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松,差点直接尿出来。他险险憋紧,赶紧解腰带。
人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差错,解开皮带,拉链却在毛衣上挂住。他急得没了耐心,只凭一股蛮劲用力往下拽。
看他拽不开,又要发火,徐开凑过去:“我帮你。”
陈砚乔皱着眉头松开手,急道:“你赶紧!”跟着又催,“好了没有?”
徐开也手忙脚乱:“毛衣卡住了……”
“你扯开啊!”
“扯坏了……”
“别管这!我憋不住了!”
“马上……好……”
他终于将拉链拉下,“好了”的“了”字还未说出口,只见眼前那块驼色的布料的颜色变深,湿润的面积不断扩大,徐开顿时愣住了。
那湿润的咖啡色从裆前扩散到腿根,再沿着两腿往下不断蔓延,徐开才仰起下巴看陈砚乔。
陈砚乔低着头,微张着嘴,整个思想意识都被抽掉了似的,呆呆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泡憋了好几个小时的尿液终于湿透他整条裤管,沿着裤脚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徐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帮他掏出来对准小便池。一切都晚了,只有寥寥几滴,撒在了它该去的地方。
徐开再次抬头看陈砚乔:“你……”
不等他话说完,陈砚乔红着眼睛、颤着嘴角用力将徐开推了个趔趄,埋头慌乱地收拾裤子。徐开想帮忙,着急忙慌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走廊外吹起口哨声,有人来上厕所。陈砚乔这下更是手足无措慌了神。徐开见状,下意识裹着他,两人一齐进了最里面的隔间,徐开反手将门关上。
两人一齐挤在狭窄的隔间里,大气也不敢出。徐开耳朵靠近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进来小便的男人,站在便池前,看这一地狼藉就开骂:“妈的,这谁啊,全他妈尿外边了,都什么素质。这么大个便池,对不准吗,那玩意儿不会用,趁早割了……”他一口气骂了一串,出门还在不停骂,骂完又给物业打电话投诉。
直到他的声音消失,外间恢复了平静,徐开提起的心才落回肚里。他刚要问陈砚乔这下咋办,一转头,就看见他红着眼睛和鼻子,脸上也湿漉漉的。
陈砚乔他竟然……哭了?
徐开大受惊吓,语无伦次地宽慰:“你,你别把刚那人的话听进去, 这也不是你的错……”
“砰”地一声,陈砚乔猛地把他顶在隔间的门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都他妈怪你!”
徐开背贴门板,对着陈砚乔那通红的、婆娑的泪眼,不停地咽唾沫:“这……这也怪我啊……”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砚乔的气势只有一瞬,他此时实在过分悲伤,那复杂的悲伤浇灭了他的气焰,他的揪着徐开衣服的双手无力滑下去,按在他胸膛,埋着头,哽咽地:“你真的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徐开不知所措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只好僵硬地抱着陈砚乔的脖子,让他埋在自己肩上,拍着他的后背:“对……对不起……”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陈砚乔边说边哽咽。
徐开拿崩溃哭泣的他毫无办法,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把责任都揽过去:“……都怪我,是我的错……没事的,别哭了。”
过了几分钟,等陈砚乔终于平静了些,徐开拍拍他的肩:“我们先回家。”
陈砚乔埋在他肩上不说话,也不动,像是把头钻进沙子的鸵鸟,不愿意抬起来面对这些现实。
徐开开始脱裤子:“裤子你先穿我的。”
脱完自己,他又去脱陈砚乔的裤子,陈砚乔抓着裤腰不让动。
“把你的给我穿,我总不能光着腿出去。”
陈砚乔半天才吸着鼻子,看着被尿液泡透的裤子:“……脏了。”
“没事,我洗一下……也没多脏,不要紧。”
一刻钟后,陈砚乔穿着徐开的运动裤。幸好运动裤宽松,陈砚乔还能穿上,虽然还是露出了脚脖子。徐开则穿着那条用凉水草草搓了一下的湿裤子。两人偷摸从无人的楼梯下了十几层,从后门飞快上了陈砚乔的车。
徐开找了个纸壳垫着,坐上驾驶座,驱车驶向他们家的方向。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你喝了酒还开车,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
陈砚乔不说话,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垂着头,双手抓着裤腿,这种老实和木然在他身上实在太少见,连徐开都能看出来这事儿对他打击很大。
他试图安慰:“这就是个意外,谁还没尿过裤子,没什么的。”
一听“尿裤子”,陈砚乔就抬起头,红着眼圈盯他:“你上次尿裤子什么时候?”
徐开沉默片刻:“不记得了,但肯定尿过,我妈还攒着那些用过的尿布片子呢。”
说完陈砚乔眼睛更红了些,嘴角战栗着,像是马上又要哭出来。徐开后知后觉他的安慰并无作用,反而更加糟糕,便也闭了嘴。
他一点也不明白,陈砚乔正在经历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尿裤子,而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完全失控。
从徐开锁上他那一刻开始,不对,应该可以追溯到认识徐开那刻开始,他的人生便在不知不觉中急速变化。从锁上那一刻,所有的变化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握。
他拒绝、抗争,忍受着各种不适和不便,也想要把他的生活修正,想要回到他熟悉的环境的节奏。他已经很努力了,尝试了一切,却发现还是做不到。他一个成年人,最后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都失去了。
愤怒和怨恨都被悲伤淹没,他觉得委屈,仿佛回到了最无能最无助的时候。
陈砚乔埋着头,他过长的头发松散了,全部搭在额前,遮住了脸。他质问徐开:“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那时在开会,手机没有带进会议室……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
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一点也不能减轻他此时的窘迫和难堪,更不能消除他对身边一切失序的无力感。
他有很多话可以责备辱骂徐开,甚至能想出更多狠毒的招数,将此时经历的难堪和难过以数倍的折磨还给他。可在这一刻,陈砚乔全部失去了兴趣,只觉得无力,连骂他两句的力气都没有。
回了家,徐开也跟着陈砚乔进了浴室。他湿裤子穿了一路,深秋的傍晚有些冷,想快点暖和一下。心想如果陈砚乔呵斥,他就出来。结果陈砚乔什么都没说,反把喷头拿给他。
他给陈砚乔洗头洗澡,着重帮他洗了腿,打了两次沐浴露。等陈砚乔洗干净出去,他才洗。
等他出来时,陈砚乔已经去床上躺下了。
徐开拿来吹风,蹲在床边给他吹头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陈砚乔闭着眼不说话。
吹干头发,徐开知道他为尿裤子这事很难过,想要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便问:“我能上来么?”
陈砚乔不回答,徐开犹犹豫豫地也爬上床。在床边贴了一会儿,见陈砚乔没有让他走,想着对方这时候多少还顾念着刚刚换裤子那点情谊,徐开便大着胆子挪过去了些。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躺在一张床上了。
徐开这几天一直为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生气和伤心,经历了那样的心理折磨,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放手。比起这样互相折磨,也许分开的痛苦会更容易忍受一些。
然而看到陈砚乔的眼泪,听到欺负的指责,尽管这件事陈砚乔自己要付主要责任,徐开的伤心和气愤却在那眼泪前瞬间溃散,立马将过往的伤害抛之脑后了。还有陈砚乔对他这一时的需要,他们这片刻的平静相处,都又让他生出一点新的希望,那双放松的手又重新抓紧。
徐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要去抱陈砚乔,怕对方反感,又忍不住想问:“你那天其实没有跟那两个男的做什么吧……我看了我这边的记录,你都没有被电,说明没有那什么。”
陈砚乔不回答,徐开继续问:“你为什么要那样,是嫌我烦,为了赶我走?
“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给你送充电器。给你送过好几次,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讲清楚,才发生今天这种意外。
“你要是觉得我很烦,可以好好和我说。如果你每天都回来,我也不会天天来找你。你不回来,我心里就很不安。”
陈砚乔背对徐开,只有沉默。
但有两个人的被窝和一个人躺着还是不一样。体温裹在柔软的棉被里传递着,不久也到了对方身上。哪怕心是冷的,身体还是会被温暖。哪怕身体被锁住,控制中仍然牵绊着需要和依赖。
徐开挪过去,从身后抱住陈砚乔,脸贴在他的后背:“以后回来住,好吗?”
陈砚乔搬回来了。准确来讲,是徐开把他带回家后,他没有再离开。
说是妥协也好,认命也罢,他只是觉得很累,想休息。尽管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折磨徐开,甚至动用一点家里的关系就可以让徐开滚出这地方,可这些都费力气,也不想再把这种事情捅到家里,前头那些绷紧的焦躁日子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他原本就是怕脏又怕累,从来都只想过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并不想和人斗智斗勇斗狠。那股挣扎反抗的劲儿好像随着那泡不受控制的尿一并泄掉了,再也提不起。
徐开白天要上班,也没有特意去管束控制他,陈砚乔却哪儿也不想去,对外面的世界也彻底失去了兴趣。小禾打电话邀他玩儿,文渊乐队第一次有正式演出邀请他去捧场,更多的狐朋狗友叫他喝酒,他都拒绝了。不想去,没意思,他只想呆在家里,只有这里是让他觉得安全自由的一隅。
徐开下班回来,看见家里漆黑一片,心头一沉,以为陈砚乔又出门吃喝玩乐去了,打开卧室的灯,才发现人在床上。
被灯光一刺,陈砚乔也醒了过来,横着手臂挡住眼睛,不耐烦地:“你干嘛?”
徐开调开关,把顶灯换成柔和的床头灯:“怎么这时间在睡觉?”
“我睡觉你也管?”
徐开被他噎得一顿:“……你现在睡觉,晚上更睡不着。”
他回来的第二天,徐开就自觉搬去了隔壁书房,所以陈砚乔夜里的失眠症还是继续着。就是夜里没睡好,下午困了才补眠。
徐开把他床尾的衣服拿过去递给他:“今天立冬,晚上出去吃羊汤吧?”
天是冷了,夜晚街头的空气冷津津的,从鼻子一路凉到脑门。一阵风吹过来,陈砚乔没做定型的头发随风翻飞着,他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很颓废。
之前送他的围巾他也没要,徐开这些天早上出门脖子凉就自己戴上了。这时他摘下来套在陈砚乔脖子上,陈砚乔既没有拒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吃过饭,徐开看他神情好像好了些,又和他搭话:“你那裤子洗好了,顺路去拿?”
陈砚乔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色淡淡地:“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那牌子的衣服得几万吧。”徐开以为他介意沾了排泄物,又说,“洗干净就好了,我有让店员消毒。”
“那面料沾水就别要了。”
徐开才想起当时他接了一面盆水,浸里头使劲搓来着,咕哝:“你当时怎么不说。”
回家路上,陈砚乔绕道去了一家烟酒铺子,抱回几大瓶酒。
徐开看他这样有些担心,心里却也清楚这都是因为什么,犹豫一阵,终是什么也没说。
到了周末,徐开力邀陈砚乔出去玩,希望能以此帮他转换心情。
陈砚乔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一本小说,头也不抬:“不去。”
“去吧,外面天气很好。”
陈砚乔挪开书本,有些好笑地瞅徐开:“你不是就想把我困在这房子里,这会儿又叫我出去玩。我真玩起来,你又受不了。”
反正现在陈砚乔就总会时不时呛他两句,这也成了徐开不得不忍受的义务,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我从来没有困住你。我们在一起,你不该也不能去和别人做那种事。”
“哪种事?上床不可以,那么接吻呢?牵手呢?”陈砚乔把目光挪回书本上,兴致缺缺的模样,“你做的这些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性爱的方式多种多样,我已经让你见识过了。另外,我们也没有在一起。”
徐开红着脸:“我们怎么没有在一起?你说和好,我同意了,我们已经复合了。”
陈砚乔翻动书页,淡淡回答:“我后来说过分手。”
“我没同意分手,我们就还算情侣。”
陈砚乔对上徐开激动的眼睛:“你别搞错了,分手可不需要另外一个人同意。”
“你才搞错了,婚姻是法律保障的契约关系,恋爱是婚姻的前阶段,那至少也是一种口头约定的契约关系。既然要解除契约,你就需要对方的同意。”
陈砚乔盯了徐开一会儿,对他那诚心诚意认可自己这套荒谬逻辑的坚定眼神很是无语。他可以驳倒徐开,但一想到对方会就这个问题和他无休无止地争论下去,就决定闭嘴。
他合上书本:“你想去哪儿?”
徐开还沉浸在非要让陈砚乔承认他们现在仍是情侣的辩论赛里,对突然转变的话题有些茫然:“什么?”
“你刚不是说要出去,问你去哪儿?”
去哪儿,这是个问题。以前都是陈砚乔带他玩,他压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带人去什么地方散心:“你想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想去。”
两人对视一阵,见徐开根本没有下文,陈砚乔无聊地又打开书。
徐开生怕他变了主意,把书抢过来,急中生智想到一个地方。
“那什么,要去拳馆吗?我平常打拳的地儿。”
说出来徐开就后悔了,没有谁会带人去这种地方散心,他难堪地挠挠头:“要不然去逛公园?……这天是有点冷,逛商场怎么样?”
陈砚乔起身换衣服:“拳馆吧。”
拳馆,一提到这俩字,一些不好的回忆就自动在陈砚乔脑子里浮现——被一拳揍得没了反抗能力,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被锁住脖子不能呼吸……
其实他没什么胜负心,但作为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被武力压制时,还是很受屈辱。他倒要去看看,究竟什么地方,训练出了徐开这种暴力狂。
拳馆在徐开上一家就职的公司附近,从他们家过去很近。徐开显然是这地方的常客,到了地方,只和前台点了点头,直接就带了陈砚乔进去。
他像个工作人员一样熟稔地和陈砚乔介绍:“这馆挺大的,这边是有氧区,这边是力量训练区,有各种机械啥的。你要想来这件健身,我认识人,可以打折。”徐开说着,冲陈砚乔一笑,嘴巴咧得有些开,看起来有点憨。
陈砚乔臭着脸心想,他还真是笑得出来。
继续往前走,徐开指着旁边说:“后面两个馆都是和拳击相关的了,这边是功能训练区,做平衡训练,爆发力训练啥的。这边就是拳击区了,拳击、综合格斗都有。”
他刚带着陈砚乔跨进拳馆,正在带人的教练就看到了他们:“小徐,今儿有空来玩啊。”
“嗯,今天周末。”
“双休真是好啊。”教练递给他俩一人一瓶水,“今天还带了朋友?还是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玩。”
徐开“嗯”了一声,跟着又补上一句:“其实是男朋友。”说完他自己先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蹭了蹭鼻子。
听到这话,陈砚乔有点惊讶,徐开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接着他看见对面那中年男教练突然慌了,一张脸五颜六色的。
“呵呵……你们原来是这种。”
徐开还无知无觉地:“是啊,之前和你聊过那个,还是你还劝我试试,说跟朋友处对象更合拍。”
教练脸都绿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时困扰徐开的感情问题是跟一个男人。他脸上的假笑僵得成了糊在墙上的水泥:“是嘛,我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呵呵。”
“多亏你过来人的经验,解开了我很多迷茫。”
徐开的傻逼话还在不停冒出来。陈砚乔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以及对面那人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好笑。
教练再也接不下这话题,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拳击区有教练在指导的学员,也有自主练习的熟手,还有一些正在对抗训练的拳手。一路挨着看过去,到了训练区,徐开问陈砚乔要不要试试。
陈砚乔指着旁边搏击台上正在练习对抗的人:“你也找个人打给我看看。”他挑着旁边看热闹的人里体格最壮的那个,“跟他打。”
“好,没问题。”
见陈砚乔终于有了点兴趣,徐开撂下身上的挎包,脱了外套,找到指示的对象:“周哥,我俩打一场不?”
叫“周哥”的倒也爽快,等徐开戴上护具,两人就摆开架势。
徐开在擂台上拳头挥得风生水起,陈砚乔在台下看得冷汗直冒。从第三人视角更能看清对抗时强有力的肌肉和爆发的力量。他才知道徐开对付他那些,都是收了八成力气,十分温柔了。徐开面对强敌,但两人也只是点到为止,陈砚乔想看他被揍的期望落了空。
徐开下场说带他去玩玩,陈砚乔还没回过神,就被带着走了。
在训练场上,徐开教他拳击的基本姿势,扶着他的腿弯:“膝盖要微微弯曲、腰部贴近、手臂放松,注视前方。对,很标准。”接着他在一旁挪步示范,“比起攻防,步伐也同样重要,只有步伐灵活敏捷,才能让攻防更有效,你看我示范……”
陈砚乔心不在焉地随着徐开摆弄,终于想通为什么徐开一见着熟人,就莽莽撞撞地出了柜。
刚才他还以为徐开直肠子少根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会看别人脸色。再想想,他跟那教练认识那么久,还聊过感情话题,出柜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
是他在不安。
因为他们之前在家里讨论的那通分手到底需不需要另一个人同意的话题,他大概迫切地需要通过告诉别人他们是情侣关系,来肯定他们没有分手。
想想之前这样的事也不少,靠锁住他来说服自己接受他之前的欺骗,靠让他无法和别人上床来确保情感的忠诚。
徐开一直在自欺欺人。陈砚乔一直以为他没有自觉的,所以对他那套荒谬的自圆其说的逻辑很无语。也以为徐开是感情迟钝,内心粗糙,所以记吃不记打,即便伤害他,过两天他也忘了,又傻傻凑过来。
现在才知道,原来徐开一直有自觉,他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将他们的关系继续下去。陈砚乔那些讲不通的道理也并非真的讲不通,只是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也并非感受迟钝,不会受伤,只是一直在忍受罢了。
陈砚乔心里叹息,这又是何必。
这时他漫不经心一记直拳,突然打在了徐开脸上。徐开捂住脸,后退蹲下,看样子被打得挺痛。
陈砚乔回过神来,上前掰开他的手:“怎么样?”
“没事。”徐开揉揉脸,站起来,“来,继续。”
陈砚乔不愿承认自己失误:“你不是练这个的,初学者的拳头都躲不开?”
徐开呵呵一笑:“说明你底子不错啊。要不以后我教你练拳?”
“不要。”
第66章 真实的他
玩这个比健身还累人,没多一会儿,陈砚乔就累得喘气。他停下休息,徐开也被一个熟人学员给叫走陪练了。
是个年轻女学员,那女孩明显对他有意思。但徐开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公事公办地指导,再有人过来问技巧,他就拿那女学员当示范,扭完人手臂,又勒住人脖子。
陈砚乔都懒得去想徐开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真傻逼了,不过他是同性恋的事很快就会在这拳馆里传开吧。想来最开始,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他。
爱是什么呢?陈砚乔早已经有了他的答案。
爱不过是欲望的产物,是动物本能的遮羞布,只能迸发片刻的美好和浪漫。它像天上的云,是漂浮的梦幻,非要让它落地,那就是雨水下的泥泞,非要去抓住它,那便只是虚空。
都说爱情只有三月的保鲜期,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等开始那种猛烈的欲念过去,躁动的本能平和,从迷恋中清醒,一段保鲜期也就过去了,要想再次体验,只得开启下一段恋情。
算算时间,他和徐开已经纠缠了一年多,归根到底,也不是他们的保鲜期格外长。
他们真正算得上恋爱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三个月,在徐开要带他回去见家人时被戛然截断。所以徐开那些爱欲和迷恋,都没能安然平息。反而在这场追逐戏里,激起他更多的不甘心和胜负欲。就像那些遭到反对的恋情,往往会爆发出格外旺盛的生命力。而一旦外部环境和谐,爱情本身的特质和矛盾就会将其瓦解。
但无论胜负还是不甘,最后都会过去,无论是浪漫的爱还是偏执的爱,也终会过去。陈砚乔冷眼旁观这一切,正是因为清楚,才为徐开此时那样用力感到悲哀。
他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觉得这一切那么不值。让陈砚乔不值的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被迫陪他玩这种虐恋游戏。
教练路过,被陈砚乔叫住。教练转过来一张故作镇定的脸:“你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徐开这种算什么水平,比得上专业运动员吗?”
听到是聊关于拳击的,教练脸上的表情好了一些:“算半专业吧,比专业拳击手要差点,但据他说从小练跆拳道,大学又练综合格斗,他这身体素质和底子,业余的还是不能比。”
“教练,如果我从头开始练,想要打赢他的话,要练多久?”
教练一幅见了鬼的神情,看陈砚乔不像是开玩笑,又仔细打量他,片刻才说:“你这体格还不错,体重多少?”
“一百六左右。”
“一百六,算超中量级了,徐开只有一百三四,还在轻量级。格斗这个,体重量级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你认真练过两三年,应该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
“这样啊。”陈砚乔略一沉思,“教练你叫什么?我怎么买你的课?”
“你要买我的课?”
“是啊,是在前台办卡吗?我打算先买个两年的。”
教练:“……”
从拳馆出来,徐开嘟囔:“你怎么还去买了拳击课程?让我教你不好吗,也不用花这钱。”
“不想给我花钱,就趁早让我走。”
徐开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来教你,我水平不比那教练差。他一教一个班,对学员也不是很上心,我就教你一个人。”
“我不想让你教不行?”
要是徐开知道他学拳击的目的,不知道教的时候还能不能上心。才刚报了课,还没开始学,陈砚乔已经计划了好几种将徐开彻底制服的方式,总有一天会让他认输求饶。
沉默一阵,徐开又问:“今天有没有高兴一点?”
陈砚乔吊着眼睛:“没有。”
“刚才揍我的时候也没有?”
陈砚乔撩起眼角,瞥向徐开。到底是成年男人的拳头,即便没有太严重的后果,红肿青紫是免不了的,徐开颧骨上青得也很明显。陈砚乔没说话,仍是臭着一张脸。
原来如此。就说自己这王八拳怎么能打到徐开这种半专业人士,和那壮汉打擂台的时候,他躲得那么灵活。原来都是故意的啊,以为这样能让自己消气。
好些话在陈砚乔脑子里转,最后发现和这傻逼根本无言以对。
有一点倒是对,揍徐开一顿应该挺解气,要不然也不会想学拳击了。
夜里,陈砚乔去书房叫徐开过去睡觉。
徐开以为听错了,裹着棉被没动。一只脚掌踩在他身上:“叫你过来睡觉,听不见?”
徐开抱着被子跟在陈砚乔身后。他把棉被放到床上时,又被陈砚乔一脚给踹到地上:“床上的被子还不够你盖?”
要跟陈砚乔盖一条被子,这在以前都是默认,此时徐开却有些拿不准:“你不生我气了?”
“我说你别误会,我只是需要有人在我旁边帮我入睡。别人也行,是你让我别无选择而已。”
“哦。”徐开从善如流钻进被窝,躺在陈砚乔身边。片刻后,他问:“你睡着了吗?”
“别说话。”
又过了一阵,陈砚乔总是翻身,还没睡着,徐开又问:“要不要我抱着你?”
“我说你不要得寸进尺。”
徐开伸过去的手又缩回来,贴着床边,心头不爽,明明是陈砚乔叫他过来的。
瞌睡漫上眼皮,他又听陈砚乔叫他,便支吾了一声。
“你睡了?”
“快了。”
徐开那睡意渐浓的声音,让仍在失眠的陈砚乔十分不忿,被窝里一脚将他踹醒:“在我睡着之前,你不准先睡。”
徐开也不满:“那你快睡。”
“催什么催,我正在睡。”
“睡这么久还没睡着。你酒呢?”
“喝完了。”
“安眠药呢?”
“不想吃。”已经有耐药性了不说,吃了白天精神也不大好。
困意席卷的时候,平时硬压下去的脾气也冒了出来,徐开也抱怨:“你到底要干嘛啊?”
陈砚乔冷哼:“呵,你还不耐烦了。”
“……我没有。”徐开自知理亏,只得好声好气,“你要我怎么做?”
“…………过来,握着我手。”
徐开的手伸过来握住他,陈砚乔又自我厌恶起来。
拳击课程开始了,一种强烈的内在动力驱使陈砚乔每次都去,一次不落。
技巧训练之外的时间,他就做力量和灵活度练习。晚上徐开回来,他便瞅着他,顺便在脑海里把白天的训练内容在他身上过一遍。不过是把跟前的沙袋,换成了徐开本人。