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我都黄土埋到头了,你还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他爆发的点,陈砚乔猛地跳下床,居高临下对着他爹的鼻子:“你觉得我为什么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小时候你关心过我吗?我吃着馊了的饭菜和发霉的蛋糕时,你在哪里?我生病发烧出疹子一个人躺在家里时,你在哪里?你自己不会照顾我,就逼我自己照顾自己,那时我他妈才七岁,站着跟灶台一样高,你就是这样当爹的!
“问我这么脆弱,指责我不干正事。是啊,我就是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就光想谈恋爱,不想管那些你所谓的正事,因为我终于知道从哪里才能得到爱。那些你们没有给我的,我还不能自己去找?”陈砚乔怒气冲天的,每根蓬乱的头发都发着抖,眼睛却红得像兔子,“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比你们都重视我的人。”
虽然徐开后来说他后悔了,但起码也有那样一瞬,那一刻他的确不顾安危站在了自己身前。
那一刻陈砚乔终于对爱和被爱有了真切的实感,那么炙热,那么动人,心底无论如何汲取都仍觉得空虚的黑洞被填满,所有对人生虚妄和幻灭的认知都被消解。并非没有爱是永恒,至少徐开那一瞬间,是超越他认知和经验的存在,成为了他的永恒。
说完这些话,他再次钻进被里蒙上了头:“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您别管我了。”
陈开年自知理亏,没再说什么,只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陈砚乔在床上躺到下午,直到高秋怡过来,才不得不起来。消气后,陈砚乔也知道自己上午的话很过分,嫂子这时候过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抓着自己的乱发,有些难堪:“你跟爸说,上午跟他吵吵是我不对,帮我跟他道个歉。还有公司的事我会看着处理,过两天就去。”
“公司的事暂时不用着急。”高秋怡把一张纸条递给他。
陈砚乔接过来,是两个地址和一个电话:“这是什么?”
“徐开老家和新就职的公司地址,还有他现在的电话,我托人帮你查到的。”
陈砚乔皱眉:“要查我自己不知道查吗?我是压根就不想查。”说着他把纸团团扔进了垃圾桶。
高秋怡对他这态度倒是无所谓,摊手:“反正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个。”
陈砚乔咕哝:“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我是不想管你的闲事,但是公司那个技术主管,这么久还没招到合适的人,业务也推动不了。你这当上司的,让人辞职也同意得太轻易了吧。”
第88章 真香
“陈总,像您这样规模的公司,要是上了我们这套智能助手,保守估计一年也能给您省下一二百万的客服成本,是非常划算的。”
销售经理“哗”一声又翻过去一页PPT,殷勤地介绍起他们那些知名客户,以此证明公司实力,以抓住这次的大客户。
陈砚乔撑着头,听得兴趣缺缺,打断了销售经理的介绍:“你们这套智能助手用的什么模型?”
销售经理有些茫然:“这……这个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们这是用的最新模型,相当智能。”
“什么算法呢?”
销售经理揩了揩额头,不等他说话,陈砚乔主动发话:“你叫个技术过来讲给我听。”
“好好,陈总,您稍等。”
经理就要走,陈砚乔又叫住他:“那什么,你们公司不是有个叫徐开的技术?叫他过来。”
经理面露难色:“他新来的,还没过试用期。我叫个项目负责人过来给你讲,保证讲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是说会满足客户一切要求?”
“……好吧,我去叫他。”
经理匆忙出去,陈砚乔坐在会议室端了端坐姿,又拢了拢头发,转头问旁边装他助理的何小青:“青姐,你镜子借一下。”
“没有。”
陈砚乔看她手边的坤包:“你们女生出门,包里都没个化妆镜什么的?”
何小青干脆将坤包拉开给他看,里边有墨镜、手电、防狼喷雾以及甩棍,唯独没有化妆品。陈砚乔无话可说,转而掏出手机照前置摄像头,理了理刘海,又调整了一下表情。
那天高秋怡提醒了他,徐开的工作还没做完,所以他还不能就这么辞职。作为公司老板,为了公司业务着想,把前员工再挖回去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所以他理直气壮找了过来。
一会儿徐开见到他会怎样?会不会百感交集、情绪激动?会不会想起他们往日种种而当场崩溃?会不会其实早已经后悔,只是没有台阶下,拉不下脸回去,就等自己一句话?
陈砚乔翘腿的姿势换了好几种,他有些坐立难安,憋着一口气将后背挺得笔直,脸上牵出的笑容有点刻意,在“真巧啊”和“好久不见”这两句开场白之间犹豫,并琢磨怎么将这特意的安排解释成一场巧合。
会议室外纷杂的脚步声临近了,他突然心慌,有点想跑,在面对旧情人这事上,头一回有些怯场。
“青姐,我去个卫生间。”
他刚站起来,会议室门推开,几人一齐进来,经理热情介绍:“陈总久等,这是徐工,这是我们的开发经理曹工。”还是对新来的不放心,经理自作主张叫了更高级别的负责人过来。
徐开突然拨开俩上司挤到前边,瞪大眼睛,旁若无人地:“乔哥,怎么是你?真巧啊,好久不见。”
陈砚乔喉头滚动,吞咽着唾沫,徐开把他准备的开场白一口气全说了,让他一时间接不下茬,好像从喉咙到胸口都像被什么堵住,只觉得喉头发哽。
他盯着徐开,挪不开眼。月余不见,徐开黑了也瘦了,是过得不好?还是经济拮据?毕竟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这个傻子。
好多情绪在他心头激荡,好多话想说,这并不是个可以聊天的地方,陈砚乔朝他走过去,下意识就想把人带走。
这时销售经理插进两人中间,对想跟陈砚乔套近乎的他来讲,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徐工,你和陈总认识?”
“嗯,他是我之前的老板。”
陈砚乔脚步一顿,“前老板”的定义像是泼向他的一盆冷水,让他心头一凉,同时也恢复了些冷静。
除了最初的吃惊,这会儿徐开已经开始和他公事公办地闲聊开了:“乔哥,你们也准备使用智能客服了?我记得公司以前咨询量挺大,还经常把销售和技术咨询混淆,这个智能助手不能完全取代人工,但作为辅助手段还是很有效率……”
不等他说完,就被现在的经理撞了撞胳膊,他刚才跟陈砚乔介绍的是比人工更好用。
面对应付他如此自如的徐开,陈砚乔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牛头不对马嘴地把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我看员工名单上有个‘徐开’,没想到真是你。”
徐开不疑有他,感叹了两句还有这种巧合。销售没心思听他们寒暄叙旧,干脆就指派了徐开去做技术讲解,正好解了陈砚乔不知说什么的处境。
徐开换上新的PPT,有条不紊地讲解技术点。他讲得通俗易懂,陈砚乔却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只盯着徐开握鼠标的手指,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此前他一直很肯定徐开仍深爱着他,只是这人思维一向清奇,不知道是那个关节没能想通,干脆一走了之,但现在陈砚乔不敢肯定了。
对老情人重遇这种戏码陈砚乔一点不陌生,多的是分手后又来找他的,余情未了的表现有很多种,或激动或生气或伤感哪怕是回避,唯独没有这么平常淡然。
此时徐开的态度,让他十分难受,没想到再见面,那个百感交集、情绪不受控制、当场崩溃的人不是徐开,而是自己。
陈砚乔突然开口:“徐开,在这里碰见你正好,你离职前负责的项目还停在那儿找不到人接手,这事是你的,你得想办法解决了。”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另外四人同时看向他,诧异、不解、茫然,谁也料不到甲方老板会突然对已经在乙方就职的前员工说这话,更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迷茫的是报告做到一半被打断的徐开:“乔……陈总,我都离职快两个月了。”
陈砚乔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离职两个月又怎么?那项目是你做的,你没能做完,公司每天都因此承受损失。你要是还有一点责任心,就给我回去把项目做完了再离职。”
“那我这边的工作怎么办?”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徐开皱眉。陈砚乔突然出现,突然成了他的甲方,这该死的巧合已经让他很头大了,这人还在会议上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你能不能讲点理,当初我辞职是你同意的。”
“你在公司那么久不知道流程?辞职要先通过人事的审核交接。你仗着跟我重视你,花言巧语骗我给你开后门,你还有理了?”
徐开:“……”
这才多久不见,陈砚乔怎么变得胡搅蛮缠?他扔掉鼠标,也站了起来,就要跟他理论。这边的销售经理终于回过神,赶紧开劝:“徐工,陈总,都先别激动,有什么好好说。”
“好好说,行啊,”陈砚乔趾高气扬地,“把他辞退,我现在就签你这单。”
徐开瞪起眼:“你……”
难缠的客户见得多,经理只当徐开之前得罪了前东家,还是陪着笑:“陈总,我这边只负责销售,招人裁人我说了也不算,再说,这也不符合劳动法。”见陈砚乔又要发作,经理赶紧安抚,“这样,咱事儿呢一码归一码。先把产品介绍完,签不签单这个看咱产品是不是对公司的确有好处。至于徐工之前的项目,咱下来再商量出个对策,怎样?”
经理赶紧让另一个开发经理接着做介绍,小声对徐开说:“你先去忙你的吧。”
“他不准走,在这儿听着。”陈砚乔抱着胳膊,强势说道。
既然甲方要求,徐开也只好留下,气呼呼坐在陈砚乔正对面,一脸不忿地盯着他。
终于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情绪,陈砚乔心里那股憋闷终于疏散了些。心情好了一点,其他心思又冒了出来。他眼睛盯着那姓曹的工程师的讲解,会议桌下,却旁若无人地去踩徐开的脚。
他穿的牛津鞋,宽的脚掌和尖的脚尖,厚而硬的橡胶鞋底踩在休闲鞋上会有些痛。徐开被他踩住的脚越是往后缩,他就踩得越用力。徐开把脚挪走,他便立马追上去踩住。桌下适合放腿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片,没有哪个角落逃得过他那双大长腿。最后徐开忍无可忍,一脚踩在了他脚上。
陈砚乔没忍住笑了一声,跟着轻咳,解释曹工刚讲的的点,他觉得很有趣。
其他人不疑有他,只有徐开踩着他的脚不敢放松,生怕他又乱来。这下陈砚乔倒是消停了。
会终于顺利开完,对于合作陈砚乔还要再考虑,他也拒绝了销售经理晚餐的邀请,转头给徐开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关于他们那个停工的项目还需要商量。
徐开立马回道:“今晚不行,明晚吧。”
“为什么今晚不行?”
“我今晚有点事。”
“什么事?”
“……反正就是有点事,说了明晚就明晚,到时我想办法解决。”说完徐开挂了电话。
被拒绝让陈砚乔相当不爽,徐开能有什么事比他还重要?他还就要看看,这人下班不回家,晚上能有什么事。
从这家公司出来,陈砚乔也没走,而是找了个停车位坐车里等他下班,打算直接把人给抓走。
到了下班时间,徐开果然从楼里出来,但只站在大楼前。看他又是看时间,又是打电话,好像是在等人。
在等同事吗?现在他和同事结伴回家了?陈砚乔下了车,反正他们开了车,可以直接将徐开送回家去。他正要朝那边走,一辆蓝色卡宴从他面前驶过,径直开到徐开面前停下,而徐开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汽车转眼就飞驰不见,只留陈砚乔愣在原地。他没看错的话,那坐在驾驶位的,是个年轻女人。
第89章 该结婚
陈砚乔将车门摔得“邦邦”响,不爽得面部表情扭曲:“青姐,跟上前面那辆卡宴。”
“哪里有什么卡宴?”
“转弯了,前面红绿灯左转,快!”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开车那女人是谁?
这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就徐开那傻蠢直的性格,怎么可能泡到这种时髦靓女。再说,他跟自己好了这么久,早都已经弯成了蚊香,哪里还能跟女人交往。
虽是这么想,陈砚乔心里又犯嘀咕,他真的弯了吗?想起徐开每次和他强调自己是直男,陈砚乔都很不以为然,也懒得和他掰扯,只当是二十几年的认知短时间内很难强行改变,总有天他会自己接受现实。
难不成徐开说的是真的,他真是直男?那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徐开不会一直把他想象成那个变装舞会上的女人吧?那他们的发生亲密关系……算第四爱?
陈砚乔啃着指甲,闷头琢磨。
不不不,这实在太离奇,不可能会发生。对了,他还有个妹妹,说不定那女孩是他妹妹。妹妹接哥哥下班,也在情理之中。
嗯,开车的美女一定是徐开的妹妹。
没过多会儿,车子停在一家牛扒馆外面,两人一齐下车,有说有笑进了餐馆。很快又从餐馆里出来,选了个露天的座位坐下。
陈砚乔记得徐开妹妹是有孩子的,会有兄妹撇开父母和孩子,单独出来吃饭吗?陈砚乔不好妄下断言,毕竟他没有妹妹,也许人家就是兄妹感情好。
陈砚乔看着车窗外:“青姐,你觉得徐开是直的还是弯的?”
“什么直的弯的?”
“异性恋也叫直的,同性恋也叫弯的。比如你是直的,我是弯的。”
何小青在陈砚乔之前,实属没接触过同性恋,好在她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很强,看了看窗外挤在一起点餐的两颗脑袋:“徐开应该是直的。”
陈砚乔皱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
“他带着女朋友,自然是异性恋。”
陈砚乔“呵呵”两声:“这你就错了,那女孩是他妹,他有个感情很好的双胞胎妹妹。”
“是嘛,他俩长得不像。”
“双胞胎分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异卵双胞胎就不像。”
“还有这种事。”
陈砚乔点头,自言自语:“徐开是弯的,性取向这种东西又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不是他想直就能直。”
何小青想了想:“要不我们也去吃个饭?有点饿了。”
陈砚乔从后座拉过来一袋零食给她:“先对付着。”
很快,那俩人吃完饭,又上了车,陈砚乔叫何小青跟上。时间还不晚,等这兄妹回家,他估摸着再把徐开叫出来。
徐开老家地址是在离市区一百来公里的县城,他们跟着卡宴转了一会儿,车子却没有往市区外开的打算,而是开进了一个小区。
陈砚乔跟着进了小区,也跟着停在了其中一栋楼下,看那两人下车,何小青说:“你错了,那俩不是兄妹。”
“你怎么知道?”
“他们不是牵着手嘛。”
何小青话刚说完,牵手的两人已经绕到这一侧,陈砚乔刚好看到。大脑空白了三秒,就被不可思议和火冒三丈给填满。
好哇徐小开,才分开一个月,就勾搭上了新欢,速度挺快啊。话说他同意分手了吗?陈砚乔不记得当时点了头。按徐开的逻辑,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那么他们就还没有分手。
这他妈的,算不算另一半偷吃出轨被逮了个正着?
陈砚乔气势汹汹就要开门下车,却被何小青拉了一把:“你看……”
他看见了,短短几步路,那两人已经从牵手变成了揽腰,陈砚乔顿时觉得自个头顶绿油油长出了一片青草。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外边那对“狗男女”也遇到了麻烦。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一个光头肌肉男,堵在两人面前,三人顿时起了争执。
跟踪这种事,何小青十分擅长。这一路跟下来都没被发现,也是她保持的距离适当,但这距离听不清他们争执的具体内容,只有声音忽大忽小。
只听那光头大骂了声脏话,还伸手推了徐开一把。徐开往后退了半步,马上又顶上前来。推完他,光头转而去拉那女的,这回徐开没有由他胡来,而是一把挡开他的手,把女人藏到自己身后。
就算听不清内容,也看出来是感情纠纷了。
陈砚乔红眉绿眼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地想,徐开真是了不起,过去真是小看了他。
光速勾搭了个女人了不起,裹进这种感情纠纷也了不起,最了不起的是这一阵争吵推搡,他的胳膊硬是没有离开那女人的腰半分。
光头举起拳头擂上来,这回徐开终于松开了女人的腰,抓着对方手腕一扭就泄了光头的力,另一只手抓着那人同一侧肩膀,把他给扭到了地上。女人凑过去给了他一通威胁警告。光头还想挣扎,徐开用了劲儿,他大叫一声开始求饶。
何小青饶有兴致:“这一看就是练家子。”
陈砚乔铁青着脸不答话。
在人聚多前,徐开放开了光头。光头灰溜溜走了,大获全胜的“狗男女”进了楼。
何小青问:“接下来做什么?”
陈砚乔一甩车门下了车,打电话:“徐开!你给我下来!”
“下哪里?下楼!!我就在楼下……你别问我为什么在,你先给我下来……一分钟,没出现你就死定了。”
一分钟,徐开下楼了,身上的包都没来得及摘。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陈砚乔面前,十分不快:“干啥?”
陈砚乔竖着眼睛盯他,不想跟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片刻后,徐开瞪大眼,“你跟踪我?”
“跟踪你又怎么?至少我没在你身上装定位。”
徐开无言以对,也没了脾气:“你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上车。”
“我说了有什么明晚再聊,今天已经很晚了。”
陈砚乔走在前面,往后瞥了他一眼:“谈公事,我是你甲方,谈私事,我是你男朋友,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听到那仨字,徐开险些没能承受住,他撇开眼:“已经不是了。”
他竟然否认了。陈砚乔绷着脸,努力克制住表情。都到了这份上,他不能退缩:“我再说一次,我俩之间,只有我说了才算。上车!”
何小青识趣地下了车,车里就他们两人。徐开没有再追问找他做什么,陈砚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俩人沉默一阵,还是陈砚乔憋不住问:“那女的是谁?”
“你说孟笛?”
“跟你上楼这个。”
徐开迟疑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她是我未婚妻。”
“你……你再说一次,她是谁?”陈砚乔难以置信,他顶多做好了这女的是徐开新交的女朋友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从他嘴里蹦出来个“未婚妻”。
这“未婚妻”该不是大家以为的“未婚妻”的意思?
“我们打算五一结婚,”徐开看了陈砚乔一眼,“你要来吗?要来我给你发请柬。”
陈砚乔脸垮下来,收起所有表情:“徐开,你要是为了激我才说这种话,就很没意思。你知道我这趟过来是想跟你和好,你要是还有一点复合的心思,就别故意说这种蠢话。”
在公司碰到陈砚乔时,徐开还真以为和他是工作上的巧遇。但刚刚接到电话,知道他开车跟着,就是再迟钝,也已经明白陈砚乔的真实目的。
陈砚乔主动来找他,主动来求和,对他和对陈砚乔都是生平头一回,徐开心知肚明这人骨子里其实冷情冷意又傲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为他。
他只是很难过,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能心生动摇。因为一旦动摇,他俩接着走下去,未来的路不过是重蹈过去的覆辙。他仍会醉心痴迷陈砚乔,也仍然不信任他,这两厢一结合,又会把他变成那个固执疯狂不要命的疯子。
徐开不想再变成那样了。
“没有故意激你,是真的。”徐开埋头翻手机,把孟笛试的婚纱照拿给他看,“我们下周就去拍婚纱照了。”
陈砚乔没去看手机,余光却已经瞥到了那抹白色。他知道徐开没有那些欲擒故纵的心眼,一向只会说真话。就是这样,他才觉得呼吸困难,憋红了眼。
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徐开问:“还好么?要不要喝点水。”
陈砚乔挡开他递过来的水瓶,盯着徐开的脖子,前所未有地想要掐死他。
看陈砚乔直愣愣地盯着他不说话,徐开也有点慌,握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陈砚乔?”
陈砚乔一把拍开他的手,马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才跟我分开多久,你找了个未婚妻,徐开,你可真是牛逼大发了……哈哈……”他扶着额头,遮住湿润的眼,“是怀上了吗?我没教过你上床要带套?那他妈是个女人,不是男人,你跟女人上床是会让人怀孕的,你没有这种常识?”
“我有常识。我们不是奉子成婚,孟笛没怀孕。”
“那是为什么?”陈砚乔猛地抓住徐开的两边手臂,大吼,“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我们才刚分开不到俩月,你认识她多久,了解她吗?”
陈砚乔喉头哽得快要说不出话:“你……爱她吗?”
徐开拉开陈砚乔的手,低下头:“那些不重要,我该结婚了。”
离开陈砚乔,是徐开这辈子做得最艰难的决定。
他看似走得干净利落又决绝,实际心里有多无法割舍只有他自己知道。只不过他一向是行动派,信仰的是想要做出改变,首先就得动起来。既然要和陈砚乔分开,只有身体离开,心理才能逐渐剥离。
刚回来那几天,他日日昏睡。家人以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又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敢多言语,只用一种疼惜又焦急的眼神看他。
就在他快要在那张床上连灵魂都沉堕下去时,自救的本能让他爬起来,连夜网购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些骑行装备,找了一条热门骑行路线。装备到齐的第二天,他就出发了。
他准备得不充分,这一路全靠优秀的体力和耐力撑下来,吃了不少苦头。好在还有高山湖泊、森林草场陪伴着他。第一次去高原,在那么低矮的蓝天下骑行,仿佛伸手就能够到一团白云。美好的自然风光,是这旅途中唯一的慰藉。
就是这段类似苦行的旅途,让他在孤独和自处的过程中,终于从那种毁灭似的感情深渊里挣扎出来了一点,让他从浪潮般汹涌的失恋之痛里,探出口鼻,得以喘口气。
这口气让他活了过来,尚存一息可以面对生活。
徐开没抽过烟,但他爸是个老烟民,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戒烟的过程他一清二楚。明知已经不能再抽烟,他还是会藏起来抽。被发现后,徐开说指责他,都已经好不容易戒掉了,为什么又要偷偷去抽。老头只是苦着脸,说就算拿命来抽他也认了,没办法,心瘾戒不掉。
以前他不理解什么叫心瘾戒不掉,离开陈砚乔后,算是切身体验了一回。陈砚乔就是他的心瘾。
无论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是疯狂骑行那些日子,那些让他快要死掉的难过,都是戒断反应。戒断反应结束,身体的瘾儿也就戒掉了,他也能够正常生活,可他再也不是曾经的自己。
就跟戒烟后的人再也无法像从不抽烟时那样,他也无法再恢复到从不认识陈砚乔的时候。也跟戒烟的人时时刻刻都需要抑制着心瘾儿,他也要时时刻刻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在这细细密密的折磨中,将这平淡如水的乏味日子继续过下去。
凭借以前做项目的经验,他很快找到了工作。收入缩水三分之一,但在这三线城市已经算是高薪。
工作的事落实后,家里就不断有人上门做媒。徐开这才知道,像他这年纪,相貌端正,学历高,并在市区有个收入不错的工作,哪怕原生家庭有点负担,在他们县城也算得上香饽饽。
只是家里都知道他在外面跟一个男的好过,并且结局惨烈,都不敢再提让他结婚的事。父母只好一次次回绝媒人。拒绝的次数多了,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专门做媒的都偃旗息鼓。
徐开很感激父母对他的理解,只是慢慢发现,父母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母亲的广场舞也不去跳了,父亲和他老友们下棋钓鱼的活动也没了。每次回家,就看父母在沙发上坐着,电视打开却没人看,沉默好似木偶,瞅见他,才灵魂归位似的活过来。
徐开忙着处理自己的情绪,一直没太在意这件事,直到有次回家碰见母亲在楼下和她一起跳舞的大妈吵架。
徐妈指着那大妈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儿子才有病,你也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那大妈不客气回敬:“我孙子都上幼儿园了,我儿子有啥病?倒是你儿子,哪有二十大几岁的男娃不找对象不结婚的?我提醒你带你儿子去医院检查,免得步你闺女的后尘,你还骂人,好心当作驴肝肺……”
徐妈就要扑过去掐她,被路过的徐开拉回了家。在外头凶得像头母狮,一回家就哭了,连说自己命苦。
徐开这才知道,因为他不找对象不结婚,一条街都在传是他身上有啥病。他在市里上班接触得少,父母一出门就是这些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每天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这些疑问中少有真正的关心,多都是不怀好意。当初徐开哪哪都好,是小地方“别人家的孩子”,如今他既没有大富大贵,也没能结婚生子。当初他怎么被父母拿出去炫耀,如今别人抓着这个由头,就会怎么踩回来。老年人思想固执守旧,受不了这种人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