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穿的是喜气又洋洋。
将近辰时中, 打扮鲜艳、簪花抹粉的媒婆上门, 喝了口热茶后就领着众人出门。
沈空青挑着一担礼在最后面。
一群人他最高, 又最年轻,自是惹眼。
前头又是媒婆,村民见箩筐上摆着的一对雁就知道他们往哪去。
关于他与叶天冬将结两姓之好的事早就在村里传了个遍。
村里人的消遣实在太少,平日里除了交流下种田心得、抱怨下家长里短,更多的就是分享别人家的八卦。
因此初二那日等那些人一回村,没用多久这事就人尽皆知。
今日见沈空青连提亲的礼都备的这般重,那布帛若是没看错当是棉布,一时间是艳羡也是可惜。
可惜沈家没看上他们家中的哥儿。
媒婆甩着手里的红帕子,一路带着笑领着人直到叶天冬家门前。
叶文元被娘亲吩咐在门口等,一见到几人便往屋里喊:“阿爹阿娘,哥夫他们来了。”
陈秋香从客堂出来,听见他这般称呼,嗔骂了句:“就知道跟着你哥胡闹。”
十六岁的叶文元被叶石英喊回了家里,今日是哥哥商量婚事的日子,他作为弟弟又是家中唯一的小子自然得在场。
昨日就被叶天冬耳提面命见到沈空青一定要喊哥夫。
他耸了耸肩没理会亲娘,跑去找叶天冬了。
提亲当日哥儿或姑娘都不能在外面,要等人请才能出来。
因此叶天冬被父母要求必须待在房里,他自个出不去只有派叶文元做眼线。
叶文元一进屋便比划道:“哥夫今日穿的可气派,真英俊。”他还得迎接客人,说完就又跑了。
叶天冬被他一说更是心痒痒,偷偷把门拉开一条缝躲在门后看。
那边沈家已经到了门口。
叶石英夫妇在门口迎接。
陈秋香笑道:“喜鹊可知道贵客上门一早就来报喜了。”
媒婆用帕子掩着唇笑道:“香妹子倒是比我更适合做这冰人。”
“哪当得嫂子你的厉害,快进屋坐。”
沈空青挑着担子随众人进客堂。
媒婆说道:“今日南山村沈家大孙子沈空青欲与你家大哥儿叶天冬结两姓之好,特意请我上门为他说亲。”
这是礼数,先表明来意。
“能与空青小子结缘是我家哥儿的福气。”陈秋香脸上笑容深深:“坐下聊。”
沈空青把担子放在客堂,按照规矩一会叶家这边会来查看,等事情谈完还会回礼。
叶文元给几位长辈倒茶。
到了沈空青这,很直接喊一句:“哥夫喝茶。”
他虽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可在大人眼里还是个半大小子,一句话颇有童言无忌的意思,惹得众人发笑。
媒婆更是趁机说好话:“竟连小舅子都同意了。”
叶文元平日在医馆鲜少回来,上次清明是在家,可也没见到沈空青,这还是沈空青回家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见。
他与沈空青并不熟悉,就是因为年龄相差太远了。
沈空青离家那会他才十岁,比起哥哥叶天冬整日整夜没完没了的担心,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知道哥哥喜欢他才先软化态度。
听见媒婆逗弄,很是局促地笑了笑。
媒婆也不逗他了,又开始活络起桌上的气氛。
这桩亲事双方家长都同意,请她过来就是走个过场好吉祥吉祥,媒婆按照流程走一遍,最后是要请双方见上一面。
叶天冬早就在等了,刚刚他在门后偷看到今日穿着与以往不同样的沈空青时就心痒难耐。
等叶文元来请,把别的哥儿姑娘该有的娇羞和矜持一块省了,直接自己跨出房门。
进了客堂,大人们言笑晏晏,沈空青坐在一旁,看见他来也眉眼含笑。
叶天冬对上他的视线,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揖礼道:“冬儿见过爷爷伯伯伯娘。”
媒婆特意打量了下他。
叶天冬今日也特意穿了新衣裳,还是绛纱色,他本就容貌天成,更衬得尽态极妍。
媒婆心想这沈空青是好眼光:“要说这一辈哥儿就属冬哥儿颜色最好,跟空青小子是郎才郎貌。”
陈秋香笑道:“野小子一个,当不得夸。”
陈秋香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叶天冬专挑夫妻二人好看的长,李芳茹对他的相貌是极满意的,也跟着夸赞:“那也是最好看的野小子。”
即使胆大如叶天冬,在心上人面前被长辈们夸赞相貌也忍不住羞涩。
他想自己颜色好,青哥也英俊,以后不管是小子还是哥儿或姑娘,长大了都能好看。
看姜伯就知道了,年到四十还这般英俊。
沈空青见小竹马脸上一层红,眼睛也亮晶晶的,望着他的眼神欲语还休,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自然看出小竹马一定在胡思乱想什么。
若是只有两人在,恐怕小竹马早扑他身上来了。
但要是装不知道,又辜负小竹马的情意。
他暗叹口气,还是不顾规矩起了身,对众人道:“英叔、香姨,我有些话要对冬哥儿说,先失陪了。”
还没等叶石英夫妇发话,叶天冬就腾地站起了身。
见状叶石英哪还能不明白,这两人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呢,但他作为哥儿的父亲也不能答应的太随便,就只嗯了声。
沈空青拱手揖礼后便退出了客堂。
叶天冬揖礼之后也跟着出去。
走出客堂见大人们看不到了就往沈空青身上黏。
院墙外还有人垫着脚尖往里看呢。
沈空青忙拉着他往房间去。
进了叶天冬的房间,沈空青才把门关上甚至来不及打量一下小竹马的睡房人就黏了上来。
沈空青被他撞得直接就抵在门板上:“...”好在木板门结实,尽管发出嘭的一声细响也没塌,不然就尴尬了。
叶天冬往他身上蹭啊蹭,语调黏糊糊的:“哥哥~~”
喊的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沈空青不得不按住他不断动来动去的肩膀,趁这间隙飞快扫了眼房间。
小竹马的睡房要比他那边空寥寥的好多了。
房间不是很大,但置办了妆台,台面上还摆着一个竹筒,筒里插着一朵尽情盛放的玉兰花。
花香人更香,沈空青收回视线,问他:“用了什么香?”刚刚叶天冬出现在客堂时他就闻到了,很清新的香气,闻之眼前一亮。
用在小竹马身上正好。
叶天冬一听,抬起头来:“前几日赶集新买的香珠子,昨晚我拿出来捂了一夜,你喜欢就多闻闻。”
他说着就掀衣襟,常年被裹在衣服底下的白色在眼底流出一段温润的光泽。
沈空青只感觉眼前一烫,慌乱移开眼,按住肩膀的手又改成揪紧衣领:“好了,我知道好闻。”
叶天冬看着他又红了的脸,笑嘻嘻的:“哥哥你又害羞了。”
沈空青一手揪紧他的衣领,一手环着他的肩,闻言无奈道:“是没你胆子大。”
“那我是喜欢你嘛。”叶天冬凑上来亲他下巴。
他在见到沈空青的第一眼时就想这么做了,今日的青哥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襕衫掩去了战场上带下的凌厉,反倒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
他的青哥也是上过私塾的人。
沈空青被他舔着下巴,舌尖湿漉漉碾过,一双眼睛又湿又亮,真的像只黏人的小猫咪。
自打互通心意亲密的事两人没少做,尽管沈空青还不是很适应可也在尽量配合小竹马。
被他黏糊糊舔着,沈空青也不由心动,偏头避开他亲下巴的动作,在叶天冬不解的眼神里,大掌掌住小竹马的后脑迫使他仰起头自己也吻了下去。
叶天冬先是一愣,然后更热情地回应他。
许是今日日子不同,又或者是这柑橘的香气还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沈空青只觉这次欲.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想要将小竹马拆吃入腹。
窗户半掩的房间里,暧.昧的水声在昏暗中不断响起,一会之后是急促和压抑的喘息。
叶天冬舌尖都被吸麻了还不想罢休,刚分开又黏上来。
眼尾更像是抹了胭脂那样红。
沈空青注视着他,最终抬起手盖住他的眼睛。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时间地点都不对,不能再继续下去。
没了那双眼睛的影响,他理智地亲了亲小竹马红润微肿的唇,安抚道:“我一会就得出去了。”说完松开了他的眼睛。
小竹马睫毛卷长,手心盖住眼睛时,眨眼就像一把扫子扫过。
叶天冬吱唔一声,不是很情愿。
但也知道再亲下去别人会看得出来,就赖在他身上不动。
沈空青看他耍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真拿你没办法。”
叶天冬听着他宠溺的语气竟忽然红了脸。
他一头扎进沈空青怀里,脑袋使劲往里埋,似乎要从沈空青的衣襟钻进他里边去。
沈空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一会门板都给你顶塌了。”
“哥哥你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宠我一个人。”叶天冬蛮横无理要求:“哪怕是孩子也不能越我前头去。”
还没成亲呢,就先吃起了孩子的醋,沈空青失笑:“以后只怕有了孩子你更宠他。”
“才不会。”叶天冬郑重承诺:“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沈空青只往心里一听,不管小竹马将来最爱他还是爱孩子,他都希望他先爱自己。
他亲了亲小竹马的额头,温声道:“我也爱你。”
叶天冬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地笑。
显然人都乐傻了。
沈空青摸了摸他温热细腻的脸,偏头埋在他脖颈上,闻他身上沾染到的香气。
这呆瓜怕是把一盒香珠子都撒进了被窝,连头发都带着香气,也不怕把自己腌入味。
沈空青鼻尖就挨着那截白皙的脖颈,又香又软的肌肤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好在柑橘香不浓并不熏人。
叶天冬却是被他蹭僵硬了,他知道青哥是无心的完全就是觉得好闻。
可他受不住,青哥的呼吸只是打在那一片肌肤上他就感觉烫的要命。
但是他不想把人推开。
他也把脸埋在沈空青肩膀,想着早点成亲就好了。
他要和青哥名正言顺地做最亲密的事。
叶天冬摸到沈空青的手,把手沿着沈空青宽大的袖口钻进去,抚摸着沈空青手臂的肌肤,像是以此解馋似的。
他被沈空青蹭出了一把火,唯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
那双柔软、掌心带着茧子的手不断在手腕和手臂上来回摩挲,沈空青最终忍不住将他的手抽了出来。
叶天冬见他红着脸不说话,不满地哼哼。
沈空青的薄唇落在他小巧的鼻尖上,低声细语:“好了,该出去了。”
私下相处已经不合适,若是再待的久一点恐怕不消半日外面就该传些不好的话。
叶天冬嗯了声,两人分开,各自平复下情绪就一前一后出去了。
按照规矩提亲是不能留到午时的,两人从房里出来时客堂的大人们也正好交谈完毕。
拿到叶天冬的庚帖纳采就算完成了。
因自幼相识大家又是一个村的,问名这环节省了直接到纳吉。
纳吉就需要对方的庚帖。
从叶家出来,媒婆又跟着回了沈家,坐下来喝口茶,约定将来下聘再走一趟就拿着礼金回家去了。
提亲之后这事算告一段落,就等纳吉之后过大礼,那这门亲事就算板上钉钉。
送走媒婆之后沈空青也回了房间,他把身上沾染了香气的襕衫换下重新挂进衣柜里,穿回了日常穿的竖褐。
才刚把衣带系上就听到敲门声。
自打上回生病之后他的房门就没上过锁,一般家里人不会不经允许就进来,除了小竹马。
他就巴不得撞见沈空青衣衫不整的时候。
沈空青把柜门关上,扬声喊了句:“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李芳茹跨过了门槛。
沈空青见是她,问道:“娘你有事?”
李芳茹道:“下午我和你爹就回县城顺便找大师合你们的八字挑选吉日。”
“这么赶?”
本来是不想这么赶的,可这一个多月他们关门次数太多,一关就是三两日,若经常如此恐对包子铺有影响,但也确实是想早点把儿子的亲事敲定:“你不想早点娶冬哥儿?”
别问,问就是想。
被亲娘笑话沈空青也有点挂不住脸,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李芳茹看着大儿子,知道他是心想事成难免情难自禁,可该叮嘱的话还是得叮嘱:“冬哥儿还小,你年长于他有些事得自己把握分寸。”
沈空青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这是担心自己冲动之下乱来:“记着了。”
李芳茹嗯了声:“过来帮我做饭。”
沈空青跟着去了。
午饭是简单的肉炒萝卜干送稀饭。
把切成薄片的猪肉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后倒入切成小段的萝卜干下锅煸炒,混入了油脂的萝卜干便口感爽脆咸香。
搭配一口暖乎的白粥,味儿倍正。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沈申姜便去架牛车,沈空青也没干坐着跑去帮忙。
等李芳茹收拾好东西出来,得了父母的吩咐,他又目送着夫妻二人坐着牛车消失在路尽头...
提亲这事一定,沈空青又投入到搭草棚子里去。
草棚子并不只是遮风挡雨的草棚子。
它还有栏杆座椅,或者更应该称呼它为凉亭。
沈空青建凉亭也是存了方便村民的心思,后山坡这一片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每每村民出来干农活忽遇下雨时只能往家里赶或者藏在树底下。
雨天藏树底下很不安全,早些年便发生过雷劈死人的事件。
当时村里还在猜测那人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被雷劈死。
但在沈空青看来,遇上电闪雷鸣的天气还在野外本就危险,若是遇上雨急的时候过桥都可能掉桥底下去。
那他盖这个凉亭既可以观景挣钱也可以供人休息。
正所谓一举数得。
而之所以草棚子变成了凉亭,也是考虑到将来荷花盛开,难免吸引孩子过来观看,为避免孩子贪玩掉进藕田里,便还是装上栏杆安全些。
至于椅子是为了让大家方便坐,也能躺着休息。
沈空青要往藕田建凉亭的事也在村里传开了。
倒不是他们闲,而是近几年来村里还没谁嫌钱多到这地步,花几两银子往那搭个亭子的。
众人也想不明白有何用处,若真只是为了赏荷,那真是钱多人傻。
这车轱辘话也传到了沈空青耳朵里,但他对此没太大想法。
南河村的村民子子辈辈都被这四面山困住,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沈空青听听便算了,建凉亭的事一步没停。
请木匠画图以及购买木材,商量好之后确认开工日期,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四月初八,天气晴。
下午未时,沈空青戴着斗笠、裤腿卷起,一截健硕的小腿上沾了泥巴,一看就知道是刚从田里上来的。
莲藕种下差不多一个月这时已经开始吐叶,将来再过不久这一片就是绿茵茵的荷花田了。
沈空青下了水渠清洗脚上的淤泥,刚把脚洗干净就听到有人喊:“空青小子,有人找你。”
他直起腰望向声音来处,却见一个三十左右、满脸凶气的壮汉站在大路上。
沈空青看见他,瞳孔一震,忙从水渠上来。
水也来不及抖干净,脚直接塞进草鞋里,跃过田埂去找壮汉。
“你怎来了?”故乡再见友人,沈空青此时的心情极难用言语形容,他想拱手揖礼,来人却一把托住他的手。
“跟我走。”
“现在?”
壮汉寡言,只点点头。
沈空青便没再问,多谢了带他来寻的村民,与壮汉往村里走。
来者身姿挺拔、魁梧健硕,行走间步步生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再结合他与沈空青相识,其实不难猜出身份。
杜远志听到有个威武雄壮一看就不好惹的汉子来找沈空青,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许是沈空青在军营时的同袍。
只是他没听说沈空青在附近还有相识的同袍啊。
这人确实是沈空青的同袍。
还不是那种简单的同袍。
这人是少将军的副将,沈空青做了少将军三年的随从,与他自是相熟。
但见应该在京城的人却出现在南山村,他既是诧异又担心是少将军出了事。
去年澧朝兵败而退,少将军奉命回京述职,他离开军营那时沈空青虽然清醒过来但还在床上躺着。
只来得及匆匆见一面少将军,告知他自己决意解甲归田回乡。
少将军赶时间,听到这话都没空骂他人就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窃蓝:蓝色系 绛纱:红色系 我:黄色系(bushi)
最近卡文还没存稿,一天又得更六千所以晚了,大家多担待。
两人从后山坡那进了村, 沈空青见他远道而来本想请他进屋坐坐,结果对方却过门不入,脚步更是不停地带着沈空青往村口去。
弄得沈空青都在怀疑到底谁才是南山村的村民。
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多少也清楚他的为人, 想来是有其它的紧要事要做,沈空青这样想着就更不免多疑。
莫非真是少将军出了事?
他一时间心情忐忑,跟在少将军身边多年他也清楚朝堂之上的纷争不比边疆少, 而且少将军跟他说过, 文官之间的战争是无形的, 不似边疆是明枪明剑。
莫不是有人争夺功劳?
就在沈空青胡思乱想之际, 两人也到了村口,远远的便看见石碑旁停着一辆无甚装饰却宽大的马车。
沈空青看着, 心头是狠狠一跳。
当即脚步加快越过常副将往那走去。
车头向着路边, 牵车的马悠哉悠哉啃食着青草, 沈空青走上前, 虽是怀疑却也坚定地叫出了名字:“少将军。”
马车没动,过了好一会侧窗帘子才被挑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顶着窗帘, 一张冷淡疏离的脸出现在沈空青眼中。
沈空青一愣,反应过来后是退了一步, 拱手揖礼:“沈空青见过郎主。”
若是杜远志在, 他就清楚郎主这个称呼是与公主一般尊贵的人。
也能从这二字知道对方的身份,当朝天子只有一位哥儿,乃是贵妃所出。
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南山村, 沈空青既是惊诧又能想得通。
他与少将军认识多年, 闲暇无事时少将军也提起过他在京城的一段孽缘, 甚至出现在边疆也是因为这孽缘...至于是不是孽缘暂且不提, 但少将军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回了京城与他成亲。
那孽缘就是这位郎主。
沈空青之所以认得他也是因为少将军的营帐中挂了郎主的画像。
照少将军的话来理解,挂画像是郎主的要求,为的就是让少将军能记得与他天各一方的夫郎。
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什么孽缘沈空青是不信的。
沈空青不确定少将军是否也在,但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认一下有没有暗卫。
他的动作没有瞒过郎主,郎主将这位能被夫君称兄道弟的人看了看才嗯了声:“有人找你。”
沈空青记得少将军说过,郎主这人太冷,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因为就连声音都如寒冬里的月光,清冷逼人。
沈空青呆着不动。
就这时,像是逗弄够人了,里边才懒懒传来一句:“上车来。”
沈空青听见熟悉的声音终于松口气,以下犯上道:“你下来。”
“...”一时间静谧无声。
后边的常副将终于绷不住脸笑出了声。
连郎主都有些诧异沈空青的大胆。
沈空青却不怕,马车一阵摇晃,紧接着门帘挑起,一个身着皦玉色圆领袍的青年下了马车。
脚步停在跟前,语气淡淡:“现在是我都叫不动你了?”
身着繁复纹理圆领袍的青年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他与这偏远的小山村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哪怕在边疆厮杀数年,他依旧是从京城走出来的世家子。
端方与高傲。
沈空青见他安好松口气的同时再次拱手,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少将军。”
“回答。”
沈空青没理他:“你不是回京了?”又看了看马车:“怎和郎主在这?”
少将军冷脸睨着他。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害怕的跪下认错。
也就是摸透了他脾气的沈空青才敢这么胆大妄为。
少将军言简意赅:“还债。”
“...”差点忘了少将军还欠他一千八百两救命钱,沈空青哦了声,好似对那笔巨款并不在意的样子:“来都来了,上我家坐坐?”
常副将搭话道:“我们还赶着回边疆。”
“那你们...”是特意过来看他?沈空青感动了。
“只是顺道。”脾气贼好的少将军被曾经的下属以下犯上也不恼:“顺便给你递个好消息,你弟弟高中探花,来报信的官差应该这两日就到。”
“真中了?”
常副将在后面伸出手拍了拍沈空青的肩膀:“你弟弟可不了得啊。”
沈空青回过头:“你也见了?”
“你这不是屁话?”
军营里的人脾气大多直接说话冲,沈空青跟他混久了早就熟悉。
沈零榆高中探花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要不是少将军和郎主在这沈空青肯定先回家报喜。
但既然少将军也说官差随后就到,那就让家里人多等两日,届时更开心。
只是沈空青不明白:“京城去边疆跟来南山村并不是同一个方向,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这要不是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沈空青自己都要想歪了。
他哪值当这样啊。
常副将又成了传声筒:“少将军担心你英年早逝,非得来看一眼才放心。”
“我挺好的。”
常副将幽幽道:“看出来了,脸都圆润不少,我刚可听了一路,说你现在是又开荒又建凉亭,还即将美人在怀,日子简直不要太潇洒。”
少将军讶异地挑起一边眉头:“这般畅快?”
“我只是问了一句,村民大哥就竹筒倒豆子跟我讲了一路。”
少将军确实是担心他,要说两人的身份摆在那,他是世家之子,沈空青只是一介平民,两人怎么也挨不上边,可他入军营的第一天就机缘巧合与沈空青碰上,后面又承蒙沈空青相救,这一来二去交情也深了,他在军营锻炼两年后被叔父也就是当时的主将接回身边□□,他想着让沈空青有立功的机会,求了情一块把他带走,让他做了随从。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胸无大志,上了战场不想着挣功劳,还把自己得到的军功分给兄弟,再次救了他之后也不想着升官发财,反而求了银两要回家养老。
真真是把他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要不是当时他赶着回京,沈空青少不了一顿训。
但既然答应了放人少将军也不会反悔,来给他送钱是真的,看人也是真的。
见人安好还养胖了他也放心。
沈空青所愿便是归家,见他真的心宽体胖,少将军不由觉得随他去不是件错事。
人各有志,何况沈空青做的够多了。
“随我走走。”此去边疆再相见就不知何年何月,既是把人当了兄弟,多说会话也不碍事。
沈空青嗯了声,正想随他去,便听到遥遥一声喊:“青哥。”
沈空青转过身,见小竹马从村里跑了出来。
逍遥头巾的两脚随着跑动而飘飘乎。
常副将认出来人哥儿的身份,又见他叫的亲密:“这就是你的美人?”
说美人也没错,沈空青解释道:“我与他年少情谊,今日是再续前缘。”
常副将震惊:“我个乖乖,你在外边这么多年他居然也没找别人。”这得是多爱啊。
沈空青为此骄傲。
他等小竹马跑到跟前。
小竹马许是一路跑着过来的,两颊弥漫着一层薄红,气息微喘,沈空青正想把人扶过来让他歇口气,结果小竹马却是拉着他的手走到跟前以护着他的姿势对上少将军与常副将。
“你们要带青哥去哪?”理虽直气却不壮,还微微发着抖。
叶天冬也害怕,他听说有汉子找青哥,看样子还是同袍,生怕是来找他归营的,想都来不及想就跑来追,如今看到人,见不仅高大威猛,好像身份还不简单。
他眼睛往下飞快扫了眼,那人穿的衣裳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之前沈零榆与县令的小公子定亲,他见过宋晗,宋晗穿的衣裳就跟他一样料子,但花纹却不相同。
眼前这人更加繁复,在叶天冬眼里就透着一个贵字。
而且...而且这人的气势也不同。
哪怕胆子很大的叶天冬在他面前都不禁瑟缩。
沈空青扶着他的手,见他明明都害怕得发抖了还挡在前面,心中是又好笑又温暖,他揽过小竹马的肩膀,以自己支撑着他:“这是少将军和常副将,他们找我说点事。”
“少将军?”叶天冬瞪大了眼,不怪他,山窝窝长大的少年,平生所能见到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就这还是托了沈零榆的福,一听这身份吓了一跳,正想跪下行礼,他看村里其他人见到县令时就这样,沈空青却用手稳住他,安抚道:“不用怕,他们都是我兄弟。”
怀疑脱口而出:“你这么厉害?”居然能和少将军称兄道弟。
沈空青读懂了他的意思没说话,只用握在他肩膀上的手捏了捏他的肩。
叶天冬又问:“真不是找你回营的?”
沈空青还没说话,车厢里却传出一声悦耳轻笑。
“他甚是有趣,让他上车来。”
沈空青一愣,忙道:“冬儿年幼,失礼之处还望郎主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