将军送钱的真正原因,要不肯定就不是调侃冤大头,而是想把他打成大头。
“我觉得他们是个极好的人。”不仅送了钱和产业,还担心他们不会经营特意留下卢管事指导他们,着实有心。
李芳茹道:“等日后得闲我去庙里为少将军和郎主供长生牌,保佑他们平安顺遂。”
沈空青嗯了声。
李芳茹又道:“我原本考虑让冬哥儿继承包子铺,你们两人将来以此谋生,既然现在有少将军为你置办的产业娘也不用担心你以后了。”
叶天冬适时表衷心:“伯娘本就不用担心,有我照顾青哥呢。”
“乖孩子。”李芳茹笑道:“大青虽说身子不如以往强健,可也没有让你养他的道理,大不了我和你姜伯多辛苦几年,为你们多攒些家业以后做地主都好。”
叶天冬抠手手:“可是我跟青哥说好了,以后我养家他带娃。”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李芳茹诧异,没想到儿子竟堕落到吃起软饭了,但既然夫夫二人有打算,看叶天冬还一副沉浸于此的模样,她也就不阻拦了:“还是冬哥儿能干。”
沈空青扶额,无奈道:“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好。”
沈空青去厨房用木桶舀了热水提进浴室,又打了井水兑好温度,这时叶天冬也过来了。
“哥哥,我没有换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